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大司马-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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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竟然出现了这样的转机。
当即,院内诸子顾不得羡慕,纷纷提醒蒙仲一定要想办法打动庄子,使庄子破例收徒。
只可惜庄伯那边催得紧,一干小伙伴只来得及说几句话,便只能放由蒙仲单独面见庄子。
“须知过犹不及啊,千万别再顶撞夫子了”
一干小伙伴在心中暗暗祈祷道。
在诸子的暗自祈祷中,蒙仲跟在庄伯身后,走入了庄子居住的正屋,再次瞧见了坐在矮桌后的庄子。
虽然蒙仲先前顶撞了庄子,但因为他有理有据,言辞婉转,且话中不乏有说中庄子心坎的赞美之词——比如那句圣人不教则众生被惑所扰,因此庄子倒也并不太在意蒙仲先前的顶撞。
是故,当看到蒙仲走进来后,他抬手招了招,又指指矮桌右侧,示意蒙仲坐到西侧的位子。
蒙仲当然不会违背,走过去正襟危坐。
没想到坐下之后,他发现庄子忽然稍稍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解,遂顺着庄子的视线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庄子正看着他的坐姿。
正襟危坐也不对?
蒙仲有些不解,旋即忽然看到了庄子的坐姿,后者是盘腿而坐的。
他顿时明白过来,遂像庄子那般改为盘坐。
原来,跪坐的本质乃是礼,表示恭谨虔诚,是礼数的象征之一。
而庄子推崇的是道家的道法自然,主张顺从天道、摒弃人为——即摒弃人性中那些“伪”的杂质。
在庄周看来,真正的生活是自然而然的,因此不需要去教导什么、规定什么,而是要去掉什么、忘掉什么,忘掉成心、机心、分别心。如此一来,还用得着政治宣传、礼乐教化、仁义劝导?这些宣传、教化、劝导,庄子认为都是人性中的伪,所以要摒弃它。——这也是庄周抨击儒学虚伪的一个原因。
而让庄子感到无奈的是,在孔子过世百余年后的当今,儒家已成为当世的显学——虽然在各国的决策层,目前仍是纵横家与法家的自留地,且并没有国家因为沿用儒家思想而成为强国,但在世俗间,儒家所奉行的礼,早已经深入人心。
当然,这样的结果也并非都是儒家的功劳,而是周王朝,是周王朝奉行周礼,才使得天下万民逐渐接受了礼这个概念——儒家的礼,其实可视为是周礼的延续。
不过对于蒙仲而言,跪坐也好、盘坐也罢,差别都不是很大,甚至于,盘坐还要比跪坐更加轻松,更不会像跪坐那般,坐久了之后双腿发麻,连站都站不起来。
瞧见蒙仲改变了坐姿,庄子微微点了点头,旋即提笔在一块竹牌上写了几个字,旋即将竹牌推到蒙仲面前。
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我不会收你为弟子,你可知道原因?ps:这是通俗的说法,庄子肯定不会这么写,但如果作者写汝非吾弟子人选云云什么的也没这必要,书友们明白就行,以后类似的场景都这样,不要问作者庄子写那么多字跟主角辩论累不累那样的话(笑)。
看到这句话,蒙仲的心情不禁一沉。
第13章 入室(二)()
原以为被庄子召到屋内,或有机会成为前者的弟子,没想到庄子一开始就把这个机会给打死了,纵使是蒙仲,亦难免会因此感到失望。
足足过了十几息,蒙仲才从这个打击中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开始思考庄子为何不肯收他为弟子的原因——这也是庄子正在反问他,或者说正在考验他的问题。
是因为方才顶撞了庄子,被庄子记恨了?
这个猜测仅仅在蒙仲心底闪过一瞬,就被给他否决了。
毕竟庄子乃道家圣贤,心胸豁达,若非蒙仲方才加上了道家将亡这四个字,倘若他只是单纯说庄周不树,都未必能让庄子停下脚步等他解释。
至于记恨那更是无稽之谈,眼下的蒙仲,有什么资格被庄子记恨?
在排除掉这一条后,其实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于是蒙仲低声回答道:“可能是夫子觉得小子功利心太盛。”
听闻此言,庄子微微点了点头。
事实上就目前来说,庄周对眼前这个叫蒙仲的小子颇有好感,也颇有兴趣,但蒙仲身上有几点,是他所不喜欢的。
其一,蒙仲小小年纪,心机太重。
所谓心机,即人垂涎自己本不应该得到的事物而费尽心力去算计的心态,因为受欲望所驱使,往往会造成害人害己的结果。
就比如今日这件事,蒙仲为了今日向庄周发难,事先准备了足足三个月,这份心机、这份忍耐,在小辈当中实不常见。
因此庄周觉得,假如他今日遂了蒙仲的愿,收他为弟子,就等同于助涨了蒙仲的心机,坐视他走到歧路。
既然已决定要‘教’,那么庄周当然会从最根本的心性入手。
其二,蒙仲功利心太强。
所谓功利心,往严重了说那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轻重程度。
就比如蒙仲为了成为他的弟子,不惜算计长辈,这种为达目的而算计他人的行为,是庄子非常厌恶的。
不过让庄子稍稍有点意外的是,此子非但聪明,而且有自知之明,竟然能懂得他为何不肯收他为弟子的原因,既然如此,他亦不妨‘挽救’一下。
不过在此之前,庄子先要弄清楚一件事,即蒙仲为何执意要成为他的弟子,是为了名?为了利?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于是,他在另外一块竹牌上写下了这个问题:你想成为我的弟子,是为了名利么?
蒙仲想了想回答道:“小子希望成为夫子的弟子,并非全然为了名利。小子也知道,人一旦出名,是非就会多,到时候有人阿谀、有人攻歼,或有可能终日被流言所困扰。昔日周武王过世后,周公(姬旦)辅佐幼君之时,纵使是周公这样的厚德之人,亦难免被流言困扰,更何况他人?也并非是为了利。地位、财帛,不过与身外之物,地位再高,人仍然只是人,百年后亦不过一捧黄土;财帛虽美,但盈余也不过只能堆于家中”
庄子捋着胡须,眼眸中闪过几丝意外。
他没想到蒙仲小小年纪,居然还有这样的思想觉悟。
那是为何?
庄子用眼神询问着蒙仲。
此时,就见蒙仲举起双手,攥成拳头,目视着庄子说道:“夫子,我有两只手,左手可以持盾,保护我所珍视的亲人;右手可以持剑,将试图侵害我亲人的敌人杀死。但是,我只有两只手,当试图侵害我亲人的敌人太多的时候,我便无法再保护他们。我想成为夫子您的弟子,是想借此得到重视,而不会被随随便便牺牲掉。昔日宋国与魏国打仗,有一名宋卒失了戟而从敌军手中缴获了一柄戈,战后他回到营中,询问保管兵器的小吏,问此戈可能抵偿失去的戟?小吏摇头言不能,说既然失去的戟,那就得用戟来抵。宋卒听罢,便手持那柄戈再次回到战场,途中遭遇宋魏两军的战争,他不幸而亡。事后,那名小吏得知此事,对左右说,此人因我而死,我又岂能视若无睹?于是他亦手持兵器,参与到宋魏两军的战事,最终不幸战死。小子以为,那名小卒与那名小吏,皆乃忠义之士,只可惜尽皆牺牲,论其中原因,是因为他们皆没能得到更高的地位,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静静听完蒙仲的话,庄子为之动容。
倘若蒙仲方才的名利之说仅仅只是让他感到几许惊讶,那么,蒙仲那后来那一番话诚实而朴实的话,确实打动了他。
为了更好地保护亲人,不希望像小卒子那样在这乱世中被消耗掉,是故想借他庄子的名声得到世俗的重视,纵使庄子在这件事上‘扮演’被利用的角色,他也无法指责蒙仲什么。
相反地,他在心底对蒙仲非常赞赏。
当然,赞赏归赞赏,对于蒙仲这一番话,他也有不满意的地方,比如说蒙仲直言杀死试图侵害我亲人的敌人,毕竟庄子是厌恶并且抵制战争、杀戮的。
忽然,庄子心中一动。
因为他感觉面前这个小子的心性有点过于成熟了,目光也很长远,已经有点居安思危的意味了。
而一般十岁的稚童,尚在心智开蒙阶段,不应当具备如此成熟的心智。
莫非其家中曾遭遇变故?
庄周暗暗想道。
当然,这种事不好方面询问,他会事后托庄伯去打探,他此刻想了解的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蒙仲居安思危,已早早地在为日后谋划。
片刻后,当看到庄子写在竹牌上的字,蒙仲如实地回答道:“因为宋国。”
庄子闻言一愣,左手捋着花白的髯须,右手对蒙仲摊了摊手,做了一个详细说的示意动作——他也想听听看,蒙仲这个年仅十岁的小子,对他宋国又有什么独特的见解。
见此,蒙仲在思忖了片刻后说道:“众所周知,宋国乃殷人之后,其余诸国,除齐国发生了田氏代姜的变故,其余诸国,若非姬姓之后,即姬姓之臣后人。周王朝本就是推翻了殷商后建立,周人对殷人本就有警惕,更何况十余年前宋君称王,此后数年,先后击败齐、楚、魏三国,使天下为之侧目,从此不敢小觑我宋国。但小子以为这并非是福,终归我宋国虽非弱国,但也并非强国,称王图霸,又被齐、楚、魏三方所敌视,虽如今能得保一时,但日后恐生祸端。”
庄子微微点头,在心底认可了蒙仲的见解。
由于他的挚友惠施的族人惠盎,此时就是宋王偃幕下的治国重臣,因此,他对宋国局势的了解,自然要超过蒙仲——哪怕他此前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庄子知道,宋君戴偃之所以敢称王,那是因为当时在魏国担任国相的公孙衍,正在组织魏、赵、韩、燕、楚、齐、义渠总共七个参与国的七国伐秦之事,当时中原的焦点都在这件大事上,因此宋君戴偃称王这件事,并没有在世上引起太大的震动。
然而由于各国都有私心,七国合纵伐秦被秦国所击破,继而使天下呈现秦与齐楚对峙的局面。
此后,秦国、齐国、楚国三方皆在合纵连横这件事上角力,争夺霸主之位,当然顾不上宋国。
数年后,因燕国在七国合纵伐秦期间发生内乱时,齐国趁机派兵攻打燕国去了,此举导致燕王哙被杀,燕国国相子之逃亡、被齐人抓住砍成肉酱——正是这场战争,给日后的齐国埋下了祸根,后来燕王哙的儿子燕昭王励精图治,重用乐毅率军攻伐齐国作为报复,先后占领齐国七十多座城池,让齐国只剩下莒、即墨两座城池,几乎灭国,此后齐国迅速衰败。
而楚国呢,则在数年后被秦国的国相张仪欺骗——当时张仪欺骗楚怀王,用秦国割让六百里商于之地作为条件,换取楚国与齐国解除盟约,楚怀王中计,便与齐国断交,结果张仪却说当时他说的是六里地。
于是楚怀王大怒,举倾国之兵攻打秦国,却被秦国击败。
事后,韩魏两国趁机夺取楚国在中原的领土,楚国亦由此衰败。
总而言之,当时的齐、楚、燕、韩、赵、秦等强国,一个个都抽身无暇,而与宋国发生战争的齐国、楚国、魏国三个国家,齐国当时的重心在伐秦与吞并燕国这两件事上;楚国是当时七国合纵的纵长,正在忙着讨伐秦国;至于魏国,此时的魏国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东边被齐国打——马陵一战魏国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西边又被秦国攻打,无奈之下割让河西郡向秦国求和,再也不是吴起执魏武卒时横扫天下的那个魏国了。
在这种情况下,齐国、楚国、魏国哪里顾得上与宋国的战争呢?
不得不说,若非是宋王偃看准了时机,那么就是天佑宋国。
否则似宋王偃这般祭天称王的,那是肯定会遭到周围邻国的讨伐的,而且是名正言顺的讨伐。
而如今,诸国间的局势又出现了不同。
但这些事,庄子暂时并不打算告诉蒙仲,毕竟,蒙仲就算知晓又能怎样呢?
徒增烦恼而已。
眼下庄子对蒙仲的期待,即后者去掉心机与功利心,能感悟到清静无为的道理。
只要蒙仲能做出这些改变,庄周倒也并不介意收前者为弟子,用自己的名声,庇护蒙仲与其亲人,使其在这个道亏的乱世中免受兵祸之害。
第14章 授业()
当晚,庄伯向居住在庄子居内的诸家族子弟宣布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虽庄子暂时并不打算收任何人为弟子,但从今天起,这位圣贤会尝试教授居内的诸子。
说白了,彼此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当然,对此诸子已经很满意了,毕竟师徒名分,仅在于庄子是否承认他们这些人是他的弟子,但是在世人眼里,只要庄子愿意教授他们,那他们就是庄子的弟子——哪怕庄子本人并未亲口承认。
是故,向缭、华虎、穆武、乐进、乐续几人欣喜雀跃。
欣喜雀跃之余,他们纷纷向蒙仲投以感激的目光,因为若非是蒙仲的关系,他们这些人恐怕在这里再呆上几年都无法得到这样的结果。
哪怕是憨厚内向、不善言辞的武婴,看向蒙仲的目光中亦充满敬意。
毕竟在场所有人都了解,‘藏其知’、‘闭其口’近二十年的庄子,他之所以会突然出现这么大的转变,这全是因为蒙仲的功劳。
而就在诸子因为庄子忽然转变准备教授他们知识而欣喜地议论纷纷时,庄子正独自坐在正屋的堂上,思索着授业这方面的事。
庄周以前是向人授过业的,但那时他惠子尚未身故,他也没有立下‘闭口’的斋戒,可现如今,他即不想破了自己‘闭口’的斋戒,又想教授居内的诸子学习道家思想,纵使是庄周亦对此感到有些头疼。
思前想后,庄周最终想出了一个办法,即先教授一人,再叫这人代他教授其余学子。
而这个先教授一人的人选,他当即就想到了蒙仲,毕竟在诸子当中,唯独蒙仲给他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次日巳时前后,庄子先是命庄伯到居内的库藏,将他先前所著的天地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