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缺九州经典力作(套装共11册)-第2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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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艰难地在他耳边低声说:“别叫!是……是我。”
老头听出这是安学武的声音,这才略松了一口气。他也顾不上追问详情,按照安学武的指示,先扶他躺下,简单包扎伤口,然后让巡更的衙役们迅速把南淮最有名的几名大夫请来,在一家家敲门,把附近的捕快们都叫过来保护他。所以云湛到来时,就见到了这么一幅场景。
捕快们都是从热被窝里被敲起来的,个个睡眼惺忪。云湛一边听着小捕快的叙述、在他的带领下往里走,一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不大对啊,他想,如果安学武真的在半夜遇刺了,为什么天罗还要在天明时多此一举地来警告自己,那不是吃饱了撑的脱裤子放屁?此外,安学武从来不是个怕死的人,何至于召唤那么多捕快过来——这些普通捕快在天罗面前也没有用啊,一根天罗丝过去,十个捕快就能分成二十段。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心中一动,随即现出满脸喜『色』,看得身边的捕快不明所以。他一脚踢开门,轻快地走向床上放置着的那个裹在被子里的人形,低喝一声:“劣货!你假死骗谁呢?”
安学武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云湛一愣,随即听出他的气息确实很微弱,这一点很不容易假装,再看看他的脸,惨白而无血『色』,眼眶深陷。云湛慢慢伸手掀开被子,立刻闻到一阵鲜血和『药』物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气息。新换的绷带上,血水正一点点渗出来。
云湛还不敢相信,伸手搭了一下安学武的脉搏,还在缓慢跳动,但已呈衰竭之势,这可绝对做不了假了。他放下被子,摇了摇头:“我看你弄出那么大的声势,唯恐整个南淮城的人不知道你快要嗝屁了,还以为你在故意示弱,引诱敌人入彀呢,结果你是在……反其道而行之。”
“至少连你都上当了,不是吗?”安学武低声说,声音嘶哑无力。
云湛不答,想起刚才三名天罗来找自己的情景。看起来,他们也的确被安学武蒙蔽了,以为对方是在诈伤示弱,否则就不必在警告自己。
“我必须用这个办法,”安学武又说,“虽然很冒险,但好歹能拖一段时间。否则他们转头再来,我就死定了。”
“我有点想不明白,”云湛先挥手让屋里其他人都出去,扭过头说,“看门老头和巡更人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可见并不是一帮子人一拥而上的群殴,而是倏忽倏去的偷袭。你是暗杀的大行家,怎么可能着道?如果说南淮城里有什么人能躲过天罗的暗杀,一个是我,一个就是你。”
安学武吃吃笑起来:“凭什么你排在我前头……老师跟你说吧,按理我的确不会中招的。可是,那时候我分析能力。在天罗面前,一刹那的分心,几乎就意味着死亡。当然我运气好,躲过了心脏要害。小腹上的伤势,看起来严重,却并不容易置人于死地。”
云湛点点头:“这点我清楚,你死不了。可是你为什么会分心?有什么东西居然能让你分心的?”
安学武眼珠子一转,云湛顺着他的眼光看向床头,那里放着一张纸。他拿起纸来,发现那上面不过是记录了几个人的基本信息而已:胡松阳,男『性』,四十一岁,南淮城东响记烟花店账房先生。
一月十七,杀南淮城粮商梁万才
三月二十四,杀青石城游侠郑浩
……
霍剑,男『性』,二十五岁,无业,居所在南淮城东郊橡木村。
二月初三,杀白水城总捕头王竹
四月十一,杀南淮城苦修士金力
……
岳玲,女『性』,二十一岁,南淮城著名青楼天香阁『妓』女。
“这都是些什么人?”云湛问,“好像每一个都挺能杀人的样子。”
“昨晚我翻看卷宗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里面偷偷夹上了这张纸,”安学武咳嗽一阵后回答说,“就是看到这张纸,让我一下子分了神。”
第一祭:缚恶 八、()
纸钱烧过后的灰烬漫天飞舞,吸入鼻腔后,感觉很呛人。眼前是一座新坟,廉价的墓碑上面简单地刻着父亲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并没有多余的字。父亲就在几尺深的地下,离自己很近,却永远不可能坐起来听自己在他耳边唠叨吵闹了。
你们要听从魔主的训导。纵然他还在深深的地底,也仍然能听到你们虔诚的祈祷。
“逝者如斯,”田炜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但你的眼光需要向前看。你还有漫长的人生之路要走。”
你们要走魔主指给你们的路,唯一的光明之路。
田炜牵起了他的手:“走吧,回去吧。”
他并没有抗拒,跟在田炜身后,慢慢离开了坟场。在他的身后,他人的孝子贤孙们或哭泣,或嚎啕,或长跪不起,把阴郁的气氛散布开来。白『色』的纸花落了一地,此起彼伏的刺耳鞭炮声冲击着耳膜。而父亲就在那些纸花和鞭炮碎屑的下面,在触『摸』不到地表的地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腐烂。
魔主就在地下,他的身躯永不会朽烂。总有一天,他会回到地面之上。
又是一夜的噩梦。席俊峰慢慢睁开眼睛,调节着自己的呼吸。他总是在各种各样的梦境中回到童年时代,回到父亲死亡的时候,回到那股血腥味的笼罩中。这样的睡梦让人疲惫不堪,醒来时甚至会感觉喘不过气。对于席峻锋而言,唯有把这样的梦化作支持自己前进的动力,才能在白昼的时光中迅速排解掉那种仇恨和愤懑。他从不讳言这些梦,甚至于把它们用来激励自己的下属,“很奇怪,每当我觉得工作太辛苦,想要稍微偷点懒时,就会做那样的怪梦。”席俊峰每次都对下属们说,“那种感觉,就像是死去的老爹给我托梦、以此警告我一样。他似乎是在提醒我,在把九州大地上最后一个净魔宗的信徒也绳之以法之前,绝不能送半口气。”
那几乎是席峻锋仅有的提到自己仇恨的时候,其余时间,他都在『插』科打诨。
他利用吃早饭的时间调节着自己的情绪,等到走进按察司的时候。已经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这也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在下属们面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上级的懒散会加倍地传染给下级。
他先向按察使汇报了一下近期的邪教案件与破案进展、回到捕房时。摘快们都到得差不多了。他们一个个神情奇异,见到席峻锋进门。立马围了上来。
“我们冤枉安学武了。他说杀小张的人其实是找他的。居然是真话。’刘厚荣忙不迭地说,”他昨晚遇刺了,受了重伤。不过命大没有死。"
席峻锋的脚步顿了一顿,随即加快步子走了进去:"怎么会事?快说说。
刘厚荣简要讲述了安学武遇刺的经过:"安学武昏『迷』之前嚷嚷了几句。说那是天罗下的手。可是,天罗不是一个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杀手组织吗?怎么可能和他这么一个……这么一个捕快扯上关系?是不是他伤重昏了头呢?
席峻锋摇摇头:“恐怕不是。安学武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粗枝大叶,但身上恐怕藏着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秘密。不能太小看他了。你们去把门窗关上。”
捕快们最喜欢听到席竣锋说的话。第一句是“好了,大家安心休息两天吧”,这句话意味着一个案子正式结束。永远拿着鞭子猛抽着他们干活的席俊峰也会暂时放下鞭子。让他们喘口气。第二句话则是“去把门窗关上”,这句话说明,席峻锋将要告诉他们一些按他们的等级原本不应当知道的秘密。这也也是对工作要求严苛的席峻锋能在下属当中极得人心的原因之一,他们总能有一种被当成兄弟的亲密感。
这话一出不过几秒钟,门窗真的都关上了。还专门有两个人负责侦听门外的动向。席峻锋舒舒服服地坐下来,接过陈智为他沏的茶,摆出老爷爷给小孩讲故事的姿态。
“要说别人刺杀安学武,我还未必信,但说是天罗……那就多半假不了了,”席峻锋呷了一口茶,“几个月前,就是这个安学武提供了一张名单,按照这张名单,我们精心策划、巧妙设伏。抓住了潜伏在南淮城的两个职业杀手,并将他们统统斩首。另外三个逃掉了。虽然被擒获的杀手死也不招认自己的身份,但从他们高明的武功和对组织的忠贞看来,极有可能就是天罗。至少我坚信这一点。”“原来天罗真的还存在啊!”捕快们惊叹着,“可安学武怎么能弄到天罗的名单呢?”
“这张名单的确是我亲笔列的,”病床上的安学武眼神中留『露』出某种悲哀,“多年以来,我们三家天罗一直在暗斗。我是南天罗最好的杀手,还在官家有一个不错的身份,自然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名单上的五个人,两个属于北天罗,三个属于东天罗,都是他们布控在南淮的眼线。”
“但是他们都被你一一查出来了,于是你把这份名单捅到了官府?”云湛恍然大悟。
安学武艰难地摇着头:“不,你错了,这张名单并不是为了告官而存在的,我们无论怎么内斗,也有基本的准则要遵守。把天罗的身份暴『露』给官府,是最严重的背叛行为之一。这张名单,只不过是我列出来威胁他们的而已。当时北天罗的一位杀手接受了委托,万里迢迢从殇州赶到宛州来刺杀一个目标,而按照我们心照不宣的规矩,他们是不应该进入我们的地盘来揽活的。”
“你们可真狠,”云湛评价说,“宛州有钱人最多,生意自然也最多,你们霸着肥肉还不让别人吃……”安学武哼了一声:"我可没兴趣和你讨论这个问题。总之那时候我知道他潜入了南淮,并查知了他的落脚之处,就选了一天的深夜,带着这张纸条去见他。我把纸条交给他,目的仅仅是警告他一下,告诉他,他们的一切动向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没有什么能瞒得过我,所以不要试图耍花样。他看了纸条后,神情不变,却在把纸条放入怀里的一瞬间忽然向我动手攻了过来。
“当然我的武功本来就比他高,又一直提防着他的出手,他的偷袭没能奏效。我们在他所住的那间客栈里打了起来,一时间桌倒椅翻,弄出了不小的动静。住在我们楼上的房客显然有些恼火,在楼上开始用力踹地板,落下了不少灰尘。而我们两个正在以命相搏,自然无暇他顾。但再走了二十来招,我们忽然发现自己中了毒,手上的招式也一起缓了下来。”
“你们俩一起中毒?”云湛也感到很意外,“也就是说,当时有一个第三者在暗算你们?”
“没错,就是存在着这么一个第三者,让我倒了大霉,”安学武苦笑着,“那是一种强力的『迷』『药』,不会致晕,却能让人迅速地丧失行动能力,甚至连逃跑都迈不开腿。摔在地上的时候,我倒是一下子明白了毒『药』的来源,那是一种用火一烧就能放出『迷』烟的『药』粉,暗算我们的人一定是趁着白天他不在客栈的时候,在蜡烛上方的天花板缝隙里填入了『药』粉,然后在我们交战正酣时,他在楼上一跺脚,『药』粉就抖下来了,而我们误以为那是灰尘。这种『药』和杀张可佳的那种正好相反,一个遇火才释放毒『性』,一个耐火却本身带毒。”
“也就是说,暗算你们的人,其实当时就住在你们楼上的房间。查到他的身份了吗?”云湛问。
“没有,整件事他做得滴水不漏,”安学武脸上一半憎恶一半佩服,“他先雇佣了一个街边闲汉去替他开房,回头再把那个闲汉杀死在房间里灭口,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去的,自然更不可能见到他的人。”
云湛叹息一声:“好吧,你总算是遇到对手了。那么后来呢?”
“后来客栈掌柜就破门而入了,安学武和那个天罗正在地上徒劳地挣扎,但中毒太深,谁都没法站起来,好在安学武在南淮城大名鼎鼎,谁都认识他,”席俊峰语含讽刺,“再后来捕快们来到了,救走安学武,把他的那个对手捆了起来,那时候那张写着名单的纸条就从那天罗的衣襟里掉了出来,上面是安学武的笔迹,列明了每一个今年犯的案子,居然全都是确实发生过的悬案。根据名单,南淮城潜伏的这些杀手全部暴『露』,但他们实在厉害,衙门并没有用普通捕快,而是直接从大内调拨高手,仍然连一半人都没抓到。”
“大内高手……难怪我们都不知道。但是破门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捕快们很好奇,“安学武和天罗为什么都中毒了?”
席俊峰耸耸肩:“那就只有安学武知道了。他事后的说法是,天罗向他放毒,被他把毒粉挡散了,于是两人一起中毒了。我倾向于认为,是他自己准备的毒『药』,结果『毛』手『毛』脚地把自己也毒翻了——一个天罗要对付安学武这种废物,还需要下毒?”
大家一起大笑起来,稍微纾解了一点这些天的沉郁心情。席俊峰忽然一板脸,正『色』说:“别光顾着取笑,那张纸条上的名单和案件,可是安学武亲笔写的。虽然安学武事后很难得的表现的非常谦逊,说都是线人查出来的,但这个功劳只能算在他身上。”
“可惜当时你不在场,”陈智十分遗憾,“不然他那副狼狈相落在你的眼里,以后一辈子也抬不起头了,看他还敢在我们面前那么横不?”
席俊峰叹了口气:“说起来,那天夜里我还真在外面办案呢,就是查那家可能与邪教有染的钱庄老板。那个有钱老板家里有河洛制造的记时钟,我进门时看了一眼钟,记住了时刻,而在那一个时刻之前大约不到一刻,城西发生了一场大火,火光在城东都能看到。事后才知道,碰巧就在大火燃起的时间,安学武和那个天罗一起中毒了。可惜他在城西平康巷,我却在城中的银禄大街,中间隔着建河,约有大半个对时的路程,恐怕只有『插』上翅膀才能赶过去取笑他啦。”
众人又是一通哄笑。虽然此事让安学武立了功,但想象着他在地上像肚皮朝天的乌龟一样手脚『乱』蹬爬不起来的样子,还是有些解气。倒是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