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缺九州经典力作(套装共11册)-第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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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是一通哄笑。虽然此事让安学武立了功,但想象着他在地上像肚皮朝天的乌龟一样手脚『乱』蹬爬不起来的样子,还是有些解气。倒是席俊峰看不过眼了:“行了行了啊!别忘了人家现在还生死未卜呢。同行之间的一丁点意气之争,不至于在人家身负重伤时还那么不厚道吧?”
“是啊,再说安学武这一次对我们也挺不错的,”刘厚荣接口说,“几乎没有什么刁难,就把两起案子移交给了我们。说不定就是天罗这事儿闹得他顾不上和我们作对了。”
“也就是说,有人陷害你?”云湛开始明白过来,“那个人根本不想杀你,而是故意让纸条被人发现,然后让你被天罗当成叛徒。”
安学武看上去憔悴不堪:“我一直在猜想那个人究竟是谁,却始终不得要领。说起来很巧,接在我中招的时候,隔邻的街上发生了一起大火,火头燃起时很多人都看到了,所以我意外地得到了自己中毒时的精确时间。但事后我专门调查过,无论是南天罗内部的人,还是黑道中和我有仇的人,或者是官府里看我不顺眼的人,在那个时候都有证人可以证明不在现场,想来是唆使同伙去干的,完全无迹可寻。总而言之,那两个天罗因我而死,这件事情搞得我一直心绪不宁,知道北天罗和东天罗迟早要来报复,昨晚看到那张纸条又出现之后,更是有些震惊,不然也不会被偷袭成功。幸好我被袭后立即逃脱,并且一直压着伤口没有让血流在地上,所以敌人不知道我的伤势轻重。”
“但我知道,”云湛很郁闷,“一时半会儿你是没法动了,我也不能指望你帮我忙了。”
“信别人不如靠自己,”安学武冲他眨眨眼,“顺便说,你如果能把陷害我的人找出来,我的同宗大概就会放过我们了。”
“你是想骗我替你去卖苦力吗?”云湛没好气地说。
“不是骗,而是你不得不替我卖苦力,”安学武虽然伤口疼痛,还是笑得很得意,“不然你就等着应付天罗一波又一波的袭击吧。对了……”
他似乎还有话想说,但伤口疼痛,一时间歪着嘴说不出来。云湛没好气地撂下一句:“先歇着吧。我回头再来看你。”
第三祭:净体
魔的信徒们,过往的罪孽生活,在你们的身躯上留下了无数罪恶的印记。那是你们曾经堕落的见证,那是你们曾经背离魔主的证据,那是你们灵魂的污点,让你们在朝见魔王的时候也没有颜面抬起头来。来吧,在魔主的烈焰中洁净你们的躯体吧!
——《净魔救世书》
时间长了,我也难免会感到一丝孤独。
我的世界里,除了三位长老之外,就再也见不到其他的人。既没有我们净魔宗的其他教徒,也没有外世界那些不信教的罪人。三位长老不在身边的时候,即使是一声无意义的咳嗽,都能在石砌的甬道中来回碰撞,传出去很远。
我平时尽量不发出多余的响动,地道里非常安静,令我可以隐隐听到石壁外的杂音。我以为那是老鼠在钻洞(这是我从书本上看来的,其实自从复生以来,我从没见过活生生的老鼠),长老们却阴沉着脸,告诉我,那也许是来自于地面的外人的脚步声。
看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外人,可魔主的信徒们呢?为什么我见不到?还是说,整个净魔宗只剩下我和三位长老,其他的一切都已经湮没于时光的尘埃中?
我没有把我的疑问主动说出去,但显然我还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大长老很快看了出来。
“你在忧虑什么?”晚餐的时候,大长老不紧不慢地问,“不必隐藏,如果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魔主会判断正误的。”
我犹豫了一阵子,支支吾吾说出了我的不安,大长老哑然失笑:“我以为你在想什么呢?魔女是魔主在人世间的代言者,对信徒有着仅次于魔主的至高威望,同时也是他们心灵的寄托。如果你在魔力没有恢复之前就贸然出现,也许会动摇信徒们的信心,所以我们才一直没有让他们来朝见你啊。”
原来如此!我为三位长老的深思熟虑而感动,也为自己无端端的怀疑而羞愧。大长老话锋一转:“不过,我们既要考虑信徒们的信心,更重要的是,不能让你有丝毫的动摇。我们净魔宗虽然屡遭残害,但魔主的号召力永远不会消失,我们的实力也永远都在。今天晚上,我们就安排你战士一次力量吧。第三部的祭祀已经完成,虽然魔主的力量还没有降临在你的身上,但你已经可以用你的祈祷向魔主祈愿了。你将会在这个黑暗的地道里见证一次奇迹。”
见证一次奇迹吗?会是什么样的奇迹呢?我忐忑不安地一直等到了天黑。二长老庄重地为我披上白袍,戴上象征魔女身份的指环。我在他的带领下,第一次走出我起居的石室。在幽暗的火把的照耀下,我们沿着阶梯继续深入地下,最后在一座石壁前停下来。我按照长老们的指示,垂首跪向西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魔父的恩慈。
伟大的魔主啊,赋予我生命的魔父啊,请用你的力量照亮这黑暗的人间,让你的子民感受到你的光辉吧!
我看到了什么?我的眼前出现了什么?难道我眼花了吗?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幸福的泪水立即充盈了我的眼眶。魔父啊,你真的听到了我的祈祷,把这不可思议的奇迹赐予了我!
我陶醉地半闭着眼,用模糊的视线感受着眼前只在书本上读过、却从未亲眼见过的温柔的光芒。那么明亮,那么柔和,就像是魔父慈祥的训诫。
“看到了吗,月光,这是月光!只有魔主,才能让月光照进这幽深的地下啊!”大长老喃喃地说。
第一祭:缚恶 九、()
人们在形容某种混『乱』不清、完全纠结在一起的形势时,最喜欢用“一团『乱』麻”这个词。但对于云湛来说,眼前的事情简直比一团『乱』麻还要糟糕。那似乎是无数股『乱』麻纠缠在了一起,没有一根的线头能够找到,形成巨大的漩涡,把他困在其中,缠得他呼吸不畅眼冒金星。
从被石秋瞳绑架进宫到现在,不过短短七八天,他的面前就忽然多出了无数的麻烦。他尝试着在纸上划拉了一下,不写还好点,写完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
一、石隆突然和江湖中人往来密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二、石隆为什么送给太子那些邪教祭祀用的肮脏物品?太子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三、石雨萱被谁绑架了?藏在哪里?目的何在?
四、石雨萱每个月两次光顾宛锦赌坊,是为了见什么人?
五、陷害安学武的人是谁,有何阴谋?
六、最近几天突然出现的两桩奇特而惨酷的杀人案,凶手是谁,动机如何?真的是邪教作祟么?
七、我他妈的该怎么去应付连安学武都能刺成重伤的王八蛋天罗?
……
他扔下笔,愤怒地骂了两句,但心里的闷气还是无法排解。除了两起杀人案自有席峻锋去头疼、自己不必『操』心之外,石隆的秘密、石雨萱的行踪、陷害安学武的幕后真凶都得靠自己的智慧去挖掘,与此同时还得随时小心天罗无孔不入的暗杀。他心里隐隐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这笔佣金那么难挣,还不如继续厚着脸皮到姬承家蹭饭呢……
但后悔归后悔,抱怨归抱怨,我们的云湛先生在多数时候还是能表现出令人敬佩的职业节『操』,尤其是当他的委托人是石秋瞳时。他定了定神,慢慢回想起师父云灭当年的教诲。
那时候云灭向他提了一个问题:“你被锁在一间木屋里,屋子很坚实,凭你肯定没办法撞开。四周的墙壁都在燃烧,很快会把你烤成焦炭;门外有人不断向里放箭;地上爬着无数的毒蛇,随时可能仰起头来咬你一口;房梁在吱嘎作响,说不定什么时候整个屋顶都要塌了;屋里放着一罐子火『药』,引信已经被点燃,眼看就要被引爆,足够把十个你都炸成粉末。这时候你该怎么办?”
云湛想啊想啊想了很久,最后颓丧地说:“你不如直接让我去死好了。”然后有自作聪明地嚷嚷起来:“对啦!我听过类似的故事,这是个讲述应该如何笑对人生的寓言吧?是不是我应该在桌上找找有没有什么蜂蜜可以拿来『舔』『舔』……”
云灭二话不说,噼啪两记惊天动地的大耳光,打得云湛晕头转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捂着热辣辣的脸颊,很不服气地哼唧着:“那照你说该怎么办?那么多危险凑一块了,怎么都是个死。”
云灭语气平淡:“当然是先去断掉火『药』罐子上的引信,再把罐子挪开或者用水把火『药』泼湿,避免它把你炸成几百几千块。”
“可是剩下的那些呢?大火、毒蛇、房顶还有冷箭,那些怎么应付?”云湛嚷嚷起来。
“火『药』罐子是最急迫的,比其他的都要急迫,”云灭说,“如果不先对付它,你干别的都没用。不管你干别的会不会有用,至少也应该先把这一步走完。”
云湛一怔,琢磨着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说,哪怕是一线生机,也绝不能放弃,而且在任何复杂的情况下都要学会冷静分析,如果有一百把刀子对着你,先躲开离你最近的那一把?”
云灭哼了一声:“那么简单的道理,想那么久才想明白。人生在世,总难免遇到各种各样复杂的甚至于复杂而致命的状况,可能会搅得你恨不能一刀把自己捅死算了。但是仔细想想,与其捅死自己,不如先理清顺序,一样一样地慢慢干——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吧?想要『舔』蜂蜜,死了之后慢慢『舔』去,但在此之前,先把火『药』的引信熄灭了吧。”
其实现在就是这样的形势,而且虽然复杂,还远不到燃火的小木屋那样糟糕的境地。云湛想着,再多的线头,找出一个就少一个。一件一件地去办好了,别埋怨那么多。比如眼看着三天的约期快到了,自己也应该准备准备,再去一次宛锦赌坊,找新朋友钟裕聊聊了。自己手里握着洪英和安学武的手下,他们也许破案不行,但要帮自己做一些调查,却应该比较拿手。
赌场是一锅成分复杂的老汤,在文火慢炖之下咕嘟咕嘟冒着泡翻滚着,将世相百态都熬煮于其中。人们带着野心和贪欲而来,却十中有九带着失落的愤懑离去,金钱流转之间,怎样的尊严与假象都可以抛开,只剩下赤『裸』『裸』的人心。
所以赌场的安保总是做得比任何一个其他行业都要严密,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积聚了大量的财富、吸引了无数有身份的人,更重要的在于,这里发生的事情往往都不可预期,也不可控制。一个倾家『荡』产一无所有的绝望的穷光蛋,往往比身怀绝艺头脑缜密的劫匪更加可怕。因为你完全无法估料他会在什么时候发狂,也完全无法估料他发狂之后会做些什么。
能在一个赌场里做到“打手的头目”的,绝对不是普通人,云湛边走边想。在上一次的交锋中,自己虽然通过近乎无赖的举动『逼』得钟裕勉强同意了这次三天后的会面,他却未必真的肯心甘情愿地告诉自己实情。安学武的意外受伤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虽然之后云湛还是以安学武的名字安排了人去监视钟裕,中间毕竟耽搁了半天。半天时间,也许足够钟裕干出一些毁灭证据的事情了。
走进宛锦赌坊的时候还不到中午,正是一家赌场一天中生意最清淡的时候。鏖战一夜的狂热赌徒们都已经回家睡觉,只是在黄昏过后来享受一下悠闲夜生活的人们又还没有到来。现在赌场里冷冷清清,钟裕也似乎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
“他不同意见你,也不同意把他与郡主见面的原因告诉你。”钟裕开门见山地说,“但得到他的允许,我可以告诉你他的身份,除此之外,别的都不能说。”
“看来你这三天的奔忙还是有一定效果的么。”云湛略带点讥诮。进入赌场前,他已经和负责监视钟裕的捕快通了气,结果令人失望。钟裕无疑是个摆脱追踪的行家,那几个普通捕快根本盯不住,唯一有价值的消息是,钟裕至少每天都会在赌坊里『露』面几次,说明他并没有去外地,既然如此,这三天时间的约定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钟裕领着云湛,进到了一个设在赌场内部的高级包间。这里是供夜晚来此赌博作乐的有身份人士享用的,所以白天空无一人,刚好可以用来密谈。
“你一定在奇怪,为什么我根本就没有出城,却一定要向你要求三天时间吧?”钟裕说。
“没什么太奇怪的,”云湛随手把玩着桌上的骨牌,“统治者胆小怕死『毛』病最多,宫里宫外的,联络起来很费事。三天时间比较稳妥。”
钟裕愣了一下,接着长出了一口气:“云湛,你果然是个很聪明的人,只可惜聪明的人往往好心办坏事。”
云湛摇摇头:“我从来不存好心,所以最多不过是坏心办坏事。不过你承认了这个人本来是宫里的,他的身份也就比较好猜了。这位小郡主之所以每月初二和十六才来这里,不是为了她方便,而是为了她要见的这个人方便。宫里嘛,御前侍卫随时可以出宫,只有太监宫女很麻烦,有事才能出宫。要是每月固定那两天的,多半是有点职务,负责定期采买后宫用品的太监了。”
钟裕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显出了一丝紧张,他轻声说:“看来你的聪明还在我想象之上。”
云湛看着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钟裕,我很想就这样维持在你面前的绝顶聪明的高人形象,但是仔细想想,还是不必如此。”
钟裕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云湛抄起赌桌上的三粒骰子,扔在桌上,点数分别是五点、三点、三点。他再用手把三粒骰子都遮住:“从刚才骰子滚动的声音,我能听出来,加在一起有十一点。”
“你的眼睛分明已经先看过了。”钟裕哼了一声。但紧接着,他明白了云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