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大地主-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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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依着张辰的打算,是要自己侍候乐溪的起居,不想假手于人的,夫妻嘛,不就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在对方有需要的时候,能够有个人在跟前照顾?
可是孩子们却坚决不同意。
张辰已经七十多岁,尽管身体还算是硬朗,但若是让他不眠不休地照顾同样已经年迈的老妻,累坏了怎么办?
家里丫鬟仆妇一大堆,哪一个侍候起来不比他强?
张辰无法,只能答应。可是让别人侍候他始终不放心,好说歹说让孩子们把乐溪安排在了两个人原来的房间。
屋里有病人,张辰自然不能再跟乐溪睡在一张床上,可是他也不愿意离开,让人在大床旁边安置了一张小床,夜里他就睡在那里。
年纪大了,本来就觉少,有一点动静就会察觉惊醒,张辰亦是如此。尤其是他心里还牵挂着乐溪,隔一段时间就起来看看,看她有没有疼醒。
只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他就瘦了一大圈,让几个孩子见了,很是心疼。不过他们可不敢阻止父亲看着母亲,因为如果他们这么做了,能气得父亲跳脚。
还有一点,母亲的情况好像更严重,这也让他们很是担心。
她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了。
因为这个时代的止痛药并没有多好的效果,所以她常常被疼痛折磨得睡不着觉。她知道张辰担心她,可是却不想让他休息不好,只能拼命忍着不说出来。
因为疼的厉害,她也一点都没有什么进食的渴望,除了每天喝药,只勉强吃几口清粥来维持营养。
虽然孝顺的孩子们在清粥里下足了功夫,补品不要钱似的往里面放,可是因为饭量太小,说是苟延残喘都不为过。
终于,在她又一次强撑着把半碗粥喝下去之后,乐溪没一会儿就把它们给吐出来了。
因为之前喝的已经全都吐出来了,她的肚子里已经没有一点东西了。收拾干净了之后,张辰又哄着她好歹喝了几口。
也就是刚刚喝完,乐溪又吐了,这下子可真的把张辰给吓坏了。
他赶紧让人去喊住在隔壁屋子里的郎中,想让他过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还没有等郎中穿上衣服过来,乐溪就出现了呼吸急促的症状。
也算是伺候过几个老人的张辰见状,意识到妻子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他浑身的力气就像是忽然被一下子抽走了一样。
他蹒跚着走到门口,吩咐得到消息赶过来的大儿子,“去我书房的柜子里,把你母亲的那一套衣裳给我拿过来,我要亲自给她穿上。”
第三百六十八章弥留()
张继业一听自己父亲这话,心里就咯噔一声,父亲之所以这样吩咐,是不是说明母亲已经……
他曾经听父母不止一次的说过,以后哪天他们不行了,一定要给他们穿上那两件准备好的衣服。而那两件衣服,就被父亲珍而重之地放在他书房的柜子里……
“爹,娘她……”
张辰没有说话,沉重地点了点头,“快去吧!”
等张继业脚步踉跄地寻到了衣服拿过来,父母的房间外室,已经站立了很多人。
除了二弟张继耀经商在外,大部分人都在了,就是三弟继扬远在军营,短时间之内是不能得到消息赶过来了。
张辰接过衣服,拒绝了几个儿媳想要代劳的意愿,转身进了内室。
就连侍候着的丫鬟,把乐溪刚刚吐得满室狼藉收拾干净了之后,也被张辰给赶了出来。
他用自己不再有力的双臂,把妻子给抱了起来,让她轻轻靠在自己有些瘦削的臂膀上。
衣服是乐溪最喜欢的萝衫式样,穿起来有些麻烦,张辰又心绪不宁,尽管对这样的衣服已经很是熟悉,他也足足奋斗了快半个时辰才勉强穿好。
乐溪只在张辰进来的时候,看着他笑了笑,整个穿衣的过程中都再安静不过。
如果是在平常,她是怎么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张辰一次次把衣带系错,而不出口嘲笑的。
衣服穿好,她艰难开口:“阿辰,把我梳妆盒里那个海棠花玉簪拿过来,我要戴那个。”
“好。”正拿着木梳,一点点把乐溪因为在床上折腾了这一阵,而有些打结的头发,顿了顿平静地答应道。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究竟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手,不那么颤抖。
给乐溪梳妆打扮好,乐溪让张辰叫了孩子们进门。
看着一屋子的家人,她那即使已经用了胭脂,也显得苍白的脸上扬起了一抹微笑,“哎呀,你们这是都过来了呀!”
“娘~”
“婆婆~”
“祖母~”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喊道,眼底都氤氲着心疼和即将失去的悲痛。
“好,好,好。”乐溪的语速很慢,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每说一个,她脸上的笑就扩大几分,“能有你们这些出息的孩子,我这一辈子,也知足了。”
“娘,您……”张继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看着母亲那已经因为病痛的折磨而凹陷下去的双颊,心底的悲伤逐渐蔓延。
“我自己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清楚着呢,就算是这会儿真的要走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乐溪对自己的情况再了解不过,这样说也真的是无可厚非,因为这些日子身上的疼痛对于她来说,真的是太过残忍了。
家里人恨不能替她受了,却也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有的疼痛,都只能她咬着牙承受。
现代有止痛药的情况下,尚且还有人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而选择安。乐。死,更何况是现在这个时代。
可是尽管理智上知道,乐溪早一天解脱也好,情感上却也真的是接受不了。
她一这样说,几个年纪还小的孙子孙女就哭了,尤其是小杜鹃,因为平时乐溪最喜欢逗弄她,这会早就哭的泣不成声。
他们早已懂事,都知道祖母这样说意味着什么。
“咳,都别苦着一张脸,看着丧气!”乐溪休息了一会儿接着道:“继业,以后别整天绷着一张脸,像个小老头似的,你爹看着都比你年轻!得亏人家晴雪不嫌弃你,看了这么多年!”
“娘,我就这样,又不是专门摆冷脸……”张继业红着脸为自己辩护,在官场打拼二十几年,他早就已经练就了这样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久居上位者也让他愈发显得威严不可亲近似的,不过也只有家里人,才知道他其实是外冷内热的。
“继耀,娘最放心的,就是你了,不过你也悠着点儿,别整天在顾着赚钱,把家里人疏忽了。瑞秋大老远嫁过来咱家,离娘家那么远,你可别让她受什么委屈。”乐溪不管大儿子的辩白,转头又开始嘱咐二儿子。
二儿媳妇是外邦人,在天启可以说是举目无亲,可是嫁过来张家这些年,儿子没有跟她红过一次脸,一家人也因为她娘家远,都对她特别照顾,倒也真的没有委屈了她。
“娘,我心里有数的。”张继耀故作轻松地应承道,可是心底的悲痛,让他的眼眶都红了,说完这句话之后急忙转头看向媳妇,其实是怕母亲看到他即将流下的眼泪。
“淑雅啊!”乐溪像是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拉住三儿媳的手,“这几个媳妇儿,最苦的就是你了,你二哥虽然也经常离家做生意,瑞秋却是能跟着去的。只有你,只能等着继扬轮值时,才能跟他团聚……”
“娘,我不苦,您待我就像是亲闺女一样,我是修了多大的福分,才能成为张家的儿媳。”淑雅早已经泣不成声,抽噎着道。
“士琪呀!你年纪也不小了,赶紧听话把媳妇儿给定下来吧!你爹像是你这么大时,都有你了!”
“奶奶,我省得的。”
张家长孙张士琪红着眼眶道。“等您康复了,我就让我娘给我安排……”
“好,好,到时候一定让你娘给你挑个好的!不过你可记住,一定要真的相中了才能答应,要不哪个说好都白搭!咱们张家的子孙,可不兴外面三妻四妾那一套,娶回来可是要跟人姑娘过一辈子的。”孙子终于吐口答应相亲,乐溪显得很是高兴,不过她也明白,自己是真的等不到这样的一天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里浮起了一抹失落。
“奶奶我知道,到时候我选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一定跟您和爷爷那样,白头到老……”张士琪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哭了出来。
“好,乖~”
连续说了这么多话,乐溪的精神已经不济,可是谁都没有开口阻止她接着说下去。
这样挨个儿嘱咐了一遍,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悲伤的情绪,张辰终于发话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诀别()
“好了,你们母亲也累了,都回去吧,该做什么快去做什么。”
觉得母亲的情况似乎有些好转,只是有些累到,张继业带着众人慢慢退下了,也好给她腾出空间休息。
在乐溪一个个挨着嘱咐时,张辰没有插一句话,只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可是他的心里,却没有一刻平静过。
他不停地回忆起自己同乐溪相处时的一点一滴,越是回忆,越觉得心里钝痛得厉害。
“说了这么多,很累了吧?快些休息吧!”他温柔地帮乐溪躺下,再帮她把被子塞好。
“不累,这些天睡得太多了,就想跟人说说话。”乐溪扯出一抹浅笑。
“阿辰,你知道那时候我第一眼看到你,想到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张辰问,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乐溪从天坑的那个池塘里一跃而出时,那宛若水中精灵一样的美景。
“那时候你浑身黑扑扑的,就像是师傅自己瞎捣鼓时被自己弄出来的药剂给熏的似的,可好笑了,后来又听到你说了自己为什么变成那样,又觉得你好傻……”
张辰看着她的笑脸,也跟着笑了,那时候他意外掉落天坑,又被张念君派过来的人差点儿烧死在那里,见到乐溪的时候,刚刚把火给扑灭,看着可不就是黑扑扑的~
还被张念君逼到如此境地,也确实是真的有点儿傻。
“还有啊……”
乐溪的语速不快,就这么一字一句地,跟张辰慢慢聊着天,张辰的耐性也极好,不管是乐溪说了多少,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烦躁,反倒是顺着她的话,回忆起了更多的过往。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天都黑了,乐溪才缓缓睡去。
张辰活动了下筋骨,又吩咐侍立在外间的仆妇给自己端过来一碗粥囫囵喝了,才和衣躺在一旁的小床上。
还有乐溪要照顾,他得养精蓄锐才行。
期间张辰醒了几次,凑着昏黄的灯光,张辰就看到乐溪的脸上带着一抹浅笑,像是梦到了什么,也没有多想,又沉沉睡去。
天刚刚亮,张辰就起来了。他走到一旁的盥洗架上,拿起布巾沾水在脸上抹了几下,又用柳枝蘸了白盐刷牙,收拾得整整齐齐了,才站在老妻的床前,“乐溪,别睡懒觉了,该起床了~”
声音不大,是怕太大声了会吓到她,因为这样惊醒之后乐溪总会头疼一整天。
等了一会儿,乐溪没有动静,张辰又喊了一遍。
这次还是没得到回应。
张辰颤抖着声音,又喊了一遍。
同样没有回应。
把手颤颤巍巍地,终于放在了她的鼻息处,张辰的心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乐溪,你是累了对不对?没关系,等你休息好了再起来,我不着急。”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让张辰的视线有些模糊,他抬起手臂,用袖子抹了去。
拿起她尚且温热的手,他紧紧攥住,嘴里呢喃着:“你呀,总是想要偷懒,这会儿竟是连睁开眼看看我都不肯了,是不是看我现在有时间来陪你了,嫌我整天围着你了?你就知足吧!”
张辰一刻不停地跟乐溪说着话,越说越多。其实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的是什么了。他只知道只要这样一直说下去,就能让那股痛彻心扉的疼痛,稍微麻木上一点点。
等张继业带着众人来到这个房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已经神情恍惚的父亲,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在那里喃喃自语。
他们的心底,同时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直到张继业颤颤巍巍地把手放在了母亲的鼻息探了探,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他们才真的相信,母亲已经带着安然的微笑,在昨夜的睡梦中永远的离开了他们。
整个房间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泣。
在他们布置好灵堂之前,张辰一直紧紧地抓住乐溪的手,没有跟她分开。
而在灵堂布置好,要把乐溪的遗体给挪过去时,张辰没有让任何人劝说,就松开了。
“我已经陪她走了这么久,剩下的这两天,就让你们送送她吧!”
……
得到消息的张继扬昼夜兼程,终于在乐溪下葬的那天及时赶到。在母亲的坟头,堂堂天启王朝新的守护神,威扬骠骑大将军哭的像是孩童。
丧事很快过去,张辰像是很快恢复了平静,每天该吃的吃,该睡的睡。就连伺候他的仆妇也说,老爷子没有任何异状。
可是就是这样的平静,却让张继业的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两个月后,一向身体康健的张辰忽然病倒,别的症状一点都没,只是觉得浑身乏力,家里人都认为这只是普通的病症,却没想到他这一病,却是再也没有痊愈。张家遍请名医,却没有一人,能够让张辰的病情有一丝丝好转。
可是就在张继业为了父亲的病焦头烂额时,却被他给唤到了床前。
“别废那劲了,我跟你说过,我这是心病,好不了的。”
听了父亲的话,张继业心底发苦,他又何尝不知,父亲这是心病所致?自从母亲离世,父亲表面上看上去跟往常无异,可是照顾他的仆妇,甚至连同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比往常沉默了许多。
可是他觉得,父亲这是一时半会儿还没从母亲离开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