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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战国大司马-第42部分

小说: 战国大司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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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他瞥了一眼正在讪笑的惠盎,无疑,宋王偃口中的书生,指的正是惠盎。

    “不过你所言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宋王偃捋着胡须,仔细琢磨着老子的这句话。

    不可否认,道家的词句总是这般蕴含深刻的道理,让人不禁为之所折服。

    哪怕是宋王偃。

    良久,宋王偃问蒙仲道:“滕虎虽死,然滕人至今还是不肯向寡人屈服,你还要寡人宽恕他们么?”

    “与那无关。”蒙仲摇摇头说道:“所谓战争,即是通过战的方式来达到目的,大王的目的是攻占滕国,待来日攻陷滕城后,大王的目的已经达到,何必再做杀戮呢?杀死更多的滕人,难道能让大王获得更多的利益吗?”

    宋王偃想了想,笑着问道:“往日,只有人用‘仁义’来劝我,用‘利’来劝我,小子你还是头一个”说罢,他点点头说道:“好,只好滕人不再用愚蠢的顽抗来激怒寡人,寡人便从你所言,待攻破滕城后,不再屠杀。”

    见宋王偃的承诺“留有余地”,蒙仲本来还想再劝,却瞥见惠盎微微摇了摇头,仿佛在示意他到此为止,于是便打消了继续劝说的主意。

    片刻后,惠盎带着蒙仲在营地内散步,期间,蒙仲询问惠盎道:“阿兄,你方才为何制止我?”

    “这样就可以了。”惠盎微笑着解释道:“君主的话,无异于王令,不可更改,否则君主将丧失威仪。是故,君主素来注意自己的言行,不会轻易许下承诺,把话说满。方才,哪怕你再行劝说,也不会得到你想得到的承诺,反而会使大王对你心生厌恶,是故点到为止即可。”

    “原来如此。”蒙仲恍然地点了点头。

    见此,惠盎笑着说道:“先不说这个,我亦见过了景敾的战报,据战报所写,滕虎乃是你蒙氏一族的家司马蒙擎所擒杀,那是你的族叔么?”

    蒙仲点点头,将蒙擎已死的事告诉了惠盎。

    在听罢蒙仲的讲述后,惠盎面色动容,不由地感慨道:“这等猛士,真是可惜了。”

    说罢,他见蒙仲面色黯然,便开导道:“逝者已不可追,阿仲,节哀顺变。对了,反正你心结已消,留在军中无益,我带你到邹国去拜见一位当世的大贤,增涨见识。”

    “邹国?大贤?谁?”蒙仲好奇问道。

    听闻此言,惠盎眨眨眼睛说道:“儒家的当世圣贤,你说是谁?”

    “孟子?”

    蒙仲一脸惊讶。

第62章 拜访孟子() 
当晚,待蒙仲将拜访孟子这件事禀告过家司马蒙挚与少宗主蒙鹜后,便跟着惠盎乘坐马车踏上了前往邹国的旅程。

    “此事不需禀报大王吗?”期间蒙仲很好奇地询问道,毕竟据他所知,惠盎乃是宋王偃身边的重臣,虽说宋王偃也不至于一刻都离不开惠盎,但按理来说惠盎也不至于做出“恃宠而骄”的事,理应禀报宋王偃。

    而对此惠盎则解释道,其实他这次是专程为拜访孟子而来,原因在于孟子有弟子二度前往彭城,求见宋王偃,恳请宋王偃停止攻打滕国的行为。

    其实早在两年前时,就有孟子的弟子万章、公孙丑、陈臻(zhēn)等人求见宋军军司马景敾,劝景敾停止继续攻打滕国,当时,景敾将这些人打发到彭城去见宋王偃,当时出面接待万章等人的,即是惠盎。

    据惠盎所说,那次孟子的弟子希望宋国停止攻伐滕国的行为,是孟子的弟子公孙丑、陈臻等人发起,孟子本人并未表态——即并没有支持,但也没有反对。

    了解到这件事后,惠盎便与万章、公孙丑、陈臻等人做了一番辩论,表示宋国攻伐滕国的举动,乃是为了更好的施行王道,这才勉强打发走孟子的那些弟子。

    但是,由于滕国的激烈反抗,宋滕两军的厮杀日渐升级,牵扯到了滕国的一般平民,这让儒家尤为不喜,直到数月前,也就是在宋王偃再次下令征兵攻伐滕国的那会儿,儒家再次派人前往彭城求见宋王偃。

    在这次前往彭城的儒家弟子队伍中,出现了两位不寻常的人物,即孟子的独子孟仲,以及独孙孟睾。

    孟仲、孟睾出现在“劝阻宋王偃”的儒家弟子队伍中,这岂非意味着孟子亦越来越不能忍受宋国军队在滕国的举动?

    虽然这一次惠盎还是出面劝退了这些儒家弟子,但他却觉得,有必要亲自拜会孟子,听听后者的想法,或者将后者解释一下,毕竟孟子在中原各国都有着非同寻常的名声——简单地说,孟子的一句话,或就可称为齐、魏、楚等国讨伐宋国的“名义”。

    所以,与孟子处好关系是非常必要的。

    至于带上义弟蒙仲,那就是惠盎自己的私心了,或者说,是他作为兄长对弟弟的照拂。

    “阿兄,你是孟子的弟子么?”

    蒙仲好奇询问惠盎道,因为据他所知,这位义兄学的特别杂,道、名、儒、法、墨等学派皆有涉及,但从治理宋国的策略就能看出,惠盎其实是偏向儒家的“仁治”的,而“仁治”,恰恰就是孟子的主张。

    惠盎笑着摇了摇头。

    惠盎是惠子(惠施)的族人,宋国商丘人士,作为宋国人,他首先接触的即是老子(道德经)与论语,即道、儒两家的思想。

    后来,他那位在魏国担任国相的族叔惠施因为被张仪夺了相位,返回宋国,惠盎才因为这位族叔的关系,开始接触名家的思想。

    而待等惠盎用“仁”说服了宋王偃,受后者器重参与治理国家政务时,他又开始接触法家、墨家等学术思想,以补充自己在治国方面的不足。

    至于惠盎与孟子的关系,惠盎曾多次向孟子请教,但也仅仅只是请教——就好比他也一样向庄子请教过,并非是孟子的弟子,论其中原因,非常复杂,比如说那时作为宋国国相的他,已不适合拜入孟子的门下;比如宋王偃对儒家多多少少抱持成见,不允许惠盎那样做。

    聊了一阵后,惠盎便向蒙仲简单介绍了孟子的生平。

    孟子,姬姓孟氏,名轲,邹国(邾国)人,其祖上是鲁国三桓之一的孟孙氏,在鲁国公室与三桓长达百余年的内斗中,孟孙氏逐渐势微,且最终落败,无奈之下从鲁国迁到了作为鲁国附庸国的邹国,并在邹国安居下来。

    孟子的授业之师,据说是子思伋(ji)的门人。

    在儒家弟子中,有两位非常著名的人都字子思,一位即原宪,姑且称作子思宪。

    子思宪是宋人,是孔子的弟子,孔门七十二贤之一,他出身贫寒,性格谨慎、洁身自好,一生安贫乐道,不肯与世俗合流——他的思想有点接近道家的思想。

    据说孔子死后,原宪隐居在卫国,茅屋瓦牖,粗茶淡饭,生活极为清苦。

    此时,他的同窗好友,同为孔子弟子的子贡,此时已在卫国当了上大夫。

    有一日,子贡穿着华丽的衣服,乘坐着奢华的马车,前呼后拥地前来看望原宪,见后者衣冠不整,子贡便关心地询问道:“你是否是生病了?”

    原宪诚实地回答道:“无财谓之贫,学道而不能行者谓之病,我没有病,只不过是穷而已。”

    子贡闻言惭愧地离开了,而子思宪则悠闲地在自己简陋的家前歌唱宋国的民谣。

    而另外一位字子思的儒家名人,则是孔子的嫡孙孔伋(ji),也就是子思伋(ji),他是孔子的得意弟子曾子(曾参)的弟子。

    据说,孔子的儿子孔鲤早丧,孔子在他临终前将孙子孔伋托付给曾参,使后者拜入曾参的门下——按照儒家“道统”之说,孔子传曾参,曾参传孔伋,孔伋的再传弟子传于孟轲,这即儒家的道统传承。ps:非“道统”的儒家内部学派,在悠长的岁月中陆陆续续都被同门打倒,像子张之儒、子思之儒(其实指原宪),包括子夏、荀子等人的思想,都曾被打成异端,有兴趣的书友可以自行了解。

    是故,孟子即是儒家当代的“掌门”人物,也是“孟氏之儒”的创始者——在荀子还未“学有所成”的当下,提到儒家就势必绕不开孟子。

    再说邹国,邹国的国君,乃是黄帝的孙子颛顼的后裔,始祖为晏安,为曹姓之祖,周武王灭商后,将晏安的后人封在邹,即邹国的由来——邹国的国君为子爵,是故历代君主皆称“邹子”。

    最初的邹国,并不弱小,是与莒(ju)国相差无二的国家,在泰山一带的国家当中,仅次于齐鲁两国,但后来由于内乱,再加上与鲁国敌对的关系,邹国曾出现分裂,从此一蹶不振,成为中原最弱的国家之一,被中原各国所忽略。

    九月二十二日,在经过了短短两日的路程后,惠盎便带着蒙仲来到了邹国,来到了这个现如今只有“一县之地”的国家。

    当然,“一县之地”的说法确实有点夸张,毕竟邹国怎么说好歹也有两三座土城,但不可否认,邹国的全境确实没有宋国的陶邑大,属于一天之内就能绕着全国边界走一圈的小国。

    但是,虽然国土面积小,且国家也很贫穷,但邹国上下都很和平,与仅隔两日路程的滕国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不能不说,这是孟子的功劳——他的存在,让齐、鲁、宋等国家都不敢冒犯邹国。

    在进入邹国后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马车驶入了一座小庄园,据惠盎解释,这即是孟子居住的地方——姑且就称为孟子居。

    在马车行驶的过程中,蒙仲从车窗观察这座孟子居,他发现,孟子居的格局与庄子居其实也差不多,充其量就是周围的房屋、田地多一些,与其说是一座居所,倒不如说像个乡邑。

    “孟子有很多弟子吧?”

    蒙仲感慨地询问惠盎道。

    惠盎笑着说出了解释,据他所说,孟子的弟子并不多,至少比不过号称有三千弟子的孔子,但弟子归弟子,随从归随从——哪怕没有被孟子收为弟子,也愿意跟随在其左右的人,却也不少。

    这些随从以及其家眷,再加上孟子的弟子以及其家眷,这就使得孟子居的规模仿佛是一座小型的乡邑。

    片刻后,马车在一座仿佛宫殿似的建筑前停了下来,旋即,惠盎带着蒙仲下了马车,迈步走进了这座建筑。

    之所以说这座建筑仿佛宫殿,倒不是因为它修建的奢华,而是因为它占地颇大,想来还是因为孟子的弟子较多的关系。

    走入这座姑且称作府邸的建筑,迎面便是一座门墙,门墙上用大篆字体写着一个巨大的“儒”字——与蒙仲所了解的宋国的字稍有出入,大致还能辨认出来。

    转过门墙,迎面便是一片空旷的院落,非常大,似乎比整个庄子居还要大,而此时,孟子正在这片院子里,向诸弟子以及那些愿意接受他的思想的随从们,讲述儒家经义。

    儒家是非常讲究礼数的,这从座次就能体现出来。

    孟子独坐在一场矮桌后,面朝诸弟子与随从,在其面前左右两侧,设有纵向的坐席,这里坐的大概是孟子的弟子,人人面前有桌,桌上又有书简。

    而再往前,也就是越靠近惠盎、蒙仲所在的地方,却是没有桌的横向席位,普通的弟子以及随从们,一个个坐在一张草席上,面朝孟子,正襟危坐。

    蒙仲粗略数了数,这才发现院内的人竟有两三百人之多。

    可能是注意到了惠盎、惠盎二人的到来,坐在最后的儒家门徒中,有一人回过头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旋即又指了指一旁——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可以看到那边摆放着一堆草席。

    见此,惠盎便带着蒙仲各自取过一张草席来,坐在所有人的最后,静静听着孟子授业解惑。

第63章 孟子() 
说实话,对于儒家当代的掌门人物孟子,蒙仲还是颇为好奇的,但很可惜的是,此刻他坐在两三百名儒家门徒的后面,根本看不到孟子的面容,这让他只能暂时收起对孟子的好奇,静静听着后者的讲述。

    “昔禽子问杨朱曰:去子体之一毛,以济一世,汝为之乎?(如果拔你身上一根汗毛,能使天下人得到好处,你干不干?)

    杨子曰:世固非一毛之所济。(天下人的问题,决不是拔一根汗毛所能解决得了的)

    禽子曰:假济,为之乎?(假使能的话,你愿意吗)

    杨子弗应。

    可见,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翟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杨子主张的是‘为我’,即使拔他身上一根汗毛,能使天下人得利,他也是不干的,而墨子主张‘兼爱’,只要对天下人有利,即使自己磨光了头顶、走破了脚板,他也是甘心情愿的。)”

    在蒙仲的倾听下,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平稳地讲述道。

    唔?

    蒙仲微微一愣。

    此时孟子所讲述的,是杨朱与墨子的得意弟子、且墨家第二代钜子禽滑(gu)厘(xi)的一则对话。ps:即“一毛不拔”典故的由来。

    他当然知道孟子所说的杨朱是何人,那也是他道家的代表人物,主张“贵己”、“为我”,哪怕已经死去三四十年,但他的思想仍然影响着世人,跟蒙仲的恩师庄子这位“其思想不被世俗所接受”的道家圣贤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但是不可否认,孟子其实有歪曲杨朱思想的地方。

    蒙仲看过他道家圣贤列子所著的列子,书上也记载着这段杨子与禽子的对话。

    但是,杨子并不是被禽子说得哑口无言,而是不屑于回答。

    因为在列子中,这段对话还有后续——孟子只是截取了前一段而已。

    按列子所述,当时杨子不屑于回答,但他的弟子孟孙阳则反问禽子:如果让你的肌肤受到些许损害但给你万金,你愿意么?

    禽子表示可以。

    孟孙阳又问:若使你断一肢,却给你一个国家,你愿意么?

    禽子默然。

    此后孟孙阳又问:若割掉你的首级却让你得到天下,你愿意么?

    禽子哑口无言。

    最后孟孙阳对禽子说道:一根毛比肌肤微小,肌肤比一肢微小。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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