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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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夜里，放眼望去，山上没有一点光亮，整座岛气氛安静地可怕，失去了云雾的环绕，就连那一点云山梦绕的仙幻之感都消失无踪了，岛上的树木、花草都静静沉睡着，像生长在真空中，不见一丝飘动。这情况，别说是仙气了，还凭空多出了几分阴郁。
“传说中的仙山就这个样？”
虽然直白了点，但龙煜如实地说出了众人心中的隐忧。在无言之中默默走下了龟背，四处打量了一下，岛上除了树木花草，还是树木花草，一丝活物的气息也无。
“奇奇，你回去吧，洛水之滨已经不存在了，回到这辽阔海天之中去吧，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在离开之前，溯淼拍了拍那只巨龟伸过来的脑袋，语气里面满是宠溺。
亲昵地用脑袋蹭着他的手、他的衣服，那只巨龟很是通人『性』，听懂了他的话，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地，生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迟迟留恋着不愿离去，硕大的眼睛满含水光地看着他，真怕冷不丁就会滴个一两滴眼泪下来砸死个人。
最后无奈之下，溯淼只得叹一口气，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似地，温柔而疼爱地殷殷嘱咐道：
“回去吧。有了留恋，便会有牵挂，宁愿不要留恋，也不被牵挂束缚住，失去自由。从此以后，你自由了，天涯海角，来去自如。
我留给你的只有一句话，这世上任何地方都可以去，只是一个地方，千万不要涉足，那就是人间。记住，人间，人类，不要和他们有任何交集。
我言尽于此，听话，走吧，莫再留下一丝牵挂了。”
听了他的话，那龟十分通灵地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最后再望了他一眼，随后“扑通！”一声沉入水里，带动了一阵巨浪与满天海雨，不多时，便消失在海里，再也不见踪迹。
独自伫立在波涛翻滚的海岸边，平静地看着巨龟消失之后空余下的阵阵水波，嘴角不禁勾起一丝酸楚的笑。
不留下牵挂，说得容易，活了万年亿年又怎样？命中注定该碰到那个扰『乱』心神的家伙，逃也逃不掉，一旦碰到，留恋、牵挂，都成了笑话，预言一样笑话……
“唉，你刚才干嘛和那只龟说不要去人间，见到人类啊？人类有那么可怕么？难不成在你眼里，我比妖怪可怕？”
看到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黑夜里背影看上去又那么孤单寂寥的样子，龙煜的心里一动，直觉不怎么喜欢他现在周身的气场，内心很想要想个办法改变一下，但凭他那不解风情的脑子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治疗这孤单的方法，最后只能找句话问问，来冲淡一下这气氛。
转过头来，看着龙煜的双眼，溯淼抿唇一笑，道：
“若是人类个个都像你一样单纯傻气又可爱，我没准真会恋上人间呢。”
单纯傻气又可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错，这形容倒是很适合你呢，龙煜，你果真是‘单纯、傻气、又可爱’。”
可恶！为什么这白衣男子每次都一下戳中他的软肋，叫他压根没有回嘴的余地呢？一开始还以为他光是温柔和顺，这段不长的日子相处下来，才明白他比齐莞都要难搞一百倍！
看到齐莞都在一边笑到捂肚子的表情，又转眼看到天然在一边先是看看笑到弯腰的齐莞，再看看笑得恬淡的溯淼，仍是一脸懵懂的表情，龙煜就更觉得又气又尴尬，同时还有一点意外，
刚才如果没听过，头一次听到齐莞叫的是自己的名字，而不是那个调侃的“龙小道长”的称呼，心里，竟有那么一点点满足。
……
短暂地笑闹完毕，也该是继续上路的时候了。
虽然这仙山这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但是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也容不得他们多加怀疑了。岛上的树木丛林很杂，在没有灯光、只有月光的照耀下，只能隐隐看到大概的路，可以看出这周围的花草无论是在种类还是样式上都与人间有很大的不同，有个特点，就是十分鲜丽，即使是在这死气沉沉的黑夜里，也能看出这仙花的独特来。
沿着花草分隔出的不明显的路径一路往前走，可以沿路看到很多人间没有看到过的只属于仙气滋养下才生长出来的花，其中有沙漠里见过的一大丛琪花，在黑夜里静静地发出一明一暗的小小绿光，还有很多不知名的花草，有的能在夜里发光，有的散发出冷冷的香气，一路看来，叫人眼花缭『乱』。
让齐莞感到意外的是，要按照龙煜原先的『性』格，被这样当众取笑了那么久，非得恼羞成怒不可，可今天不但没在他脸上看到什么不快神『色』，反而还看到事后他一脸满足得意地神情，在月下笑得满足且得意。
“龙煜，我问你，你笑那么开心做什么？”
“齐莞，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齐莞奇怪地看了看他，问：
“什么问题？”
只见龙煜笑地更是开心，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裂开嘴，同时又觉得不是那么好意思直接问出口，便凑到他耳边，悄悄地问：
“齐莞，你刚才……我是问……你是真的觉得我单纯……还有那个……可爱吗？”
“…？…”
惊疑地看了看他的脸，齐莞如实地说问了自己心中的大实话：
“你脑子坏掉了吗？”
……
四个人沿着崎岖的路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一个地方，气氛比别的地方还要黑暗几分，连月光一碰到这里就照『射』不进来了，就在一片彻底的漆黑下，看到一座高高的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矗立在眼前，上面有题字，花了很大的力气，这才看清楚上头写的那两个字——
第51章（）
搭配上四周这死气沉沉，阴气森森的气氛，还什么仙山、仙岛呀，压根就和鬼门关没什么区别了，阴风刮过，让在场的四人都不禁感到冷飕飕地。
“这什么地方？难么诡异，进去还有命出来吗？”
听着龙煜的嘟囔，齐莞不由眼神一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好不容易找到了传说中的仙山，怎么一个仙人都找不到，这不禁让他原本激动地心冷了一半。
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天然那张沉静的侧面，低头思忖了片刻，在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最后咬咬牙，趁众人还在犹豫的时候，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们在这里别动，我自己一个人进去。”
冷不丁地说出那么一句话，其余的三个人都愣住了，其中惊讶过后溯淼只是安静地看向他，眼睛里有一丝耐人寻味，而天然一双幽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眼里闪过一缕不知名的情绪，犹如划过夜空的萤火虫。
最亢奋的则属龙煜了，听到他竟然一个人要去冒险，当下差点跳了起来，质问道：
“你说什么？看上去就那么危险的地方你竟然要一个人进去？你什么意思？你当我是假的吗？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面对龙煜严肃的质问，齐莞选择了沉默，默默地低垂着脸，表情隐藏在阴影里，唯有用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的动作泄『露』了他心中的痛苦与纠结。
不满意他逃避的做法，龙煜强势地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双肩，强迫他抬起头来，直视自己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齐莞，我真搞不懂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把朋友丢下自己一个人去冒险，你究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还是压根就没把我们当朋友？！”
话一问出口，就连龙煜都为自己的话惊呆了，一时间，愣愣地抓着齐莞的肩，试图从那张努力装作面无表情的脸上找到一丝证明自己方才的话不是事实的神『色』，可惜都失败了。
脸也白了，手也没劲了，呆呆地望着齐莞，嘴里喃喃地说着：
“齐莞，你……难道真的……”
“什么朋友不朋友，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也不想回答。”
故意作出冷漠的语气与眼神，挣脱开龙煜的钳制，最后看了在场的三个人一眼，便转过身，不带一丝留恋，果断地向那扇隐藏着无限危险与未知的大门走去。
那少年留下的最后一个眼神，偏布着孤寂荒凉与冰雪。
心上一颤，不由自主地迈动了脚步。
“天然。”
回过头，看了看那张给自己熟悉感觉的脸，天然幽蓝『色』的眸子里带着疑问。
“没什么，里面危险，小心啊。”
扯了扯嘴角，生疏地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随后便追随着少年的身影而去。
转眼之间，两抹身影便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齐莞！你给我站住！”
大喊着企图追上前方不见踪影的人，却在提气的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心脏似地，一阵窒息的难受之中，龙煜痛苦地蹲在了地上，被那股强大的不知名的力量摄取着心神，一阵又一阵的痛感袭击着全身，让他脸『色』苍白，一手用剑撑着地，一手紧捂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被不断流下的冷汗濡湿，视线越来越模糊，执着地看着齐莞的身影渐渐消失的方向，嘴里不住轻声呼唤着：
“齐莞……别走……齐莞……”
……
“你跟来做什么？”
看着身边的人冷冽的侧脸，齐莞早预料到这步似地，语气有丝无奈，更多的，却是无力与疲惫，连着脚步与身心一起疲惫。
“他看上去好像不太好。”
回头轻轻看了一眼，看到龙煜痛苦地蹲在地上的身影，天然状似无意地提醒着。
话一出口，便看到齐莞的背影颤抖了一下，微怔片刻，便又开始迈步前行，好像压根就没有这件事似地，齐莞的声音里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孤单：
“我也是为了他好……”
“可我不觉得，他希望接受你的这种好。”
沉默了一阵，很显然，天然的话刺中了他心中的软肋。
飘『荡』在黑暗里，齐莞的语气幽然，夹杂着浅浅的忧伤：
“像我这种人，是不配拥有什么亲人、朋友的。做我的亲人，只会被我伤害，做我的朋友，只会因我的连累而受伤。”
“如果是我，可以为了我爹和娘付出生命，即使他们已经不在了，即使他们无法对我作出任何回应。只要我做了，便心甘情愿。”
抬起欲待期望的眼睛看了天然一眼，齐莞忽然觉得，似乎眼前这人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知世事，心思纯净不代表不通事理，对于人类的亲情、友情，他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解。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他顾忌太多，远远比不上他的心无旁骛。
苦笑一声，齐莞叹道：
“你啊……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幽蓝『色』的眼睛看着齐莞：
“可是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
他的眼神清澈而犀利，仿佛能看到人的心底。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很显然，天然的话说中了他的心声。
齐莞敛下双眸，连带着瞳仁里盛着的两潭湖水，在黑暗里幽咽流转：
“话不是这样讲，我对他，和我对我的父亲和姐姐的感情一样，可是他对我……我也解释不清楚……”
听了他的话，各自沉默了一阵，就在齐莞以为对话已经结束了的时候，天然的声音忽然传来：
“那你对我呢？”
这个问题，他很早就想问了。
在经受了剥离之后，他发现，不仅仅是身体上，就连内心，每天都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少年所赐。
伏在他背上，感觉到他的温暖的时候多一些，在洛水海岛阳光下相视一笑的时候更多一些，在海龟背上，看到仙山踪影，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温热与兴奋的时候再多一些。
不回应不代表他的内心没有触动，他只是欠缺一个答案，在他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自会以他自己的方式作出回应。既然他自己无法得到答案，那就不如从对方身上找答案，这就是他自己的行事方式。
“我……我对你……”
完全猝不及防地面对他的提问，齐莞窘迫了好一阵子，满面飞红，好几次想要逃离，但都被他清隽的目光紧密追随着，那巨大的压迫感，让他无法逃避。
印象之中自从脱离了血族，见到的他多是消沉、寡言，曾几何时，他都忘了他曾经是城市月下、沙漠里那个拥有危险气息，穿梭在黑夜里的血族了，刹那间，恍若隔世。
沉思了很久、很久，齐莞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不一样，和对他，对父亲与姐姐，都不一样。”
“我知道了。”
和对亲人，对朋友都不一样，在人类的世界中，感情的定义那么多，不是亲情，也不是友情的感情，他会尝试着去发现，并寻找出来的。
……
说过这句话后，两人就再没有说话，各怀各的心思，沉默地往前走着，自从一入了这名叫幽冥的门之后，就像走入了一个真空的空间，没有一丝光线，就连天空给人的感觉都像是被一个大罩子罩着，四周很安静，鸟鸣虫声都没有。
眼睛适应不了如此黑暗的坏境，看不清楚前方的路，这感觉不由让齐莞感到一阵心慌，就在不知如何前行的时候忽然感到手心里一阵冰凉，很快，整只手都被冰冷细致地包缚住，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在牵引着自己往某个方向行走。
心里知道这是那人握住了自己的手，在带领自己往前走，又想起他做了几百年的血族，在黑暗里辨物的能力一定不差，想到这里，一股温暖的感觉就洋溢上了齐莞的心头，安心情愿地被那人拖着往前行，在静谧的诡异的气氛之中，有种甜蜜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滋生。
越是往里，空气就越压抑，仿佛这黑暗也是有层次感似地，像泼墨一般，越是深处的黑『色』就染上了越是重的墨，整个空间也像是被浓稠的墨汁堆积着，堆在人的心上，胸口憋闷得慌，可就是有这样一种魔力，诡谲而具有诱『惑』力，在这漆黑的空间里滋长，吸引着人往里探寻。
走了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