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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安平录-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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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面僧人应下:“是。”

    为今之计,也只有先请出寺里的金身佛像先将尸群镇住,再做打算。

    张大人感激的行礼:“有劳大师了。”

    圆德大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善哉善哉。老夫怕是鲁莽行事了,只盼不要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生灵涂炭才好。”

    张大人不解:“不知大师有何顾虑?”

    圆德大师握着手中的佛珠,看向夜色中的望月湖,平静的湖水仿佛已经与这黑夜融为了一体,无边无际的延伸,一切看着都很平静,然而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却像巨石一样压在他的心头。

    漆黑的湖底,被拔走了沉尸的地方地面裸露着,露出了下面暗红色的污泥。

    初时那污泥没有什么变化,入夜之后,却渐渐渗出一丝一丝的血痕来,那血痕在湖水中晕染扩散,如同湖底受了伤,不断的渗出淡淡的血液。

    渐渐地,那血痕变得越来越重,从一丝一丝变作一股一股,到了后来完全是喷涌而出,血水由下至上,直冲向湖面。

    湖底还有几处沉尸的地方。这些尸首均是垂了头在水中直直的站立着,脑后的头发随着湖水轻轻荡漾,看上去阴森而诡异。血水开始喷涌之后,这些尸首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微微震动,片刻后同样喷出了巨大的血色喷泉,带着这些尸体纷纷涌上了湖面。

    “大人。”岸边的衙卫向着张大人抱拳行礼,“湖里有动静。”

    圆德大师心里一紧,握紧了手中的佛珠串走到湖边,湖水此刻仿佛沸腾了一般涌动着,忽然之间,一具具尸体浮上了水面。

    这些尸体的皮肤都是一种异样的青白色,即使在黑暗中也很醒目,庞大的尸群聚集在一起,远远看过去,湖中一片片漂浮的白斑。

    阴冷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什么东西在隐隐的嘶吼,湖边的所有人都不由得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却依然无法阻止那声音穿透自己的耳膜,不少人的七窍都流出了鲜血来,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跪倒在地。

    这是湖水上空,一直盘旋在天空的那些黑色的怨灵在嘶吼。

    这声音听不见,却又直接回响在耳边。阵阵声浪以湖水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却在湖边撞击到看不见的屏障悄然消散。

    圆德大师用力扯断了手中的佛珠,扬手一甩,一百零八颗紫檀佛珠呈圆形落在周围,圆德大师肃容席地而坐,双手合十,朗声念诵大明金刚咒。

    金色的佛光从紫檀佛珠中升起,圆圈内的众人顿时觉得头脑一清,那种尖利刮骨的嘶叫声消失了,张大人和师爷勉强互相搀扶着起身,只见佛珠圈外的兵士和衙内已经双目血红,痛苦的在地上滚来滚去。

    就在众人惶然不知所措之时,湖边屏山上的三座铜铃尖塔骤然散发出刺目的白光,那光芒一扫而过,湖水上空的怨灵顿时被席卷一空,沸腾的湖面也在白光扫过之后渐渐恢复了平静。

    圆德大师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委顿在地,张大人上前一步扶住了他:“大师?”

    圆德摆了摆手,喘了口气道:“佛祖保佑,今日算是逃过一劫了。”

    师爷失声叫道:“大人,快看!”

    众人顺着师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码在岸边的那些尸首在白光闪过后迅速变黑溃烂消散,不过呼吸之间,就都已腐烂成累累白骨。

    湖中的尸群如出一辙,碎骨在水中吃不住力,又缓缓沉入了水底。

    白光闪过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广宁城钦天监,摆放在正殿中的青铜九龙雕塑,面向西南方向的龙首突然向下微微一沉,龙口中含的夜明珠掉落到了正下方的蟾蜍背托杯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响声回荡在寂静空旷的大殿里,惊动了正埋首在案卷中的司祭陈大人。

    一旁伺候的内监看清了响动的来源不由得白了脸,小心的取了那蟾蜍背托杯放到陈大人面前垂首退下。

    陈大人取出了杯中的夜明珠,看向殿门外西南的方向,皱起了眉头:“乱了地脉之气,今年冬天,南面要受灾了。”

    他推开了桌上的案卷,从木匣里取出一封空白的奏折,稍作沉吟,挥笔疾书后装入黄缎锦盒中交于身旁的内监:“速速送进宫。”

    湖边小院里,白光闪过,让夏满肩头的影魅恐惧而无声的尖叫一声,瞬间跳进了她的怀里抱住脑袋瑟瑟发抖。

    庞大的压力如同爆炸的气浪一般向四面八方席卷开来,那股力量扫过了整个西陵城的每个角落后消失无踪,那些方才才在雨中滋生的魑魅魍魉都没逃过这股力量的碾压,瞬间化作飞灰。

    夏满面色苍白:“先生,刚才那是什么?”

    宇文墨合上窗户回头:“是朝廷的一些防护手段罢了。”

    夏满从怀里拎出了影魅,虽然逃过了一劫,小东西看上去却依然有些萎靡,连身形都缩小了一圈。若非已经和夏满有了血咒之誓,方才它也飞灰烟灭了。即使如此,它也在白光中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宇文墨看了一眼:“这七日不要让它见阳光,早晚各喂它一滴鲜血,养一养伤。”

    “是。”夏满有些心疼,捏了捏影魅的脸,看它委屈的反抱住自己的指尖把脸贴了上去。

第21章 20() 
贯穿大辽的第一大河西凉河,由北向南,流经八千多里后在龙门入海。

    进了入海口之后,河面骤然扩宽三倍有余。这里停靠行驶的舟船都是内河航道难得一见的巨轮,吃水深负载大,多能扬帆入深海航行。

    此刻远海正漂泊着一艘大船。

    这船通体漆黑,长约一百丈,高约二十丈,船首高高翘起,整体雕刻为一怒目龙头,船身盘刻着鳞甲分明金漆点缀的龙身龙爪,船尾即是龙尾,那龙栩栩如生,正如在海浪中戏水一般,即使距离很远,也能感受道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船头的甲板上,一群只着短裤的水手正跪着在用力刷洗地面,旁边时不时有同伴哗啦浇来一桶水,泛着白沫的海水混合着甲板上暗红色的鲜血,四散奔流。

    一个带着金獠牙项链的男人斜卧在船头舒适的软榻上,他身材高大,肤色黝黑,俊美的五官非但没有阴柔之感,反而充满了阳刚之气。他浑身只着一件黑色的长袍,敞开的前襟露出健壮的胸膛,长而黑的直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和雪白的软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面前,一溜排跪了几十个反绑着双手的奴隶,因为恐惧正在瑟瑟发抖。

    这个男人狭长的眼睛里偶尔投来的视线,就像毒蛇一样阴冷。

    他伸手点了点左边一排,从旁边上来一群手拿阔背大刀的大汉,一脚踩住了被他点名的奴隶们的背,一手凌厉的手起刀落,一排人头顿时咕噜噜滚了下来,鲜血喷溅得满地都是。

    守候在旁的水手们立刻上前,拖了无头尸体扔进海里,尸体一入海,海面便如沸腾了一般,血水翻涌,食髓知味的恶蛟纷纷扑上前争食尸体,不过片刻就吃了个干干净净。

    “撒合辇,你又在杀人。”娇嗔的声音从后传来,一个娇俏的美女上了甲板,她一身珠玉长裙,行走间环翠声响,珠串滑落,露出了妖娆的身体曲线。见着她甲板上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见过二公主。”

    “起吧。”二公主随意的挥了挥手,走到撒合辇的身旁坐下,伸手抢过他手里的酒杯仔细端详,“你就这么喜欢人骨酒杯?”

    “寻到一个合适的人骨酒杯不易。”他斜撑着头微微一笑,“不是每个人的头盖骨都合适。有的深了,有的浅了,有的骨头颜色不好,只好一个一个的杀过去,一个一个的剥出来找了。”

    她将人骨酒杯推回他的怀里:“腥气太重,不好。”

    他仰头大笑,猛地拿起酒杯使劲喝了一口,一把揽过二公主低头去吻她,唇齿交换间酒水也被他强喂到了她的嘴里。片刻后唇分,他微笑:“还腥么?”

    她已是目光迷离,双颊酡红,懒懒的伸出胳膊勾着他的脖子:“坏人。”

    天空一声清鸣,一只翼展足有一丈的灰黑色大鹰从天而落,它姿态神骏,喙爪如钩,尺许长的羽毛泛着金属般的幽幽光泽。撒合辇推开了二公主,起身拍了拍大鹰的脖子,眼睛里写满了喜爱:“好家伙。”

    大鹰仰头叫了两声,展开了翅膀扑闪,在甲板上带起了一阵狂风,它的脖子下方,一个短笛般的青铜信筒在晃动。撒合辇一把摘了下来,指了指地上的奴隶,那鹰瞬间腾空而起扑杀了过去,抓起一人在那人惊恐的惨叫声中飞走了。

    撒合辇看了信,唇角浮起一丝若有所思的笑容,二公主偎了过去:“又是什么军机要事要你这大国师亲自处理?”

    他卷起信纸放回了信筒中:“忽卢放的东西布的阵都被人破了。”

    “呵。”二公主冷笑一声,“我早说过,忽卢老头太过自傲,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他那点鬼域伎俩瞒不过辽人。真当辽国无人不成?由得他兴风作浪?”

    撒合辇放松的靠在躺椅上:“他愿意做垫脚石,何必拦着他?”

    她靠了过去偎在他的胸膛:“而今大金若论巫术,谁人敢与你相提并论?那忽卢老头还以为是他曾经风光的那些日子。”她抬起了头看着他,“满朝都在看着你们这场比试,大金的大巫之位,也该有人继承了。”

    他哈哈大笑,用力亲了亲她的脸颊。她媚眼如丝的看着他:“冤家,你还想去哪里?”

    他伸出手,手背上的血管浮凸出黑色的纹路又消失,他握住拳:“去赢这场赌注。”

    山水经记,山川河流自有其脉络,自诞生之日起,地脉中便会藏风纳气。地脉之气是四季更替,万物生长的根本,如同土地的血液。

    地脉之气受损,则会出现气候反常,地动,流石,河流改道之类的天灾,严重的甚至会影响国运。

    夏满放下手里的山水经问:“先生,有法子修补吗?”

    “有是有,凭一人之力却是不能。”宇文墨道,“凡要修补地脉,需得尽举国之功,耗费时日也只能勉强扭转使情况好转而无法避免。”

    所以即使知道地脉受损,与其耗费心神去做这种收效甚微的事情,朝廷会选择将精力投到赈灾中去。

    夏满哦了一声看向窗外,昨夜一场冻雨之后,整个望月湖沿湖的柳树一夜之间变得光秃秃的,枝条随风摆动,看着份外萧瑟。泛黄的树叶在湖边积了厚厚的一层,漂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朝廷还封锁着望月湖,在里面打捞枯骨,不过已没有前几日那么严密。这几日湖边又多了一些木船,在清理柳树的落叶和残败的荷花。日落之后,湖边更是只有寥寥两三队士兵在巡逻。

    夜色中,没有人看见湖面上站着一个人。

    他踩着水,如履平地,信步而行,走到每个当初沉尸的地方他都会停一停,全部走下来之后,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幅完整的脉络图。

    他算了算时辰和方位,走到了三座铜铃尖塔月色下湖中倒影塔尖汇聚之处,掌心中符文闪烁,漆黑的湖水又开始冒着泡,鼓起来的水泡都是浓郁的血色,极为阴冷的气息以此为中心在湖中开始蔓延,除了不断咕嘟着血泡的湖面,方圆一丈之外的湖面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冰。

    宇文墨从怀中拿出一个只有拇指肚大小的金漆木雕,猴身鱼尾,从头顶开始沿着背部到尾椎,一排狰狞竖立的背鳍一般的尖刺,这是民间传说中,会潜伏在阴影里,将人拖到水里溺毙的妖怪水猴子。

    宇文墨伸出拇指,从头到尾抚摸了那尖刺一遍,扬手将木雕扔到了湖里,木雕入水后尾鳍一甩,原本木然的眼睛转了转变得灵动起来,在沸腾的血水中游了两圈之后,它已有一丈大小,甩起的尾鳍拍打出巨大的浪花。

    水猴子围着宇文墨再转了一圈,沉入了水底。

    一刻钟后它重又浮了上来,尖利的前爪间抓着一团漆黑的物事,像是一个冬瓜大小的墨玉茧。它将玉茧交到他手中后,迅速变小,又成了一个拇指肚大小的木雕,一动不动的漂浮在水面之上。

    宇文墨拾起木雕放入怀中,低头看着手里的玉茧。凝脂般的玉壳下隐隐有黑色的水流在流动。

    周围的阴气反而随着玉茧的出水而消失,湖面的冰都化了,湖水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他提着玉茧,漫步回了湖边小院。

    原本笼罩在望月湖上淡淡的一层阴影消散了,湖风吹过,三座铜铃尖塔上挂着的一百零八个青铜铃晃动着发出了悠远的铃声,在夜色中传出去很远。

    接连下了几日的雨,今日终于停了。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天空高远透蓝,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一大早院子里就听见了鸟鸣,窗棂透出的丝丝晨曦中,夏满睁开了眼。

    枕头和床椽的阴影中,影魅还在呼呼大睡,夏满用手指戳了戳它的屁股,它懒懒的翻了个身,用手挠了挠屁股,把脑袋往床单的褶皱里埋了埋,一副谁也不要来打扰我睡觉的傲娇模样。

    夏满忍着笑起身,青黛竹叶玳瑁伺候她梳洗,来到正厅时宇文墨已经换了外出的衣裳在等她。

    她高兴的扑过去牵住他的手:“今天要出去吗?先生?”

    他微笑:“今日有庙会,你想不想去看看?”

    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啊!”

    她听美玉说过,每月初一十五的时候都会有庙会。平日里冷清的庙街一夕之间人潮涌涌,各种各样的小贩,还有表演杂耍的,若是运气好,还能看见猴子表演各种戏法。

    这时候也是寺庙香火最鼎盛的时候,求子的,求姻缘的,求平安的,求官运亨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诚心到菩萨面前许愿,只盼能够心愿达成。

    西陵寺的香火极旺,每天抢头香的虔诚香客二更天就到了寺院大门外候着。这会儿从山门到庙街大门的香客更是挤得水泄不通,马车根本无法通行,宇文墨只好和夏满下了车步行。

    一路上都是卖小食和各种香烛的小贩,这里出售专门的庙糕,用大米磨浆上火蒸出来,切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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