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梦西蜀-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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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丝竹之声,这倒的确是蜀音,只是技艺不熟,演奏中带了点生涩。这样的水准也能在皇宫里面上演?刘禅精通玩乐之道,不会听不出来,他怎么没把人轰走?
想着便往音乐传来的方向走去。那应该有一段距离,但似乎我才刚刚提步,就到了那舞台阶下,我直直地站着,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我,还是,他们根本就看不到我?
接着,我就看到一边坐着的刘禅,刚看到我还没能立刻就认出来,他须发皆已花白,身材微胖,眼角深刻道道深纹,他……他怎么老了那么多?他这样,有六十多了吧?
他手执酒杯,木无表情地侧坐着,看着台上的歌姬。正对舞台的高位坐着个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双目如鹰,目光锐利。
“安乐公。”那年轻人开口道。
刘禅回过神,转身道:“陛下。”
我一惊,那年轻人是……司马炎!
那我现在是怎么回事?又穿越了一次?不可能,没有人看得到我。那么我现在是一缕幽魂?还是……仅仅只是一个梦而已?
“安乐公,可思蜀否?”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那对眼中精光毕露,暗藏杀气。
刘禅的手稍稍晃了一下,酒沾到了手上,他握酒杯的手因为太用力而指节发白,惊诧、愤恨与伤痛同时在他眼中涌现,但他强压下那些情绪,堆起笑容,回道:“此间乐,不思蜀也。”
他身后有个一我不认识的大臣,听到他这么说,重重地叹了口气。
说完这些,刘禅又回过头去看舞台,但就在他的面容转出司马炎的视线之外的时候,所有的笑容从他脸上泯灭,只留下嘴角的一丝苦笑,和满面落寞与哀伤,他动了动嘴,低低吐出两个字,我听到那两个字似乎是……“兮儿?”
我挣扎着醒过来。
“兮儿?”我又看到刘禅的脸,还好还好,不是六十多岁的样子。
“我们……我们在哪里?”我看看四周,轻纱帷幔,织锦作垫,但一切都不断抖动着。
“在车上。”刘禅回答,他依旧抱着我,不知道他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会不会血液循环不良。
“车上?我们去哪里?”
他吸了口气,似乎有些艰难,“丞相府,朕……送你回家。”
“嗯,好。”我虽然心里高兴,但已经没力气兴奋什么的。
车驾停在相府门口,刘禅要抱我下车。我摇摇头,对他说:“我自己走吧。”
他点头,小心地扶着我,钻出车外。
我爹已经等在门口,身后是一班下人,刘禅一从车里出来,那些下人就都跪倒在地,我爹也拱手施礼。
“爹……我回来了。”我热泪盈眶,强撑着站直身子,对我爹微笑着。
“好,好,回来就好。”我爹也有些泪意,把刘禅和我引入府内。
我走了才十几步,就撑不住,觉得头晕脚软,刘禅二话不说,一下把我横抱起来。
“陛下!”我急道,宫里没其他人看见也就算了,现在我爹娘还有那么多下人都在,这样多容易让人误会,“放下我!”
刘禅没说话,也不理我,他熟门熟路地绕过外堂,直接到内苑,径直走进我的房间,把我放在床上。
好了,这下怎么都说不清了,这么多人看到,我总不能一个个解释过来,而且也要别人相信才行。
我有点生气,但又没那个力气去闹,他放下我之后,就板着脸只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翻身睡下,背对着他,也不理他。
他站了一会儿,见我一动不动,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过了不多久,我爹走了进来,看到我那样子,轻轻问了句:“兮儿,睡着吗?”
我翻过身来,慢慢要爬起来,跟在我爹身后的小新走了过来扶住我,让我坐起来靠着。
“你啊……”我爹坐在我床榻边,举手摸摸我的脸,他的手指有些凉,却柔软光滑,“瘦了那么多,你娘要心疼死了。”
“难道爹您不心疼么?”我佯作不满地说。
我爹呵呵一笑,“当然心疼了。你啊你……何必这样用苦肉计呢?”
我挑了挑眉毛,我爹这也太厉害了点吧,这么快就知道我的心思?
他脸上现出几分懊恼之色,“如果我知道你这样,我就应该……”
“爹。”我打断他,“我明白您的苦衷。陛下已经说了‘政有葛氏,祭则寡人’这样的话,说明他心里多少有所怨怼,我不想您和他再为我弄僵。”
其实话虽如此,在宫里的时候,我也曾怨过我爹,那时候我多希望他就是像曹操那样的权臣,不只是包揽朝中军政之事,而是可以完整地控制刘禅。
但我最终也知道,他不是曹操,我也不希望他成为曹操,所以我要导演这一切,我只能依靠我自己来脱身。
刘禅一再拿我的身体不适来做推脱,我也开始明白,哪怕我康复,他也会有理由不放我回去,所以,我不得不反其道而行,把他反逼到不得不让我走的境地。
被白美人处罚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我可以借这件事,来演一出苦肉计,所以我才要尽力瞒着刘禅,但同时又要让他看到我受到的伤害,我瞒得越紧,他就越想知道,知道后在他心理上造成的冲击也就更大。
那晚我绑住自己的腿,让膝盖那里的红肿难以消退,还更加厉害,我故意让小青在我手臂上涂药油,让刘禅会发现异常。
而后,我便开始几乎不吃东西。
这是我故意的克制,当然就是“心病”,我很清楚以我当时的体质,不需要多久,我的身体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症状,虚弱无力、昏沉嗜睡只是最基本的。
所以我不能让赵统知道,我不能让他看到我这样折磨自己。
其实整个过程虽然并不长,但我也很害怕,我怕还没逼刘禅放我回家,我就先把自己给弄死了。我怕会产生什么急性并发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好在最后我还是成功了。
不过刘禅应该多少还是知道的吧,不然他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执意把我抱进我自己的房间,那是他最后的挣扎吧,充满了无奈的悲剧色彩。
只不过这一切都被我爹轻易看穿。我总是忘了,我爹有多么的不平凡。
“想吃什么?”我爹慈祥地看着我,“我让人给你准备。”
“我饿了那么久,什么都想吃啊。”我说,“不过……现在一下子大吃会死人的,先喝点粥吧。”
不用我爹吩咐,小新立刻在旁边答应一声,赶忙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就又进来了,我还在想怎么煮粥有那么快的,就看到我娘一起进来了。原来我还没到相府我娘就亲自跑到厨房忙开了,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一直没见到她。
“娘。”我要下床。
“你躺着!”我娘有些霸道地说,“都这样了还不安分。”
我娘把粥放在桌上凉一下,又回头对我爹说:“刚才蒋长史找你,似乎有要事。”
我爹听了稍稍敛容,站起来对我说,“那我晚些再来看你。”然后就走了出去。
我爹走后,我娘就一边喂我一边和我闲聊起来,说了些府里最近的事,最多说的还是瞻儿,没想到说着说着那小家伙真出现了。
他穿着一件蓝紫色锦缎小棉袄,白绒镶边,衬得一张小脸格外粉嫩,他一开始还只是倚在门边偷看我们,被发现之后就笑呵呵地扑了进来。
“瞻儿,姐姐累,别缠着姐姐。”我娘训诫道。
“姐姐累吗?”他睁着大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忍俊不禁,“瞻儿在的话姐姐就不累了。”
他高高兴兴地留在房里玩起来,不过就像我娘说的,我的确是累了,喝了粥之后,和我娘聊着聊着就犯困,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如愿得偿
我觉得自己养成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睡到半夜醒过来。
然后我又觉得饿了。
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个让自己几乎处在绝食状态整整七天的人到底是不是我。
我自己坐了起来,看看窗外明月光,唯一想的事情却是,我好像十多年没吃过月饼了。
“你不知道半夜不睡觉是很伤身的吗?”房间的角落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我吓了一跳,眯着眼睛往那角落里面看,就看到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老大,有没有搞错啊,早说过人吓人吓死人啊。”我不满意地道,“再说了,你不也没睡吗。”
赵统走过来,坐到我身边,直直地看着我,又抬手摸摸我的脸。
“喂,你干嘛这么看……”我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拥到怀里,他的气力很大,弄得我有点透不过气来。
“轻……轻点……我……不能……呼吸。”我捶着他的背,挤出来这几个字。
他总算放开我,我大大地喘了几口。“老大,你不用这样吧,”说完我就开始咳嗽,他带着歉意地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说“对不起”。
“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已经回来了?总不可能是我爹娘来通知你的吧?”
“其实……那天之后,我每天都会来看看,今天总算看到你回来了。可是……”他勾起我的下巴,“你怎么……变成这样?”他满脸心疼的神色,“你知不知道我一看到你,都不敢相信只有一个礼拜没见你。”
“所以我才让你这段时间不要来见我嘛。”我嘟囔道,“不然你一定不同意的。”
他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说那个之前——”我有些尴尬,“我饿了,能不能给我弄点东西来吃?边吃边和你说?”
“好,你等等。”他答得爽快,转身出去了。我还愣了一下,这么晚他哪里给我弄吃的来?不会去打家劫舍吧?冲进人家家里,冲着别人喊:“打劫!打劫俩烧饼!”那画面想想就很有喜感。
他走了大约有半小时,又回来了,给我拿来了一些点心,还有一碗银耳汤。我看着都有点傻了:“你哪里弄到的?”我知道相府里肯定是没这些东西的。
“你不知道宫里御膳房是二十四小时留火的吗?不过这个……”他笑着拿了一块红豆糕喂到我嘴里,“这个是他们点心师傅多做了准备自己做宵夜的,被我抢来了。”
“你还专门跑了趟宫里?”我嘴里塞着东西道。
“没办法,老婆大人肚子饿了。”他故作委屈状,然后又笑起来,摸摸我头说,“没关系,又不太远。”
两块红豆糕下肚,我感觉好了很多,开始和他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越听眉头越紧,等到我把点心吃完,把事情也都讲完了。我抿着银耳汤,小心地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让你知道了吧?”
他阴沉着脸看着我,眼中有怒意,也隐着丝丝不忍与忧心:“早知道你要这样,我就是把你劫也要劫出后宫。”
我把碗放在一旁,抱住他的腰:“所以我才不告诉你,你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把我劫出来,你想过后果吗?”
“也总比你现在这个样子好。”他抚着我的头发,语气中满是懊悔,“要是你出个什么事,你叫我……”
“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我打断他,“我真的没事。”
他紧紧地抱着我,好像怕一放松我就会溜走似的,“以后,再也、再也不许对自己这样了,听到没有?”他呼出的热气在我颈窝,有点热,有点痒。
“嗯”我应到。可心里却想着,如果再有这样的事,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也许我还是会如此,只是不知道那时候,我还会不会如此幸运,可以安然无恙地脱身。
有了按时三餐,我恢复得自然不错,脸上很快就长肉出来,精神也好了很多。刘禅第二天就来看我,过了两天后又来,那个时候我已经手里有足够的力气弹琴了。事实上,那天他到后院的时候,我也正好在抚琴而歌。
“风霜,消磨傲骨作尘,又一度春,黄沙,埋葬功过几本;
旧时,一曲古调萧声,只影独人,暮色,徘徊不肯西沉……”
“这是你当天跳舞的那支曲子吧。”等到一曲终了,我身侧突然出现刘禅的声音。
我赶忙起来要向他行礼,他阻止我说:“何必那么客气。”他用手随意拨了拨琴弦,“你还没回答朕呢,刚才那首就是你在太后前跳舞的曲子吧?”
“是。”我回答,“没想到你记得。”
“关于你的我都记得。”他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弄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
“对了,你身体好些了吧?”
“托陛下福,好多了。”我客气地说。
“托朕的福?”他嘴角带上几分讽刺的笑意,“是朕害你成那样的吧。”
“不……不是。”我嗫嚅道。
他半仰着头,看着天,轻轻叹了口气,“兮儿,以后,不要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顿了顿,这么说,他已经知道是我苦肉计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一直都知道还是刚刚反应过来不久?
我没有吭声,他低头看我,“为什么你就这么,不愿意呆在朕身边呢?”
我依旧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倒不是我不愿意说话,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这刘禅什么时候开始总能把我堵的没话说了?
“罢了罢了,”他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还是弹一曲给朕听听吧,你不会连这都不愿意吧?”
我也松了口气,“当然不会,不知道陛下想听什么?”
“就把你刚才那曲再弹一遍吧。”他在琴对面坐下。
我说“好”,然后在琴前坐下,轻拢慢挑,吟声清唱:
“风霜,消磨傲骨作尘,又一度春,黄沙,埋葬功过几本……”
一曲终了,刘禅有些感慨地笑了笑,“‘折戟沉沙,扬鞭绝尘,无非刀锋偏冷,白骨森森,只为青史两字忠贞’,国家有忠志之士开疆拓土,实为朕之幸也。看来……有时候朕是生于福中而不自知啊。”
他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当初朕刚看相父的《出师表》时,觉得相父……”他用手指抵了抵太阳穴,笑得有些尴尬,“觉得相父教导之言太切,简直不分君臣。”
“陛下……”
他做了个“止”的手势,“可是最近再看,却发现此真乃为人父者远行前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