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大司马-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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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奇物,楚国攻打宋国也不会容易。
楚王与公输班都不相信,于是,墨子便与公输班在城外演习了一场攻城战,由墨子率领弟子守城,而公输班则借助云梯作为攻城的一方。
在这场演习中,墨子击败了公输班,终于使楚王改变了主意,放弃进攻宋国。
从这一刻开始,公输氏与墨家的梁子算是架上了。
当然,公输班本人与墨子倒没有什么恩怨矛盾,因为此后没过几年,公输班就过世了,但是他的后人,却难以忍受其公输氏一族的匠造工艺,竟然会被墨家所击败。
更要紧的是,在墨子死后,墨家分裂成三派,其中最好行侠仗义的邓陵氏之墨(楚墨),它也留在楚国。
公输氏当时是楚国的士大夫家族,楚国的兵器打造几乎都出自该家族的手笔,而楚墨豪侠则每每阻止楚国讨伐他国,甚至于有时候难以避免地得面对公输氏一族所打造的攻城兵器,这一来二去的,两家的矛盾越来越激烈。
到后来,彼此直接视为对手,公输氏尝试打造更厉害的攻城器械去击败墨家,而墨家则研究更厉害的守城兵器去抵挡公输氏一族的兵器,双方以楚国攻伐他国的战役为战场,一次又一次地较量。
不得不说,论匠造的水平,公输氏一族与墨家不相上下,但前者是一脉相承的家族,而后者却是当世的显学,门下弟子众多,在集思广益之下,公输氏就难免渐渐不是墨家的对手,故而逐渐失去了楚国的信任。
而此时,秦国在经商鞅变法后,迅速崛起,成为中原诸国的心腹大患,于是,逐渐在楚国失势的公输氏一族,便陆续迁往了秦国,使公输氏与墨家的恩恩怨怨,暂时告一段落。
而今日,墨家钜子丘量看到了宋军的井阑车,这种完美的攻城兵器,使他再一次想到了公输氏一族这个老对手,并对此心生警惕,毕竟公输氏是非常擅长打造进攻型战争兵器的家族,倘若该家族果真有人投奔了宋国,这对滕城而言,怕是一场灾难。
更要紧的是,丘量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克制宋军的这种“楼车”。
想了想,他决定与滕虎去商量一番。
待等丘量来到滕王宫见到滕虎时,滕虎已在宫人的帮助下拔除了身上的箭矢,此刻正赤裸着上身,由几名年轻的宫女在他身上伤口涂抹药膏。
不得不说,任由宫人从他体内拔除箭簇而他却面不改色,仍旧喝着酒与殿内所坐的一人谈笑,真不愧是猛士。
而他所谈笑的对象,即他的弟弟滕耆(shi)。ps:耆字今念qi,但古通嗜,念shi,属通假字(本质上算错别字)。
滕元公滕弘有三个儿子,长子即滕虎,三十岁上下,正是身强力壮的岁数。
次子即滕耆,比滕虎年纪小四岁,不像兄长滕虎那般孔武有力,平日里喜好观阅儒家的经典。
兄弟俩还有个弟弟叫做滕昊,还不满弱冠之龄。
自从父亲滕弘死后,滕虎继承了国家,致力于联合臣民抗击宋军,而滕耆则帮助兄长处理国内——确切地说是滕城城内的事物,以便兄长能全身心地投入抗击宋军的事业。
今日,滕耆忽然听说其兄长滕虎身中数箭,大惊失色,是故连忙跑来看望,直到看到兄长笑容自若,一边喝酒,一边让宫人为其拔除箭簇,这才知道是虚惊一场,但他仍然用诸如兄长乃滕国之君,竟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话,将兄长责怪教训了一通。
这也难怪,毕竟滕虎现如今是滕国上上下下抵抗宋军的底气所在,大部分滕人都相信,他们这位勇猛的君主最终能带领他们击退宋军,倘若滕虎亡故,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面对着弟弟的唠叨,滕虎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见此,滕耆皱着眉头劝道:“兄长,你是我滕国的君主,上上下下的滕人都仰仗着你,望你爱惜自己,日后莫要再只身犯险。倘若你有何不测,让臣弟,还有上上下下的臣民该怎么办呢?”
滕虎闻言笑着说道:“我若死了,就由你来继承国君之位”
听闻此言,滕耆愤怒地瞪向兄长,唬得滕虎连忙改口说道:“不过你放心,我没有那么容易死的。上天会庇佑我的。”
滕耆还要再说几句,此时,有宫人进殿禀报道:“滕侯,钜子求见。”
滕虎闻言面色一正,连忙说道:“快进。”
不多时,墨家钜子丘量便来到了宫殿,此时滕虎已披上外衣,起身相迎。
“滕侯,公子。”
在向滕虎、滕耆二人抱拳行礼后,丘量从怀中取出了绘有宋军那种楼车的布,将其平铺在滕虎面前的矮桌上。
瞧见布上的井阑车,滕虎惊讶地问道:“此物便是今日宋军的楼车?墨者可以打造么?”
丘量点点头说道:“可以,打造此物并不难,若是有需要的话,我墨家弟子可以着手打造,但这不是我此番前来的目的。”
滕虎闻言顿时收起脸上的喜色,连忙说道:“钜子请讲。”
见此,丘量便沉声说道:“经我辨认,宋军的楼车,应该是改良于我墨家初代钜子墨子所发明的楼车,据墨经所载,墨子发明此物,是作为可以移动的箭楼,协助守城,但滕侯您看,不知是谁改良了楼车的内部,使步卒可以沿着其内部的楼梯快速登楼,再由这块吊板攻上城墙已经被改成了一种非常可怕的攻城器械。我怀疑有高明的匠人投奔宋国。”
顿了顿,他皱着眉头说道:“今日宋军只不过动用了四架这种楼车,便险些攻破城墙,假以时日,待宋军打造出数十上百的楼车,到时候”
“若是我方也打造这种楼车呢?”滕耆在旁插嘴问道。
“意义不大。”丘量看了一眼滕耆,解释道:“滕城的兵力本就远远不如宋军,在城外的护城河被宋军填平后,就只剩下城墙可以阻挡宋军,倘若宋军以此物越过了城墙,纵使城内有再多的这种楼车,亦难以阻挡宋军,终归这是更优于攻城的器械。”
滕虎闻言沉默了许久,忽然问道:“钜子的意思是已经无法再采取死守的策略了么?”
丘量点点头,欲言又止。
其实在他看来,当宋军掌握了这样的楼车后,滕城被攻破已经是时间问题。
但是这些话他却不好直说,因此他委婉地对滕虎说道:“我墨家会尽一切帮助贵国,但滕侯也要早做打算。”
看着布上所绘的宋军的楼车,滕虎面色严肃,陷入了沉思。
第55章 墨者与井阑(四)()
ps:滕虎、滕耆都是史实人物,并非原创,所以不要怪作者取名生僻,我也没办法。
————以下正文————
片刻后,墨家钜子丘量匆匆离去,想来是去召集墨家弟子思考破解井阑车的办法。
看着丘量离去的背影,滕耆微微皱着眉头问道:“兄长,方才钜子所言的早做打算,莫非是”
“唔。”滕虎沉着脸点了点头。
对于墨家不求回报的帮助,他心中很是感激,因此对丘量等墨家弟子亦是格外信任。
而方才,丘量在话中隐隐透露出滕城或无法再坚守的意思,这让滕虎的心沉到了谷底。
早做打算?
谈何容易啊!
滕虎长长吐了口气。
在两年前时,他就曾派向齐鲁两国请求援助。
但很可惜的是,此时的鲁国,虽然公室已经击败了三桓,夺回了权柄,然而国力却是大不如前,因此当年韩、赵、魏、燕、中山五国相王——即这五个国家的君主相互承认对方的“王位”——时,鲁国并未被这五个国家所邀请,等同于已彻底沦为二流国家。
要知道那时还未称王的,就只剩下卫国、邹国、滕国、费国这些小国家了,堂堂春秋时期十二诸侯的鲁国,竟沦落到跟这些小国家相提并论,可想而知鲁国如今的衰败。
是故,鲁国是指望不上的,鲁国的君主根本不敢得罪宋国。
但齐国不同,目前的齐国仍然很强大,但不知什么原因,齐国却拒绝直接派兵帮助滕国——无论是讨伐宋国,还是进驻滕国,帮助滕人抵挡宋国。
难道堂堂的齐国,竟也畏惧得罪宋王偃么?
对此,滕虎持怀疑态度。
在他看来,虽然宋国近些年是很强势,但它距离齐楚等强国,还有一定的差距,倘若齐国倾尽国内的兵卒讨伐宋国,宋国必败无疑——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毕竟齐王实在没有理由为了一个小小的滕国而与宋国展开那般大规模的战争。
“实在不行,就将国人迁往齐国吧。”滕耆建议道。
“投奔齐国?”
滕虎闻言沉思了片刻。
平心而论,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时候,投奔齐国亦不失是一条出路,只是这样一来,他滕氏祖祖辈辈的基业就要丢掉了,虽然他滕国只是一个小国,但也有让他滕人所珍视的东西啊。
“再等等。”
滕虎沉声说道。
滕耆闻言沉默了片刻,旋即说道:“兄长,不如让我再前往临淄,试试向齐国请求援兵吧。相信齐国亦不希望我滕国被宋国所吞并,继而使其薛邑被宋国所威胁,若我陈述利害,或许能说服齐王。”
滕虎思忖了一下,徐徐点了点头。
见此,滕耆精神一震,站起身来拱手说道:“那事不宜迟,我今日就启程前往齐国。”
说罢,他告别了兄长,转身离开宫殿。
而与此同时,在宋军的营寨内,军司马景敾正带着蒙仲在营内散步,且称赞蒙仲所提出的井阑车。
“可惜只造了四架,若是再更多些,说不定今日就能攻破滕城。”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景敾言语中有着无法掩饰的遗憾与懊悔。
听到这话,蒙仲看了一眼景敾,很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在打造井阑车时候,蒙仲就曾提出建议:滕城未必知晓这种井阑车的厉害,若是多造一些,或可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一战而攻陷滕城。
然而景敾太过于保守,在没有亲眼确认过这种井阑车是否有效的情况下,不愿意花费更多的精力,否则,倘若只要有二十架井阑车,滕城今日必定被宋军攻破,哪里还需要等到下次?
从这一点蒙仲就能看出,军司马景敾并不是一个“有慧眼”的人。
想了想,蒙仲提醒道:“经过今日之事,滕城已有了防备,军司马他日再用井阑车攻打滕城,或许要承受更大的伤亡损失。”
景敾闻言捋着胡须笑道:“无妨,只要有这等利器在手,滕城必败无疑!”
不得不说,此刻的景敾由于看到了攻破滕城的希望,因此显得意气风发,哪里会在意蒙仲所提醒的滕城有了防备,毕竟在景敾眼里,只要能攻陷滕城,纵使付出了沉重代价也是值得的——甚至于,这样才能体现出攻陷滕城的不易,为他耗时两年余都未能攻陷滕城一事遮羞。
当然,虽说意气风发,但景敾终归还没有膨胀到得意忘形的地步,比如说,关于井阑车的一些弱点、弊端,他亦看在眼里。
他问蒙仲道:“今日滕城用火攻摧毁我军的井阑车,对此,你可有什么办法?”
蒙仲想了想回答道:“井阑车乃是木料打造,难免怕火,因此火攻无法杜绝,不过,却可以尽量延缓火势蔓延的速度,比如说,在井阑车打造完成后,用泥水反复泼到井阑车的外壁,使外壁覆盖泥浆,哪怕泥浆凝固之后,亦能稍稍延缓火势的蔓延。除此之外,可叫人再准备一些水,待滕人用火矢使井阑车燃烧时,在车的内壁泼水”
“在井阑车的内壁泼水?”景敾闻言一愣,不解地问道:“火烧的是外壁,在内壁泼水有用么?老夫从未听说这种灭火方式。”
蒙仲摇摇头解释道:“火焰使木料燃烧,它需要到达一定的热度。军司马可曾用木桶烧过水?在桶内的水化为水汽消失之前,可曾见过木桶被底下的炭火烧穿的?小子的建议,就是采用这个原理。”
景敾听得将信将疑,当晚回到帅帐,便叫士卒打造了一只木桶,将其装满水悬在篝火上烧。
果然如蒙仲所言,在木桶内的水漏光前,纵使将木桶放在火上烧,木桶本身也没有烧起来的迹象,最多就是底部被火熏得发黑而已。
“不愧是庄子的弟子啊。”
感慨之余,景敾当即下令,按照蒙仲的建议提前准备。
此后数日,宋滕两方暂时罢战,宋军忙着打造大量的井阑车,用于一鼓作气攻陷滕城,而滕城那边,则以墨家钜子丘量为首,在城外偷偷深挖护城河,试图重新恢复这条护城河,以阻挡宋军的井阑车。
由于宋军斥候的疏忽,待等到景敾得知此事时,墨家钜子丘量已经带领着弟子与城内的滕国臣民,将护城河又挖开了一大段。
对此,景敾大为震怒,当即下令处死了几名斥候,命部将带兵前往滕城,试图用泥土再次填满护城河。
由于滕城的弓弩手并不多,无法对宋军造成很大的威胁,因此,当宋军大举来到城下试图填满护城河时,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军。
但是当天夜里,墨家弟子再次与滕国百姓悄悄溜出城,又重新挖开了一段。
于是乎,待景敾天亮后一看,好家伙,昨日填平的地方,又被滕人挖开了。
愤怒之下,他对部下下令道:“从今晚起,派人守着滕城,若有滕人趁夜偷偷挖掘,就把他们全部杀光。”
这一道命令下达,让宋国的兵卒们可谓是遭了罪,白天要砍伐林木打造井阑车,晚上还得守着滕城,不让滕人挖掘护城河,没过几日,宋兵便精疲力尽了,井阑车的打造速度亦大幅度降低。
意识到这一点后,景敾便收回了那道将令,让麾下宋兵们好好休息了几宿。
可没想到,没过两日,滕人又把城外的护城河给掘开,气得景敾实在是没有办法,于是找到蒙仲,询问后者可有什么主意。
不得不说,对于这位军司马,蒙仲也是有点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