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八-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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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有许久,魏惠王率先打破沉寂,笑道:“呵呵呵,我说诸位,养啥神哩?不就是推举个执牛耳的人吗?依魏罃看来,有一个人最是合适!”
魏惠王诧异,圆睁两眼:“请问苏子,有何不可?”
苏秦再拜:“天下会同,歃血盟誓,此乃明于天地鬼神,非身贵言重者莫能为也。苏秦出身草野,身贱言轻,何堪当此重任?苏秦再请诸位君上收回贵言,另推人选!”
魏惠王大是失望,身子朝后微微一仰:“依苏子之见,何人可执牛耳?”
“此事关系纵亲大业,臣不敢建言,还请诸位君上共议!”
场上再现冷静。
韩昭侯突然冒出一句:“要不,诸位共执牛耳,如何?”
“成何体统?”楚威王发话,“苏子一直强调古时成制。按照成制,何时有过共执牛耳之说?”
众人齐望苏秦。
韩昭侯遭此抢白,不无尴尬,嘴唇吧咂几下,半是讥讽道:“韩武说错了,该由楚王执此牛耳才是!”
“哈哈哈哈,”楚威王长笑几声,“熊商世居蛮荒,何德何能,敢到中原执掌牛耳?不过,熊商倒想推举一人,请诸位公议!”
楚威王的目光缓缓转向齐威王,朝他微微点头。
楚威王公然推托不说,反而推举他人,大出众人所料。
楚威王的目光缓缓转向齐威王,朝他微微点头。
就在众人皆以为他推举的是齐威王时,楚威王陡然转向魏惠王,指他笑道:“呵呵呵,熊商所举之人就是他,魏兄!”
“田因齐也举魏兄!”齐威王的大手也指过来,朗声附和。
魏惠王万未料到两个老对手会共同推举他,一下子蒙了,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韩、赵、燕三君无不记挂当年魏罃在此朝王时的嚣张旧事,原本排斥他,未料到楚、齐竟然联袂推举,一时竟也语塞。
苏秦心里一凛,不由得打个寒战,睁眼盯向魏惠王。
魏惠王这才反应过来,爆出长笑,“哈哈哈哈”的声音比楚威王发出的还要响亮,笑毕方道:“我说熊兄,还有田兄,前番孟津之会,是魏罃不自量力,执了牛耳。魏罃何以敢执牛耳?因为两位仁兄大驾未至!此番两位仁兄皆在,魏罃何德何能,再敢逞狂?”转向其他诸侯,“以魏罃之见,这只牛耳由熊兄执掌,诸位意下如何?”
不待众人接腔,楚威王连连摇头,拱手推辞:“魏兄不必过谦!前番孟津之会,熊商身体欠安,未能赴会,一直引以为憾。槐儿回去,熊商再三向他征询大会盛况,对魏兄能力、德望,甚有感触。此番我等又在孟津会同,执此牛耳,自然是非魏兄莫属!”
“是啊,”齐威王再次附和,“前次田因齐也未到会,此番算是将功补过!魏兄不必推辞,田因齐实意推举,并无半点虚假。”扫向众公侯,语气诚恳,“也请诸位听因齐一言。因齐之所以推举魏兄,原因有三:其一是,魏地处中国,为天下中枢,当执牛耳。其二是,我等会同合纵,意在摒秦,魏西接强秦,抗秦首当其冲,因而魏兄当执牛耳。其三是,昔日文侯内实仓廪,外修甲兵,中和德政,数合诸侯,堪为天下典范。及至魏兄,内善治国,外善治兵,足当此任!”
齐威王连说一二三,真真假假,听得魏惠王耳根发热,脸颊热烫,双手再推:“不可,不可,魏罃没此德望,不敢再执牛耳矣!”
“苏子,”楚威王望向苏秦,“群龙不可无首!合纵是你倡导的,牛耳你又坚辞不执。熊商与田兄实意举荐魏王,他又不肯,你来说句公道话,由谁执掌合适,我等尽皆听命!”
众人齐望苏秦。
平心而论,六国纵亲,实力最强的是楚,称王最早的也是楚。楚威王拒执牛耳不说,这又力荐魏惠王,实出苏秦所料。见他此时将球推过来,苏秦只好接招,笑道:“六国纵亲,即为一家,自应不分主次,不论大小。因而,谁执牛耳皆可,不过是代行公道而已。因而,苏秦建议,执牛耳之礼,可由诸位君上轮流担当,每君轮值一年。”
如此大的难题,苏秦轻轻一句就化解了。六国君主一听,皆是振奋。尤其是韩、赵、燕三个小国公侯,见苏秦此言一如所摆圆席,丝毫没有蔑视他们邦小势弱,内中充满感动。
“诸位君上,”苏秦环视一周,缓缓说道,“至于此番会同,苏秦倒有一个建言。方才楚王建议由魏王执牛耳,苏秦窃以为在理,因为会同地点是在孟津,属魏国地界,魏是东道主,魏王理当执耳。至于下次盟会,待会盟之时,苏秦另行奏请诸位君上,他日复议如何?”
赵肃侯、韩昭侯、燕文公尽皆点头,楚威王、齐威王轻轻鼓掌。
魏惠王不好再推,拱手一圈:“诸位兄长,苏子,既然大家都来抬爱,魏罃就不推辞了,明日权执牛耳,竭尽地主之谊!作为回报,魏罃承诺,诸位在魏的所有开销,包括明日会同一应开销,尽由魏库支出!”
五位君主尽皆抱拳:“谢魏兄!”
“呵呵呵,诸位仁兄不必言谢!”魏惠王摆手笑道,“魏罃这是抛砖引玉。及至下次盟会,无论是哪位接替执耳,魏罃就又赚回来了!”
众君纷纷点头:“谨听魏兄吩咐!”
众人皆笑起来,场上气氛松活不少。
“诸位仁兄,”魏惠王又是一笑,“既然由魏罃执牛耳,罃就要多说一句。今日天下会同,皆仗苏子一人之功。合纵期间,苏子的身份是六国特使。如今纵亲已成,特使名分就不合时宜了。再说,六国纵亲之间,也应有个协调。魏罃提议,六国共设外相合纵司,由苏子兼任六国外相,专司纵亲事务,协调同异,可称纵约司长,大家意下如何?”
众君纷纷点头:“谨听魏兄吩咐!”
“纵约司长有点儿别扭,干脆就叫纵约长!”赵肃侯提议。
众君再度附和。
苏秦连连拱手:“谢诸位仁君抬爱!”
“如果六国拜相,”韩昭侯接道,“明日会盟当是最佳时辰。只是,拜相是要相印的。苏子已拜韩、赵二相,韩、赵的相印早已备下。余下燕、魏、齐、楚四国,敢问备下相印否?”
“呵呵呵,韩兄呀,”魏惠王笑应道,“你和赵兄的相印拜得早喽。天下会同,六国共同拜相,印玺就得一致。若是肥瘦不等,苏子用起来也是不便。苏子若是爱金子,就会偏重大的;若是偷力气,就会偏重小的。待到加玺时,他只顾挑大嫌小,岂不把大事误了?”
魏惠王几句俏皮话说完,众人越发笑得欢了。即使苏秦,也只有抿着嘴儿乐。
“这可不行!”韩昭侯笑过,接上他的话,“贵贱有别,相印如何等同?”
六国会同,楚、魏、齐三家皆王,燕为公室,只有韩、赵仍是侯爵,在六国中地位最低。韩昭侯于此时发出此问,显然是有所用心。
见他提出这个,赵肃侯亦敛住笑,正襟危坐,不失时机地轻轻咳嗽一声,算作响应。
苏秦显然早已想过这个问题,沉声应道:“韩侯所言极是!”抱拳扫视一圈,“诸位君上,眼下天下并王,周制不存,周礼自应变革。今六国会同,理应同尊,是以苏秦建议,趁此良机,六国不妨彼此相王,尽皆南面称孤!”
“好好好!”为率先称王而苦头吃尽的魏惠王应声叫道,“魏罃赞同!韩、赵、魏本为一家,魏罃独自居上,真还睡不安稳呢!”
众人尽皆点头。
众人再次发出一阵哄笑。韩、赵、燕之君皆没推辞,齐、楚两个威王也不便反对,六国相王之事算是默认通过了。
见众人笑毕,赵肃侯接道:“老相印不行,新相印一时又不及铸造,明日如何拜相?”
魏惠王不好再推,拱手一圈:“诸位兄长,苏子,既然大家都来抬爱,魏罃就不推辞了,明日权执牛耳,竭尽地主之谊!作为回报,魏罃承诺,诸位在魏的所有开销,包括明日会同一应开销,尽由魏库支出!”
“呵呵呵,这个不难!”魏惠王显然早已有备,“魏罃不才,倒是带来几个金匠,这就传令下去,让他们连夜加工,为诸位赶铸相印,待盟誓结束,我们共同拜相,如何?”
众人尽皆点头。
“不过,”魏惠王敛住笑,一本正经,“铸相印的金子魏罃就不垫了,免得日后扯不清楚!”
众人笑道:“自然,自然,这个自然。需要多少金子,魏兄说个数就是!”
“魏罃不懂这个!”魏惠王缓缓晃动肥硕的脑袋,“待回到行辕,自有司徒朱威提秤拎筐,到各家辕门收金子去,届时诸位莫要不认账就是!”
笑声更加响亮。
“苏相国,”魏惠王转对苏秦,“今日你请客,又是纵约长,当是东道主。除去这些,是否还有他事?”
众人尽皆点头。
“没有了!”苏秦敛住笑,拱手应道。
“要是没有别的事,魏罃提个建议。诸位都是雅人,此处偏幽雅致,亦无外人在场,更无御史在侧,我等何不各『操』管弦,敞开情怀,来个自娱自乐如何?”
第077章  捧六印苏子会同 游虎牢四王谋秦(3)()
魏惠王摩拳擦掌,不无夸张地朝手心“呸呸”连吐两口,转对仆从:“拿琴来!”
诸君也都兴起,纷纷讨要自己擅长的乐器。不一时,河水北岸,鹤鸣山下,琴瑟应和,钟磬互鸣,管弦协奏,与附近林中的百鸟鸣啭、河水激『荡』交响一处,天地为之动容。
苏秦静静坐着,倾心听着,两行热泪缓缓流出。
此时此刻,除去秦公,天底下这几个最具威力的大人物终于放下争执,坐在一起,共奏乐章了。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在眼前,不失为一个良好开端。
“君上,”姬雪轻轻『揉』捏他的脚道,“观你气『色』,好像不高兴?难道苏子没来?”
翌日,东方微白,孟津方圆三十里内人欢马叫,一片喧闹。及至卯时,盛况空前的会同仪式终于在筹备数月的会同台上拉开序幕。
整个盟誓仪式的主持人,也即司盟,无可争议地由六国共相、纵约长苏秦担当。
遵循古制,仪式为九,分别是:一、掘地为坎;二、执牛耳;三、载正书;四、读书;五、歃血;六、昭示天地六方神明;七、载副书;八、杀牲;九、和牲埋正书。
会同台顶高九丈九尺,取九九大阳之数。台呈六边形,每边各六丈,方圆刚好三十六丈,合天罡之数。台中心是一土坎。坎呈方形,四边各一十九尺,周长七十二尺,合地煞之数。坎深八尺八寸,为大阴之数。坎正北土壁上另辟一龛,置放各『色』宝玉,其中有璧、璜、瑗、环、块、佩各六,分别刻着六国姓氏。被执于坎中的是头棕红『色』牛犊,膘肥体壮,于去年秋分日出生,此时刚好一岁,届满周天之数。由于四肢受执,动弹不得,牛犊子瞪圆两眼,不无惊惧地紧盯坎上越来越多的华服锦冠,“哞”一声发出悲鸣。
旌旗猎猎,长号声声。
纵约长苏秦健步登坛,朗声唱宣:“吉时到,魏、楚、齐、韩、赵、燕六国纵亲会同暨盟誓睦邻仪式,正式开启!”
纵约长苏秦健步登坛,朗声唱宣:“吉时到,魏、楚、齐、韩、赵、燕六国纵亲会同暨盟誓睦邻仪式,正式开启!”
鼓乐奏起,长号再响。
接着,在苏秦的主持下,魏惠王健步走下坎内台阶,握牢牛犊左耳,紧随其后的司祭手持利刃,于眨眼间割下牛耳。
早有人执玉敦于侧,接于正在滴血的牛耳下面。
由于司祭下手极快,那牛犊子初时并未觉得疼痛,只是在断耳的鲜血将要滴完时,才猛地甩头,悲壮地发出一声长“哞”。
待血滴完,司祭从魏惠王手中接过牛耳,扔于坎中,而后拿出一根桃木,一端缠绕麻丝,在玉敦上连拂几拂,扫却血中邪气,而后接过玉敦,跟在惠王身后,跨上坎沿。
上坎之后,司祭将玉敦呈给司盟苏秦。
苏秦朝一只玉砚内倒下少许牛血,早已恭候于侧的楼缓即以朱笔蘸血,在一块选好的白帛上书写屈原拟就的盟书。
约一刻钟之后,楼缓书毕,将盟书呈给苏秦。
苏秦一手执盟书,一手执玉敦,健步登上旁边一个铺有锦毯的土台,代会盟者向天地鬼神宣读由楚国才俊屈原草就的盟辞,辞曰:
“君上,”姬雪轻轻『揉』捏他的脚道,“观你气『色』,好像不高兴?难道苏子没来?”
天运不通,道失德倾
周室式微,礼坏乐崩
君臣不协,『奸』盗丛生
更有暴秦,酷法苛政
祸加天下,殃及苍生
肌肤润镝,骸不入冢
苏秦宣读完毕,步下土台,趋至魏惠王面前,缓缓跪下,将玉敦捧至齐眉,朗声奏道:“请魏王歃血!”
鬼神震怒,民怨沸腾
周人苏秦,倡导合纵
列国六君,纷起响应
于此秋分,孟津会盟
共起誓愿,昭示神明
“嗯。”姬雪豁然有悟,连连点头,“还是苏子想得深远,六国真就那样,貌合心不合。”抬头一笑,“哙儿,没别的事了。再有新鲜事,莫忘讲来听听。此处四不靠邻,闷死了!”
凡我纵盟,互不加兵
同仇敌忾,患难与共
交相往来,力行五通
六邦无阻,道路不壅
共制暴秦,同惩元凶
皇天后土,六姓祖宗
有目共睹,以鉴此盟
有渝所誓,明神殛之
亡其族类,俾坠其命
苏秦宣读完毕,步下土台,趋至魏惠王面前,缓缓跪下,将玉敦捧至齐眉,朗声奏道:“请魏王歃血!”
魏惠王接过玉敦,举至唇边,轻啜一口,伸手朝嘴上一抹,弄得下巴上满是鲜血。继而是楚威王、齐威王、韩昭侯、赵肃侯和燕文公。各自轻啜一口,将下巴涂红。
看到年岁最长、德望最高的燕文公站在最后,苏秦不由得心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