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大司马-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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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此言,乐毅很坦率地道出了原因:“大概是肥义、信期、赵豹等人对我军抱有警惕吧。”
期间,蒙仲亦点头说道:“不必在意,就以冲轭阵行军吧。”
冲轭阵,即信卫军当日用来击败薛公田文手下五百名侠勇的阵型,严格来说,它其实并非有利于士卒发挥实力的阵型,它的作用是防止、以及降低在行军途中遇到突发变故带来的混乱与损失,比如遭到敌军偷袭、伏击时——它那独特的“x”阵,能保证敌军从四个方向前来袭击时,都会遭到两面夹击,然而同时也有着欠缺爆发力的缺点。
不得不说,当得知信卫军摆出了冲轭阵后,纵使是阳文君赵豹,亦感觉到了几丝压力。
别的军队摆出冲轭阵,赵豹丝毫不放在眼里,但信卫军摆出冲轭阵——这可是一支能在短时间内变阵的军队,谁也不能保证信卫军会不会在眨眼工夫内变阵成锥形阵,以前队为后队、以后队对前队,反过来偷袭邯郸军。
为了保险起见,赵豹麾下的邯郸军,与信卫军抱持了一定距离,以防备突发情况。
在见到这一幕后,蒙仲与乐毅私底下亦商谈了一番。
傻子都看得出来,赵豹对他信卫军保持警惕,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赵豹、肥义等人亦察觉到危机,哪怕双方彼此的关系曾经还不错,亦对信卫军——包括庞煖的檀卫军,抱持着极大警惕之心。
“看来肥义、赵豹等人,也察觉到赵主父的‘大行动’,对此非常谨慎。”乐毅低声对蒙仲说道。
蒙仲微微点了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们说,赵主父他会怎么做呢?”
在旁,蒙遂好奇地猜测道。
听闻此言,蒙仲长长吐了口气,低声说道:“以我对赵主父的了解,赵主父爱惜自己的名声,他是不会率先动手的。否则父夺子位,这个恶名传出去未免也难听;而赵王何那边,据我对肥相与阳文君的了解,他们也不会率先动手,主动挑起内乱;换而言之,倘若此番果真发生什么,那么率先动手的,也就只有那一方了”
“公子章?”乐毅双眉一挑。
蒙仲闻言点了点头,站在战车上眺望远方,口中喃喃说道:“公子章麾下的军队,此时恐怕已埋伏在沙丘一带如果他果真要从赵王何手中夺回他所失去的那一切。”
“阿仲。”
见蒙仲语气低落,蒙遂在旁劝道:“别想那么多了,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一切,你还能做什么呢?”
乐毅亦在旁劝道:“赵主父也好、赵王何也罢,我等首先要确保的,不应该是赵国对宋国的态度么?既然赵国的内乱注定无法避免,有些事你也该做出决定了。”
蒙仲看了一眼乐毅,微微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乐毅指的什么,无疑就是立场罢了:在赵国王室内乱注定已无法避免的情况下,究竟是帮助赵主父与公子章,还是帮助赵王何。
而显然,帮助赵主父对宋国的利益更大。
原因很简单,因为赵主父始终将宋国视为赵国最可靠的盟友,在这层信赖基础下,赵国会像曾经的中原霸主晋国那样,给予始终维护它霸权的宋国信赖与利益——比如曾经宋国吞并曹国时,晋国非但对此视而不见,而且不允许其他国家帮助曹国。
当然,这其中固然有曹国自己作死得罪晋国的原因,但同样的,这也是晋国给宋国的“优待”——否则宋国凭什么拼死维护晋国的霸权,哪怕为此不惜与当时强大的楚国开战呢?
如果说赵主父最信赖的是宋王偃,其次是宋国,那么,公子章最信赖的,首先是田不禋,其次是宋国,两者对宋国的信赖程度其实倒也差不多。
但是赵王何就不同了,他在肥义、赵成、李兑等人的影响下,对齐宋两国都没有太大的喜好或者恶感,总而言之,只要是对赵国有利,无论是与齐国还是宋国结盟都是可以的。
将三者相比较,不可否认赵王何其实并非是最佳的选择。
邯郸距沙丘行宫,大概有约两百里的路程,若是精锐的士卒急行军,两日就能抵达,但由于队伍中有赵主父、赵王何与一些赵国的臣子在,此番行军的速度被大幅度降低,以至于前前后后总共花了整整五日,才在七月二十日这一天,抵达了沙丘行宫。
此时呈现于众人眼前的那座仿佛“小城”般的建筑,便是沙丘行宫。
占地规模并不大,横向近百丈、纵向几十丈,不过四面都有两三丈高的城墙,且每个方向的城门都建楼城门楼,与一般的城郭相比,可以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至于“城”内,则有一大一小两座宫殿,大致呈东、西两个方向所建,曾经赵主父所居住的那座宫殿较大,姑且就称作“东殿”,而另外一座较小,姑且就称作“西殿”。
在进城后,赵主父决定自己住在东殿,而让赵王何住在西殿。
至于公子章嘛,由于城内的宫殿只有两座,便姑且让公子章住在东殿的侧殿。
说实话,对于这种安排,肥义、信期、赵豹等人其实是反对的,因为他们觉得这样的安排非常具有威胁——因为两座宫殿实在离地太近了,谁能保证公子章、甚至是赵主父,不会趁机挟持赵王何呢?
相比之下,他们更情愿让赵王何住在城外的军营里,好歹这样一来,阳文君赵豹麾下的邯郸军,就能全员保护在赵王何四周,防止这位君上遭到什么袭击。
只可惜道理说不通:既然是陪着赵主父前来勘察陵墓,哪有儿子躲在军营里的道理?
因此,肥义最终还是同意了这样的安排,退而求其次,确保西殿的安全。
首先,蒙仲、乐毅二人率领的信卫军,不允许进城,只能驻守在城外。
虽然肥义与蒙仲关系很不错,但考虑到信卫军的威胁性,肥义实在不敢放任这支有过夜袭“前科”的精锐军队留在城内,因为他很笃信,信期麾下的千名宫卫,绝对不是信卫军的对手,一旦信卫军骤然发难,赵王何必定会被挟持。
对于这个要求,赵主父没有拒绝,用他的话说,目前信卫军已经不是他的近卫,自然应该驻扎在城外。
其次,肥义又要求削减庞煖麾下檀卫驻扎在城内的数量,一来是沙丘行宫无法容纳数千人,二来,檀卫军五千人的人数,亦让肥义、信期等人压力很大。
更何况,庞煖在肥义、信期等人眼里,也很有一个很具有威胁的男人。
总而言之,在经过赵主父与赵相肥义的商谈后,他们决定各自派五百兵驻守东殿与西殿,其余军队,包括蒙仲的信卫军、阳文君赵豹的邯郸军,都驻扎外城外的军营里。
至于沙丘行宫四个方向的城门,亦分别由各自一方的兵力驻守——赵主父一方的军队驻守南城门与东城门,而赵王何一方的军队,驻守西城门与北城门。
不得不说,事关赵王何的生死安危,赵相肥义那是丝毫都不敢松懈。
最终,各个区域的防守都落实下来了:赵主父一方,庞煖守东殿、剧辛守东城门、赵奢守南城门,蒙仲驻扎在城外南郊;赵王何一方,信期守西殿、赵平守西城门、李跻守北城门,阳文君赵豹驻扎在城外西郊。
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赵主父与赵王何的军队意外,沙丘行宫这一带,亦驻扎着赵希、许钧两位赵将麾下的军队。
事实上,曾经这里驻扎有十几万的赵国军队,分别由赵袑、赵希、许钧、牛翦四位赵将率领。
但在齐国向赵国臣服之后,赵袑被调往了雁门郡,牛翦亦被调往了中山郡,协助李疵管理中山,只剩下赵希、许钧二将各率近万军队,前者驻守在平原邑,后者驻守在高唐邑,作为常规的边境守军——毕竟赵齐两国的盟约刚刚促成,赵国对齐国还不是很信任,自然要有所防范。
因此,当得知赵主父、赵王何等人来到沙丘后,赵希、许钧两位赵将从平原、高唐两邑骑马来到沙丘行宫,觐见赵主父与赵王何。
值得一提的是,许钧还带来了他的爱将蒙鹜,即蒙仲、蒙虎、蒙遂三人的族叔,蒙氏一族的少宗主。
于是乎,在七月二十二的晚上,赵希、许钧、蒙鹜几人联袂来到了信卫军的营寨,找蒙仲等人吃酒相聚。
值得一提的是,曾经蒙仲与赵希的关系极其恶劣,但自从蒙仲在赵军攻克祝柯县后的庆功宴中“义释”了赵希后,赵希就对蒙仲充满了好感,以至于在给安平君赵成、阳文君赵豹的书信中,亦不忘称赞蒙仲——这是阳文君赵豹亲口对蒙仲说的。
这不,当晚彼此相见后,虽然赵希称呼蒙仲时还是一口一个“小子”,但明显可以感觉地出来,他对蒙仲的印象已大为提高,甚至于在众人吃酒的期间,他还搂着蒙仲的肩膀,竖起大拇指称赞蒙仲不给薛公田文面子的“壮举”——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当世很多人都不敢做的壮举,哪怕是魏、韩等国的君主,都不敢这样对待田文。
聊着聊着,赵希与许钧向蒙仲问起了赵主父勘察陵墓选址这件事。
当时许钧一脸莫名其妙:“赵主父的身体还健朗,怎么会突然想到为自己选择陵墓呢?”
此时,蒙仲瞥了一眼赵希,却见后者的眼眸中闪过几丝异色。
蒙仲由此猜测:对于可能即将发生的赵国内乱,许钧应该并不知情,但赵希,绝对是从阳文君赵豹或者安平君赵成那边得知了些什么。
他猜测,赵希可能是赵豹、赵成等人的一手“保棋”,在非常时刻或许会有所异动。
这也正是蒙仲很不希望赵国王室发生内乱的原因,因为一旦发生王室的内乱,可能赵国举国的军队都无法独善其身,曾经一致对外的赵国军队,或将自相残杀,这会大大削弱赵国的力量。
但遗憾的是,他无力阻止这件事,哪怕他立下了军功,挫败了薛公田文,仍不足以跻身于赵国的权力中枢,更没有力挽狂澜的力量。
说到底,仍然是人微言轻。
第151章 惊变之始【二合一】()
七月二十三日,天气晴朗,赵主父带着赵王何与公子章,在信期、庞煖各率五百护卫的保护下,前往沙丘行宫的东北方向,在巨鹿县一带勘察陵墓选址。
在这件事上,信卫军并没有被征召沿途保护,但蒙仲将信卫军交给了乐毅与蒙遂二人,自己带着蒙虎跟随赵主父这支队伍中一同前往,倒是也没人说他什么——想来这种关键时候,谁会在意这种小事呢?
值得一提的是,真正负责勘察陵墓选址的,正是赵主父最信任的客卿鹖冠子,而后者所凭据的,便是风水术,或者干脆说道家风水术。
风水术,源自道家学术,“风”指的是“元气”、“精气”等存在于大自然间的生气,而“水”,则指的是“流动”的特性,换而言之,风水,即指代“流动的元气”。
按照道家思想,这世上存在有人肉眼无法看到的“元气”,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有循环的“元气”,且这种元气始于大地、终于大地,在大地上形成一条条“脉络”,有的纤细如发丝,继而汇聚成“小溪”,再汇聚成“河流”,最终在某些特殊的地形汇聚成一处。这是汇聚的部分。
然后再由“穴”分散为“河流”,再分散成“小溪”,最后分散成纤细如发丝的气脉。
周而复始。
而这些个汇聚元气的特殊地形,风水术中就称为“穴”。
自风水术问世起,各国君主、乃至权贵富豪,他们为过世之人建造的陵墓,一般就会选择这种“地脉”流动、汇聚的节点——用风水术的话来说,将逝者埋葬在这些节点,就能福泽后人;而若是已故的君王安葬于这些节点,就能保佑国家,使国家变得更为强盛。
“穴”,或者说这些大地中气脉的节点,亦有大小之分,什么地位的人,埋葬于什么程度的“穴”中,这也有讲究——“穴”中流动的气过强,超过了逝者的“福”与“德”所能承受的范围,这反而会反噬其后人,甚至于让后人蒙受无妄之灾,甚至是血光之才。
当然,这只是风水术的说法,反正作为道家弟子,蒙仲并不清楚这方面的事。
虽然是道家弟子,但蒙仲对道家风水术却并没有过多涉及,这与他的老师庄子无不关系,因为庄子的观点是无所谓安葬不安葬的:庄子认为,当人死后,人体内的精力就回归于自然了,剩下的躯体不过是一个“载具”、一个“空壳”,纵使暴尸荒野被豺狼、秃鹰啄食,或者安葬于墓中被蚂蚁、小虫啃食,这有什么区别呢?ps:所以说庄子的思想不被世俗民众接受,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太过于理性了。
不过,虽然没有过多涉及,但由于风水术也是道家延伸的一门思想学术,蒙仲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据他所知,风水术最讲究的,即“道法自然”,换而言之,就是要选择自然环境和谐的地方,毕竟有些“穴”,它地上的地貌未必就好。
而提到自然环境,山与水是必须的,毕竟山一度被认为是地脉的“穴”,而水——流动的活水,也象征着生机。
除此之外,还有草木植被等等。
蒙仲所了解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ps:其实是作者不知道别的了,就不乱编了。
当日,随行的护卫赵卒就地安札,而鹖冠子,则带着赵主父、赵王何、公子章,在信期与庞煖二人率领卫士的保护下,一座一座登上这附近的山丘勘察。
是的,选王陵的墓址,其实就是找一座合适的山丘,然后派工匠将山丘的中间挖空,在山体内部建造王陵。
蒙仲跟着赵主父他们登了附近这一带的两座山丘,然后就没什么兴趣了,毕竟他虽然作为道家弟子,但实在是看不懂这个。
同样看不懂的道家弟子,还有庞煖,据蒙仲与他私底下的交流,庞煖所了解的风水术,还不如蒙仲多。
蒙仲、庞煖这两位道家弟子都不看懂,那就更别提赵主父、公子章、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