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嫡非庶-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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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愕恪�
云氏数不清多少次听着马蹄声送郑叔茂远行,又多少次等候郑叔茂从各个不同的战场归来。眼底热热的,心里有点发堵。
一队身披甲胄,手持长矛的护卫控马停在承平侯府门前,却不见郑叔茂。众人疑惑中,护卫迅速左右分开,让开一条小路,后面是一辆结实的平顶桐油大马车。
阿团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莫不是郑叔茂受了伤,连马都骑不得了?
小福管事亲自上前,恭敬地打起马车帘子,郑叔茂不要人扶,冷脸跳下马车,动作矫健有力,面寒如霜,左手抱着插缨银盔,右手抱着一个小儿。
阿团第一个反应过来,没规矩地猴到郑叔茂身上,抱着他的大腿:“阿爹!咦,这是小哥?小哥怎么了?”
郑叔茂露出点笑意,道:“中午偷酒喝,现在还醉着呢。”他先仔细瞧过云氏,见不过短短一月,云氏已憔悴了七分,笑里都带着苦意,胸中怒火翻腾,强忍着没有立时发作。而后将银盔递给郑昂,屈膝半蹲,身上冰凉的锁子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对阿团轻声道:“给你带了个礼物。”
郑晏闭着眼呼呼大睡,他胸前一团鼓包小小地颤了颤,忽然拱出一对毛茸茸的大耳朵。
第三十二章·所谓秋后算账
“大耳大耳大耳!”阿团欢天喜地地伸手把大耳抱出来,伸直手臂举起大耳围着郑叔茂转圈圈。
大耳轻轻叫了一声,温驯地伸出一小截舌头舔她的手指。郑叔茂摸摸她的兴奋到涨红的小脸,微笑道:“我带了个专门驯这个的人回来,回头养在前院里。不过,要保密。”他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前,阿团心领神会地学着他的动作,也嘘了一声,忙不迭地点头,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我懂,不告诉爷爷!”
云氏上前接过郑晏,低头闻闻,果然一股淡淡的酒气,疑惑道:“爷,你不是进宫了吗?怎么又去云家了?还把晏哥儿带回来了。”
郑叔茂解释道:“城东走水了,云家那边倒没什么损失,但烟熏火燎的,来来去去的人也吵。弟妹干脆带着三个孩子回薛家小住,薛家的哥儿也皮实,带着这小子去库里偷酒喝,一气全醉倒了。我与薛大人同路回来,恰路过薛府,正赶上小厮送大夫出来,那边人仰马翻的,我索性把这小子带回来了。”
阿团听了好笑,摩挲着大耳光滑的淡黄色皮毛,嘲笑道:“多大点事,还请大夫,小哥酒量真差。”郑昂敲了她一个暴栗,无比担忧道:“你可不许学这个!”
一家人旁若无人,说得高兴,钱氏张了好几回嘴,总算插话进去,道:“快别站在门口说话了,进来再聊,席面都备好了。”
郑伯荣负着双手,一副含冤忍怒、受尽委屈的样子,哼道:“快进去用饭吧,吃完了,我还要和二弟算算总账!”
郑济芾默不作声地往后撤了一步,装不存在,郑重荫直到现在仍摸不清头脑,郑叔茂沉下脸,冷冰冰的眼刀子将钱氏和郑伯荣捅了个对穿,寒声道:“不用了,就现在算吧。”
郑叔茂甲胄未脱,兄弟四人并老侯爷、钱氏夫妇两个相对而坐,气氛剑拔弩张。
“嘶,你压我头发了!”阿团刚开口就被捂住嘴,郑晏朝她挤眉弄眼,急道:“小声点!”
两人正躲在窗外偷听,阿团揶揄道:“瞧你那点老鼠胆子,刚才居然还装睡!圆圆姐姐,羞不羞!”郑晏呲牙在她腮帮子上咬了一口,两手一摊,道:“不装睡屁股就开花了,这不叫胆小,叫明……什么包来着?”
“明哲保身!”阿团拐了他一肘,抬手蹭掉脸上沾的口水,聚精会神地盯着屋里,低声道:“嘘,开始了。”
“分家?”郑重荫声音突然拔高一个调,讶异道:“好好的,分什么家啊?”
郑伯荣冷笑:“好好好,二弟,你总算说出口了!”他朝老侯爷的方向抱拳道:“既然父亲、母亲都在,索性趁此机会定了吧!这家到底怎么分,还请父亲示下!”
郑叔茂决心快刀斩乱麻,不耐道:“祖产和爵位都留给你,家产均分,母亲的嫁妆均分。大哥以为如何?”
郑伯荣傻了,疑心郑叔茂使了一招以退为进,皱眉确认道:“祖产和爵位给我?我……”
郑老侯爷拍着桌子吼道:“都闭嘴!老子还没死呢!轮得到你们商量谁承爵?”
郑重荫大松了一口气,摊在椅子里,笑道:“我就说嘛,分什么家……”
“不,分家。”老侯爷眯起眼睛,深深看了郑叔茂一眼,道:“待小四成了亲,你们都给老子滚出去单过!”
郑伯荣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惊道:“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侯爷头疼地看着他,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儿子!”
郑伯荣红着眼睛瞪着郑叔茂,后者面无表情道:“无论大哥信与不信,我对爵位无意,也从没生过害人之心。”他原以为郑伯荣同他一母同胞,纵然观念不合,总还是彼此信重的。岂料两个儿子险些折在他手里。如今真是寒了心,半点不愿多话。
“那我的两个儿子,我的旷哥儿……”郑叔茂紧紧皱起眉头,正要解释,老侯爷抢先道:“小孩子是弱,窗户漏点缝,被子蹬个角,一场风寒都能要了命去。你自个儿没看顾好,还敢嚷出来怨这个怪那个的?快闭嘴吧,我都替你臊得慌!”说完警示般扫了郑叔茂一眼。
“那、那母亲怎么说……”郑伯荣愣怔地望着钱氏的脸,整个人像扔进冰窟里过了一遍冷水,又架在火堆上烤似的。
钱氏其实也没想到老侯爷还愿意护着她,望着老侯爷的侧脸微微笑了一下,端起茶,面不改色地对郑伯荣道:“唉,我是感慨我和侯爷年纪都大了,待侯爷百年之后,这爵位顺着往下传,就该是你的、老二的、小四的……老大,你想哪儿去了?”
“我……”郑伯荣尴尬地头都抬不起来,想道歉又拉不下脸。要不是钱氏这番话,他也不会误以为郑叔茂为夺爵位,对他的子嗣下黑手。
郑伯荣将折扇反复打开又闭合,眼风扫了其他兄弟无数次,还是小心翼翼地对老侯爷道:“即便分家,也不能都出去啊,父亲母亲身边总要留个人使唤的。”
“是这个理。”钱氏跟着敲边鼓,不过她想留下的可不是郑伯荣一家子:“小四还小,不懂事,且需要长辈在身边提点着呢,何况那梁家的姑娘……”
郑老侯爷不说话,一脚踢翻了脚边的绣墩,钱氏晓得他这是烦了,吓得抖了一下,立即噤声。
屋内一时寂寂,老侯爷喝空了两壶茶水,将茶盏往桌上一搁,道:“就这样吧,树大分杈,子大分家,别一个个地哭丧着脸。待小四成了家,就把族里的耆老请来。趁这段时间,都出去找房舍吧,等我和你母亲老得动弹不得了,再叫你们回来侍疾,眼下都滚吧。”
“好,我等到四弟成亲之后。”郑叔茂冷脸应下。
“这……唉!”郑伯荣垂头丧气地拍着膝盖,不知说什么才好。老侯爷问郑济芾,他只谦和地笑:“我没意见。”
郑重荫微拧着眉,挠了挠后脑勺,叹道:“好吧,分就分。小璐一嫁过来就能当家做奶奶,也挺好的。”钱氏听了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没上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碍于老侯爷在场,没有教训他。
分家之事便这样粗略议定。
老侯爷回到前院书房里,点上长杆的翡翠嘴紫竹烟杆,凑到嘴边吸了一口,透过缭绕的烟雾望着眼前的人影,问道:“应了你分家,还不足?还想要什么,一气儿说了吧。”
郑叔茂自发拖过一张太师椅坐定,先不急着问罪,反而问道:“大哥并非子嗣艰难,而是叫老夫人害了。父亲若一早知道,为何没有阻止?”
老侯爷歪在软榻上吞云吐雾,不在意地说到:“我年轻那会儿比你们如今还艰难,八个兄弟,一人一条心,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保下你们兄弟两个吗?没本事、没能耐的怂货,连自个儿的种都护不住,还想要偌大一个侯府?也不怕砸下来压死他!”
老侯爷其实还记得没了的那两个孩子,尤其是前头那个还是他的嫡长孙,想起来也唏嘘不已,叹道:“怪只怪他们不会投胎吧。咱们这样的人家,哪一天不是踩在刀尖上过,我还能活几年?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倒不如从开始就不伸手。原想着两个哥儿没了,老大总能从风花雪月的温柔乡里醒过来了吧?结果呢,哼,烂泥糊不上墙,还不如璧姐儿争气。”
老侯爷的心是石头做的,郑叔茂自问做不到他这般冷血。反而被最后一句岔开心神,郑月璧是个好的,只叫一双糊涂父母带累了,不由担忧道:“璧姐儿的事……便不管了吗?”
“管什么?我瞧她选的这条路极好!”老侯爷瞪大了眼睛,警告道:“你也不许插手,若是节外生枝,惹出什么事端来,璧姐儿未必念你的好!”
郑叔茂沉默了一瞬,又开口道:“再来说说老夫人的事吧。她里边都烂透了,大哥不知道便罢了,我既然知道了,就没那么容易饶过她。”
老侯爷“嗯”了一声,磕磕烟锅,道:“你想怎么着?”
“送到庵里去,抄经念佛,修身养性,一辈子不许出来害人。”
“呵,”老侯爷讥笑:“你价码开得这么高,是等着我还价呢?”
郑叔茂认真道:“若不是团姐儿果敢机灵,昂哥儿已经没命在了。这样的处置,父亲还觉得过分吗?”
老侯爷摩挲着烟杆,沉吟良久,妥协道:“小四要成亲了,这事得缓一缓。先在福寿堂后院辟出个小佛堂来吧。分家之前,我不会容她再对几个小的下手了。”
钱氏突然就“病”了。
因冯氏还在养胎,中馈暂且交到云氏手中。吕氏眼红,却得了不少差事,云氏但求无功无过,待她和气,手也松。吕氏盘算一下,如今反而比钱氏管家那时更好,渐渐地便不再多话,甚至时常送郑月珏过来找阿团玩。
分家的通知也下放到各个院子里,云氏惊喜莫名,趁着管家的闲暇,兴冲冲地清点起库房,再有伺候的下人也要安置,哪些跟着出去,哪些留在侯府,哪些赎身回家。
阿团开始还相当谨慎,去逛个园子都要人在前头探路,确定没有人才敢出去透气。
一连几个月,再没见到钱氏和媚姨娘半片衣角,遂放了心,镇日拖着郑晏胡闹,愈发无法无天起来。
这天,阿团吃过朝食,得知郑月珏又要来,叫苦不迭:“我不乐意跟那位公主玩成吗?闻到榴莲味哭,投壶投不中也哭,见到毛毛虫还哭,真不愿伺候她!”说白了,熊孩子阿团嫌人家大家闺秀太娇气。
“那咱们去外院吧!”郑晏想得很简单,不想带她玩,那就避开好了,郑月珏来了找不到人,自然就回去了。
阿团心动了,但转念一想,又托着腮无奈道:“不行啊,仪门上有人看着,出不去啊。”
郑晏抱着手臂倚在椅子扶手上,笑得可贼了,眼睛里都是“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
第三十三章·所谓情深不寿
阿团满脸黑线地顶着一头稻草从狗洞里钻出来:“这不科学!这么高大上的侯府怎么会有狗洞!”
郑晏紧随其后,弹弹身上的土,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薛家还有个狗洞直接通到后门大街上呢。”
“真哒?”阿团眼睛亮闪闪的,问道:“那咱家有没有?我好想出去逛街啊!”
“没有!外头都是人贩子,拐了你卖到山里去,哭都来不及!”郑晏不自觉地用上云氏教训他俩的说辞,拿稻草将狗洞挡好,又伸手摘下阿团发间的脏灰和枯枝,念叨着:“弄干净点,不然叫他们发现这个狗洞,以后都没得玩了。”
两人挑人少的地方,边玩边闹,一路溜到老侯爷的书房附近,却听到一阵愤怒委屈的嘶吼:“开门!给爷开门!爷要剁了那个放荡的女表子!”
顺着声音找过去,只见一间厢房里门上挂了黄铜大锁,窗上别了木棍,里面不时传来叮铃桄榔砸东西的声音和大力砸门声。
阿团被吓得倒退半步,不确定道:“这是……四叔?”郑晏也有点愣:“嗯,这间屋是四叔的。四叔在骂谁?”
守门的小厮刚被郑重荫扔出来,脚边的红漆托盘倒扣在地上,碎碗片和饭菜洒了一地,面前只开了小半个窗那么大的口子,郑重荫一条胳膊从那里伸出来狠狠揪住那小厮的衣领,玩命似的往窗棂上磕:“你开不开?开不开!”
“祖宗!”另一个小厮一晃眼看见阿团两个,吊死的心都有了。他脸皱成一团,心急火燎地跑过来,压低了声音又急又快道:“四少爷,四姑娘,这儿不好玩!去别处吧,啊?”
郑重荫和梁家姑娘的亲事黄了。
用不着刻意打听,这一消息就插翅般飞满了承平侯府。下定那天送去梁府的聘礼叫人原样退了回来,大红绸子扎的团花摆在侧厅里,明晃晃地刺眼。
“之前老夫人去大佛光寺上香不是带着四爷去的么,钱家有位姑娘也跟着长辈去了,据说不知怎的落了水,又不知怎的叫四爷救了。众目睽睽之下那么一抱,可不就赖上了吗?”云氏趁郑叔茂不在,对阿团讲起了里面的来龙去脉,连没什么兴趣的郑晏也被压在一边旁听。
云氏如今想开了,与其护着他们天真地闭目塞听,不如早早了解这些手段,往后兴许还能有个防备。
“不止呢。”画屏如今被阿团纵得胆子大了,插话道:“钱家忒不要脸了些,如今满上京里散播四爷和那位钱家姑娘情投意合,表哥表妹,双宿双栖哩,倒弄得梁姑娘像后头插足的一样。”
阿团听得咂舌,追问道:“然后呢?梁家就退亲了?”
“不退亲又能如何?”云氏拿着绣样册子,一边选一边同她们闲话:“没见老夫人转头就请了媒人去钱家吗?梁家姑娘花儿似的漂亮,难道过来给人做小吗?”
按说阿团和郑重荫没什么接触,可听了这事就是说不出的郁闷,嘟嘴道:“救人还救出错来了?往后见人落了水,就都该往后躲不成?”
画屏唏嘘道:“四爷是善心,当时恐怕没多想就下去把人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