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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问仙-第6部分

小说: 问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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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平溪反倒以为自己听错,反问:“我哪句说对了?”

    “哪句都对,”曲陵南瞥了他一眼,“花豹吃饱了肚子还会吓唬猕猴作耍,小雀闲着没事也会啄虫子玩儿,现下你好比吃饱了闲着没事的花豹小雀,我好比被你耍着玩儿的猕猴虫子,打不过你原该如此下场,怨不得旁人。”

    郝平溪愣了半响,问:“你,不恨?”

    曲陵南认真道:“我若能杀你自便杀你,杀不了便只能由得你去,为甚要恨?”

    郝平溪看着小姑娘暗夜里越发明亮的眼睛,那日被她一语中的似的不甘与憋闷再度涌上,他一跃而上,跳过去一把揪住曲陵南的头发,逼得她仰着脖子与他对视,郝平溪端详这张小脸,盼着能找出一丝一毫虚假造作的痕迹,可他从头看到,从眉毛梢看到下巴尖,只看到一个认认真真,坦坦荡荡的女孩儿。

    他扬起手,一巴掌就想挥过去,可指尖碰到小姑娘脸颊,忽而瞥见前两日尚未消肿的指痕,骤然间觉得好生无趣。

    不用问,他也知道曲陵南会说什么,她那颗榆木脑袋定然认为,他打她骂她,也不过是为了自己高兴。

    可他郝平溪生来自视甚高,少年得志时曾傲视天地,杀人不少,手段不可不谓之毒辣,然此一生纵使鲜花怒马,骄横肆意,纵使落魄颠簸,心灰意冷,他又何尝为动手打骂欺凌一个稚龄女孩儿而高兴过?

    他怎能流落到如此可悲的境地?

    难道那一场变故,失却的不仅是修为前程,他连道心均一并沦丧,所作所为,又与往日不屑与之为伍的鸡鸣狗盗之流何异?

    郝平溪骤然间,有冷汗顺着脊梁骨蜿蜒而下。自入修真一门,他已多少年未尝如此醍醐灌顶?

    修为修为,修炼的最终,不就是为人?若连人都与畜生鸟雀无辨,那还修什么?

    郝平溪突然之间觉着自己这一巴掌打不下去,确切地说,他忽而扪心自问,莫非我真如这小丫头所说,靠着捆她打她,靠着折腾一个全无灵力的稚龄孩童方能获取怪异扭曲的欢愉?

    不是这样的。郝平溪对自己摇头,我不能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文比较匆忙,看回去才发现有几处语句不通,修改之,大家见谅。

    大力爱抚撒霸王票的童鞋:

    莫莫扔了一个地雷

    南枝扔了一个手榴弹 

第9章() 
曲陵南觉着这个名为郝平溪的男人莫名其妙,她都已做好挨揍的准备,浑身肌肉绷紧,心里默默暗记来日得再还这男人多一巴掌,可事到临头,他忽而又不打了。

    不仅如此,他脸上神情似怒非怒,似喜还悲,目光闪烁,鬼鬼祟祟,曲陵南脑中警铃大作,戒备地盯着他,尽管浑身上下被捆得像个粽子,可她尚有一口利牙,必要时扑上去撕下他一块肉,断不叫自己吃亏便是。

    郝平溪手一松,丢下曲陵南,仰头望天,良久,忽而自喉咙口传来一声长啸,啸声刺耳之极,却无拘无束,无所畏惧。曲陵南分明能自郝平溪的啸声中感到某种畅快,犹若彼时天地间人声俱绝,万籁俱寂,可他一人一杖,独存于世,却仍有独尊自己的洒脱。

    这样郝平溪,虽说还瘸腿破相,可看着看着,也不是那么不顺眼了。

    曲陵南撇撇嘴,她把视线自郝平溪身上挪开,肚子还是饿的,郝平溪就算一时半会不那么难看,可还是个不给她饭吃的混蛋。

    郝平溪即回才刚打坐之地盘腿坐下,欲闭目修炼。曲陵南不懂的是,适才一番轮转,郝平溪已放下心中执念,隐约有所顿悟,浑身正是灵力游走,加以引导便容易有所突破的好时机。她只知道,郝平溪一盘腿就意味着他又雷打不动要变泥塑了,这样,她今夜还得饿肚子。

    曲陵南微微叹了口气。

    她翻了个身,抬头数星星玩,忽而手上一送,捆着她手脚的绳索嗖的一下飞回郝平溪的宽袖内。

    曲陵南一骨碌爬起来,动作太急,忘记手脚麻痹过久不灵活,砰的一声又栽倒在地。

    “不至于饿到狗啃泥吧?”郝平溪讥笑道。

    曲陵南这几日对他的冷嘲热讽早已习惯,这时听了也不以为意。她笨拙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揉揉手腕脚腕,正要大踏步往防御阵外走。

    “干嘛去?”郝平溪的声音立即冷了下来。

    “找东西吃。”曲陵南奇怪地回头瞥了他一眼,“你会那种变出吃食的法术吗?”

    郝平溪皱眉道:“凭空而来之物多为障眼法,岂是我辈中人……”

    “哦,”曲陵南对他不会这个也不意外,她颇有些遗憾地道,“镇子上变戏法的就会。”

    郝平溪脸色一沉,道:“变戏法的都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他们也就能骗骗无知妇孺罢了,怎配与修士相提并论?”

    曲陵南皱眉问道:“既是修士无法变吃穿之物出来,那修炼有何用咧?”

    郝平溪傲然道:“为窥天地之大道,为扬大法于众生……”

    曲陵南打断他,很认真地评论道:“那还是变不出吃穿咧。”

    “你个臭丫头懂个屁……”郝平溪一口气噎到心口,差点破口大骂,突然间,一种由然的滑稽感突如其来,他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越笑越大声,自遭变故来种种烦闷、痛苦皆成笑料,连同今夜与这一根筋的女童如此幼稚抬杠,也化成大笑的冲动。

    而这个女童尚不知自己何以逗人发笑,她睁大眼眸,有所惊奇,却又很快化为无聊的神情。

    其实模样殊为可爱。

    郝平溪笑完了,自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颗滴溜溜转的绿色药丸,抛了过去。

    曲陵南下意识伸手一接。

    “下品辟谷丹,便是凡人也可食用,”郝平溪见女娃还是一脸不解,便耐心地解答道,“吃下去,可保你十日无需进食。”

    “啊?还有这等好事?”曲陵南大为惊奇,托起那颗药丸,嗅了嗅,问,“水也不用喝吗?”

    “不用。”郝平溪难得心平气和地道,“修士闭关乃是常事,或有入秘境历练,或有入深山高岭,蛮荒戈壁做任务,长年累月不闻人烟皆是有的,低阶修士便多靠辟谷丹存活。再则,修真进阶以灵力为渠,凡尘吃食烟火气滞于体内有碍灵力流转,不利修行。”

    小姑娘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自懂事以来为一日三餐忧心忡忡,填饱肚子成为重中之重的大事,今日却竟然知晓,世上有些人不算神仙,可他们也同样无需吃饭,只靠吞下这等神奇的药丸即可。

    那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凡人为填饱肚子而厮杀、挣扎、苦恼与哭泣的努力,在这一颗小药丸面前,瞬间仿佛变得无足轻重。

    曲陵南木然地拖着这颗药丸,过了良久,她张嘴吞下这颗药丸。

    入口即化,有隐约的甜味,不难吃,可也算不上好吃。

    然它代表着她闻所未闻的一种生活。

    郝平溪见她吞了辟谷丹,满意地颔首道:“这不算什么,待日后进了山门,多的是让你开眼的宝物灵丹。”

    “我能跟你们似的修炼么?”曲陵南轻声问。

    郝平溪顿了顿,他骤然想起眼前这个小姑娘姓曲,她若默默无闻,尚可活得自由自在,可她若入修真门,却注定没什么好路走。

    他忽而有种不忍,似预见到未来无数的艰难屈辱等待着眼前这位懵懂无知的女童。但这种不忍转瞬即逝,他捕抓灵兽不曾不忍,他采摘灵药也不曾不忍,曲家女儿,在某种程度上与灵兽灵药炼器宝材何异?

    郝平溪深深呼出一口气,道:“一切听凭掌门做主,我不知道。”

    曲陵南点点头,学着他盘腿坐下,道:“你修炼吧,我不会跑的。”

    郝平溪又看了她一眼,这才道:“你跑不了,我这小防御法阵外人虽进不来,然你也出不去。”

    他话音未落,地面上却突然传来剧烈震动,四面插在地上的小旗抖动不休,一阵疾风吹来,一面小旗支撑不住,被风吹倒。

    这是防御法阵被攻了一角。

    郝平溪脸上变色,立即站起,手捏法诀,聚起灵力扶起小旗,重又插回原处去,同时手握拐杖往地上一插,急急在地上画起复杂的法阵符,注入灵力,顷刻间,被拐杖画过的线变成金色立体,从地上一跃而起,于半空中形成一个金色的防护罩,顿时流光溢彩,暗夜中显得煞是漂亮。

    曲陵南瞧得目瞪口呆,她虽不明白来的是什么,却也瞧出郝平溪这一手犹如为这一法阵赋予灵魂,原本看不见的防御法阵瞬间流转可见,且徐徐转动,照着某种复杂的法则与外来的疾风相抗,发挥抵御外敌的作用。

    真是比元宵夜的烟火还漂亮。

    曲陵南正瞧得高兴,转头却见郝平溪闷哼一声,脸色苍白,死死靠着拐杖勉力支撑。她心道糟糕,来敌尚未现身,这边却已显出后继无力之状。

    可惜小柴刀那日掉在傅府门口。曲陵南大声问道:“要我做什么?”

    郝平溪瞥了她一眼,咬牙道:“站到我身后。”

    曲陵南跑过去,郝平溪道:“这法阵威力虽大,却需练气期高层修士方可催动,我适才,忘了自己已经修为大跌,灵力不继……”

    “这似乎你就别想那些没用的了,”曲陵南打断他,问,“要我怎么做?”

    郝平溪古怪地瞥了她一眼,道:“把你的手指划破,将血滴入阵眼之中。”

    曲陵南点头,伸手道:“刀给我。”

    郝平溪看着她,目光深邃,却不再废话,匀出一手自腰间储物袋中摸出一把匕首递过去,曲陵南接过,拔出匕首,以刃处对着胳膊一划,鲜血顿时流出。

    郝平溪一把抓住她的手,将伤口朝向拐杖,血液顺着拐杖流入地上,突然之间,一股强劲的金色光芒充斥四下,法阵威力大增,一面面交织起来的金符相互印证一般急速流动,他二人周围仿佛编织成一个金色大网。

    郝平溪掏出一个瓷瓶,拔开盖子吞下数颗丹药,大喝一声,怒目圆睁,拔起拐杖,自内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剑,虚空用力一劈,剑意顿时驰骋开去,直直刺向暗夜当中。

    黑暗中传来一阵惨烈的吼叫,似兽非兽,似猿非猿,薄雾弥散,一头颈长身胖,背上拱起一排肉瘤,浑身黑亮如铠,咆哮之中,露出一嘴尖利白牙的庞然大物赫然立于眼前。

    郝平溪脸色惨白,喃喃道:“这里怎的会有罹鞫猿?”

    “这是猿猴?”曲陵南问。

    “不,这是凶兽,”郝平溪惨淡地笑了笑,“而且是凶兽册上排名前十的大家伙。”

    “难宰么?”

    “若是数个筑基期修士合力捕杀应不难。”郝平溪回头看着她,声音平板地道,“可我现下只得练气期六层修为,你却只是一个肉体凡胎。”

    “就是说宰不了?”

    “恐怕你我今日要命丧此地了。”

    曲陵南盯着那头刨地暴怒的凶兽,冷冷地道:“我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年华童鞋的长评而加更,耐乃们~~~~~~ 

第10章() 
罹鞫猿虽名为猿,然与攀树吃果子的猿猴却无甚干系,此类凶兽一生下便力大无穷,生性凶残嗜血,喜好生生撕开猎物皮肉,拽出白森森的脊椎拗断了吸吮骨髓。故罹鞫猿有一浑名“吸髓猿”,盖落入其手中的猎物无不死状惨烈,属最令低阶修士谈虎色变的凶兽之一。

    郝平溪犹记得,彼时年幼,于山门中苦读潜修时,负责讲授凶兽篇的师长曾告诫过堂下一众弟子,罹鞫猿浑身上下从头至尾无一样是炼器宝材,偏生皮糙肉厚,嗜杀凶猛,非万不得已,应尽量避免与之正面对持。

    “若退无可退,只能与之相搏呢?”同门中有好事者问道。

    师长轻轻一笑,道:“你修为几何?”

    “现下虽为练气期下层,然只要我勤练不辍,总有筑基成功那一日,难不成到那时都奈何不了这畜生么?”

    “筑基算什么,便是几个筑基后期修士合力与之缠斗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师长嘲讽道,“若有一日,你金丹结成,真正问天道于足下,或可与之一战。”

    他此话一出,底下顿时窸窸窣窣,议论一片。

    年轻的郝平溪正是一帆风顺,视天地万物若为己生一般,金丹期修士于玄武大陆虽凤毛麟角,一旦有人结丹成功即为一方尊主,然对年轻人而言,那并非可望而不可即的境地。

    只有经历过变故,他回首往事,才会发现年少时的自己有多轻狂无知,有多浅薄无畏。

    成年罹鞫猿修为类似于金丹期修士,尚未攻击,其扑面而来的强大压迫感使得他即便身处防御阵中,也忍不住脚软心颤。

    这是凶兽榜中排行前十的猛兽,而凶兽之上,尚有仙兽,神兽,便是修士们常打交道的灵兽,若发起疯来,也有抵挡不住的力道凶猛。

    修□等阶森严,永远都有令人高山仰止的存在,便是天赋再高,执念再深,却总有你如何努力也触摸不到的境地。

    况且还有多到你想象不到的变故与凶险,趋利避害,人心向背,修道之路越往前走,便越会有数不尽的利欲熏心等着拽人入魔。

    郝平溪在这生死时刻,忽然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到底为了什么而要逆天修行?

    也只有曲陵南这种涉世不深的女童,才会将“我不信”这三个字说得格外响亮。

    曾几何时,他也不信,然而最终却不得不信。

    罹鞫猿低吼一声,发足狂奔,直直撞上金光闪闪的防御法阵,只听喀嚓一声脆响,流光溢彩的金色符咒现出一道裂纹。

    郝平溪只觉这股震荡直击丹田,令他浑身气血翻涌,一声闷哼之下,顿时一股甜腥味涌上喉咙。

    他知道,再撞击三次,顶多三次,这个师尊珍而重之传到他手中的中品法阵“铄金阵”就得玩完。

    而阵外,罹鞫猿一击不破,更激怒了它,此畜生双目血红,吼声整天,前爪奋力一刨,四下登时激起疾风,飞沙走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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