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七-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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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女拿出钱袋,摊开,果然里面一枚金锾也没有了,只有几十枚魏布。
香女屈指算道:“靳大人共赠十锾,付医家谢礼一锾,让小二买『药』一锾,小二返回时,送谢礼二锾,余下几锾,路上用了。”
张仪微微皱眉:“你再寻一寻,看有否漏掉的?”
香女苦笑,半是抱怨道:“一路上,贾先生那么有钱,也还知道节俭,我们身上没钱,花起来却是手大,能余这点儿已是不易了。”
“夫人放心,”张仪扑哧一笑,“店家眼下还不知道我们是穷光蛋,在这儿暂撑几日,待见过苏秦那厮,莫说这点儿小钱,纵使百锾,也不在话下。”
“嗯嗯。”想到苏秦,香女这也安心了。
翌日晨起,香女早早起床,洗漱已毕,拿出舍人在韩国郑都为张仪置办的新衣冠,让张仪穿上。
张仪对镜自赏有顷,转对香女:“合身不?”
“嗯。”香女拉拉肩胛处,满意地点头。
门人看过,抱拳:“请先生稍候,待小人禀报主公,再来相迎。”
“呵呵呵,凤凰落架,架子却不能倒!”张仪耸耸肩,将昨夜写好的名帖揣入袖中,冲香女扬扬手,拉起长腔,“走喽!”
香女倚在门上,望着他走向过厅,正欲回身,见张仪忽又拐回,迎上道:“夫君,忘掉什么了?”
“没忘什么。”张仪挠挠头皮,多少有些尴尬,“猛然想起一事,仪与苏秦同窗数载,玩笑开得多了。待会儿见到他,他必请仪吃酒,也一定会陪仪前来客栈探视,不定会与仪同榻而眠呢。若是见到你,知你是……是仪内人,他定会打趣,让人好不尴尬。”
香女略怔:“夫君之意是……”
“仪是说,”张仪略顿一下,“待他来时,就称你是吴国的香公主,此番赴赵,碰巧与仪同行—”
香女扑哧一笑:“夫君,甭再说了。拐来绕去,听起来也够烦的。待苏兄来时,夫君就说,香女是奴婢兼护卫,随身侍奉夫君的,不就得了。”
“这……如何使得?”
“这……如何使得?”
“有何使不得?”香女笑道,“实际就是嘛。”
张仪拥抱一下香女,不无轻松地走出客栈。
张仪已从店家口中探知这日无朝,也不着急,优哉悠哉地晃到相国府,也就是此前的奉阳君府。
许是张仪起得过早,相国府的红漆大门依然关闭。张仪走到门外的石狮子边,将一只脚踩在雄狮的石屁股上,扎下架子等候,心里盘算见到苏秦时该如何说话。总而言之,不能让他瞧扁了。
“嗯嗯。”想到苏秦,香女这也安心了。
不消多久,大门“吱呀”洞开,一人拿扫把出门,正欲扫地,见张仪将脚踩在石狮子上,大喝一声:“何人敢踩相府狮子?”
就要见到苏秦了,张仪的气『色』原本不错,吃此一喝,倒是来气了,斜他一眼,索『性』将脚在狮子屁股上连踹几下,皮笑肉不笑道:“哟嘿,踩了,你要怎样?”
那人也不答话,飞跑回去,不一会儿,涌出几个人,朝张仪拢来。
张仪眼珠儿一转,忖道,若是与下人动粗,待会儿见到苏秦,倒也不雅,遂放下腿脚,微微抱拳,赔出笑道:“你们这是来迎客呀!去去去,迎客也还轮不上你们,叫你家主子出来!”
见他言语托大,几人果然住脚,一个年岁大的门人问道:“你是何人?”
“姓张名仪,找你家主子来的,叫他出来迎客!”
门人打个惊愣,扫一眼众人,又将张仪一番打量,拱手道:“先生可知我家主公是谁?”
“哈哈哈哈,”张仪大笑几声,“不就是姓苏名秦吗?”
“这……如何使得?”
“先生可有名帖?”
“有有有。”张仪从袖中『摸』出名帖,递上。
张仪连跺几脚,却也徒唤奈何,接过报牌,恨恨地回去。
门人看过,抱拳:“请先生稍候,待小人禀报主公,再来相迎。”
门人进去,一刻钟后走出,对张仪打一揖,将名帖递还,揖道:“主公昨夜进宫,一宵未归,请先生改日再来。”
“哦,进宫去了?”张仪自语一声,接过名帖,沿来路走回。
次日张仪再去相府,递上拜帖,门人看也没看,递还拜帖,揖礼:“张先生,相国还没回来呢,请先生改日再来。”
香女倚在门上,望着他走向过厅,正欲回身,见张仪忽又拐回,迎上道:“夫君,忘掉什么了?”
“相国哪儿去了?”张仪问道。
“不瞒先生,”那门人走近一步,压低声,“听说是陪君上前往鹿苑行猎去了。”
“几时回来?”张仪显得急了。
门人摇头:“这就说不准了。陪君上行猎,少说也得三日五日。”
苏秦不在府中,再急也是白搭。张仪连叹数声,悻悻然踏上归路。
如是七日,香女悄道:“夫君,只剩一枚布币了!”
张仪吸进一口气,咬紧嘴唇。
“怎么也不见贾兄了呢?”香女皱眉,“要不,你打听一下他,只要找到他,让他救个眼前急。”
话音落处,店家敲门,兴冲冲道:“张子,好消息,相国大人回府了!”
“苏子又是何时以天下为念的?”
“你怎么晓得?”张仪问道。
“嗨,在下替张子着急呢。今儿一大早,在下就到相府门前打听,刚好遇到相府家宰袁大人从外面回来,在下拦住他,问相国大人回来没,袁大人说昨夜回来了。到府上已快后半夜,这辰光还没起榻呢。”
“嗯嗯。”想到苏秦,香女这也安心了。
张仪大喜,紧忙穿戴妥当,疾步而去。
张仪与相府的几个门人已经混熟了,半开玩笑道:“听说你家相国还没起榻,你看看这辰光起来否?”
门人却脸『色』沉起,朗声应道:“张子不可无礼,我家相国雄鸡一鸣时就已起榻了!”
张仪赔笑:“起榻就好。”递上拜帖,“请将此帖呈交你家相爷!”
门人接过,揖礼:“先生稍候,小人这就禀报。”转身进去。
足足过有一个时辰,门人方才跑着出来,对张仪喘气揖道:“先……先生久……久等了,实在对……对不住。”
张仪心里窝火,却也不便发作,淡淡说道:“引路吧!”
“不瞒先生,”那门人走近一步,压低声,“听说是陪君上前往鹿苑行猎去了。”
“不……不可,”门人喘会儿气,揖道,“主公正在会客,是韩国使臣,正在商议重大国事。在下禀过,主公收下拜帖,约先生明日辰时再来!”
“什么大事?”张仪怒从心起,厉声喝道,“你这就去报苏秦,就说是我张仪到访,让他出门迎接!”
门人再揖:“小人不敢。小人恳求先生这先回去,明日复来。”说着双手呈上一只牌子,“这是报牌,明日辰时,先生带上此牌,就无须禀报了。”
张仪连跺几脚,却也徒唤奈何,接过报牌,恨恨地回去。
其实,这些日来,苏秦既未接待韩使,也未陪赵侯去鹿苑行猎,而是天天坐在听雨轩里,听贾舍人讲述楚国政治及张仪在楚的故事,这辰光舍人讲的是昭阳如何设计陷害张仪,听得苏秦两眼发直。
贾舍人讲完,端茶润口。
香女倚在门上,望着他走向过厅,正欲回身,见张仪忽又拐回,迎上道:“夫君,忘掉什么了?”
苏秦将和氏璧一事的细节从头至尾回想一遍,思虑有顷,凝眉问道:“纵观此陷,大处虽有疏漏,细节上却是一气呵成,并无破绽。听闻昭阳是个粗人,何能想得如此细微?”
“姓张名仪,找你家主子来的,叫他出来迎客!”
“是陈轸设的局。”舍人小啜一口,缓缓说道,“陈轸受秦公委派,已在楚地蹲守两年有余。逐走张仪是他的诸多功劳之一。”
“唉,”苏秦轻叹,“列国君主,唯有秦公是个大才。有雄图远略不说,还能知人善任,谋事有条不紊。此人若进鬼谷,得受先生指引,天下昌平或指日可待。”
“好!”苏秦思忖有顷,抬头,“秦人那儿有何动静?”
舍人抱拳:“苏子动辄想到天下昌平,实令在下敬佩。”
“贾兄这是不了解在下,”苏秦苦笑一声,“在从咸阳回蹿的路上,在下并没这么想。在轩里的破草棚里拿锥子刺股之时,在下也没有这么想。”
“那时苏子所想何事?”
张仪回到店中,黑青着脸,呼呼直喘粗气。
“回蹿路上,在下所想的只是自己。想的是,在下说秦为何挫败。锥刺股时,在下所想的是如何遏止秦势,成就此生辉煌。”
“苏子又是何时以天下为念的?”
苏秦想起琴师,想起他的绝唱,黯然神伤,垂头默哀一阵,几乎是由喉咙里挤出一句:“是听了一个人的琴声。”顿有许久,又蹦出一句,“他弹得真好,堪称天下第一琴。”
门人看过,抱拳:“请先生稍候,待小人禀报主公,再来相迎。”
贾舍人正想听下文,苏秦却转过话头,抱拳道:“不说这个了。听闻与张仪一道的还有一位姑娘,她是何人?”
“是他夫人。”舍人应道,“此女是吴国前大夫公孙雄的后人,其父公孙蛭为雪先祖之仇,自创公孙剑法,与越王无疆决剑,同归于尽。”
“唉,”苏秦轻叹,“列国君主,唯有秦公是个大才。有雄图远略不说,还能知人善任,谋事有条不紊。此人若进鬼谷,得受先生指引,天下昌平或指日可待。”
“她叫什么名字?”
“叫公孙燕,因天生体香,小名香女。香女聪明伶俐,剑艺超群,且心地良善,是个好夫人,更是一个奇女子。”
“好啊!好啊!”苏秦连赞数声,“贤弟喜得佳偶,在下也就宽心了。”
贾舍人略怔:“苏子缘何独喜此事?”
“因为在下欠他一个女人。”
贾舍人正欲刨根问底,袁豹进来,禀道:“主公,在下收下张子拜帖,约他明日复来。张子暴跳如雷,跺脚走了。”
“唉,”苏秦轻叹,“列国君主,唯有秦公是个大才。有雄图远略不说,还能知人善任,谋事有条不紊。此人若进鬼谷,得受先生指引,天下昌平或指日可待。”
贾舍人笑道:“苏子如此待他,莫说是张子,纵使在下,肺也让你气爆了。”
苏秦笑应道:“真正的好戏,尚未开场呢!”又转对袁豹,“明日诸事,可否齐备?”
“回禀主公,”袁豹禀道,“都齐备了。自辰时到午时,在下排得满满的。”
“舞师来没?”
“来了。邹兄正引他们收拾场地,这辰光正在忙活呢!”
“好!”苏秦思忖有顷,抬头,“秦人那儿有何动静?”
“一切照旧,不过,前日又来一人,看外相是个纨绔公子。”
“唉,”苏秦轻叹,“列国君主,唯有秦公是个大才。有雄图远略不说,还能知人善任,谋事有条不紊。此人若进鬼谷,得受先生指引,天下昌平或指日可待。”
“是公子华来了。”苏秦笑对贾舍人道,“听说此人守在大梁,一直盯着孙膑呢。秦公这派他来,想是已知张子到此,志在必得了。”
贾舍人震惊:“苏子,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呵呵呵,”苏秦笑过几声,“干一行,务一行嘛。”又转对袁豹,“知会秦使,邀他明日午时到访,就说本相请他观赏一出好戏。”
张仪回到店中,黑青着脸,呼呼直喘粗气。
张仪吸进一口气,咬紧嘴唇。
香女料他又吃闭门羹了,陪他闷坐一会儿,小声问道:“苏兄还没回来?”
张仪猛然跳起,歇斯底里地一把抓过旁边一盏铜镜,狠狠扔到门外。铜镜碰到廊柱,掉在地上,发出“哐”的一响。
张仪猛跺一脚:“从今往后,你不许再叫他苏兄!这种寡情少义之人,他不配!”
铜镜的响声招来店家。
店家过来,见门大开,走进来,拾起铜镜,瞟他一眼:“张子?”
张仪脸『色』发白,顾自喘气。
店家将铜镜复置原位,哈腰揖道:“相国大人他……没有回来?”
第069章  张仪舍脸投义兄 苏秦计羞结拜人(3)()
“张子且请消气,细细说来,”店家劝道,“难道是相国大人不肯相认?”
张仪又喘一会儿,缓过气来,将这日的遭遇细细讲了。
“呵呵呵,”店家听完,乐道,“这是好事呀,张子气从何来?”
“此等慢待,还是好事?”张仪余气未消。
不一会儿,袁豹返回来,揖礼:“先生,主公有请。”
“张子有所不知,相国大人是这邯郸城里最忙之人,可以说是百事缠身,日理万机。在下听说,相国大人连吃饭也不得安闲,一餐三吐哺呢!张子屡去不见,并不是新鲜事。听说不久前有人求见大人,连等十日仍不得见。再说,相国大人既已接下张子名帖,又约张子会见时辰,这已是破了例的,别人求都求不上,张子却在这里生大气,为的哪般?”
“先生,”袁豹再揖,“主公刚从鹿苑回来,诸多国事亟待处置,张子若不介意,可随在下暂至偏厅,稍歇一时,待主公忙过眼前这一阵儿,再会先生。”
张仪细细一想,店家说得也还在理,轻叹一声,摇头:“唉,店家有所不知,若是换个位置,是此人来投在下,莫说是韩国使臣,纵使君上召见,在下也要拖他半日!”复叹一声,“唉,也罢,不说这个了。且待明日会他,看他如何说话。”
翌日晨时,张仪早早起床,洗漱已毕,在厅中闷坐一时,灵机一动,寻到店家,要他去弄一套破衣烂衫拿来。
店家纳闷:“请问张子,破烂到什么程度方为合宜?”
张仪略想一下:“街头乞丐的穿着即可。”
苏秦仍旧没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