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天下-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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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郑国此时的非公族势力并不算太强,但也要尽量考虑安抚的问题。
稳定压倒一切嘛!
再说,总不能将所有的权利都交给公族吧,会尾大不掉的!
公族的势力是可以强一些,但是绝对不能脱离控制,郑庄公对此心中有数。
他自己干的不就是小宗欺凌大宗的事嘛!
故此,他怎么可能会对郑国公室中的小宗毫无防备呢?
只不过是郑国公室暂时比较团结,对他的威胁不大,而且他也有许多要借用公室力量的地方,所以,他暂时并未有清除公族力量的想法。
再加上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价值观,此时的价值观就是所谓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贸然清除公族势力不但会引起上层统治阶级的反抗,而且还会导致国人的离心离德。
想想一国国君连自家未出五服的支庶兄弟都要排挤抹杀,那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怎么说现在都是春秋初期,西周时期的一些观念取向在此时依旧是主流。
即便是到了战国时期,哪个国家没有几个活跃在政治舞台的公室子弟。
人还是相信自家人多一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嘛!
就像后世,每到王朝中期,国家出现弊病的时侯,总有些有志之士提出改革,但是,为什么很多皇帝就是不许呢?
难道他们不知道国家已经到了非改不行的地步了吗?
并不是,作为皇帝,他们的想法是,改革并非易事,话说的再漂亮,饼画的再大也不能当饭吃。
一旦改革搞砸了,你们这些提倡改革的拍拍屁股走人了,甚至写文章大骂我这个做皇帝的,还能搏个忧国忧民的好名声。
而我家祖宗留下的基业任由你们败光,我还落得个昏君的名头,最后,烂摊子还得由我来收拾。
这上哪说理去。
自家的东西,指望着别人能爱惜,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说到底,也唯有自家人才能让人感觉放心。
即使是到了大同社会也是一个样。
所谓的人以群分,就是这个理。
第90章 相见()
五日后,郑忽终于带领大军抵达新郑近城外,负责迎接郑忽的依旧是祭仲。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可郑忽却没有了熟悉的心境!
领着泄驾、辛丑和邓方与祭仲相互见了礼并作了介绍。
郑忽笑道:“再次劳烦上大夫出城迎接,小子真是受之有愧,谨谢之!”
其他人也跟着郑忽再次行礼道“谨谢之!”
祭仲回礼,“世子有大功于国,由我出城相迎本是应当,不敢当世子之谢!”
郑忽闻言,不再多说,对祭仲道了声请,祭仲亦回了声请。
于是,在祭仲的引领下,郑忽走到郑庄公专门为他准备的车架前。
仿佛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郑忽擦亮眼睛,仔细的瞅了又瞅,待确定之后,心中一阵惊讶。
能不惊讶吗,眼前的这辆车是他老爹郑庄公在出席两国诸侯会盟或者是在国内举行重大的礼仪、祭祀活动时的座驾。
郑忽记得,他上次自齐伐戎归来,他老爹也只是象征性的将他平常乘坐的车架派过来迎接自己。
这不仅是一种殊荣了,更是对他功劳和地位的肯定。
祭仲似乎看出了郑忽的心中的惊讶,笑道:“世子无需惊讶,这确是君上为世子准备的,请先登车,勿要让君上久候!”
郑忽低声应诺,之后,便不再迟疑,率先登车。
祭仲紧随其后,正在疑惑御哪去了,只见祭仲执起马缰绳,亲自为郑忽驾车。
如果是方才是惊讶的话,那么现在郑忽心中更多的是疑惑了!
按说他这次的拓土之功虽然不算小,但是也绝对大不到能让一国正卿亲自为他驾车。
“这不符合常理啊,难道自家那三个弟弟的势力已经被完全清洗,自己的地位已经彻底稳固,自家老爹想要提早定下这主从关系?”
郑忽确实猜的是八九不离十,郑庄公让祭仲亲自为他驾车的目的,就是想向所有的郑国官吏和国人宣布,国君已经没有摇摆的念头,世子就是这个国家未来的主人。
人臣对待国家继承人的问题上或许还存在投机的念头,但是国人却并无此念。
在此时,一般而言,能让国人普遍感到高兴的事情有三件。
第一件就是所谓的有年,即粮食获得大丰收,这可以让国人稍微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第二件则是国家对外战争取得胜利,这意味着自家参军的子侄兄弟有很大的可能活着回来。
第三件自然就是国家有后,这代表着国家的社稷祭祀不会断绝,国人的生活有了盼头,即便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克服。
所以来说,国家有后这件事更类似于一根定海神针。
它能够极大的稳住国人的心。
就像当初共叔段之乱前期,公子吕对郑庄公说的那样。
“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若欲予之,臣请事之,若弗予,臣请诛之,无生民心!”
《韩非子》也有“威不贰错,制不共门……一家二主,子无适从”之句。
一个国家不容许有两个国君发号施令,同样地,也不容许有两个继承人。
先前,郑庄公在继承人问题上的摇摆不定,的确让很多国人感到不安。
不要以为国人对宫廷内闱中的事情毫不知情。
此时并不是后世封建社会,皇帝高高在上、俯视万民的时代。
国君与国人之间虽然地位相差甚远,但是距离却是非常近。
其中的原因在于,当今身负天命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孔子《春秋》中所说的天王——周天子。
其他的诸侯国国君并没有天命加身。
没有天命的加持就意味着国君是人而非神,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自然比人与神之间的距离要近。
这是毋庸置疑的。
加之国人祖辈也曾是统治阶级的一员。
所以,他们对国君有敬畏,但却谈不上惧怕。
这也是宫廷内内闱中的消息能源源不断的传到民间的原因。
要知道,后来的九流十家中有一家叫小说家。
小说家哪来的这么多创作素材?
真以为是光靠各国春秋和凭空臆想?
天真!
……
祭仲驾车入城,先是在东郭转了一圈,为的就是让国人安心,这也是郑庄公事先吩咐下来的。
果然,此举引起了一片叫好之声,人人拍手而赞!
不过,确实也发生了一些小的状况,临近岁首,东郭本就人流较大,郑忽一行无疑为东郭增添了更大的交通压力。
加之,储君地位稳固对国人来说是一件值得欢庆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前来观望的人蜂拥而至。
于是,郑忽终于见识到了西元前的堵车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车马两侧的行人几乎要逼到郑忽近前,维持秩序的士卒不断的向后退。
身体都已经贴到了车轱辘上,郑忽对此也是极为无奈,只能安心的等着前面的士卒清道。
祭仲倒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未见有丝毫的慌乱,也不在意周边的环境,手执着缰绳和郑忽讲起了最近发生在新郑的大事。
当听到甫假已死,郑忽心头有些惊疑,急忙打断祭仲的话“上大夫可知是何原因?”
“君上言其里通外国,应是此次和蔡侯纠缠不清之故!”
郑庄公自然没有把甫假勾结公子突的事情告诉祭仲,不过,祭仲也能隐隐猜到一点。
要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巧,甫假早不里通外国,晚不里通外国,偏偏在清洗的时候里通外国。
郑忽刚开始的想法也和祭仲差不多,但是他突然想起了送蔡侯归国的一路上,蔡侯不对劲的举动,这才有此一问。
“原来如此!”郑忽忍不住说了一句。
“世子何意?”
郑忽便将他送蔡侯归国路上发生的事情对祭仲讲了一遍。
反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祭仲闻言亦是十分惊讶,“世子此言当真?”
郑忽点点头。
“这甫假确实是该死!”
祭仲面色平静的道,谁也看不出他内心到底是在想什么。
“上大夫之言是也!”
郑忽亦是附和一声。
第91章 人尽夫也()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士卒来报,言道路已经肃清,还请世子和祭大夫移驾!
祭仲这才结束与郑忽的谈话,继续专心驾车。
其实,祭仲对郑忽真的还是不错的,至少与郑忽的另外几个兄弟相比,祭仲的心里还是偏向郑忽多一点。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当年郑庄公娶邓曼为正妻,是祭仲一手操持的。
有这层关系在,祭仲自然不可能毫无偏向。
虽说之前他也曾摇摆过,但是心里还是希望郑忽能继承君位,这不单是情感上的偏向,更是出于国家稳定的考量。
就像他曾经劝郑庄公的那样。
“君者,尊也,尊者,所以别群也,君上爱幸三公子,赐之以富贵可也,独不可使其身尊,不然,君上百年之后,四公子皆君也,国家必乱!”
话说的确实在理,奈何郑庄公不听。
而今,郑庄公尽剪三公子羽翼,祭仲心里说不高兴是假的!
他这个人和石碏(què)很像,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石碏是个纯臣,为了国家能够大义灭亲。
祭仲就做不到这一点。
从历史上他干的那点破事就可以看出。
郑庄公未死前,他一个劲的劝说君多内宠,于国不利,甚至郑庄公临死前想立公子突为君,他还在说自己不敢受命!
可以说是拼了老命的维护原主。
等到郑庄公一死,宋庄公将他挟持、生命受到威胁之时,立刻答应扶立公子突为君。
忠臣的形象在这件事尽毁,让人大跌眼镜。
这件事也或许可以用身不由己,虚与委蛇来开脱。
但是,当高渠弥射杀原主之后,他非但没有为原主报仇,反而与高渠弥商议立公子亹为君。
这就完全和忠臣挂不上边了!
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大忠似奸,大奸似忠,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不经过一些事情的考验,谁又能真正的了解一个人呢?
像祭仲这种心思深沉之人,更加如此。
这也是郑忽一直对祭仲心存芥蒂的原因。
类似祭仲这种聪明人,性格都是极其矛盾的,不可一概而论!
“世子,我有爱女,年虽未笄,却也颇有才慧,倘世子不嫌,愿为待年之妇!”
就在郑忽对周围不断向他释放善意的国人挥手示意的时候,祭仲的话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郑忽原本就知道祭仲是有个女儿的,非但知道,而且对此女的名头如雷贯耳!
无它,历史上人尽可夫的主角(想歪的立刻去外面罚站!)。
宋庄公胁迫祭仲立公子突后,又胁迫他将女儿嫁给辅佐公子突的大臣雍纠。
公子突继位后,祭仲专权,公子突对此极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雍纠看出了公子突的心事,于是,二人定下毒杀祭仲的计划。
雍纠归家之后,祭仲的女儿发现雍纠有点不对劲,用酒将之灌醉后,套出了二人合谋毒杀祭仲的计划。
之后,此女便立刻跑到祭仲家,问她的母亲也就是祭仲的老妻“夫与父孰亲?”
祭仲的老妻道:“父一而已,人尽夫也!”
此女这才哭着将雍纠与公子突合谋毒杀祭仲的计划说出。
于是,祭仲杀雍纠,逐公子突。
“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做出将女儿嫁给自己的决定,虽说只是定亲,但这会引起猜忌的!难道是自家老爹默许的?”
郑忽虽不解其意,面色上却显得极为高兴。
“承蒙上大夫厚爱,愿以女遗之,然婚姻之媒,父母之命也,父君可知此事?”
纳个妾哪有这么多讲究,只要郑忽和祭仲两方同意,这事就成了。
郑忽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告诉祭仲,我虽然也很想答应,但是这件事还得经过郑庄公的同意才行!
当然了,郑忽更多的是存了些试探的心思,想看看这件事究竟是祭仲自作主张的,还是自家老爹张罗的?
这么明显的意思,祭仲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也不拐弯抹角,“此事君上已经知晓,然君上又不愿强逼世子,故让臣来询问世子之意?”
郑忽暗道了声果然,以祭仲的性子是不可能在自己世子之位刚稳固,就将女儿嫁给自己的。
国君刚为储君扫清障碍,正卿未经国君同意就着急忙慌的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储君,这可曾考虑过国君的感受?
是以郑忽刚才就有预感,这或许是自家老爹为自己张罗的,为的就是让自己的世子之位更加稳固!
刚才他之所以会有此一问,完全是出于谨慎。
对于此事,他当然不会有意见。
先不说这是自家老爹安排的,拒绝了就是打自家老爹的脸。
单说能与祭仲结亲就意味着他在未来可以得到祭仲的全力支持,虽说祭仲这人在自身遇到危险时并不靠谱。
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靠谱的,而且来说,臣子靠不靠谱不仅是其性格决定的,还要看国君的御下手段。
就如秦始皇之于赵高李斯之流,始皇帝活着的时候,他们只不过是匍匐唯诺之辈,只敢揣摩着始皇帝的心思进言,对始皇帝的决定不敢有丝毫的拂逆。
等始皇帝一死,他们却换了一副面孔,原因在哪?
在于胡亥、扶苏皆不能制!
不仅赵高李斯之流,霍光在武帝、昭帝、宣帝面前又可曾是用同一副面目示人的?
毫无疑问,祭仲此人也是藏着两幅面孔,关键就在于郑忽未来能不能制的了他!
像石碏那种纯臣,太少了!
看着架着马车,却是一副微笑不言模样的祭仲,郑忽笑道:“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