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读资治通鉴-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东晋后来的历史也证明了朝廷的担心,祖逖忠心爱国,率部北伐,可是他一死,他弟弟祖约就利用祖逖的军力跟朝廷叫板;王敦、苏峻、桓温,还有刘裕,都是“一有兵,脸就变”,主和还可以与胡人互称友邦隔江而治,主战则很可能将偌大家业送与家奴。
皇帝们都有一个纠结:就是怎么防止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当时,就有人为这个历史难题提供了答案。有个叫王鉴的侍郎,他给司马睿上疏,他提出了一个不容商量的观点:“历观古今拨『乱』之主,虽圣贤,未有高拱闲居不劳而济者也。”就是说,皇帝要想防止内部出现反革命军事路线,必需自己带兵,对人民军队,不仅要亲自缔造,还要亲自指挥。王鉴这样论述:“当五霸之世,将非不良,士非不勇,征伐之役,君必亲之,故齐桓免胄于邵陵,晋文擐(huàn)甲于城濮。昔汉高、光武二帝,征无远近,敌无大小,必手振金鼓,身当矢石,栉风沐雨,壶浆不赡,驰骛四方,匪遑宁处,然后皇基克构,元勋以融。”王鉴当然还举了曹『操』、刘备、孙权这样就近“亲征柳城”、“躬登汉山”、“亲溯长江”的正面例子,也举了袁绍“犹豫后机”、刘表“卧守其众”的反面例子,结论就是,永远把枪杆子捏在自己手里。(详见《晋书·王鉴传》)
君主亲自带兵,才能在军队中形成长久的影响力,才能在将士心中形成崇高的威望,才能在将领中形成死忠自己的嫡系,也才能『摸』清楚前线后方整个体系中可能存在的弊端,也才能不为部下所蒙蔽……有雄猜的主子在,当然是“元勋以融”,哪个军头敢随便尥蹶子?
可以这么说,司马睿要摆脱王敦、王导的控制,坐卧建康是做不到的。王鉴认为可以委王导以萧何之任,皇上亲自率众北伐,这样才能彻底解开这个纠结。
不光是晋室,诸胡政权也是如此,皇二代皇三代基本上都只能驰骋床笫(zi)而不能驰骋疆场了,搂着美女娇娘遥控骄兵悍将,结果如何自不待言。两晋以降,只要拥有一支差不离的军队,就能称王称帝,反过来,如果两三代不能皆是雄主,也就被新兴的军阀势力灭掉了。这个时期,朝代更迭之速,国祚延绵之短,原因皆在于此。
慕容廆对司马睿的任命,有选择地接受了。在他内心,早已失去了对晋天子的敬重。
“慕容廆,字奕洛瑰,昌黎棘城鲜卑人也。其先有熊氏之苗裔,世居北夷,邑于紫蒙之野,号曰东胡。其后与匈奴并盛,控弦之士二十余万,风俗官号与匈奴略同。秦汉之际为匈奴所败,分保鲜卑山,因以为号。”
读中国史书,很难对北方各民族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我们用个懒办法,就记住鲜卑是五胡之一,而且是势力最大、对中国影响时间最长的一族。
鲜卑又分慕容氏、拓跋氏、段氏、宇文氏、秃发氏、乞伏氏等部落,从辽东到西北广泛分布。
从八王之『乱』到刘渊、石勒叛衅,晋室就一直向鲜卑借兵,尤其是都督北方军事的封疆大吏,如王浚、刘琨,都和鲜卑人打得火热,但是他们处在鲜卑人内部的矛盾之间,又处在汉(匈奴、羯政权)、鲜卑的矛盾之间,而王、刘二人也有矛盾,在错综复杂的矛盾中游戏。最后试图利用他人矛盾的王浚、刘琨先后被淘汰出局,王浚被刘琨变相出卖被石勒杀了,刘琨父子亦被盟友段匹杀害。
在司马睿、王导的棋局里,刘琨是炮灰团,祖逖也未尝不是,当然他们希望诸胡也能相互砍杀,都做炮灰。
第4章 何以救世()
中宗元皇帝大兴元年(公元318年)
加王敦江州牧,王导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导遣八部从事行扬州郡国,还,同时俱见。诸从事各言二千石官长得失,独顾和无言。导问之,和曰:“明公作辅,宁使网漏吞舟,何缘采听风闻,以察察为政邪!”导咨嗟称善。和,荣之族子也。
司马睿在位六年,王敦在外主军,王导在内主政,这个格局基本上没动。
王导派遣“八部从事”巡察治区,然后一一听取他们汇报,主要是想借此评估一下地方官的得失。
顾荣的儿子顾和也在“八部从事”之列,他回来向王导汇报时,没有什么材料,反而振振有词:“您作为宰辅,应该抓大放小,宰相肚里能撑船,如果真要网织查访地方官员的过失,也应该是‘网漏吞舟’,怎么能听取这些中央巡察大员走马观花后的一面之词,老揪下面的小辫子呢?人至察、水至清可不好啊。”
王导听罢,一边做恍然大悟状一边点头“咨嗟称善”。
其实,王导要抓人事权,“察察为政”是必需的。在权力场,任命、提拔官员的权力才是真正的权力,但是你要行使好这个权力,必需要有知情权和考察权。按照正常状态,两千石官员的任免皇帝应该亲自过问,皇帝如果不够勤政,他只能向王导这样的宰辅咨询。王导这时肚子里绝对“网漏吞舟”,而且是要将帝国的高干档案全部码整齐了,随时以备调用,他在关键时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官员的政治命运。所以,很多情况下,决定权又决定于知情权,要想把官场生态人事派系整明白,必需为政察察,把省部级干部全装在自己夹袋里,地市级忽略不计,这就是抓大放小。在清朝,皇帝比较勤奋,都声称要“打好这份工”,所以像雍正皇帝几乎和所有重要的地方大员都有密札往来,连知情权都不假外人掌握,都是自己一手『操』办。慈禧太后也有一个习惯,就是三品以上官员外放时,她都要亲自召见。所谓人事权,就是老板脑子里有人,有事的时候可以找到做事的人,倘若老是事到临头才张罗人,这个权力肯定会旁落左右。
王导还要对顾和的批评点头称善。首先,宰辅的大度客气是要有的,顾荣、纪瞻、贺循等,都是江南地方派,对地头蛇二代客气一点没有损失;王导和顾和考虑的问题不在一个层面,也不在一个频道,他也犯不着把自己的内心想法说出来取得对方的理解;王导只是要了解地方的情形,并不一定要对地方的各种贪渎违法事由全部一一处置,这又涉及为政宽严的老话题上了,在这个层面,“网漏吞舟”也许确实打动了王导。
永嘉初(307年),司马睿南下过江,就有录事参军陈(yun)向司马睿和王导建议:改革西晋之制,破除流风相染的恶习,要求官员小心恭守,不要再放肆清谈,明信赏罚,严正纲纪。
陈“出于寒微,数为正论,府中多恶之”,王导没有听取他的意见,“出为谯郡太守”。
西晋亡败,洛中浩劫,如此惨痛的教训,按照常理,当局者应该深刻反思,南渡之后也应该有一些改弦易辙拨『乱』反正之举,但是主导内政的王导,遵循的是保守路线,不是改革路线。他迫切需要掌控一切,却没有想着改变什么。
司马睿做了皇帝,立皇太子司马绍,“帝好刑名家,以《韩非》书赐太子”。“以贺循行太子太傅,周(yi)为少傅,庾亮以中书郎侍讲东宫”。司马睿不仅让太子思想上接受“用申、韩以救世”,而且为太子指定了“太子党”,其中庾亮后来就和王导针锋相对。
司马睿喜好法家刑名之学,但是他对陈综名责实的建议却没有采纳,或者说隔着王导也没法采纳,是不是自己无法作为,才向太子赐《韩非》书?
是年六月,司马睿任命刁协为尚书令,刁协“『性』刚悍,与物多忤,与侍中刘隗(wěi)俱为帝所宠任”。司马睿宠任刘隗、刁协干了些什么呢?“欲矫时弊,每崇上抑下,排沮豪强”。这些人和他们做的事“为王氏所疾”,并称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刻碎之政”,这显然和“网漏吞舟”是两种政策两种政风,是“两条路线的斗争”。所以王导和顾和(代表江南士族)都主张不折腾,不改变,甚至是不作为,因为这样,他们的利益才能是最大化。
刘隗和刁协主张“崇上抑下”,这是典型的法家思维,加强君权,针对的正是分享君权的王氏。因为政治主张是严肃纲纪,强化管理考核,加之『性』格也就刚忤,刁协“又使酒放肆,侵毁公卿,见者皆侧目惮之”,不像王导这样温润如玉讨人喜欢,所以政见之争最后肯定变成人品『性』格的冲突,结果是没有对错,只有一地鸡『毛』——中国的政治大抵如是。
是年,除了提拔任用刘隗、刁协,司马睿还发起过一次反思论坛,“诏群公卿士各陈得失”。御史中丞熊远的上疏,以为:
“胡贼猾夏,梓宫未返,而不能遣军进讨,一失也;
“群官不以仇贼未报为耻,务在调戏、酒食而已,二失也;
“选官用人,不料实德,惟在白望,不求才干,惟事请托,当官者以治事为俗吏,奉法为苛刻,尽礼为谄谀,从容为高妙,放『荡』为达士,骄蹇为简雅,三失也。”
熊先生沉痛地指出:“朝廷群司,以从顺为善,相违见贬,安得朝有辨争之臣,……又举贤不出世族,用法不及权贵,是以才不济务,『奸』无所惩。若此道不改,求以救『乱』,难矣!”
锐圆哥哥只能点头附和:“难矣!难矣!”
第5章 老丈人造反()
中宗元皇帝大兴元年(公元318年)
汉主聪寝疾,征大司马曜为丞相,石勒为大将军,皆录尚书事,受遗诏辅政。曜、勒固辞。乃以曜为丞相,领雍州牧;勒为大将军,领幽、冀二州牧,勒辞不受。以上洛王景为太宰,济南王骥为大司马,昌国公为太师,朱纪为太傅,呼延晏为太保,并录尚书事;范隆守尚书令、仪同三司,靳准为大司空、领司隶校尉,皆迭决尚书奏事。
癸亥,聪卒。甲子,太子粲即位。尊皇后靳氏为皇太后,樊氏号弘道皇后,武氏号弘德皇后,王氏号弘孝皇后;立其妻靳氏为皇后,子元公为太子。大赦,改元汉昌。葬聪于宣光陵,谥曰昭武皇帝,庙号烈宗。靳太后等皆年未盈二十,粲多行无礼,无复哀戚。
在晋国重组朝廷欢庆伟大复兴新时代到来的时候,匈奴汉国的h1n1猪流感开始失控。刘渊开创的革命事业仅传到第三代,就遭遇清洗和篡夺。
小时候曾经和小伙伴讨论过皇帝的日常生活:
这个说:“皇帝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个说:“皇帝天天吃炸油糕。”
“不,天天吃扁食(饺子)。”大家都根据自己的喜好想象皇帝的奢侈。
更成熟的则说:“皇帝可以天天娶媳『妇』。想娶几个娶几个……”
我们关于皇帝的幼稚的想象其实相当地符合事实,起码符合匈奴汉国的皇帝生活。
刘渊死后,他的儿子刘聪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娶谁家的姑娘就娶谁家的姑娘。他先是占有年轻的庶母,后来就是收罗大臣的适龄女子,太保刘殷的两个女儿、四个孙女,辅汉将军张实的两个女儿,中护卫靳准的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因和侍卫偷情被『逼』『自杀』)……到了后来,口味又转了,开始喜欢内侍太监的养女。刘聪骄奢『淫』逸,那当然也和司马氏的子孙一样,不可能到战争一线亲当矢石,结果就是刘曜和石勒两大军头尾大不掉。
刘聪死后,儿子刘粲继位,刘粲尊靳准的女儿、自己的庶母为皇太后,随即纳为己有,文辞叫“蒸”,此儿极肖乃父,蒸了靳太后,又娶了靳准的第三个女儿为皇后。蝉联国丈的靳准先生此时升任为大将军、领尚书令——这个职务自霍光担任过以后,位居此职的人物仿佛得了老天的授权,可以撤换皇帝。
靳大将军冷不丁地发动了一次政变:他先让两个女儿忽悠刘粲同意收捕了几乎所有的核心高层,然后杀掉。继而又把刘粲逮捕,狠狠数落一通,然后杀掉。
靳准凭借自己的女儿服侍两代帝王,混到了人臣之极,实践了古往今来外戚掌权的标准路线图。但是,他没有做好篡夺的准备,而且真要篡夺也很不具备可行『性』,刘曜、石勒拥兵左右,岂能不加干涉。是贪图更大的富贵还是不堪再忍屈辱?靳准在极不靠谱的情况下突然杀死“宿主”,给历史留下了一个难解的问号。
刘曜是刘渊的族子,石勒是在最困难的时候投靠的刘渊,他们臣服刘渊没有问题,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表面上再臣服刘聪也没问题,但是到第三代刘粲就不好说了,即使没有靳准诈胡,这把牌打到最后也肯定是刘粲下庄。王敦、苏峻等拥兵自重,司马睿父子不能控制他们,刘聪刘粲父子也不能控制刘曜、石勒拥兵,石勒、石弘父子同样不能控制拥兵自重的石虎,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玩到极致就是刚玩完人就被人玩,这局一直玩到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算是对历史教训有所总结。
治时文官爱钱,『乱』时武将擅权,对于老百姓来说,前者先要财后要命,后者先要命后夺财,反正是没有活路只有死路。我们这一代人对贪污腐败恶政害民算是有所见识了,不过还算幸运,没有遭遇军阀混战兵匪横行的情况,不过,这两种状况存在于一个硬币的两面,腐败黑暗到末了,就是社会失范,就是兵匪横行。
杯酒释兵权不过也是重申皇帝指挥枪的原则,被犬儒文化浸泡过的军队,对外抵抗侵略你是不能指望的,但是欺负老百姓参与内部争权夺利,那还是绝对好使。
第6章 选举()
中宗元皇帝大兴元年(公元318年)
先是,帝以离『乱』之际,欲慰悦人心,州郡秀、孝至者,不试,普皆署吏。尚书陈亦上言:“宜渐循旧制,试以经策。”帝从之,仍诏:“不中科者,刺史、太守免官。”于是秀、孝皆不敢行,其有到者,亦皆托疾,比三年无就试者。帝欲特除孝廉已到者官,尚书郎孔坦奏议,以为:“近郡惧累君父,皆不敢行;远郡冀于不试,冒昧来赴。今若偏加除署,是为谨身奉法者失分,侥幸投『射』者得官,颓风伤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