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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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他是想笑的,多可笑呀,他这么一个脾气古怪,又没良心的家伙,现在终于得到应有的惩罚了,被人抛弃的感觉不错,至少挺安静的。
可是他笑不出来,眼眶热热地,感觉到眼角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溢出来了,把他的心都烫到了。
他不喜欢这感觉,这也太安静了……
第28章()
海神隅疆过境,带来了一阵腥风,整个村庄有一半以上人口感染上了这种怪病,起先的症状只是无力、疼痛,到了后来身上会长出青紫『色』的疮疤,覆盖面积很大,且伴随着强烈的麻痒感,意识昏聩中的人一旦伸手去抓,疮疤便会破开,不断留出血脓,很难愈合,最后染上这病的人便会因为浑身伤口破裂,迅速感染而死。
现代科技都研发不出特效『药』来抑制灾情,就在瘟疫在村中爆发的当天夜里,北海村就被封锁了。无数带着消毒口罩的医护人员坐在大货车上,一路进村,抛下了可供村里的人食用半个月的食物之后又火烧屁股似地迅速出了村,就怕被无数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村民们拖住衣角,留下来做替死鬼。
而齐莞被齐傲和龙煜他们弃置于一间废弃的小屋子里整整三天,仅仅只是三天,却花了比三年还要长的时间来经历。
第一天的时候意识模模糊糊地,耳边只听到周围不停地传来屋外村民们痛苦的□□声,一声又一声,哀鸿遍野,声音之中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小孩,到了这时候,都是一样地无助,整日整夜地刺痛折磨着这些可怜的人们。到了晚上的时候尤甚,时不时地会传来门被无力地拍打着的声音,门外有人在虚弱地求救着,祈求可以让他进去、给他一支止痛『药』,或者干脆给他一枪来个痛快。
可惜齐莞没有止痛『药』,医院也没有止痛『药』,医院的止痛『药』早在第一天就用完了,被感染的人实在太多,外面投递进来的止痛『药』与绷带只是杯水车薪。齐莞想下去开门,可他已经连下床的力气就没有了,从小到大任何一次生病都没有此刻这般难受,这刺痛像是从骨髓深处一点点地逸出来,刺激着神经,而大脑则像是麻痹了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有一点用,这折磨就像是无底深渊,只能在寂寞的夜里独自一人默默承受。
第二天比第一天的痛感比一开始有所缓解,在昨天半夜的时候几乎是半昏半睡得失去了意识,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头胀疼胀疼,恍恍惚惚间瞄到手上那大片大片青『色』的褥疮一样的痕迹,起初还只有微微地麻痒,一到中午,疮的面积就越扩越大,手上、腿上、身上都遍布了,而且颜『色』也从青『色』变成了紫『色』,渐渐地,被疮口覆盖的地方就越来越痒。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皮肤的覆盖下的血管里肆意啃咬、作怪一样,就连骨头缝里都钻进了无数只小虫子,身体的每一个零件都在叫嚣,都在抗议。
经过昨夜一夜的挣扎、惨叫,所有的人都差不多已经虚脱了,就算再痛苦,再痒,都失去了叫唤的力气了,无力地躺在地上,用最原始的本能虚弱地□□着,像在岸边搁浅的鱼,勉力地张着腮,无言地忍受着一波又一波的难受。
许多受不了这奇痒的人用手挠痒,疮口很脆弱,一抓就破,脓血流出来,红红白白一大片,止不住地流,流干了,流尽了,人还没有死透,于是拿头去磕石阶,使不出劲来,于是就只能不停地磕、不停地磕,宁求速死也不愿再忍受这非人的折磨。
无限痛苦之中齐莞听到有人在叫妈妈,无助的,凄惶的声音,像在湖面之上投下了一颗石子,陆陆续续地,不断想起“妈妈!”,“妈妈……”的呼唤,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在濒死的前一刻,都不约而同地呼唤起这个潜意识里最温暖的名词来。
听着外头此起彼伏的呼唤,齐莞的心中只剩一片麻木。
人最可悲的不是一个人面临孤独,而是在一个人面临孤独的时候发现就连一个可呼唤的名字都没有。
妈妈对他而言不过是个陌生的名词,他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姐姐、朋友,所谓的亲人和朋友已经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将他当成累赘抛弃了。假的,全都是假的,呵呵,什么亲人,什么朋友,都是骗人的,就在他最需要温暖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又或者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他还有一块木牌。
那块紧紧贴在他的胸口,铬得他微微发疼的木牌,时刻提醒着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让他得以在最痛苦、最难过的时候紧紧抓着它,靠着它给的力气才能坚持下去。
说起来还真是可笑,这块木牌,来源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一个连同族都算不上的人。
他有着冰冷的体温、冰雕一样的侧面,一双幽蓝『色』、变幻莫测的眼睛,他的话很少,他和相处仅仅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但是,
他是他生命里唯一的真实。
他从不说谎、骗人、虚情假意,他从没说过和他是朋友,他也不会任何甜言蜜语讨人欢喜,甚至连最后的道别都是那么冷硬决绝,但是他比那些表面上的亲人、朋友都要真实一万倍,如果还有机会能再见到他,他希望能亲手把这块木牌还给他。
所以现在,他还不能死。
……
一夜的遍地□□声,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射』进了这人间地狱的时候,地上的大多数人已经失去了动静了,满身红白的血污,僵硬的身体,黯淡的眼睛里已经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而少数挺过来了的人并没有欢天喜地欢呼庆祝劫后余生的喜悦,一张张木然的脸庞沐浴在新的光辉之中,任由阳光洗尽身上的病毒与罪恶,活着,便是原罪。
推开房门的时候,外头阳光大好,鲜活的光线充盈了整个房屋,让经历了毒疮毁坏的脸尽情地享受着阳光的抚『摸』,齐莞知道,该是出去感受新的一天的时候了。
第29章()
话说龙煜和齐傲、齐悦一行趁着北海村未被封锁之前来到北海岸边,远远看去,只见海面如死水一般平静,但是天边乌云黑压压地盘桓于整个海面上空,像个巨大的黑『色』罩子,仿佛就要在抬头的下一面就立刻收拢下来,把海上的一切都吞噬进去,有种风雨欲来的沉闷压迫感。
看到这情形,龙煜首先退却了,说道:
“这样要怎么过海啊?还没到洛水之滨呢就被北海龙王抓去当虾兵蟹将了。”
面对他的退缩,齐傲只是冷冷一笑:
“龙道长若觉得危险,可以原路返还,齐某定不阻拦。”
想想村子里遭受瘟疫的惨状,再想到要被齐傲这老家伙瞧不起,龙煜心里很是不爽,但好歹是前辈,只得吞了气,跟着他们四处打听出海的船只。
北海被瘟疫侵袭,别说是出海的船只了,打渔人都不见一个,整个海岸边冷清萧条,只剩下海浪翻滚的细碎声音,三个人找了很久才只在附近的海岸线上找到了一只木制的小船,应该是打渔人用来归纳所捕鱼类的,是停靠在附近唯一的船只了。虽然看起来是无比简陋,但是眼下就连海岸线都要被封锁,三个人只得抓紧时间,赶紧上了船,趁着夜『色』驶向了大海。
在海面上行驶了好几天,充分证明了万事都是想得容易,做起来难的经典定律。
先前一两天的时候龙煜还兴致不错,憧憬着到了炼魔珠之后的情景,这么颗力量强大的珠子,要是被他得到了,连修炼都免了,可直接成仙了,想着想着就越是期待。
可是一连好几天徘徊在海面上,整天整夜地对着这无垠的海面以及一成不变的阴霾天空,愣是再伟大的志向都在这日复一日的无聊和乏味中烟消云散了。再加上整天面对齐傲和齐悦那两张冰块一样的脸,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以前在沙漠的时候好歹有齐莞在一边互相斗斗嘴解闷,现在倒好,只有两个木头人一天到晚一言不大发。
偏偏他们又像是在海里『迷』了路,原本估算着只需行驶三、四日的路程在海上徘徊了不知多少天,本来海面上的时间就很是模糊,现在更是晕头转向了,就连东南西北都已经分不清楚了。出来的时候将大半的食物都分给了齐莞,眼看着可食用的食物和淡水越来越少,这海面上又到处都是一样的景致,漂到哪都不知道了,直到这时候,三个人的心里才有了那么一丝恐慌,洛水之滨没找到,倒真成海上干尸了。
可干着急也没有用,这海就像是个巨大的浴缸,底下的塞子被拔了,水面上的一切物体就只能做螺旋式运动,再怎么走也靠不到岸上去。在三个人无声地担忧之中,终于在有一天喝光了海上的最后一滴淡水,这下,围绕着他们的问题就不再是在海上『迷』路了,还有那失去食物和水源以及在同一个地方不停徘徊的无助。
“这是幻象,把我们困在海上同一个地方让我们的船在原地打转,是有人施的幻术。”
记不清楚是失去水源之后的第几天,『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齐傲的声音,仍是一样的平静没有起伏,只是略带些沙哑,是一连好几天没有喝一滴水导致的。
严重缺水虚脱到无力再去回答他的话了,龙煜现在对这老家伙只有怨恨,叫他别来他偏要来,还害他把齐莞抛下,现在在这海上走『迷』宫,他可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他还要活着回去看看齐莞怎么样了,最主要的是,他还没有得到炼魔珠,还没有成仙,越想就越不甘心。
“父亲,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怎么破解幻术?”
回话的人是齐悦,听声音还能勉强保持冷静,但是看她的样子就『露』陷了,原本一丝不『乱』的头发凌『乱』而干枯,嘴唇干裂,平时精明干练的样子也不见了,只剩下落魄。
“这人力量很强,远远在我之上,凭我的法力远远破解不了他的幻术,现今之计唯有坚持下去,他要杀了我们易如反掌,他留着我们一定有他的意思,看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坚持二字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是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
齐傲不愧是齐傲,在不吃不喝数天的情况下坚持打坐,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愣是一声不吭,除了额头零星的冷汗与嘴唇的苍白能看得出他的忍耐,其他时候就像尊石像一样巍坐不动,仿佛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撼动他的意识。
相交齐傲而言,资历尚浅的齐悦和龙煜就吃力多了,勉强坚持了几天之后就支撑不住纷纷倒在了船舱里,失去了控制,船在没有人掌舵的情况下仍旧自如地行驶于海面之上,在原地打着圈子,像只诡异的、被人用幕后的手『操』纵着的提线木偶。船里面的三个人没有反抗的办法,只能任由那只幕后的手随意拉扯,拉扯到哪、便是哪,比笼中的鸟儿还要无力。
人的意志是有尽头的,就在龙煜感觉自己的身体承受能力以及意志力都快要到极限的时候,一场夜雨的忽然造访改变了他们三人的命运。
这天晚上,龙煜在意识朦朦胧胧之间忽闻得耳边“轰隆——!”一声炸响,比炸弹爆炸还要震耳欲聋。
一阵激灵之下急忙睁开了眼睛,只见石子般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往海面上砸,比碎珠子掉落地面的声音还要动听,天边一条入水银龙,将整块夜幕撕扯成两半,照亮了夜空,也将人脸上兴奋、狂喜的表情映照得一清二楚。
失水多天后的第一场雷阵雨,唤起了几近崩溃的龙煜和齐悦的神志,也不管身体有多沉重,都在第一时间起身迎接着从天而降的雨水,任由雨水将全身淋个湿透、贪婪地吮吸着这分外甘甜的水,让它滋润着干裂的唇、枯槁的皮肤、全身上下每一个因缺水而叫嚣着的细胞,就怕这全部的雨水都不够喝似地。
三个人之中,只有齐傲从头到尾仍是没有任何反应,这场雨来得太过诡异,在未确认它的真正安全之前他是不会喝的。
就在两个年轻人因为雷阵雨的到来兴奋不已,雨水还没喝几口的时候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得船身在大雨之中忽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随后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拉扯着。刚才还在兴奋地喝着雨水的龙煜被突然的摇晃晃得站立不稳,跌坐在了船边,刚想用手攀住船边努力站起来的时候感到手上一阵又粘又湿的触感,一回过头,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撼住了。
只见船头、船身、以及船边上不知何时早已被一种不知名生物占领了,一双双湿透了的、带着粘腻『液』体的手死死攀附在船边上,漆黑的夜『色』之中只能隐约看见那浸泡在海水之中的人类一般的形体,以及头上那对鱼鳍状的物体,一对对暗红的眼睛围拢在船边,带着嗜血的光芒。死死地盯着船上的所有人。
还没等龙煜有所反应,那群怪物就以闪电般的速度迅速爬上了船,一道惊雷闪过,映出了他们约有一米来长的身子,上半身有人的形状,两只手在船上飞快地爬行着,下半身是银白『色』的鱼尾,以诡异的速度快速摆动加速着前行地速度,仅仅只是犹豫的瞬间,就已经被这一群怪物爬上了船,转眼便被咬了好几口,那怪物牙齿还特锋利,被咬上一口便血流如注。惊慌之下龙煜抄起船舱内原有的一把斧头便朝那些怪物砍去,那东西反应尤其灵敏,砍了好几下都失手了,一怒之下便开始发狂似地随处『乱』砍,用尽了全力,仍是一个没砍着。
“别砍了!这是有人制造的幻象!”
齐傲的大声咆哮在这时候没有一点用,龙煜听也不听他的,本就对他怨念极深,再加上皮肉被怪物撕扯的真实痛感可让他无法相信会有那么『逼』真的幻象,提起斧头一阵猛砍,刀刀都砍到了虚空里,但这仍无法停下他被那些讨厌的怪物惹恼的怒火,在憋闷了那么久的情况下这痛快的杀戮很快让他红了眼睛,提起斧头没命似地瞎砍『乱』砍,没砍着妖怪,倒是把船身都砍出了好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