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纯女户奋斗史-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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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别哭,我半个就够了。”杨桃儿想想吴英玉,也觉得她比自己更可怜,哪里舍得抢她的蛋吃。
梅建军还从来没见过杨杏儿发这么大脾气,走过来想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今天远远看到杨国虎带着两个人从你们家抱了个孩子走了,还听到你妈的哭声”
他本意是想讲别的事转移一下杨杏儿的注意力,没想到这下却捅了马蜂窝,杨杏儿蹭的蹦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看到又怎么样?我们家女儿多,生的女儿不值钱,想饿死就饿死,想送人就送人,关你屁事!你看到了不起啊,那去计生站通风报信啊?”
小姑娘一边大骂一边流泪,整个人都透着掩饰不住的悲伤。
杨桃儿呆呆看着情绪激动的杨桃儿,不防一口鸡蛋噎在了嗓子眼里。
梅建军吓的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没跟别人说。我也不跟人说,你放心。你家女儿送人你们家小妹妹送人了?”他满是震惊的望着这姐妹俩,再看看已经被鸡蛋噎的快翻白眼的杨桃儿,窜过来就在她后背上猛拍了一巴掌。
杨桃儿这才觉得鸡蛋顺着喉咙缓缓滑了下去,舒服多了。
杨杏儿正在生气,根本没注意到杨桃儿的动静,落在她眼里的事实就成了“被骂的梅建军气不平打了妹妹一巴掌”,以她护短的性子更是气的失去了理智,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就朝着梅建军的脑袋上招呼:“让你欺负我妹妹!让你欺负我妹妹!”
她手劲儿不小,准头也好,石头正中梅建军的额头,瞬间就鼓起来一个包。
梅建军疼的直叫:“你还真打啊?”
第八章()
“谁让你打我妹妹的?”杨杏儿砸肿了梅建军的脑袋;心里也有点后怕;但是想想他居然敢对杨桃儿动手;就又理直气壮了;防备的拉过妹妹;警惕的盯着梅建军;防止他气不过再动手。
杨桃儿拍拍胸口;好容易把这口气顺下来,拉拉杨杏儿的袖子:“姐姐,他没打我!”
“怎么没打?刚在你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你傻啊;我可都瞧见了!”
杨桃儿心说:姐姐你可不傻嘛,他要真打我照着脑袋来一下子,跟你似的;干嘛还去拍背啊?
不过瞧在杨杏儿心都在她身上;还是为梅建军解释了一下:“我刚吃的太猛被蛋黄噎着了,他替我拍背;把鸡蛋拍下去的。”
“啊——”杨杏儿狐疑的盯着她的眼睛:“你没骗姐姐?”
杨桃儿扁扁嘴:“没有;是真的。”
杨杏儿再三确认梅建军没有对妹妹“行凶”之后;整张小脸都红透了;垂着头讷讷无言;好一会才发出蚊子哼哼般的声音:“你的脑袋不要紧吧?”
梅建军眼睛骨碌碌四下转动;声音高了八度:“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杨杏儿羞愤欲死,但她是个有担当的孩子,红着脸提高了嗓门:“我说你的脑袋还疼吗?”
梅建军摸了下脑袋上的大包;疼的嘶嘶抽冷气:“你把脑袋伸过来;我给你敲这么大个包,你试试疼不疼?”
杨杏儿迟疑了一下,不知他这话的真假,但好端端把人脑袋敲个大包出来,也确实有点过火了,她把脑袋凑到了梅建军面前,颇有几分英勇就义的模样,闭着眼睛说:“你敲吧!”
杨桃儿拦腰抱住了杨杏儿,大喊:“不许打我姐姐!”她搜肠刮肚想起一句:“不然我告你外婆去,让你外婆剁了你的爪子!”
杨杏儿想笑,又有点想哭,她的情绪有点复杂,抱着她的小身子暖呼呼的,她用力回抱住妹妹:“桃儿别怕,姐姐打了人家的脑袋,让他打回来就两不相欠了!”
她小小年纪,倒有一种铿锵的气势,让梅建军愣了一下,眼里笑意闪动,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指:“打过了。”
杨杏儿摸着额头睁开眼睛,傻傻盯着梅建军:“你”方才太过尴尬,又哭又骂,还把人家脑袋打了个包,怒气平息,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其实小三子被送走,不止是带给杨桃儿惶恐,还让杨杏儿也有了物伤其类的感触——家里能把小三子随意的卖掉,难保有一天不会把她跟桃儿也随意的卖掉。
她心里的焦虑既不能对着已经伤心断肠的吴英玉讲出来,又不能去跟杨六虎杨婆子据理力争,谁会去在意五岁小孩子的心理感受呢?还是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
杨桃儿才三岁,做姐姐的天然生出一种担当,总觉得她懵懂无知,又小又可怜,更不能说别的吓着她,只能把情绪团巴团巴压到了心里。
梅建军不过是赶了个凑巧,就挨了她一下子。
“你什么你?我比你大,都不叫一声哥哥?”梅建军从小就是个活土匪性子,爷爷奶奶对他约束的少,在幼儿园里就是孩子王,每年回到乡下更是变着法儿的淘气,带着几个表兄弟外村里的孩崽子们追鸡撵狗,成群结伙的淘。
他总觉得自己有领导天份,调派起手底下的孩崽子们也颇有气度,还向村里的孩子们洗脑:“我爸爸在部队上就是官,手底下带着兵呢。我以后也要进部队当官,你们都是我手底下的兵,都要听我指挥。”
那声“爸爸”就把他跟乡下孩子的生长环境区别开来了。
乡下孩子一水儿喊“爹”,“爸爸”可是个洋气词儿,只有城里孩子才这么称呼老子。
杨杏儿不情不愿的喊了声:“建军哥。”又讲条件:“我都叫你哥了,你可不能去我家告状。我家里今儿乱着呢。”为了吓唬住梅建军,又强调一句:“你要是去告状,我家里人嫌我跟桃儿烦,把我们俩都送人,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破四旧的风虽然从六十年代末就吹了一遍,每个生产队都有坚定的无神论者,先进分子都入了党,但也有不少妇女老人嘴里信奉无神论者,心底里还是敬着鬼神祖宗。
杨婆子就属于这一类人,并且还时不常给杨杏儿讲讲鬼神志怪的民间传闻,让杨杏儿顺嘴就带了出来。
梅建军对“做鬼也不放过你”不觉得凄厉,反而对她那句“把我们俩都送人”颇感心酸。
他难得收起嬉皮笑脸,低头向杨家姐妹俩保证:“我一定不会告状的!要是外婆问起来,我就说是自己淘气磕的。”
杨杏儿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那我送你家去。”
梅建军七岁了,秋天就要入小学,还从来没被哪个小孩子给为难,他抓抓头发,一脸无奈:“好吧好吧,你送我回家。”
他走在前面,杨杏儿牵着杨桃儿走在后面,半道上离了七八步远,杨桃儿小小声问:“姐姐,你是怕他回去告状,跟过去看看吗?”
杨杏儿唇角边露出一点笑意,又马上忍住了:“也不是。他脑袋一个大包,送回去放心。”低头对上杨桃儿亮晶晶的眸子,总觉得这个妹妹聪明的不像话:“你小孩子不懂。”
杨桃儿被杨杏儿从年龄上鄙视了一番阅历,她也不犟嘴,嘿嘿一笑,迈着小短腿一路到了郑家。
郑婆子年纪要比杨婆子大个六七岁,是个大脸盘高个头的女人,见到梅建军额头上的包差点没心疼死:“军啊,你这是怎么弄的?很疼吧?”
梅建军眨眨眼睛,声音又软又委屈:“我不小心自己磕的,要吃奶糖点心才能止疼。”
隔墙站在外面的杨桃儿姐妹俩都松了口气,又凑到门口去听,郑婆子笑骂:“你个馋猫,等着啊!”郑婆子的脚步声进了堂屋又出来,然后听到她喊了一声:“臭小子,叨一口吃的就跑,你属狗的啊?”
梅建军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大门口,蹿出来正对上在藏在一侧的杨家姐妹俩,他没敢拉杨杏儿,低头牵住了杨桃儿往郑家屋后绕。
杨杏儿一见妹妹被要拐跑了,撒腿就追。
三个人到了僻静处,梅建军把手里的两颗奶糖一块点心往杨桃儿手里塞:“哥哥请你吃。”
杨桃儿闻到了点心香甜的气味,口水都出来了,笑的甜滋滋的:“谢谢建军哥哥。”
梅建军被小丫头灿烂的笑脸晃了一下,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感觉跟小鸡崽子的绒毛似的,手感忒好,又忍不住摸了一把,“啪”的一声手上挨了一下子。
“不许摸我妹的脑袋。”又瞪杨桃儿:“把东西还给人家。”
杨桃儿闻到点心的香气就走不动道了,更何况还有两颗大白兔奶糖,哪里舍得还回去。她咽着口水可怜巴巴拖长了调子喊:“姐姐——”
杨杏儿最受不了她小可怜的模样,可是吃人嘴短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小眉毛一竖教训她:“一点吃的就把你哄跑了?你要吃他的东西,就跟他走。”
杨桃儿磨磨蹭蹭把糖果往梅建军手里塞,梅建军也不高兴了:“你不是说我欺负桃儿妹妹嘛,还把你气哭了,就当是赔礼了。”在杨杏儿张嘴又要反驳的时候,他赶忙接了一句:“你要是不收,我现在就去告诉外婆,你拿石头把我脑袋砸了个包,让她带着我去找你奶奶评理去!”
这句威胁十分有效,杨杏儿马上就哑了火,也不提让杨桃儿还回去的话了。
杨桃儿本来就不情愿还回去,察颜观色之下“嗖”的把点心跟糖收了回来,生怕迟一刻杨杏儿跟梅建军再对峙起来,梅建军反悔收回去。
第九章()
吴婶子跟高玉凤磨破了嘴皮子;还是没能让吴英玉停止伤心。
吴英玉哭的累了;无力的瘫倒在炕上;抱着小三子的枕头默默流泪。
吴婶子又气又急;生怕自己走了之后;她再受婆婆跟丈夫的磋磨;再三再四的劝她:“你得打起精神来;别送出个闺女就跟天塌了一样!”
吴英玉肿成烂桃的眼睛里迸射着无处可倾泄的恨意:“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送了人。妈你说的倒是轻巧,把三哥的铁牛或者五牛送出去一个你试试心疼不?”
吴婶子说:“那怎么能一样?铁牛跟五牛是男娃;男娃怎么能送人?”
吴英玉打小被吴婶子娇惯,上面三个哥哥倒都让着她,这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很重要;但是嫁人生女之后;一切都不过是泡影,现实狠狠抽了她一耳光;让她急速长大清醒。
“男娃女娃都是爹生娘养的;女娃能送人;怎么男娃就不能送人了?”
吴婶子气得恨不得捶她几下:“我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男娃是自家的人;女娃是娇客;将来是别人家的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么能一样呢?”
这话小时候同村的大妈婶子们没少说过,吴英玉都当耳旁风;家里父母对待她跟哥哥们的态度并没有明显的差别;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兄妹之间有了矛盾,父母调停都是偏袒着她的。
这让她不由就生出在父母心中最看重她的错觉。
但是今天在极度伤心之下,吴婶子的话犹如扎进她心里的钉子,生疼又刺心。
她冷笑一声:“对啊,我是泼出去的水,是别人家的人,那你还跑来管我干嘛?”
吴婶子气的直掉眼泪,嘴里念叨:“怎么跟你说不通呢?你脑子坏了?你是我生的,我难道就不知道心疼的”
本来是劝说吴英玉放下送走的女儿,打起精神好好生活,结果做闺女的口不择言,母女俩倒闹起了别扭,话赶话呛着对方,谁都没有了好心情,互相背对着垂泪。
高玉凤居中既不好劝婆婆,也不好劝小姑子,至多说一句:“英玉啊,抓紧时间生个儿子要紧。”这于她就算是掏心掏肺为对方着想的话了。
吴英玉何尝不想生个儿子,那是她在婆家的依仗,可是为着生儿子就把闺女送了人,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嫂子说的轻松,儿子也不是我想生就能生得出来的。”
她今天是逮着人就扎,跟个刺儿球也没差了。
杨婶子滚好了萝卜汤,又拌了个小白菜,切好了馍,来请亲家婆媳俩吃饭,见到房里凝滞的气氛,拿出婆婆的款来教训儿媳妇:“英玉啊,你妈也是为你好,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倒气的你妈伤心呢?”又劝吴婶子:“亲家也别伤心了,英玉就是这个毛病,性子犟啊,有时候跟六儿也要吵起来,我还常劝着六儿让着她些,本来就是亲家娇惯长大的,也不能指望她多懂事!”
她半劝半刺,话中有话,让吴婶子闹了个没脸。婆媳俩在杨家各喝了大半碗萝卜汤,心事重重的回去了。
杨婆子既送走了个多余的孙丫头,还赚了钱跟粮食回来,连带着亲家也收拾了,别提多顺心了,也不管吴英玉跟俩孙女吃了没,她自己饱饱吃了一顿,就出去串门了。
杨杏儿姐俩回来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
两个小脑袋在大门口探进来,听不到人声,做姐姐的先迈着小步往里进,跟妹妹叮嘱一句:“要是你听到奶奶骂,别管我赶紧往外跑啊!”防止杨桃儿被逮住挨揍。
杨桃儿尾随着她,姐妹俩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又趴在堂屋窗下听动静,似乎家里真的没人,胆子这才大了起来。先去了厨房,发现锅里还有萝卜汤,灶上有两片切好的馍,狼吞虎咽吃了,手拉手往吴英玉房里去了。
吴英玉在炕上躺了半日,连哭带闹嗓子都冒烟了,做婆婆的不但没端碗水进来,连饭也不管,她伤心之极,也没什么食欲,正呆滞的瞪着房顶发呆,就听到门口的脚步声。
杨杏儿先撩起了门帘进来,其后紧跟着个小尾巴,大闺女小声喊她:“妈——”小闺女似乎是斟酌了一下,也不情不愿的喊了声“妈”。
吴英玉坐了起来,见两闺女头发毛燥燥的,小的身上都有泥点子,大的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吸吸鼻子哑着嗓子问:“你们去哪了?”最小的闺女送人了,她看着俩大的闺女就更觉得怜惜了。
杨杏儿拉着杨桃儿走到炕跟前,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妈你赶紧吃。”
吴英玉看着手里的点心发怔:“这是哪来的?”杨婆子定然不会好心到给俩闺女吃点心,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是紧着杨六虎,孩子们连点心渣都尝不到。
杨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