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破大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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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田王亲自动手。他说,“你两个,别被他的相貌蒙蔽,如果你们也看到了他强抢民女的极恶,就不会手软了,”一会,王又说,“其实这个刘管家虽然与我极像,但有一处却截然不同”。他手指刘管家的嘴角,“此纹与我不同,因他见主谄媚、对下倨傲,一日之内,两种嘴型不知变化几回,才有此纹。”我一看可不是,也许,这是他与王在相貌上的唯一不同处。
史料中那句话,汉高祖可想是看过的,不管是默认也好,无可奈何也罢,这样写也算是个不能庆祝的胜利,因为当他看到了田横的头颅时,曾下令厚葬,并叫人立即前往孤岛,安抚田横遗下的将士。
吾人什么事都敢做,做了只要不明说就行,有些事天天说,却一次也没认真做过,此习性,也许从刘邦那里就开始了。
所以,下面的事情不足为怪:当我和孟将军护着王,及那两父女终于回到岛上不久,有五千汉军就随后赶到了,来“安抚”我们。
从墨岛上向对岸望去,西北边的黄龙庄,以及正西边的苏家寨,旌旗遮天蔽日,甲胄森森,五千兵马给人造成心理上的震慑,无论怎样自我开导,也不可能忽略不计,而当初巨鹿会战时四十万兵绞杀在一起,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就不要说取胜了。
这两处像一把钳子的两颗牙,一左一右牵制着我们,给岛上的防御增加了很大的难度。对面军中先是过来一条小船,又有个使节传达汉王的旨意,无非是让我们离岛,田王没有露面,因为他已然“死”了,我一边与他虚与委蛇,一边趁夜组织人们往涨岛转移。
岛上的原住民就不要动了,谁也不会为难他们。但是三狗和他娘、还有唱曲父女俩执意要随我们走,也只好这样。我们要转移的只有王从陆上带来的三百四十名兵士。
使者无功而返,王已于昨夜领夫人、小姐及小月他们进了洞,我让他们每人带一件日后海上生活时,看起来必不可少的东西,不能太多,不能太大,其实我也说不好是什么,只有发挥大家的聪明才智。
已有一百人趁夜进了洞,我和三位将军带着一百四、五十人在岛上防御,小船不多,不得已,余下的人大白天的,在汉军的眼皮底下开始渡海。
汉军开始发动进攻,他们的战斗力本就不弱,更加上刘邦收降一二十万秦军,更是将秦军的战法融会过来。秦军横扫六国,不是吹一口气就能完成的,那得凭实力。
好在看起来他们的船只也并不多,更多的人只是压阵,一批小船在惊天的战鼓声中,飞速向墨岛这边驶来。黄龙庄和苏家寨两个方向各有三四十只小船,两地距离我们分别是六里、四里,眨眼间已黑压压地到了半途。
姬将军手持弯弓,腰挎利刃,伏在岩石后面,我和他在一起,他问我,“紧张吗?”
我说,“不紧张。”
“屁话,和汉军队打仗,连我都怕。”我脸一红,他如此一说,我倒止住了浑身的哆嗦。
突然由近岸的海面下腾起许多身影,像浪里白条一样出现在那些小船的船帮左近,三五人一条船,齐喊齐发力,眼见一条条小船倒扣在水里,上边的人纷纷落水,犹在水中挥刀相搏,海面一片血红!
是苏将军率人打了汉军一个埋伏,岸上的汉军摇旗呐喊,但是改变不了水面上的被动局面,很快,大部分的船只沉于水底,只有十几条漏网的,还一直向前冲到了滩头,被姬将军包了饺子。
但是后面很快又上来黑压压的一片,除了为数不多的船以外,更多的只是门板、竹筏、甚至圆木,有些汉军就泡在水中,一臂抱木,一臂犹自挥刀向前,那种气势,让人胆寒不已。
而这时,一片飞簧般的箭雨,如一层厚重的乌云,将我们还在水中,还不及撤退的兵士们罩住!箭簇入水的“扑扑”声不绝于耳,入肉时嘴中发出的低沉吼叫不断传来,只一眨眼的功夫,我们还在水中的六十多人便无一生还。尸体浮于水中。姬将军痛得大叫,他在喊着一些名字,也在喊苏朗,因为他也在水中来着。
后边的汉军源源不断,虽然前进的速度比乘船慢了些,但是像浮萍一样漫延的场景足以让人崩溃。我对姬将军说,“苏将军弄不好已经”
他没有理我,跳出身去,与先头上岸的汉军搏在一处,我们在岛上还有八十多人,另有一百人在墨岛与涨岛之间的海水里,朝涨岛方向泅渡。所有的人都在这里。
我手里拿着田王送我的宝剑,在海滩上往来冲突,与同伴们敌住先期上岸的敌军。两军撕杀,再用上次的方法显然不行,而前面有更多的军兵,不断在抱着件什么东西就跳下海。我一剑砍断了一杆捅到我面前的长枪,对姬将军喊道:“我们不要恋战,赶紧撤!”
第30章 登船()
岛上的地形我们都很熟悉,说一声撤,大家各由不同的小路往岛后跑去,我在岛的背面粗略点了点人数,还有六十来人,我冲他们大喊:“会水的跳水,不会水的上船!”其实船就三两条,我带头一个猛子扎到了海里,往涨岛的方向游去。
身后扑腾扑腾声音不断,时间对于我们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的。墨岛上已被汉军占领,可以想象,现在他们正在逐个地点搜索,派人看守,希望他们不会难为岛上原来的那十几户人家,因为他们现在也是他们的子民。再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泅于水中的我们,只要在岛边对着我们万箭齐发,我们能够逃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上了年纪的兵士被塞进了几条可怜的小船里,没有出现逃跑时争抢船只的现象,有些年轻士兵不会游泳,也只是用手扒住船的边缘,而我和姬将军都在水中奋力向涨岛上游去。
果然,不久身后就传过来呐喊声,还有两艘快船,劈波斩浪从两翼进行包抄,我们在水中,速度大打折扣,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从涨岛方向飞快地驶来三艘小船,为首一条船上就是苏将军。
原来他在那拨箭雨中没有死,但是左臂上插着一支羽箭,但箭尾已被他用刀削去,只留了一寸来长的箭竿,包扎伤口的白布已经被血染红。
苏将军指挥三只小船,截住追击我们的两条快船,他自己也乘船直接迎上去其中一条,挨到切近,一个纵身跳了过去,蹬踏的那条船在水中滴溜溜打旋,趁敌未稳,苏将军大吼一声,左右开弓将那船上军士劈下海去。
我们都游得不慢,刚才在守岛一战中虽然消耗了许多的体力,却没怎么影响我们,大部分人已经游了一半的路程。远远的就听到一阵梆子声响,姬将军边游边冲四下里大喊:“快散开,快散开,箭来了!”于是我们在水中四下里散开。
汉军放箭,并不是如我想像的那样,拉满了弓直对着目标就放,而是一群军士列队齐整,箭指斜上方,一声口令,一齐发射,一片箭雨,真个就好似一片乌云相仿,箭升到至高处,头一沉,借着下坠之力,又一齐破空而来,而且是越落越快,势无可挡。
第一次梆子声响,我的后背就是一紧!不是中箭,只是听到了发箭的命令而已,当你以血肉之躯等待那些飞蟥一样的青铜箭头时,疼痛倒显得没有什么了,箭不落下来,你就得一直等,直到它们射入我们这支游海小分队的右前方。这次多亏了一阵西南风,突然而强烈。
然后又是一串梆子声响,二十多秒以后,一批箭雨射进了我们队伍的前部,那些箭手们把我们的速度估得过快了,但是那些游在了前边的人瞬间中箭,我眼见着身前一个小伙子,被一支羽箭当胸贯穿,他划水的动作一顿,吐了两口血,就沉了下去。这次我们损失有三分之一的样子。
第三次梆子声响过后,又是一阵强烈的西南风,但是身后已有估不出个数的汉军,乘船追了过来。
我们终于登上了涨岛,而且我们必须由洞中钻进去登船才行。时间不会允许我们,先把船从洞底弄上来,再像模像样地上船,因为追兵就在身后。
苏将军负着伤,姬达不容分说把他先塞了进去,现在潮水刚刚见涨,追兵先头部队的登陆地点会离那只洞口越来越近,已经有追得快的与我们跑得慢的交上了手,没有人惊慌失措,也没有人夺路而逃,两支有着一样做战理念和牺牲精神的军队胶着在了一起。
不同的,只是人数和装备。
现在只能是谁离入岛的洞口近,谁就先走,被追兵纠缠上的,自动加入了牺牲的行列,以自己的牺牲来换取同伴的生存。
这就是华夏人的军队,他们,和我们。
洞口外的碰撞很快就安静了,而我们则沿着狭长的通道鱼贯前行,没有时间缅怀为我们倒下的同伴,后边已有追兵尾随入洞了,真佩服他们的无畏。
火把的晃动及刀枪碰撞洞壁的声音、奔跑的脚步在洞中发出的沉闷而空旷的声音,都离我们很近,不断有人跑着跑着,猛的转身,与追到身后的汉兵对砍,在最后的关头,躺也要躺倒在路的正中央。
跑到那个刻有四句箴言的洞口前时,我最后看成了一眼那上面的字,华夏无疆,华夏无疆!
姬将军在我前面,苏将军右手持一支火把冲我们大喊,“快,快,我要点火了!”最后一名兵士刚刚钻过了洞口,苏将军的那只火把就捅到了火捻子上。我们直冲两艘船跑去,边跑我边挥手喊:“你们,木船!,你们,龟船!”
人们按我喊的分别朝目标跑去。
姬将军一弓在手,拉如满月,大吼一声,“我也射你!”嗖地一箭,一名中箭的追兵身形一矮,正堵在了洞口,只听轰隆一声,一团白烟伴着碎石,暂时堵住了洞口。
利用这段难得的时机,所有人都钻进了两只船里,我跑去崖壁根处,那里有我们压在一边的引芯,点着以后,我就飞身钻进了龟船之内。
由高处飞流而下的水柱又粗大了起来,又涨潮了!但是,炸药并没有响。
没有响,炸药。
炸药没炸响。
引芯被水浸湿了。
火药的填埋洞距离水眼并不远,当时的设计,就必须这样。而引芯是我们牵到一边压好的,点着了以后引芯产生了回落,晃动中被落下的水柱冲到了。它挂在离地面一丈高的地方,没有动静。
远处那只洞口那已经有石块被人从外边捅开,一个、两个满身石灰的追军钻进了穹洞。他们站直了身子,口瞪口呆地看着这里面的一切。
再跑过去重新点火,就算时间够用,可是那高度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有人大喊了一声,“来个人点火!”是姬将军,只见他手持弯弓,上边架了一支裹了油丝的羽箭。一位先期就已进洞的兵士跑上去,打着了火折子,那只箭在弓上呼啦一下着了。
姬将军稳步站好,拉开了弓,一伙人呐喊着,挥舞着刀枪奔我们而来,时间在我们这里好似静止了一样。我们所有人的耳边什么都听不到,只有那声弓弦响。
火箭极正地戳在了凌空的引芯上,连引芯钉在石缝里,只几秒箭就落了下来,但是引芯重又冒着烟火向上爬去。
怎么炸的没人看到,那时所有的人都钻到了船里,巨响过后是山崩地裂的动静,排山倒海的水声,不久,我感到脚下一沉,龟船浮了起来,并在水中打了个转儿。
还好,王、夫人、画、小月,姬将军孟将军,他们都在。
第31章 冲出穹洞()
我和王、孟、姬两位将军伏身在巨龟的嘴巴后面看着船外的形势。一片震耳欲聋的涛声淹没了一切声音。远处,曾经追踪我们的那些汉军们,被水呛掉在喉咙里的嘶叫,已然成为了历史。
视线在很快地升高,有一种失重感,先期就位的乘员们都呆在各自的仓里,在前路未卜的情势下,没有人说话,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嗲,怕。”
是那唱曲的父女。
两名身强力壮的军士已在动力仓上就位,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
画和小月在后面她们的舱房里,不知道她们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和心情,是相互拥抱着壮胆,还是大声叫着妈?
不及多想,因我们已经看到了正前方那明亮的出口,出口离我们的龟船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看起来更加恐怖无比,我们就在这怪兽的嘴里,獠牙森森,而翻卷的水舌,已然踊跃了无数馋涎的泡沫。但一切都还在当初的预想之中。
海水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填满了这穹洞,原来高高在上悬挂于穹顶的石笋,如今已经一半浸于水中,如一根根石柱,水流于其间奔涌,推着我们的大船顺流而行,随时都有撞上石柱的危险。
眨眼已到了出口,现在才仔细打量了它的大小,似乎我的担心刚刚出现,龟船就被卡在了洞口,外面是一片灰蒙蒙的海面,海鸥翱翔。
王冲下面动力仓的人一挥手,两名军士立刻蹬动了轮盘,船身只是动了一动。姬将军一言不发,面色严峻,那把雕弓还握在手中。刚才,是他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们一命。可是现在,我们都没有办法。
我飞快地向后舱跑去,进入了画的房间,画和小月相互抱着倦在角落里,脸色煞白,这是我第三次见到画,而这次见到,她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
当我出现时,她的眼睛里立刻迸发出光彩,只是一个照面,我就懂了她在想什么,那是世界末日里突看到亲人时的放松。
有时人怕的不是毁灭,而是毁灭时的孤独。
没时间细想,我三步并做两步,跨上了她房间的二层,由舷窗里探出头去。一下剧烈撞击由后面传来,我的身体一个趔趄,后脖颈重重地磕在舷窗的沿上,眼前一阵发黑。
穹洞变成了一个低矮的空间,犬牙交错的穹顶不堪重负,有两根石笋在水流的冲击之下,由根部开裂,无声地插入水中,水花立即被暗流冲走。
视觉适应以后,看到一条白色的影子又一次由不远处向我们驶来,是苏将军指挥着他的独木船,船尾对着我们的龟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