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荒漠-第2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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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院长看到醒来的羽队长神智清楚,就把他目前的病情,还有医院专家会诊的结果详细告诉了他。
还没有等叶院长说完,羽队长就情绪失控的吼了一声:“不——坚决不行,你们的决定是错误的,是不负责任的,我的病情,还没有到你们说的哪种程度,即使到了哪种程度,也不能锯掉我的腿,你们锯掉我的腿,就等于草菅人命杀了我——我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惊骇不已的羽队长,不安的顿了顿,若有所思的略一沉吟说:“嗯——再说了,我爹爹妈妈也无法面对一个没有腿的儿子,在他们眼前蹦蹦哒哒,跳来跳去。不——这会要了我爹妈的命,会把我爹妈心疼死啊——我出来当兵时,是健健康康一样不少,回家的时候就不能少了一条腿,那样的话,我父母这一辈子就会在痛苦中过日子。”
叶院长安慰了几句,已经有些失控的羽队长大声的说:“不——不能这样,就是我死了,我爹爹妈妈大不了痛苦上一阵子也就过去了,时间一长,疼痛就消失,就会忘记我,不可能痛苦一辈子。如果我没有了一条腿,痛苦就会无穷无尽啊——我妈妈每天都站在村口,眺望远在天边的儿子,想象着驾着五彩祥云,能不能回去看看她,如果是一个没有腿的儿子,她怎么受到了——我妈妈她——呜呜呜……
不——我就是死,你们也不能锯掉我的腿啊——呵嘿嘿嘿……求求你们了,真的不能啊——首长——大夫——大爷——叔叔——大大们,你们帮帮我——我真的不能失去一条腿啊——那样的话,我会失去部队,失去我的车队,还有我那些生死相依,刀山敢上,火海敢闯的弟兄们,我是他们的灵魂,他们没有了我的鼓励鞭策,就表现不出悍不畏死的斗志来。
呜呜呜……我的部队我了解,他们是我生死相依的兄弟,也是我生命的全部呀——没有了他们,我这个队长还给谁去当?我的生命还有什么价值——不——真的不能锯掉我的腿,这是我的请求,我的生命我做主,就是死了,也绝不会怪到你们头上,求求你们了——真的不能啊——哇哇哇……吸吸吸……”
羽队长声嘶力竭哭诉着,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动的眼泪汪汪,嘘唏不已,而他自己流出的泪水,却是带些粉红色,像是有血在泪水里。
昏迷了多少天,身体的水分得不到补充,浮肿的眼睛里流出的血泪,经过黑红的脸,顺着脖子往下淌,就像一条红色的蚯蚓一样,毛森森在蠕动着。
他撕心裂肺的请求,得不到在场人的答复,他用无助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没有一个人能为他做主。
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好孤单无助,也觉得自己是那么微小,微小到没有人能尊重他的意见,没有人理会他痛哭的声音,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没人在乎、打理的蚂蚁那样渺小,小的都不存在了。
他很伤心,因为他还在伤心地哭着,一耸一耸的双肩,情不自禁抽泣声,涌出的泪水,把本就看不清的目光给遮挡住了。
他抓起胸前的被子,很坚决的擦去了满脸的泪水,雪白的被子染红了一片。
他知道这是刻不容缓的时刻,一旦失去争取的机会,就会留下终生遗憾。
他可怜巴巴,看着面无表情的院长专家医生们,不放弃的说道:“呜呜呜……你们是天使,是救死扶伤的菩萨,不是屠夫,不能致死致残啊——呜呜呜……你们可想过一个没腿的儿子,在父母面前就是负担,就是垃圾,一个没腿的丈夫,是家庭的负担,一个没腿的军人,是军队的负担,是国家的负担,既然是负担,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轰轰烈烈去死。
呜呜呜……我——还这么年轻才活人,正是报答父母养育之恩,报效国家培养的年龄,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的梦想还没有实现,就这么死去,我心不甘——吸吸吸……既然命运让我不得善终,我也别无选择,请你们给我留个全尸,我无怨无悔。即使到了阴曹地府,我也是一个健全的人,立马横刀不会受欺负,行吗——首长们——叔叔大爷们——帮帮我吧——你们行行好……”
羽队长可怜的祈求,得不到任何回应,他无助的把目光收回来,举起被子捂住脸,呜呜啼哭。
病房里除了他的哭声,还有零零星星的抽泣声,都是同情他的抽泣声。
这么年轻,这么勇敢的一个人,想一想没有了腿的惨状,都会让人不寒而立。知道或者看到的人,都会流下同情的泪水,扼腕叹息。
痛哭着的羽队长突然停下来,把埋在被子里的头抬起来,从全是穿白大褂医生的缝隙间,隐隐约约看到了绿色的军装,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情绪失控的吼道:“杨凯元——杨参谋——你——你救救我,你是我老乡啊——亲不亲故乡人,我们俩个人同年入伍,坐一列火车,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见死不救,不管我吧——帮帮我,我请你喝酒……”
“鬼叫什么?我是你老乡不假,可你现在的状况危在旦夕,我不是医生,更不是华佗扁鹊,你让我怎么帮你?乖乖的听专家医生的没错,先把命保住。”杨参谋劝慰道。
羽队长一听他不帮忙,唯一的救命稻草救不了他,口头禅就冒出来了:“闭上你的乌鸦嘴——命保住了没腿了,活着有什么意义?常言说:一个老乡,顶三个公章,你怎么不认亲啊——我和你虽说是不在一个地方,却是地头连着地头,水连水的故乡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啊——老乡——帮帮我——我不能没有腿,我……”
“虎子,你怎么把我说的那么不堪?我知道你痛苦,可我代替不了你。当兵入伍后,我和你论公论私关系不错,如果是换了别的事,老乡我义不容辞,为你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你的病我无法代替不是——病在你身上,痛在我心里,我也是爱莫能助啊——你是我们老乡中的骄傲,家乡的骄傲,你的勇气魄力无人可及,我……”
“闭嘴——提前给我致悼词是吧——用不着——我算是把你指望不上了,无情无义是畜生,滚一边去——哼哼——”他恶狠狠把见死不救的杨参谋,不屑的瞪了一眼,低下头用被子捂住脸,无奈的又痛哭流涕。
羽队长在大家的等待中渐渐有些平静了。
每临大事有静气。
他脑子里迅速寻找着解决问题的办法,认识到了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不是专家医生不帮忙,错怪了老乡杨参谋,也是有病乱投医的无奈之举,救自己的唯有自己。
想想苦难的过去,哪一次不是在阎王爷的胡须上荡秋千?还不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活过来了?这次也一样,逼迫医院保守治疗搏一把,即便是死了,还能留个全尸,说不定老天眷顾,幸运女神网开一面光临,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既然是博,自然是有输有赢,拿命赌一回未尝不可?
想好了的他抬起头,一改刚才无助的表情,用擦亮的目光着刘晓强,突然豪气顿生,热血也沸腾了起来,把靠在枕头上的身子挺起来,底气十足的厉声吼道:“刘晓强——”
“到——”刘晓强早已经被他哭诉感动的泪流满面,正在替队长的处境心痛疾首,没想到羽队长突然喊他,就像触电了一样一个立正,声音洪亮的答道。
“命令——你看好我的腿,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能锯掉我的腿,尤其在我昏迷的时候……”
“是——”刘晓强口气决绝的答应到。
羽队长抽泣,浑身有些颤抖,他缓了缓,口气缓慢而坚决的说道:“就是我死了,都不能锯掉腿,如果医院不尊重我的意见一意孤行,就去高原把弟兄们叫来,把医院给我炸了——”
“报告队长,”刘晓强像打了鸡血,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我保证完成任务,请你相信我队长,我有足够的实力、能力,炸平医院不在话下——”
羽队长一脸的刚毅,看着刘晓强有些不放心,说道:“很好——我相信你,如果你师傅在的话,就没有人敢锯掉我的腿。”
刘晓强一听,队长有些不信任他,就又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吼道:“请队长放心,我和我师傅一样,有我在,就有阵地在,没有人会伤害到你,除非我死了……”
“那好——这才是我的兵,”羽队长缓缓的说道:“如果我死了,是我的决定,怨不得医院,也怨不得军队和国家。告诉弟兄们好好当兵,报效我们的国家,保持我们的荣誉,不许丢我们二一八车队的脸。也告诉我爹妈,不能向军队和国家提任何要求,我没有丢他们的脸,记住了……”
“是——”刘晓强厉声的回答到:“我记住了,我给你重复一遍……”
羽队长一听一字不错,把病床周围的医生看了一遍说道:“还有,我是我爹妈的儿子,活着不能尽孝,死了也要埋在爹妈身边,把儿子当到底。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虽然痛苦,起码我还能魂归故里,不会成为孤魂野鬼,也是对父母的安慰。呜呜呜……比起牺牲在高原的弟兄们尸骨无存,成为孤魂野鬼,我还是幸运的(……详见上集)如果你有困难办不到,就告诉你师傅,他会把我背回家——”
在场的人们,一个个都有些暗自垂泪,听着一个即将死亡人的临终遗言,岂能没有些感触?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此刻,羽队长情绪虽然不平静,他还是极力控制着。
面对无法避免的死亡,表现出了一个军人应有的气节,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就要抓紧时间处理后事,看了看满屋子不认识的首长,对刘晓强说:“你代我谢谢首长医生,辛苦他们了,请首长和医生出去吧——我要静一会。”
“是——”执行命令坚决的刘晓强,不折不扣把羽队长的命令,当成圣旨一样执行,听到他要让首长医生出去,一个立正敬礼后,向病房里的所有人下了逐客令,也包括他爸爸……
“……”
第十七章尿床()
第十七章尿
床
儿子下了逐客令,作为将军父亲不但不生气,反而还由衷佩服起儿子的行为了。
爸爸看到儿子把他上级的命令执行的如此坚决,不由得心头一热,心里觉得暖洋洋地。
身为军人,就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才是好样的兵,像个合格的军人。
听到儿子的逐客令后,第一个带头离开的就是他,丝毫也没有犹豫。为了儿子,也为了自己,他觉得就这么办,才是最好的结局,因为都是军人,各有各的顶头上司。
离开了许多人的病房,一下子显得安静了。
羽队长把目光长时间停留在刘晓强脸上,好像没有见过似地,还有许多问题要问,可他只是看而没有问,目不转睛,直愣愣的看着,把刘晓强看的有些发毛,撑不住他的目光,想避开都没有地方避开。因为,目光随着他的人在转。
羽队长虽然不说话,脑子里却像演演电影一样,回顾自己的处境。刚才自己的决定,等于自己给自己判了死刑。假如真的病情恶化,这一阵就是弥留在人世间的短暂时刻。
阴阳两个世界,熟悉的世界不忍离去,眷恋着火热的生活,亲情友情割舍不下,充满诱惑,充满憧憬,陌生的世界,不去也由不得自己。
人们传说黄泉路上无大小,我是大还是小?奈何桥高有高,两边都是铜丁卯,无风摆摆摇,有风摇摆摆,有福的人儿桥上过,无福的人儿桥下落,我是有福还是无福?能过了奈何桥吗?难道奈何桥比无人区还要凶险不成?
即使过了奈何桥,孟婆就在桥头的忘情花丛中等待,老人们传说,看一眼娇艳的忘情花,就会忘记一切,再加上喝了孟婆的迷魂汤,就会完全彻底忘记过去,清除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知家乡在何方?不但认不得父母,就连我的战友我的兵,都认不得了吗?
自从当兵以来,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和带过的兵,足有成百上千,他们都活灵活现历历在目,难道从此就阴阳两隔?成为陌路人了吗?那么多战友,那么多的兵,现在怎么就剩下刘晓强一个兵在跟前?
况且,是一个和自己相处时间最短,情感最浅,年龄最小的一个新兵蛋子,兵龄、年龄、经历的悬殊,就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好在他有无人可及的特殊背景,又是一个生猛彪悍的兵,还能在我弥留的短暂时间里护我周全,让我死的痛痛快快,不留遗憾,也是一件幸事。
有一个兵足够了,以一当十不成问题,老天对我不薄啊!
无处躲藏的刘晓强走来走去,只能勉强接着他的目光,也显得有些傻呆呆局促不安。他不可能知道此刻羽队长内心的剧烈活动,他还等着问话,回答问题呢。
羽队长只是看,什么也不说,像是问题太多找不到头绪,不知从何说起。
正在看刘晓强的目光有些松动,是因为他的胃,不由自主痉挛了起来,就像一只挣脱束缚的困兽横冲直闯,没轻没重在撞击胸膛。
多少天没有吃饭的胃空空如也,强烈的造反了起来,传出的信号就是饥饿,好像这一辈子没有吃过饭。
他看着刘晓强,就想起来了自己的徒弟赵群里,如果他在的话,就不会挨饿,怎么着也得把肚子填饱吧?可这刘晓强就不好说了,相处时间短,私人情感没有小赵那么贴切默契。
原先自己干什么,也轮不到青涩未退,一窍不通的刘晓强来打理,他太嫩不够格,上不了台面,看不在眼里。所以,一直就没有和他拉近距离的机会。
为什么赵群里没来,而刘晓强怎么来了?这让他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都是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
唉——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先把肚子填饱再说。不吃饭,就是死路一条,吃饱了,能不能把命保住,那就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事了。既然管不了,就顺其自然随他去,再想想不通的事。只要活着,没什么办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