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嫡非庶-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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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晏也把手凑过去,他刚才捏着栗子糕,手上沾了食物的香气,狗狗立刻转向,冲他凑过去,伸出一截粉嫩的舌尖舔他的掌心。“哈哈,好痒啊!”郑晏眯眼笑起来,问阿团:“能给它吃栗子糕吗?”
“呃……能吧。”阿团没养过狗,但也知道几样狗不能吃的东西,比如巧克力、葡萄干。栗子是没问题的,但仍然谨慎道:“少喂一点,唔,掰一半给它吧。”
银烛心里也一样又急又怕,但见两位小主子正在兴头上,不敢扰了他们的玩兴,只能用别的事儿移开他们的心思,几个主意依次在心底转了转,半点不提眼前的野狗,只柔声道:“姑娘方才不是还说要叫上晏哥儿去瞧瞧那外地的货郎拿了什么稀奇玩意儿过来吗?听说他们的香跟凉水似的,都是装在瓶子里,也不知怎么燃。二姑娘、三姑娘可都去瞧新鲜了,去晚了只怕挑不到好东西呢。”
阿团的视线离开小狗,看样子颇有些意动。
郑晏身边的大丫鬟白露连忙跟上,知道郑晏对这些小女孩的玩意儿不感兴趣,便转而说起兵器:“还有一把黄金鞘的匕首,头发放在刀刃上,吹一口气就断了,锋利得很呢。”
“走,咱们也瞧瞧去!”郑晏也起了兴致,揪着小狗脖子上的皮毛将它拎起来,拉开衣襟揣进怀里,大步流星地往福寿堂走。阿团屁颠屁颠地跟上,不时逗弄一下他怀里的小狗。
白露倒抽一口凉气,好险没厥过去,疾步追上郑晏,哆哆嗦嗦地试图把狗掏出来,颤声道:“少爷可不好就这么去见太夫人,好歹先回屋换身衣裳,奴婢帮您抱着狗……”
阿团恍然,拖着郑晏掉了个向,疾步往后院去:“对,得跟阿娘说一声。光咱俩出不去。”
才进后院,恰迎上寻芳出来,一见两人就笑了,行了个礼,道:“给少爷、姑娘请安。真是巧了,夫人正吩咐了奴婢寻两位小主子回来呢。”
后头的画屏和白露拼命给寻芳打眼色,寻芳还没反应过来,先被阿团扯着袖子低下头。阿团抿嘴一乐,问道:“什么事?是不是叫我们去那个外地的货郎那儿挑东西?”
“可不是。”寻芳引着郑晏和阿团往正房走,口中解释道:“不过那可不能叫货郎了,是个从秦国来的行商,姓宋,城南玉河大街上那家叫‘宝贯东西’的铺子就是这位宋老爷的兄长开的,不好真拿这位当沿街叫卖的货郎似的呼喝。”
“呃,秦国?”阿团背上京几家豪门大族之间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就背的头昏脑涨,小地图堪堪拓展到上京及周边方圆三十里,再往外就显得无知了,一脸迷茫地问道:“那我们是什么国啊?”
几个丫鬟噗嗤噗嗤小声窃笑了起来,阿团不以为杵,郑晏正专心逗弄小狗,轻轻捏着狗狗爪心的肉垫给阿团解惑道:“楚国。二哥那儿有舆图,一看就懂了。”
寻芳这才看见郑晏怀里的狗,顿时大惊失色,只怪它实在忒小,又一声没叫,才没叫她发现。“哪里来的野狗?白露呢,你怎么敢叫少爷抱着这玩意儿?!”
“别凶白露,是我自己要抱回来的!”郑晏瞪了她一眼,甩开众人,箭一般冲进正屋,自发抱出小狗捧给云氏看:“阿娘,我捡了一只小狗!您瞧它好看不好看?”
云氏没几个丫鬟那般夸张,饲养宠物有助于宝宝提高免疫力,现代怀了孕、生了小孩仍养着猫猫狗狗的家庭不在少数。不过现代的宠物都是打了疫苗的,还得经常洗澡,洗得干干净净的,免得招了虱子。
不动声色地从郑晏手中将小狗接过来,云氏讶道:“哟,这是从哪儿找着的?耳朵这么大,可不太像狗。”
“是不是跟博美串的?”阿团跟着跑进来,摸摸小狗湿漉漉、凉冰冰的小鼻子,嘟哝着:“瞧着有点像狐狸。”
云氏托着小狗,柔声道:“你俩先回屋换衣裳,咱们去老夫人那儿走一趟,回来再和小狗玩好不好?”
阿团乖乖点头,郑晏不放心,轻轻揪着小狗背上的毛,求道:“阿娘,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阿娘什么时候骗过你?”阿团前世为了养条小狗不知磨了她多久,但那时云氏要工作,阿团要上学,实在没人看顾。如今时间也有了,地方也有了,索性遂了她的心愿。云氏唤来寻芳,将小狗递到她手上,吩咐她给这小狗洗个澡,转回头对郑晏道:“想养就养嘛,想好给小狗取什么名字了吗?”
“阿娘真好!”郑晏欢喜地跳起来搂住云氏亲了一口。他从云府回来后就多了这么个习惯,一高兴起来,逮人就亲。
“喂!”阿团挤到中间,不满道:“你凭什么亲我娘?经过我同意了吗……”话音未落也被郑晏搂住亲了一口,兴高采烈道:“叫什么名字呢?大黄?栗子糕?不行,得取个威风的!妹妹,你快想想啊!”
阿团的脑子立刻被取名的话题带跑了,提议道:“大耳!它的长耳朵最特别了,跟兔子似的!”
“这名字一点也不威风!”
两人换完衣裳仍争论不休,阿团如今是越来越小儿心性了。云氏看着好笑,打头走在前面,领着两个孩子往福寿堂去。
福寿堂侧厅摆了一张如意圆桌并一张条案,上面零零碎碎地摆着好些小玩意儿。
郑月明原本正捧着一瓶玫瑰露对着阳光细看,浅红色的玫瑰露装在澄澈透明的六棱水晶瓶中,在阳光下像红宝石一样闪闪发光。一瞧见阿团进门,立刻扔下玫瑰露,抱起胳膊,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阿团也冷笑一声,礼数周全地行了一圈礼:“阿团见过祖母、大伯母、三婶婶、大姐姐、三姐姐。”偏偏漏下了郑月明。
云氏无奈阿团小心眼,又和郑月明斗上了气,为免钱氏发难,先岔开这一茬,问道:“三妹妹今儿怎么不在?”
钱氏正聚精会神地听手边的一位妇人介绍一匣子宝石该如何镶嵌,原也没在意阿团和郑月明之间那点小波澜,随口道:“今儿是同礼会试的头一天,宜君哪儿有心思玩乐。”
云氏闻言笑了笑,没作声。
阿团心下奇怪,郑宜君正经的夫君温同义月前已经离开承平侯府,独自去了任上。郑宜君不说随夫君一道赴任,反而留在侯府,一心照顾起准备春闱的小叔子。虽说长嫂如母,可温氏兄弟年岁相差不大,又双亲俱全,郑宜君和温同礼之间难道不该避嫌?
温氏兄弟到底是手足情深,还是别有隐情呢?
阿团猜疑的工夫,郑晏大大咧咧地冲屋里唯一一个中年男子走去,问道:“宋老爷?我听丫鬟说您带了一柄锋利异常的匕首来,在哪儿呢?快拿给我瞧瞧!”
“四少爷……”那中年男子四十许人,也就是带着货物上门的行商宋宽,面白无须,透着一股子阴柔气儿。冲他带来的站在如意圆桌便伺候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招了招手,那小丫鬟立马从桌上捡起一只两掌宽的楠木匣捧过来。
宋宽从小丫鬟手里接过匣子打开,匕首已经出鞘,和刀鞘并排放在匣中。刀鞘用硬木制成,外层镀金镶红宝石,藤蔓花纹绚丽清晰,奢华无比;匕首则通体黝黑,刀柄上简单地缠了几圈黑布条,刀身狭长,两侧开刃,迎着阳光也不见反光。
郑晏瞧都没瞧那光彩夺目的剑鞘一眼,伸手取出匕首上下颠了颠,试着重量大小都十分趁手。阿团踮着脚扒在郑晏肩上,问道:“宋老爷,这匕首和刀鞘不是一对儿吧?”一繁一简、一贵一素,瞧着就不搭。
宋宽淡然一笑,答道:“四姑娘此言差矣,焉知井浅河深便不能是一对了。这匕首长七寸五分,吹发即断,鄙人前后试过百余刀鞘,皆被削作两半,唯有这一只……”严宽拿起那金灿灿的华贵刀鞘,叹道:“进深恰恰七寸五分,与这匕首严丝合缝,又敌得过刀刃之利,虽是不同剑师所铸,却堪称天作之合。”宋宽双手合十,念道:“红粉骷髅,白骨皮肉,凡有所相,皆为虚妄。善哉!善哉!”
第十八章·所谓允文允武
阿团傻张着嘴,被宋宽唬得一愣一愣的。直到头皮一疼,是郑晏拔了她一根头发来试刀。
“呀!”阿团捂着头顶踢了他一脚:“干嘛不用你自己的啊?圆圆姐姐!”阿圆是郑晏的乳名,但郑晏的小男子汉主义觉醒得早,不知怎么认定了这是个女孩儿名字,一早抗议过,从有了“郑晏”这个大名,就再不许别人唤他“阿圆”。
严宽略略伸手稳住郑晏持匕首的那只手,免得他割伤了自己,轻声道:“四少爷,小心。”
“不许叫我圆圆!不许叫姐姐!”郑晏炸毛了,恶狠狠地冲着阿团呲牙。
郑晏对别人是真粗暴,对她就是只纸老虎,阿团才不怵他,朝他吐舌头做个鬼脸,故意一边挑衅般叫着“圆圆姐姐!圆圆姐姐!”一边蹦跳着退回云氏身边。
云氏见怪不怪地将她拢到身侧,指给她看宋宽带来的其他东西。
方才递楠木匣子过去的小丫鬟正在展示一支象牙针线筒,粗看是两指粗细的圆筒状,比寻常的针线筒要短,筒身上刻着寥寥三道水线,中间一只长须大虾,反面刻着游鱼,满是童趣。中间上下空心,末端坠着一根串玛瑙翡翠珠的黑色蜡绳,前端是筒盖,轻轻一拉,就露出里面放针的凹槽。
那小丫鬟边笑边讲,语调欢快活泼,手上逐一演示各色机巧。
阿团正看得入神,外面突然进来个气喘吁吁的管事,一头急汗,禀报道:“老夫人,宋老爷带来的一只小兽不见了!”
“什么小兽?”
跟在那管事身后进来的是宋宽带来的小厮,此时苦着脸道:“老爷,是戈壁里捉的那头大耳朵狐狸。笼子上的锁鼻儿不知道啥时候开了,发现的时候就剩了个空笼子,院子里找遍了也没见着!”
啊,原来不是野狗,是狐狸啊。阿团和郑晏心虚地对了个眼神。
云氏轻咳了一声:“不知宋老爷带来的那头小兽可是黄色皮毛的?”
“阿娘!”郑晏慌了,连连扯云氏的袖子。阿团也急色道:“宋老爷,你那小兽卖不卖?”
宋宽见此哪里还不懂,想是那头小狐狸误打误撞跑到了侯府二房,叫两个小儿捉去了。
故意沉下脸,搓了搓手指,道:“此异兽狡猾刁钻,极难捕捉。我原是不打算卖的,但若小少爷喜欢……”
郑晏闻言喜形于色,宋宽心中大定,云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天真啊,不打算卖,带来侯府作什么?这下可不好杀价了。
最终还是敌不过郑晏和阿团哀求,以二百两银子买下了那头小狐狸。
郑月明站得远远的,阴阳怪气地抱臂哼道:“四妹妹千万看好了那头畜生,别胡乱蹿去灶上,叫人家捉去炖了汤!”
阿团怎么可能示弱,故意当着她的面对银烛吩咐道:“你且去找管事的,告诉他们二房新养了一头宠物,黄毛大耳朵,哪个不长眼的敢伤了我的狐狸,我就拔光他的头发!”
两人针锋相对地又过了一招,阿团随手去摸离她最近的一只匣子,无意间碰到郑月珏的手。郑月珏立刻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缩回手,想了想,竟还示弱一样轻轻将匣子向阿团的方向推了推。
阿团不解,趁无人注意,悄悄凑到郑月珏身边去,低声问道:“三姐姐,你怕我?我又没打你!”
郑月珏眼睛瞪得溜圆,抿紧了嘴巴使劲摇头,脚底下却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真没意思。
阿团有点挫败,撇撇嘴,垂头丧气地走开,想念起古灵精怪的表姐云二月。当天就磨着云氏给云府下了帖子。
薛氏也爽快,第二天巳时便领着一双儿女登门。
云二月居然穿了一身大红骑装,腰上勒着寸宽的春水纹锦带,脚踏赭色鹿皮靴,英姿飒爽。
手里捏着小马鞭甩了个空响,叉着腰遥指阿团,调笑道:“噫!哪里来的小娘子,端的宜家又宜室,思来想往我的肝肠断,一心带你往回家!”
阿团羡慕地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直接扑上来扒云二月的衣衫,口中道:“好姐姐,给我试试,堂上厨下、池边野地,都随你去!”
云氏涨红了脸,拍着阿团的背,呵斥道:“胡闹什么!哪里学来的混话,还不快点请你表姐进去歇歇。”
薛氏捂嘴轻笑,道:“怪道人说外甥肖舅,原来外甥女也不遑多让的!”且看阿团这信口开河的样子,倒真对了云承渊的脾性。
因郑月璧的婚事近了,云氏由此及彼,难免想得远一些,忧愁道:“她这么个性子,往后怎么嫁的出去呢?”
薛氏想得开,擎着她的手坐下,安慰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姐姐便是把心操碎了,也不能替她走。只要于大局无碍,这些个细枝末节便由着她罢。”
云氏摇摇头,反调侃起薛氏,拍拍她的手背,道:“就怕阿团没有承渊那般好运道。”云氏每每见薛氏都忍不住感慨,也不知云承渊当初是怎么将薛氏骗到手的,他那样的性子能得这么个贤惠能干又靠谱的媳妇撑着,云家祖坟的青烟都冒上天了。
薛氏这般爽朗的人也忍不住羞臊,连连摆手,道:“姐姐你可折煞我了!”
阿团将云二月拖回里屋,如愿换上了一身骑装,洋洋得意地挺着小肚子出来晃荡,绕正堂走完一周,刻意停在云薛面前,脚踩软墩,一甩头,耀武扬威地叉着腰道:“表哥,你看我威武不威武?”
云薛刚听郑晏连比带划地吹嘘完那柄匕首如何如何锋利,如何削铁如泥,削桌角如豆腐。阿团又紧接着出来炫,忍俊不禁,叹道:“晏弟和阿团真是……真是一对活宝。”
云二月掀开帘子露出个头来,补了句马后炮:“快别费劲了,我哥不爱这一款,就爱哭哭啼啼的娇小姐!”
云薛面色微赧,虚点着她摇头失笑,阿团则飞快地从软墩上收回脚,补救般冲云薛莞尔一笑,真真娇憨又柔顺,回头对上云二月就立马翻了脸,呲牙裂嘴地佯怒道:“表姐你不地道!方才怎么没阻止我?”
“没良心的山大王,你扒得那般快,可给我开口的时机了吗?”云二月翻了个白眼,从屋里走出来,底下换了一条暗银刺绣的蜜荷色锦缎细折儿长裙,料子便少见,刺绣的手艺更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