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大司马-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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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庄子始终认为惠子“犹有未树”,认为惠子提出的那些理论,还只是很粗糙、很不成熟的思想——对此庄子曾说过名,物之粗也这样的话,希望惠子更深入地研究世上万物的内在联系,而不是拘泥于表象,但遗憾的是,惠子将很大一部分精力用于作为魏相治理国家以及组织连横抗秦,以至于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做深入的研究。
这让庄子感到很不渝。
本着循序渐进的想法,庄子先教授蒙仲与诸弟子的,乃是惠子的坚白论。
坚白论这篇论著的核心,即针对一块坚白石而产生的理论想法。
这块坚白石,它同时拥有坚、白、石三个不同的概念。
其中,白与石是人可以眼睛观测到的。
但坚,却是需要人的手去触摸到才能感觉出来。
因此,当人只用眼睛去观测的情况下,得出的结论是白石;而在闭上眼睛用手去触摸的情况下,得出的结论坚石。
只有当既用眼睛去看、也用手去触摸的情况下,得出的结论才是坚白石。
然而,这三者的名(名称)是不同的,能够说这三者其实是不同的物体么?
惠子的思想,即是研究物的“名”与“实”,以及两者之间的关系。ps:公孙龙的离坚白论,就是割裂了惠子的坚白论思想,诡称白石与坚石是不同的物体,哪怕它们事实上同时出现在一件物品上。
总的来说,惠子的坚白论还是比较简单朴实的。
相比之下,他提出的合同异论,那涉及的就广泛的多了。
惠子认为世上事物本身就有同一与差别的相对性。
他曾说过: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
拿马来喻,凡是属于马这一类动物都包括在内,这就是大同;而其中黑马、白马、大马、小马等等又有差别,这就叫小同。
由此他得出了“万物毕同”的结论,这样就把相同的事物和不同的事物都抽象地统一起来。
说到合同异论,就不能不提惠子的遍为万物说,这是合同异论著的基础。
据说当时在惠施与诸辩才于树底下高谈阔论时,有一名叫做黄缭的辩者曾提出一个问题,询问惠施天地所以不坠不陷、风雨雷霆之故。
惠施不假思索予以解答,且事后将这段回答记录下来,即遍为万物说。
事后惠施将这篇论著派人送往挚友庄子手中,美其名曰求斧正,实际无非就是向向庄子炫耀一下。
谁让惠施这位“辩遍天下无敌手”的辩者,却始终在庄子面前屡屡吃瘪,几乎没有取胜的时候呢?
庄子在收到惠施的遍为万物说后,去除糟粕,将惠子的十个命题保留了下来,即历物十事,记载于庄子所著的天下篇。
历物十事包括:
其一: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
(大到极点的东西已无外围可言,称之为‘大一’;小到极点的东西已无所包容,称之为‘小一’。)
其二: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
其三:天与地卑,山与泽平。
其四: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
(太阳刚刚正中就同时开始偏斜,各种物类刚刚产生就同时意味着已走向死亡。)
其五: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
其六:南方无穷而有穷。
其七:今日适越而昔来。
今天到越国去又可以说成是昨天来到了越国。
其八:连环可解也。
连环本不可解但又可说是无时无刻不在销解。
其九: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也。
我知道天下的中心部位,可以说是在燕国的北边也可说是在越国的南方。
其十:泛爱万物,天地一体也。
广泛地爱护各种物类,因为天地间本来就是没有区别的整体。
名家的名,就是指概念。
比如说正午,它就是一个概念,当人报辰人喊出“正午了”这话时,其实就已经是下午了。
而接生婆喊出“孩子出生了”的时候,这个婴儿其实已经在死亡了。
相比较晦深的道家思想,名家的学论让庄子的弟子们感觉有趣,因为名家有许多有意思的辩论命题。
于是在庄子当日授业之后,诸子仍感觉意犹未尽,便在院内相互讨论,讨论名家提出的这些有趣的命题。
而让庄子颇感惊讶的是,他的弟子蒙仲似乎真的能理解惠子的历物十事的十个命题。
世上果然有如此聪慧之人么?
纵使是庄子,心中亦忍不住暗暗咋舌道。
而在旁的乐进甚至惊呼道:“阿仲,莫非你的才智竟在惠子之上么?”
庄子闻言皱了皱眉,不过却并未表露,只是静静看着蒙仲,看看后者将如何回答。
而此时蒙仲便笑着说道:“昔日有两个人试图渡河,第一个过河的人最慢,花了许久才到对岸,而后一个人则只花了一半的时间,于是前一人便问道:你对这条河流熟悉么?
后一人摇头说道:不熟悉。
前一人又问道:既然不熟悉,为何你只花了那么少的时间。
后一人便回答道:我之所以只花了那么少的时间,那是因为我是沿着你走过的路过河的。
我之所以能这么快看懂惠子的论著,是因为惠子已经把他的思想讲地很透彻了。”
诸子恍然大悟,在旁静静观瞧的庄子,亦微不可查地暗暗点了点头。
此时的庄子,对蒙仲已有极大的好感与期待。
当日的授业结束后,诸子仍感觉意犹未尽,便拉着蒙仲到院内继续辩论名家的那些命题。
乐进问蒙仲道:“卵有毛,何解?”
蒙仲毫不犹豫地答道:“卵(蛋)能孵禽,禽有毛,故卵有毛。”
向缭又问蒙仲道:“山有口,何解?”
蒙仲笑道:“山若无口,何来回响?”
乐续又问蒙仲道:“孤驹未尝有母,何解?”
蒙仲回答道:“在小马驹被称作孤驹的那一刻起,它就没有母亲了。”
“火不热,何解?”
“热是人给予的定义,火自身并没有‘热’这个概念,是故,火不热。”
“白狗黑,何解?”
“虽是白狗,难道我就不能给他取名黑狗么?甚至于,若我为其取名为兔,则它虽是狗,亦可唤之为兔。”
听闻此言,诸子哈哈大笑。
在整整半个时辰里,诸子连续询问蒙仲名家所提出的那些有趣的命题,但却始终无法难倒蒙仲,这让诸子心中暗暗称奇。
而与此同时,庄子亦听到了诸子在院内辩论的声音,遂走到屋门口,静静观瞧。
只见被诸子围在当中的蒙仲,面色自若,侃侃而谈,这让庄子在一瞬间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挚友惠子的影子。
本来庄子对蒙仲不骄不傲的性格暗暗有所赞誉,但看到这一幕,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他觉得,若是他不做些什么,蒙仲这个天姿绝不亚于他与惠施的少年,可能就会逐渐步上惠施的后路,注重于辩,用言语去说服对方,而不是用真正的道理去使人心服口服。
难道我教授他惠施的思想,竟是一个错误么?
庄子皱着眉头思忖了许久。
次日,庄子将蒙仲叫道跟前,在竹牌上写道:鸡三爪,何解?
这也是名家提出的命题,蒙仲毫不犹豫地说道:“鸡有左爪与右爪,但它还有鸡爪之说,是故,鸡三爪。”
看着隐隐有些自得、甚至于仿佛在等待自己去赞誉他的弟子,庄子面色平静地地竹牌上写道:要使人相信鸡有二爪,这十分容易,并且这也是事实;而要使人相信鸡有三爪,十分困难,并且这也是虚假的。不知你要选择容易的、真实的,还是要选择困难的、虚假的?
蒙仲哑口无言,半响后才拱手说道:“学生受教了。”
此后,蒙仲再也不跟诸子辩论这些由名家提出来的“有趣”命题,而是踏踏实实地跟着庄子学习道、名两家的论著。
直到该年的十月份,宋国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24章 王欲兴兵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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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十月上旬,正值蒙氏族人在家族乡邑内的田地里收成完作物,正准备与葛氏、乐氏、华氏等几大家族共同举办射礼的时候,蒙氏一族的宗主蒙箪接到了来自商丘的召唤,命后者即刻前往商丘。
商丘乃是宋国的旧都,距离景亳并不远,大概五十里左右,此前宋国历代君主皆居住在那里,直到宋辟公时期,韩国攻入宋国,宋辟公便迁都彭城,此后接连两位逐君篡位的宋君宋剔成君与宋王偃,皆定都彭城,不再更改。
虽然当前商丘已不再是宋国的都城,但它却作为辅助“宋王偃彭城政权”而治理宋国的陪都,因此,每当宋王偃有什么政令发布时,往往都是通过商丘向宋国西部的城池颁布,因此蒙箪不敢耽搁,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坐马车前往商丘。
大概戌时前后,蒙箪这才坐着马车又回到了乡邑。
回到乡邑后,他立刻召见蒙荐、蒙羑、蒙蜚(fēi)等几位宗族内的长老,除此之外参与这次会议的,还有他的次子蒙鹜以及蒙羑的长子、蒙氏的家司马蒙擎。
待等众人都到齐后,蒙箪坐在主位上环视了一圈后,这才沉声说道:“今日我前往商丘,见到了丌(qi)官大人,当时方才得晓,丌官大人并不只是召见了我,还召见了葛氏、华氏、乐氏等附近一带家族的宗主”
他口中的丌官大人,即是丌官氏当前的家主、商丘城如今的县令,丌官积。
丌官这个姓氏,最早可追溯到管理“笄礼”的官员丌官,他的后人因此为姓,称丌官氏。
曾经儒家圣人孔子在十九岁时迎娶的夫人,即出自宋国的丌官氏。ps:笄礼,即年轻女子在十五岁时的“成人礼”,与男子的“冠礼”相对应。
听到蒙箪这句话,在场众人不由地心神一紧,也隐隐感觉到这件事不同寻常。
果然,只见蒙箪在沉吟了片刻后,目视着在座诸位沉声说道:“丌官大人告诉我等,王欲兴兵伐国,叫我各家族召集族人,跟随王师征讨”
一听这话,屋内众人面色顿变。
要知道,自据此近二十年前宋王偃称王起,而后几年他宋国接连发动了几场针对齐国、楚国、魏国的战争,虽然这三场战争全部取得了胜利,但宋国亦对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后来好不容易才出现了一位叫做惠盎(àng)的贤臣——即惠子(惠施)的同族子侄,说服宋王偃放弃穷兵黩武的攻伐,而改为以王道治国,宋国才由此渐渐稳定下来。
而惠盎也因此成为宋国的治国谋臣,直到如今仍然是宋王偃身边的心腹重臣。
可没想到仅过了十几年,宋王偃便又决定攻伐他国,这让包括蒙箪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忧心忡忡。
在沉默的半响后,蒙虎的祖父、蒙氏一族前家司马蒙羑沉声问道:“欲伐何国?”
蒙箪回答道:“滕国。”
“滕国?”
屋内众人相互瞧了一眼,皆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最担心的,即宋王偃像当初那般不顾一切地对齐、魏、楚那等强国开战。
中原历来只有以强凌弱,即强国攻伐弱国,但在宋国,却不乏以弱伐强的事迹,比如宋襄公时期宋国曾与楚国称霸,再比如现今宋王偃时期,宋国接二连三攻伐齐国、楚国、魏国,风头可谓是一时无二。
不夸张地说,除了宋国,当代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胆敢同时与齐、楚、魏三个大国交恶。
就算是此时极为强势的西垂秦国,也照样要用张仪施行一系列连横亲秦的策略,才分化中原各国的联盟,尤其是齐楚魏三国联盟。
“滕国,乃姬姓之后吧?今君主欲伐滕国,难道就不担心落人口实吗?据我所知,滕国并无失德之处,也并未冒犯我宋国。”
在沉默了一阵子后,长老蒙蜚皱着眉头说道。
不错,当年周王室分封诸侯,总共分了七十一国,其中姬姓子孙的封国最多,有五十三国。
但随着岁月的变迁,这些诸侯国亡的亡、灭的灭,所剩无几,最耳闻能详的,莫过于齐、楚、燕、韩、赵、魏、秦、卫、鲁、宋国等十几个国家。
而在这些诸侯国当中,宋国的地位最特殊、也最尴尬,因为它虽然是周王室册封的诸侯国,但却是殷商之后,殷商,那可是被周王室攻灭的国家。
而滕国,它亦是姬姓之后,其始祖乃周文王姬昌的第十四个儿子姬绣,周武王姬发的弟弟,谥号滕文公。
现如今,宋王偃欲兴兵伐滕,这无异于殷人伐周人,这是很容易落下口实的。
或许有人会说,宋国曾经非但攻打过郑国、甚至还吞并了曹国,郑国与曹国,也皆是姬姓诸侯。
但事实上这是不同的。
郑国,自从郑庄公起,就跟周王室关系恶劣,且郑国在晋楚争霸期间,在晋国与楚国之间摇摆不定,因此它在长达百余年时间内,投晋被楚打、投楚被晋打,以至于后来郑穆公索性破罐破摔,制定了唯强是从,晋来从晋、楚来从楚的墙头草策略,总算是在晋楚争霸中勉强存活了下来,这国运也是艰难。
说得难听点,郑国当时就是个受气包,且由于郑国“不法先王、不尊周室”,它被攻打在儒家子弟看来简直就是大快人心——这岂非就是“不尊礼制”的下场么?
而曹国呢,它则是因为自己作死。
在曹悼公时期,作为中原霸主的晋国逐渐衰弱,曹国越发想摆脱晋国的控制。
当时曹悼公信赖一个叫做公孙彊的臣子——据说这个公孙彊很擅长捕捉飞禽,因此得到曹悼公的器重,被封为司城(司空)。
公孙彊向曹悼公提出了一个所谓称霸的策略,得到了曹悼公的认可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