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通俗演义-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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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惜无人帮助,独木不成林,所以隐忍未发。若得写书的人,邀作臂助,不患不成。你且将张某医好,待我前去谢罪,询出写书人姓字,前去聘他方好。’又叫我严守秘密,我见制军诚意,并因张兄同乡,所以前来问候。”张熙听他一派鬼话,似信非信,便道:“制军如果有此心,我虽死亦还值得。但恐制军口是心非。”那人便接口道:“现今皇上也很疑忌制军,或者制军确有隐衷,也未可知。”(故作腾挪之笔,可谓善舌。)说毕辞去。
隔了一宿,那人竟与岳制军同至密室。岳制军谦恭的了不得,声声说是恕罪;又袖出人参两枝,给他调养,并说道:“本拟设席压惊,只恐耳目太多,不便张皇,还请先生原谅0叙了许久,也不问起写书人姓字,作别而去。嗣后或是那人自来,或是制军同至,披肝露胆,竭尽真诚。张熙被他笼住,不知不觉的把曾静姓名,流露出来。岳钟琪当即飞奏,并移咨湖南巡抚王国栋,拿问曾静。雍正帝立派刑部侍郎杭弈禄、正白旗副都统海兰,到湖南会同审讯。曾静供称生长山僻,素无师友,因历试州城,得见吕留良评论时文,及留良日记,因此倾信。又供出严鸿逵、沈在宽等,往来投契等情。杭弈禄等据供上闻,雍正帝复飞饬浙江总督李卫,速拿吕留良家属,及严鸿逵、沈在宽一干人犯,并曾静、张熙,一并押解到京,命内阁九卿,谳成罪案。留良戮尸,遗书尽毁,其子毅中处斩;鸿逵已病殁狱中,亦令枭首;沈在宽凌迟处死,罪犯家属,发往黑龙江充军。曾静、张熙,因被惑讹言,加恩释放。惟将前后罪犯口供,一一汇录刊布,冠以圣谕,取名”大义觉迷录“颁行海内,留示学宫。可怜吕留良等家眷,被这虎狼衙役,牵的牵,扯的扯,从浙江到黑龙江,遥遥万里,备极惨楚。单有一个吕四娘,乃留良女儿,他却学成一身好本领,奉着老母,先日远扬去了。小子凑成七绝一首道:
文字原为祸患媒,不情残酷尽堪哀。
独留侠女高飞去,他日应燃死后灰。
雍正帝既惩了一干人犯,复洋洋洒洒的下了几条谕旨,小子不暇遍录,下回另叙别情。
年羹尧、隆科多二人,与谋夺嫡,罪有攸归,独对于世宗,不为无功。世宗杀之,此其所以为忍也。且功成以后,不加裁抑,纵使骄恣,酿成罪恶,然后刑戮有名,斯所谓处心积虑成于杀者。读禁隆科多谕旨,不啻自供实迹。言为心声,欲盖弥彰,矫饰亦奚益乎?文狱之惨,亦莫过于世宗时,一狱辄株连数十百人,男子充戍,妇女为奴,何其酷耶?本回于雍正帝事,仅叙其大者,此外犹从阙略,然已见专制淫威,普及臣民,作法于凉,必致无后。吕嬴牛马,其然乎?
第34章 畏虎将准部乞修和望龙髯苗疆留遗恨()
却说罗卜藏丹津远窜后,投奔准噶尔部,依策妄阿布坦,清廷遣使索献,策妄不奉命。是时西北两路清军,已经撤回,惟巴里坤屯兵,仍旧驻扎。
雍正五年,策妄死,子噶尔丹策零立,狡黠好兵,不亚乃父。雍正帝拟兴师追讨,大学士朱轼、都御史沈近思,都说时机未至,暂缓用兵。独大学士张廷玉,与上意相合。乃命傅尔丹为靖远大将军,屯阿尔泰山,自北路进。岳钟琪为宁远大将军,屯巴里坤,自西路进,约明年会攻伊犁。雍正帝亲告太庙堂子,随升太和殿,行授钺礼,并亲视大将军等,上马启行。是日天本晴朗,忽然阴云四合,大雨倾盆。旌纛不扬,征袍皆湿。(不祥之兆。)沿途露餐风宿,到了泛地,驻扎数月。会罗卜藏丹津,与族属舍楞,谋杀噶尔丹策零,夺据准部。事泄,丹津被执。(身作寓公,还想吞灭主人翁,真正该死!)噶尔丹策零,遣使特磊到京,愿执丹津来献。于是有旨令两大将军暂缓出师,回京面授方略。令提督纪成斌、副将军巴赛,分摄两路军事。不料噶尔丹策零闻将军召还,竟遣兵两万,入袭巴里坤南境科舍图牧场,抢夺牲畜。纪成斌仓卒无备,不及赴援。幸亏总兵樊廷,副将冶大雄,急率两千兵驰救。总兵张元佐,亦领兵来会。力战七昼夜,方杀退敌众,夺回牲畜大半。诏奖樊廷、张元佐等,降纪成斌为副将,仍令傅尔丹、岳钟琪各赴军营。
傅尔丹容貌修伟,颇有雄赳气象,无如徒勇寡谋,外强中干。(一个绣花枕头。)先是与岳钟琪同时出师,沿途扎营,两旁必列刀槊。钟琪问他何用?傅尔丹道:“这种刀槊,统是我的家伙,摆立两旁,所以励众。”钟琪微笑,出了营,语自己的将佐道:“将在谋不在勇,徒靠这个军器,恐不中用。这位傅大将军,未免要临阵蹉跌呢!”
此次奉命再出,亟至科尔多,策零遣小策零敦多布,率兵三万,进至科布多西边博克托岭。傅尔丹闻报,命部将往探,捉住番兵数名回来,由傅尔丹讯问。番兵答道:“我军前队千余人,已至博克托岭,带有驼马两万只,后队现尚未到。”傅尔丹道:“你等愿降否?”番兵道:“既已被捉,如何不降?”傅尔丹大喜,令为前导,即发兵万人随袭敌营。忽有数人入谏道:“降兵之言不可信,大帅宜慎重方好”。傅尔丹视之,乃是副都统定寿、永国、海寿等人,便道:“你等何故阻挠?”(开口便说他阻挠,活肖卤莽形状。)定寿道:“行军之道,精锐在先,辎重在后,断没有先后倒置的道理。况据降兵报称,敌兵前队,只千余名,驼马恰有两万头,这等言语,显是不情不实,请大帅拷讯降卒,自得真供。”(已经道破,人人可晓,偏这傅尔丹不信。)傅尔丹叱道:“他已愿降,如何还要拷讯?就使言语不实,他总有兵马扎住岭上,我去驱杀一阵,逐退贼兵,亦是好的。”(总是恃勇轻敌。)便令副将军巴赛,率兵万人先进,自率大兵接应。
巴赛挑选精骑四千,跟降卒前行,作为先锋,三千为中军,三千为后劲,勒马衔枚,疾趋博克托岭。(去寻死了。)到了岭下,望见岭上果有驼马数十头,番兵数十名,巴赛忙驱兵登岭,番兵立刻逃尽,剩下驼马,被清兵获住。(是钓鱼的红蚯蚓。)复向岭中杀入,山谷间略有几头驼马,四散吃草。(仍是诱敌。)前锋不愿劫夺,(大抵嫌少。)只管疾行。后队见有驼马,争前牵勒,猛听得胡笳远作,番兵漫山而来。巴赛亟想整队迎敌,各兵已自哗乱,霎时毡裘四合,把清兵前后隔断。前锋到和通泊陷入重围,只望后队援应,后队的巴赛又望前队回援,两不相顾,大众乱窜。番兵趁这机会,万矢齐射,清兵前锋四千名,陷没和通泊,巴赛身中数箭,倒毙谷中。六千人不值番兵一扫,荡得干干净净。
这时候,傅尔丹已到岭下,暂把大兵扎住,拟窥探前军情形,再定进止。忽见番兵乘高而下,呼声震天,傅尔丹亟命索伦蒙古兵抵御。科尔沁蒙古兵,悬着红旗,土默特蒙古兵,悬着白旗,白旗兵争先陷阵,红旗兵望后遁走。索伦兵惊呼道:“白旗兵陷没,红旗兵退走了。”各军队闻了此语,吓得心惊胆战,你也逃,我也走,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子,拚命乱跑。傅尔丹惊惶失措,也只得且战且走。(勇在那里?)番兵长驱掩杀,击毙清兵无数,伤亡清将十余员,只傅尔丹手下亲兵二千名,保住傅尔丹逃回科布多。番兵俘得清兵,用绳穿胫,盛入皮囊内,系在马后,高唱胡歌而去。(清兵都做了入网之鱼。)败报传到北京,雍正帝急命顺承郡王锡保代为大将军,降傅尔丹职。别遣大学士马尔赛,率兵赴归化城,扼守后路。
那边大小策零,既败傅尔丹,遂乘胜进窥喀尔喀,绕道至外蒙古鄂登楚勒河,惹出一个大对头来。这个大对头,名叫策凌。他是元朝十八世孙图蒙肯的后裔,幼时曾居北京,侍内廷,尚公主,后来带了家眷,还居外蒙古塔米尔河。他的祖宗蒙肯,尊奉黄教,达赖喇嘛给他一个三音诺颜的美号。藏俗叫善人为三音,蒙古俗叫官长为诺颜,蒙藏合词,译作汉文,就是好官长的意思。策凌袭了祖宗的徽号,隶入土谢图汗下,他因喀尔喀与准部毗连,预练士卒,防备准寇。适值小策零绕道来攻,策凌先遣六百骑挑战,诱他追来,自率精骑,跃马冲入。敌将喀喇巴图鲁,勇悍善战,持刀来迎,被策凌大喝一声,立劈喀喇于马下。小策零部众,见喀喇被杀,无不股栗,当即退走。策凌追出境外,俘馘数千名,方令退兵。驰书奏捷,奉旨晋封亲王,命他独立,不复隶土谢图。自是喀尔喀蒙古内,特增三音诺颜部,与土谢图、札萨克、车臣三汗,比肩而立了。
小策零败还后,屯兵喀喇沙尔城。至雍正十年六月,纠众三万,偷过科布多大营,复图北犯。顺承郡王锡保,急檄策凌截击。策凌兼程前进,将至本博图山,忽接塔米尔河警信,准兵从间道突入本帐,把子女牲畜,尽行掠去。策凌愤极,对天断发,誓歼敌军,一面返旆驰救,一面告急锡保,请师夹攻。
策凌部下,有一个脱克浑,绰号飞毛腿,一昼夜能行千里,他浑身穿着黑衣,外罩黑氅,每登高峰,探敌虚实,用两手张开黑氅,好像老鹰一般,敌兵就使望见,亦疑是塞外巨鹰,不去防备,他却把敌兵情势,望得明明白白,来报策凌。(活似戏子中一个开口跳。)策凌至杭爱山西麓,得脱克浑报知,敌军就在山后,便令部兵略略休息,到夜间逾山而下,如风如雨,杀入敌营。这等番兵得胜而归。饱餐熟睡,迨至惊觉,摸刀的不得刀,摸枪的不得枪,也有钻出头而头已落,也有伸出脚而脚已断,也有掣出刀,却杀了自己头目,点起铳,却打了自己部兵,只有脚生得比人长的,耳生得比人灵的,先行疾走,方得逃出。策凌奋力追赶,杀到天明,追至鄂尔昆河,左阻山,右逼水,中间横亘一大喇嘛庙,叫作额尔德尼寺,敌无去路,仍冒死回扑。策凌跃出阵前,也不顾死活,恶狠狠的与敌相搏。究竟敌兵已败,未免胆怯,蒙兵方胜,来得势盛。(两下拚命,也有分别。)这一场恶战,敌兵一半被杀,一半挤入水中。不但掠去的子女牲畜,尽被策凌夺回,就是小策零带来的辎重甲杖,亦统行丢弃。小策零率领残骑,爬山遁去。
策凌满望锡保出兵邀击,谁知锡保所遣的丹津多尔济,观望却避,竟被小策零生还。马尔赛已奉命移守拜达里克城,亦约束诸将,闭门不出。小策零沿城西走,城内将士,请马尔赛发令追袭,马尔赛仍是不允。将士大愤,自出追敌,怎奈敌已走尽,只得了少许敌械,回入城中。
策凌一一奏闻。诏斩马尔赛,革锡保郡王爵,封策凌为超勇亲王,授平郡王福彭为定边大将军,代锡保职,用策凌为副手,守住北路。
时西路将军岳钟琪,驻守巴里坤,按兵不动,只檄将军石云倬等,赴南山口截淮兵归路。石云倬迁延不进,纵令溃兵远扬,岳钟琪劾奏治罪。大学士鄂尔泰,并劾岳钟琪拥兵数万,纵投网送死之贼,来去自如,坐失机会,罪无可贷。遂诏削岳钟琪大将军号,降为三等侯,寻复召还京师。命鄂尔泰督巡陕、甘,经略军务,并令副将军张广泗,护宁远大将军樱广泗奏言准夷专靠骑兵,岳钟琪独用车营,不能制敌,反为敌制,因此日久无功。雍正帝复夺钟琪职,交兵部拘禁。
张广泗受任后,壁垒一新,无懈可击,准酋噶尔丹、策零,亦遣使请和。雍正帝召王大臣会议,或主剿,或主抚,还是雍正帝乾纲独断,对王大臣道:“朕前奉皇考密谕,准夷辽远,不便进剿,只有诱他入犯,前后邀截。方为上策。现经上年大创,他已远徙,不敢深入,我两路大兵,暴露已久,不如暂时主抚,再作远图。”这谕一下,诸王大臣同声赞成,乃降旨罢征,遣侍郎傅鼐,及学士阿克敦,往准部宣抚。准酋欲得阿尔泰山故地,超勇亲王策凌,坚持不可,往复争论,直到乾隆二年,始议定阿尔泰山为界,准部游牧,不得过界东,蒙人游牧,不得过界西,总算勉就和平,这且按下慢表。
且说中国西南,有一种苗民,很是野蛮。相传轩辕黄帝以前,中国地方本是苗民居住,后来轩辕黄帝,与苗族头目蚩尤,战了一场,蚩尤战败被杀,余众窜入南方。后复逐渐退避,伏处南岭,名目遂分作几种:在四川的叫作;在两广的叫作僮;在湖南、贵州的叫作瑶;在云南的叫作倮。这数省中的苗民,要算云、贵最多,官长管不得许多,向来令他自治。(地方自治制,要算由苗民发起。)他族中有几个头目,总算归官长约束,号为土司。吴三桂叛乱时,云、贵土司颇为所用,事平后,清廷也无暇追究。
苗民不服王化,专讲劫掠,边境良民,被他骚扰的了不得。雍正皇帝用了一个镶黄旗人鄂尔泰,做了云贵总督。他见苗民横行无忌,竟独出心裁,上了一本奏折,内说:“苗民负险不服,隐为边患,要想一劳永逸,总须改土归流,所有土司,应勒令献土纳贡,违者议剿。”这奏一上,盈廷王大臣,统吓得瞪目伸舌。(这也是寻常计策,王大臣等诧为奇议,可见满廷多是饭桶,毫无远见。)只雍正帝服他远识,极力嘉奖道:“奇臣!奇臣!这是天赐与朕呢?因饬铸滇、黔、桂三省总督印,颁给鄂尔泰,令他便宜行事。鄂尔泰剿抚并用,擒了乌蒙土司禄万钟,及威远土司札铁匠、镇远叛首刁如珍。降了镇雄土司陇庆侯,及广西土司岑映震、新平土司李百叠。于是云贵生苗二千余寨,一律归命,愿遵约束。
自从雍正四年,到了九年,这五年内,鄂尔泰费尽苦心,开辟苗疆二三千里,麾下文武,如张广泗、哈元生、元展成、韩勋、董芳等,统因平苗升官,鄂尔泰亦受封伯爵。雍正帝连下批札,有”朕实感谢“等语。这位鄂伯爵的功劳,真正是独一无二了。(功劳恰也不校)
雍正十年,召鄂尔泰还朝,授保和殿大学士,旋因准部内侵,命督巡陕、甘,经略军务。张广泗又早调任西北,护理宁远大将军事。自是苗疆又生变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