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隋-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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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谬赞了,连番战事之所以能胜,上有赖于陛下洪福齐天,下靠将士们用命,张某岂敢居功哉,末将可是久闻大将军善战之名,今能在大将军麾下效力,幸甚,幸甚。”
以张君武的精明,又怎可能不知王世充此番前来迎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根本没安啥好心,左右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将他张君武引为己用,若是不能的话,只怕在接下来的军事会议上,王世充必然会全力出手打压,那乐子可当真小不到哪去,为避免麻烦故,张君武自是乐得多表现一下自己的谦逊之为人,算是给王世充留一点想头也罢。
“张将军切不可这么说,你我份属同袍,同舟共济乃必然之事,王某不过蒲柳之姿耳,还须得张将军鼎力相助,万不可藏拙啊,若不然,王某可是不答应的。”
这一听张君武似乎有意要向自己靠拢,王世充心中立马便是一喜,言语间的亲热劲顿时更浓烈了几分,就这么拉着张君武的胳膊,扯淡个没完,似乎忘了此地乃是城门口。
“末将竭力而为便是了。”
这一见王世充做戏做上了瘾,张君武心中当真腻味得够呛,奈何眼下自身根基未稳,还真就不能忽视彼此间的阶位等级之差,也就只能是耐着性子与王世充周旋着。
“好,有将军这话,王某也就放心了,来,与王某一道并乘而行,且就一路走一路说好了。”
王世充初到洛阳,尽管有着圣意明定的统领诸军之权限,可毕竟手中就只有两万五千江淮子弟兵,在已然云集在洛阳的各路兵马中,并不算是实力最雄厚的,正因为此,今日他才会演出这么场城门迎候的把戏,就是要做戏给旁人看的,而今,效果已出,他倒是没打算再往下演了,但见其笑呵呵地伸手一引,就此向张君武发出了邀请。
“如此,那末将就厚颜叨扰了。”
王世充是在演戏,张君武又何尝不是如此,在王世充借他的势的同时,张君武同样也在借着王世充的势,彼此明显有着共同的需求,在这等情形下,张君武自是不会拂了王世充的面子,拱手致谢之余,便与王世充一道上了等候在一旁的豪华马车
“大将军。”
洛阳宫则天门内侧的议事堂中,段达正自埋首挥笔速书间,却听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中,虎贲郎将刘长恭已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几个大步便凑到了文案前,一躬身,低低地唤了一声。
“嗯,尔等全都退下。”
段达循声望了过去,见刘长恭朝着自己使了个眼神,立马会意地一挥手,将边上随侍的诸般人等全都屏退了开去。
“大将军,据线报,王世充先前刚去了城门口,亲自将张君武那厮迎到了南营中,此事却恐别有蹊跷啊。”
待得诸般随侍人等退下之后,刘长恭自是不敢让段达久等,紧着便将王世充与张君武之间的互动道了出来。
“哼,一丘之貉!去,着人详探一下,看那两混球到底想作甚,再有,跟关中诸军多联络联络,终归不能让那两武夫得了便宜去。”
段达对桀骜不驯的张君武浑然没半点的好感,对王世充这个主导河南诸军的统帅也同样嫉恨得不行,没旁的,他段达也是大将军,又不是没打过仗,偏偏隋炀帝不选他段达来主持大局,反倒让王世充这个外来户担纲,这叫段达如何能咽得下这么个恶气。
“大将军放心,末将知道该如何做了。”
刘长恭与张君武之间本来是无甚瓜葛,只是前番他率两万五千兵力去讨伐李密,结果败得一塌涂地,仅以身免,而张君武仅仅只率一万五千余人马出击,却一举荡平了李密所部,这等反差实在太大了些,以致于刘长恭都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再加上战后洛阳方面与张君武之间的龃龉不断,身为洛阳一系的统兵将领之一,刘长恭自然而然地就恨上了张君武,段达不好亲自出面的小手段,都是刘长恭在操持着,这会儿段达既是有所决断,他自是乐得好生施展上一回了的。
“嗯,去罢。”
段达一向爱惜羽毛,自是不愿就这等背后下黑手的下作手段多谈,挥手间,便已是下了逐客之令。
“末将遵命!”
刘长恭一门心思要好生整治张君武一番,这会儿有了段达的指示,他自是一刻都不想耽搁,紧着应诺之余,匆匆便退出了房去
第四十一章各方博弈(二)()
“君武老弟乃当世之高才,在这河南之地也有段时间了,想必对平乱大计应是成竹在胸了才是,王某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啊,就请老弟谈谈这仗该如何打罢。”
王世充着实是个套近乎的高手,与张君武也不过才刚见面,前后算起来,相处就那么一刻钟左右的时间,这厮便已是一口一个老弟地唤着,卜一在南营中军大帐中各自分宾主落了座,一家伙便将一棘手的难题踢到了张君武的面前,当真是半点都不见外。
“大将军当面,末将岂敢造次,还请大将军明训则个。”
平乱?在张君武看来,这个乱是根本平不了的,再说了,从张君武本人的角度而论,他也不希望看得河南局势就此平稳下来,若不然,他张君武就要成了那只卸了磨之驴,于此番平乱之战中,张君武只有一个原则,那便是保存实力,不给人当枪使了去,除此之外,旁人爱如何便如何,张君武是根本不想去参合的。
“老弟不必如此拘束么,想到甚便说甚好了,你我且先合计合计,明日军议之际,也好有个章程不是?”
见得张君武不肯言事,王世充当即便是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便点了一句道。
“大将军明鉴,陛下先前曾下过平乱之策,只是如今形势已然大变,瓦岗寨主力东去,而卢明月所部却又啸聚而来,势力范围遍及南阳、汴州等诸地,拥兵四十余万,与瓦岗寨遥相呼应,除洛阳外,河南诸州皆已糜烂不堪,末将心甚忧之,奈何兵微将寡,有心而无力也,大将军素来多谋善断,屡克强敌,威名远扬四海,今,既已汇聚诸州雄兵二十余万,想来必有破敌良策,末将自当恭听训示。”
甭管王世充怎么谆谆善诱,张君武都绝不肯轻易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不,扯了一大通“肺腑之言”,却愣是没啥有用的东西。
“老弟谬赞了,王某也不过就只读了几本兵书,侥幸胜了几场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倒是老弟崛起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于既倒,能人所不能,王某一向是佩服不已的,唔,这么说罢,河南局势虽糜烂,然,依王某看来,真要敉平乱匪亦自不难,难只难在乏智勇双全者勇担重任啊。”
这一见张君武扯淡的功夫了得,饶是王世充素来能言善辩,也自不免好一阵的头大,偏生他自己同样立足未稳,要想慑服各州骄兵傲娇,还真离不开张君武的鼎力相助,自是不好强行下令,这便在言语中暗示了一番。
“大将军不必担心,依末将看来,诸州援兵中猛将可谓如云,杨威、王辩、霍举等,莫不是一时之选,大将军既是总揽河南道军务,但消一道命令下去,何愁应者不云集哉。”
张君武人虽年轻,却不是冲动之人,又怎可能会被王世充轻易忽悠了去,耍起太极拳来,当真是麻溜顺滑得很。
“不然,此辈或许能战,却缺了些智算之能,驱之战阵,或可得用,以之担重任,必败无地焉,依王某看,唯老弟方真名将也,就不知老弟可愿助王某一臂之力否?”
见得兜圈子根本没法将张君武兜住,王世充显然是有些不耐了,索性便将话挑明了来说。
“还请大将军明示,若是末将能力所能及,自不敢辞焉。”
王世充既是已点了将,张君武也自不好再装聋作哑,可也没打算真为其卖命,口中倒是说得个慷慨激昂,可实际上么,话里明显藏着个大后门。
“嗯今,黎阳麋集之群贼已众,武阳元宝藏、洹水张升、清河赵君德、永安周法明等皆附逆贼李密,联兵号称百万之众,虽有浮夸,然,八十万上下怕是有的,虽远不如我军装备精良,却也不容小觑,非得主力齐至,难有克敌之把握,偏生卢明月那厮又啸聚南阳至许昌一线,与瓦岗乱贼成犄角之势,无论我军攻哪一方,都必会遭另一部之夹击,强自要战恐有危殆,王某细思之,当得以一路虚攻黎阳,牵制瓦岗乱贼,主力则全力袭灭卢明月所部乱匪,而后再与李密决一死战,若如此,方可有绥靖河南之可能,老弟智勇双全,可愿为王某牵制瓦岗乱匪否?”
啥叫能力所及,摆明了就是看菜下饭罢了,这么个意思,王世充又如何会听不出来,问题是听得出来归听得出来,这当口上,他也真奈何张君武不得,无奈之下,也只能是闷闷地长出了口大气,将所谋之战略布局道了出来。
“大将军此策确是不同凡响,然,窃以为或可稍稍更易,以策万全。”
客观来说,王世充的战略思路并没有错,先荡平实力较弱的卢明月,以战养战之下,以其之手腕,自是能将一盘散沙的各州援军拧成一股绳,如此,再跟瓦岗军一战,胜算无疑不小,问题是这策略的核心在于要张君武作出牺牲,浑然就是王世充自己吃肉,却让张君武去啃骨头,显然超出了张君武可以接受之底限,只是碍于彼此上下级的关系,张君武自是不能明着表示拒绝,这便假作沉吟状地想了片刻,而后方才慎重其事地提议了一句道。
“哦?老弟有何高见,且自说来听听好了。”
几番交谈下来,王世充已然知晓张君武恐怕不是他可以轻易操控之人,心中早已将张君武打入了另册,只是眼下他还需要张君武的支持,自然不会真跟张君武闹翻了脸。
“大将军明鉴,瓦岗寨中悍将不少,又有李密那等奸诈小人掌控全局,光是一路偏师,恐难令其全力应对,若我大军在进剿卢明月之际,瓦岗军突然从侧翼杀出,则我军主力恐难有万全之可能,故此,末将以为不若更易为大军主力直接过河,直驱黎阳,末将愿率本部兵马平灭卢明月那逆贼,待得定南阳并取汴州后,再行渡河与大军主力汇合,共击瓦岗逆贼!”
张君武也是算计高手,玩战略分析同样拿手得很,一番看似中肯的分析下来,这就打算跟王世充换位上一把了。
“唔如此也不是不行,只是大军一旦渡河,粮秣辎重之所需当不在少数,今,回洛仓存粮已不敷使用,老弟总不好让我军主力饿着肚子去远征罢?”
王世充最希望的是能将张君武收为己用,而今,这么个目的明显是达不成了的,他又不愿在此际跟实力最为雄厚的张君武闹翻,只能是退而求其次地将主意打到了洛口仓之上。
“大将军说得是,今,洛口仓粮秣充足,大将军若有需要,只管批文,想必洛口县令柴孝和断不会推诿的。”
张君武本来就没打算强占着三县之地不放,之所以整顿民政,不过是先立个口碑罢了,当然了,在目前的情形下,他还不打算就这么让出三县,终归须得等关中告急之际,他才好以三县为代价,向洛阳方面换取全军进关之通路,此乃张君武早就定下的策略,至于洛口仓的粮秣么,他也没打算全都扣着不动,毕竟这三县之地到头来还是要交出去的,仓中的粮秣根本用不完,也带不走,王世充想调粮为军用,张君武自不会吝啬不给。
“兵法有言:大军未动,粮秣先行,今,我大军出征在即,这粮秣可是少不得啊,老弟可否先绸缪着运些粮秣到军中?”
王世充可是精明之辈,自然不会因张君武的口头保证而欣喜若狂,实际上,听得张君武如此干脆的保证,王世充不单没兴奋,反倒是起了不小的疑心,以为张君武这就是在耍敷衍的手段。
“这个自然,明日军议之后,大将军只管下文,只消运力能跟得上,粮秣自当紧着运到洛阳城中。”
张君武确是不会吝啬粮秣,可也不意味着他便打算轻易地将粮秣交出来,言语间便已暗示了彼此须得先在军议一事上达成一致意见,而后才能谈运粮之事。
“嗯,也罢,那就军议之后再说好了。”
这一听张君武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王世充便知光靠虚言是根本哄骗不了张君武的,也自懒得再多言罗唣,闷闷地吭了一声,便算是彼此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个密议。
“大将军英明。”
彼此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自然不可能真儿个地走在一起,之所以能达成一致,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这等所谓的密约可谓是脆弱不堪,一旦彼此都稳住了根基,迟早要跟对方清算上一回,所看的只是谁能先稳住局面罢了,对此,张君武心中自是了然无比。
“时候不早了,老弟且请自便罢。”
在明知根本不可能拉拢得了张君武的情况下,王世充小人的本色当即便暴露无遗了,口中虽还称着老弟,可言语间却已再无丝毫的亲热之意味。
“大将军留步,末将告辞。”
事已至此,彼此间虽不曾扯破脸,可心结却是已然结下了的,张君武也自懒得虚言掩饰,起身一躬,便就此扬长而去了
第四十二章各方博弈(三)()
东都本来只是陪都,尽管皇城、各衙门办公处一应不缺,可因着天子并不在洛阳之故,往日里各衙门办事的人自然也就不多,哪怕是军务最为繁忙的兵部也一样如此,然则今日却是个例外,偌大的大堂中,将星云集,二十余名大将里,级别最低的都是虎贲郎将,更有右翊卫将军王辩这等显贵之存在,可谓是兵部近年来少有的热闹。
热闹倒是热闹了,只是这等热闹与张君武却是并不沾边,哪怕他也在大堂中,却根本没人上来跟他叙话——洛阳诸将是一伙,关中诸将又是一伙,湖北来的将领也是一伙,再算上王世充所部的江淮军又自成一系,唯独只有张君武找不着人搭伙,当然了,他也不屑跟这帮酒囊饭袋多罗唣,倒也乐得清闲,独自一人猫在角落处,静静地欣赏着诸般人等的狂妄丑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