不问凉薄不知归-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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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从前不是这样吗?”沈涣栀唇角微凝,月湖也只是笑:“娘娘从前啊,是仙姿玉色呢。”
摇头,沈涣栀叹息:“由仙到妖,我真真是被贬了。”月湖忙安慰着:“娘娘多虑了,仙还是妖,都美上千分万分呢。”
镜中女子长眉入鬓,红唇妖娆一点,在白希的肌肤上有着格外的魅惑气息,裹胸长裙上绣的一朵巨大而妖艳的芍药轻狂而放肆,这样的沈涣栀,的确连她自己都是第一次见到。
忍不住伸手抚上面庞:“月湖,这是我吗?”月湖反倒笑开了:“瞧瞧,不是奴婢眼拙吧,娘娘如今可不和从前不一样了嘛。”沈涣栀也笑得清淡:“是啊,不一样了,早就该不同了。”
元烈殿里,男人刚刚下朝回来,钱蔚然除去了他的狐皮大氅,又退出元烈殿,悉心为他抖去大氅上的落雪。殿中炉火正旺盛,又烫着一杯黄酒,小宫女双手捧来,为庭城驱寒气,庭城看也未看,伸手接过,不经意间触碰到宫女的手指,正偷窥圣面的宫女面上一红,赶紧低下眉去。
沈涣栀不偏不倚地撞上这一幕,眉心微蹙,不禁问身边的钱蔚然:“那丫头是哪儿来的,本宫看着眼生。”钱蔚然一愣,心中知晓个大概了:“哦,元烈殿调走了不少人,内侍局便举了人来补上,该是那个时候来的。好像,是叫什么惷光?”
冷讽一笑,沈涣栀道:“惷光?宫中怎有如此不知检点的名字?本宫看那丫头也老实不到哪里去。”钱蔚然连连称是:“原先只是看着稳妥而已,如今瞧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奴才隔天就打发她到别处去。”
沈涣栀将兔毛袖筒褪下,随手搁在月湖手里,进了书房。
惷光仍呆愣地站在原地,低着头,满脸通红,沈涣栀一瞧她的模样便心生不悦,着实是个美人坯子,只是错了地方。
钱蔚然见状不好,忙不迭地赶过来,将惷光一把拉开,嘴里责道:“你这蹄子好不晓事!昭仪娘娘进来了还傻站着。”
惷光幡然醒悟,慌然跪下:“参见昭仪娘娘。”沈涣栀淡淡的:“起来吧。”也对着负手踱步的庭城行了礼:“拜见吾王。”庭城略一点头,沈涣栀起身。
惷光又走了神,看得沈涣栀心烦,钱蔚然忙将她拽开,口里训着,拉了出去。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沈涣栀目光烦闷。庭城眸光定在她身上,一瞬惊艳,片刻后露出了迷醉的笑:“今日怎么肯打扮了?”
沈涣栀巧笑着:“臣妾看今儿又下雪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好没意思。故此想穿得鲜艳些,压压颜色。”
庭城眸含柔光:“孤也觉得天地间满是白色好没意思。”沈涣栀笑着,几步上前:“可不是,好生无聊呢。”
走近了才看清他眼中布满的血丝,心口不禁猛地跳跃了一下,又想起昨夜冰凉的枕畔,他又一次长夜未眠,心中一阵刺痛。
“王还在为朝政烦忧吗?”她明知故问。庭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继而握了她小巧精致的指尖在温厚的掌心:“昭仪昨儿个怎么也不愿陪孤,怎么今日竟过来了?”沈涣栀笑得狡黠:“帝王家都是心胸宽广的,怎么到了臣妾这小女子这里便斤斤计较起来了呢?”
伸手拔下她发间的金丝玫瑰步摇,庭城端在眼前细细看来,笑道:“孤看你这步摇倒好,留着赏人。”说罢,任凭沈涣栀怎么伸手抢来,庭城横了心的背手在后。沈涣栀扭过头去,假意嗔道:“王戏弄臣妾。”
庭城吟吟笑着,拉她坐下,将步摇又重新交到她手上:“喏,给你。怎的愈发学着小家子气了。”沈涣栀仍转着身子:“臣妾再不来了,本是挂心王,却换来王的一番取笑。”
笑着,庭城哄劝地将她抱在怀中:“看你闷着,逗你笑笑罢了。”沈涣栀垂下眼帘:“塞北战事吃紧,王可是想好对策了吗?”庭城薄唇紧抿,一言不发。沈涣栀终于开口:“臣妾倒是觉得,偃月阵不错。”
“偃月阵”庭城眉心微蹙,片刻后舒展:“可孤已拟定了包围圈,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突然想起庭城之意为不留丝毫漏网之鱼,未免心生愧疚,到头来竟错了他的意思,细想片刻,才觉得也不算为难,道:“包围圈内偃月阵,可是万无一失了?”
庭城修长手指划在桌上的泛黄地图:“我大军将行这里。地势低洼,若立于高处,形成包围圈,石龙军队必将插翅难逃。”
点点头,沈涣栀思索,道:“臣妾觉得,光是占据有利地形还是不够,如此。”说着,纤纤细指在那张牛皮卷轴上画了一个圈,又轻轻一点:“便可破了。”
细细端详她勾出的地方,天下没有不能破的阵法,那的确为一个破口,一旦突破,石龙必将转弊为利,占据上风。庭城唇角微微下降,:“不错,但事发突然,石龙未必会有机会如你我般分析利弊。”沈涣栀盈盈一笑:“臣妾不过随口一提,王不必在意。”
指节发白,庭城声音沧桑:“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要摆偃月阵。”继而轻笑:“孤从前竟不知道,你懂得阵法。”沈涣栀笑着摇头:“偶尔翻翻兵书,看到这一招,觉得玄妙,记住了而已。”庭城低醇道:““右翼军继步军北引而东,作偃月阵,步军居中,骑军据其两端,使贼不见首尾。“,妙绝。涣栀,孤有时觉得,你不只是个后宫女子。”
沈涣栀低眉,轻声:“臣妾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有时替王日夜忧思,也就学会了男子般地读古书,识兵法,臣妾无能,替王分忧的时候少之又少,此次也是纯粹巧合,恰恰臣妾那一晚瞧到了这个,因为有心便记了下来。”庭城叹得轻淡:“便是这二字有心,又有多少人做得到?”沈涣栀笑得温婉:“那王大可当此时臣妾的好处,臣妾生得笨拙,本是愚钝,有幸得王偶尔点拨,才学得万分之一。可见,王才是点石成金的高手,能化腐朽为神奇。”
庭城轻轻抚过她的后脑:“哪里是什么腐朽?你倒是愈发伶俐了。”沈涣栀盯着庭城,杏仁眼漂亮得紧:“蒙王不弃而已。”
怕他起疑而已。
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走了这么远,怎能因此一遭毁了庭城的信任有加?
“王在写什么?”蜷在他怀中的沈涣栀探头,庭城道:“边界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孤得派一位钦差下去,一来平定州府,不叫些居心叵测的人趁乱烧杀抢掠,二来安抚人心。”沈涣栀点头:“想来边界百姓定会感念皇恩浩荡。”
“如此一番叫区区石龙牵着鼻子走,反倒成了闹笑话。”庭城淡然道,沈涣栀眸中也有淡淡的担忧:“王是担心乾国趁虚而入吗?”“乾国先帝与父王是至交,乾国王不得不敬我三分。”庭城讽道,貌如潘安的容颜上渲染了一抹不羁。
“不过,”庭城话音一转:“此番事平后,倒是该与乾国诸多接触,否则百姓心里不安,难免会忧心我凌天的外交。”沈涣栀眸间一闪:“自先帝以来,凌天便与乾国少来往了。”
点头,庭城浅然:“少来往,却也无兵戈。只消两国面儿上的关系还在维持,凌天便不会主动撕破脸。”“可已疏远了这么久,靠什么拉近呢?”庭城略一沉吟:“一靠贸易,二靠和亲。”
贸易和亲!
沈涣栀笑笑:“据臣妾所知,我朝并无公主。”庭城眸子深沉:“可乾国有公主。”微愣,沈涣栀仿佛当头一棒:“王的意思是”庭城蓦地开口,略带歉意:“你可能会受些委屈。”沈涣栀锁眉:“臣妾明白,必然为大局着想,绝不顾念私情。”
第108章 峰回路转又一局()
沈涣栀笑笑:“据臣妾所知,我朝并无公主。”庭城眸子深沉:“可乾国有公主。”微愣,沈涣栀仿佛当头一棒:“王的意思是”庭城蓦地开口,略带歉意:“你可能会受些委屈。”沈涣栀锁眉:“臣妾明白,必然为大局着想,绝不顾念私情。”
心里却难以避免的一阵刺痛。
怪就怪时间流逝得太慢,她还未来得及忘却他曾口口声声给她的惊天承诺,然而曾经的石破天惊却随着光阴的逝去而被轻而易举改写,她迎来的将是什么着实难以想象,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委屈”,所换来的不过是她的再次步履维艰。
不禁觉得可笑,终究是她太过于天真,错以为宫廷只是那个样子而已,却不知道还有更加变幻莫测的棋局在等待她入局,而她,除了接受,别无选择,不知不觉,已无机会选择退出。
几天以来浑浑噩噩地过去,沈涣栀已无心再留宿元烈殿,只是夜夜宿在倾颜宫,黄昏时分,总是温上一壶酒,独自微醺。
夜还是那么长,闺阁中的百和香还是那样浓厚,芬芳。一个人的晚上,在孤独与寂寥席卷的时分,却是那样的悠闲自在。
沈涣栀突然痴笑道:“你瞧,即使我现在是独一个儿,不知道怎么的,也觉得舒心的很。竟不想再醒来,这一醉,倒是成全了我。”月湖在一旁,目光哀伤幽怨:“娘娘,别再喝了。”嘴上说着,却并未上前去夺沈涣栀的酒壶,默默任着她一杯再一杯。
“不喝酒,做什么呢?喏,我此时只想与你说说话儿,你却只能劝我别喝,当真是无趣极了。”沈涣栀媚眼已一瞟,如丝线般千丝万缕,根根缠绵。月湖张张口,继而叹了口气:“奴婢无能,只知道惦记娘娘凤体罢了。”
愣愣地点头,沈涣栀复而一声轻笑,眼眶里却已泛出了泪花,声音也些许哽咽:“你哪里知道我心里的苦?我若只当他为君王,该有多好。你可知道,他要娶别人了?”月湖垂下眼帘:“娘娘切要宽心。王自娘娘以来便再未临幸过别人,已是难得了。如今也是迫不得已。”
关于王要娶乾国小公主的消息今日已不胫而走,在宫中掀起一波浪潮,多少宫女太监在背地里议论着,嘴上笑着,更有甚者将沈涣栀回倾颜宫与此联系起来,直言是沈昭仪失宠,月湖恨不得撕烂她们的嘴,又将自己的耳朵堵上,好像这样才能舒服一些,几日来看着沈涣栀日益颓唐,她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过,想沈昭仪刚得宠时何等风光,宫中诸人无不羡之、妒之、敬之、畏之,未想到今日,竟无声无息地成了这般光景,真叫人惋惜惆怅。
“难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听得还不够多吗?你又何必来安慰我。”沈涣栀已是心灰意冷,月湖忙劝:“娘娘您听她们瞎说呢,八字还未一撇的事,您担心什么?就算是那个人进了宫,依奴婢看,也未见得会有什么前程,左不过是又闲置在宫里罢了,碍着您什么呢?该怎样还不是怎样?”沈涣栀嗤笑一声:“我知你想宽我心,你可知道,王欲迎她为后的言论已愈闹愈凶了。”
月湖心里一惊,她虽说是早便听闻过这个信儿,却不知道沈涣栀的耳朵竟可以如此灵通,想想也罢了,毕竟她对此格外敏感吧。
“娘娘想点儿高兴的事儿,李大人那儿报捷了。”月湖捡着好事儿说,脸上陪着笑。沈涣栀淡然扫她一眼:“李大人可回京了?”摇头,月湖道:“估摸着下个月就该回了,边界虽平了战事,但仍叫刁民闹得厉害,李大人正带着兵安定骚乱呢。”
眸光一黯淡,沈涣栀低声:“前阵子我叫你盯着了,姐姐那里可有消息吗?”月湖细细道来:“自是有的。李夫人叫您不必挂心,她在李府一切都好,只是”顿了顿,月湖神色些许不自然,沈涣栀挑眉:“只是什么?”尴尬地笑了笑,月湖难以启齿:“只是与李将军,还不大”沈涣栀知晓她心意,自不再为难,一摆手便罢了。
“另外的,林妾又不大安分,在李府闹腾得紧。”月湖微微蹙眉道。沈涣栀杏眸一瞥,醉意已少了一半:“姐姐怎么说?”月湖张了张口,道:“李夫人并未与奴婢说,只是奴婢再进李府探夫人的时候,曾遭到下人阻拦。”
冷笑了一声,月湖狠狠瞪向窗外,正是李府的方向:“真是气煞人了,说什么奉林妾之命,不许奴婢进去呢。”手指猛地攥紧,沈涣栀秀眉紧锁:“她竟如此张狂。”月湖怒极反笑:“可不是?以为一个将军的侍妾有什么了不得的吗?奴婢好歹也是一等宫女的名位在身,又有着娘娘的旨意,怎么还见不成李夫人吗?若是夫人说不见,奴婢自然无话可说,可恨的是一个卑贱的侍妾!”
搁下了手中的酒杯,青瓷撞在桌面上一声闷响,沈涣栀浅浅道:“风水轮流转,本宫便不信,一个青楼女子能闹腾出多大的动静。”月湖有了一丝期待与兴奋:“娘娘打算整治她了?”沈涣栀笑笑摇头:“现在还不急。”
现在,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忙——迎乾国公主入宫。
不禁笑了,沈涣栀起身:“与你这样一闹,我倒乏了,想去睡一会儿。”沈涣栀这几日来不是愁便是烦,难得觉得累,能累当然是好事,睡一觉,兴许什么都好了,月湖面上一喜:“娘娘累了便歇着吧,奴婢先告退了。”
借酒浇愁愁更愁。
那一日终是来了,听说聘礼早便下了,与后宫众人听旨时,沈涣栀只觉得如同五雷轰顶。
定下婚期的那天,恰恰是庭城言立她为后的那天。
仿佛锥子刺在心口,沈涣栀只隐约觉得有什么在喷涌而出,却唯独不见鲜血,只有甚至于麻木的疼痛罢了。
身边的花样女子已都俯下身子,道:“臣妾等接旨。”沈涣栀却仍愣愣地跪着,钱蔚然见此,尴尬地清了清嗓,沈涣栀回过神来,又浑噩地一俯身:“臣妾接旨。”
圣旨便是这样,不论你心里是否真正的接受上面的白纸黑字,都要不得不跪下,认命。
庭城是何意思她已不敢揣测,只是知道,那日曰许她皇后之位的男人在转身离开后走到书房里,他奉命取来诏书,在上面填上字字句句,每一笔都将与她的承诺摧毁。
真是可笑,她不过是一个被哄骗的无知女子罢了,最终真相大白后,仅仅剩下吃惊与伤痛。
一干人等起身,薛昭容浅浅一笑,上前一步:“昭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