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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逆凤(手打)-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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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儿直觉锦盒分量不轻,恭谨道:“是。”
  “若是殿下问,你要怎么说。”
  “奴婢就说,是圣上的寿礼。”
  上官漫点头:“一定要亲自交给太子殿下,明白么?”
  殊儿忙答:“奴婢明白。”
  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以入睡,披衣而起,未涂药膏的地处肌肤肿了一路,隐隐发着疼,殊儿尚未回来,一颗心七上八下,半分静不下来。
  殿门笃笃数声,在寂静夜里分外清晰,她心中诧异,深更半夜能是谁,门“咯”的一声打开,殿外遍地如银,唯见一个铂体小盒静静立于玉阶之上,夜风习习,花枝簌簌,吹不散那盒中所散温香。
  “殿下?”
  殊儿刚刚回来,便见上官漫一身白纱素衣立在门口,夜色沉静,她的脸白皙如瓷,上官漫似是惊了一下,折身入殿。
  殊儿这才望见宫阶上的铂体小盒,弯身捡了,讶道:“殿下,您落了东西。”殿门开合,只闻上官漫冷漠声音:“扔了吧。”
  扔了?
  那小盒精致小巧,十分讨喜,殊儿颠了又颠,终忍不住私藏到袖里。
  “铮——”
  锃亮箭头携寒风掠过,深深陷入树干之中,枝叶簌簌作响,落了一地残叶,小三小五在一旁拍手叫好,洪飞将犹带寒意的利箭拔出来,箭尾坠了细细锁链,轻轻一拉,箭头如电缩回掌中。
  洪飞面上惊愕未散,赞道:“当真天物,有了此物,公子安危无忧。”他略略迟疑,问道:“卑职冒昧,公子怎想起要造防身之物来。”
  那箭缩回掌中,也不过一个掌心长的黑匣子,上官漫放进袖中,面色阴郁,她未开口,返影斜斜倚在门栏上轻嗤:“你这话说的,公子一个文弱书生,不找些防身的物件怎么能行。”
  洪飞懒得理他,对上官漫笑道:“也是,殿下身边有了此物,卑职也就放心许多。”
  返影却咯咯直笑,笑声意味深长,洪飞猛涨红了脸,心虚瞪他一眼,返影手里拿着一柄蒲扇,挑眼望着上官漫微笑不语。
  远远见着一个灰布衫子的中年男人过来,小五本牵着白貂,望见他嘻嘻扑上去:“爹爹!”那人姓周,是小三与小五的父亲,上官漫买了现在的院落,便请了夫妻二人一起住了进来,周伯平日里管理院落,周氏便将洒扫女红等一并包揽了。
  周伯笑意不减,轻斥:“公子在这里,别这样没大没小。”
  小五吐吐舌头:“公子才不会介意。”
  上官漫含笑点头:“周伯,有什么事么?”
  周伯忙拱手道:“公子,有位姓寒的公子求见。”
  姓寒?
  上官漫一诧,她认识的姓寒的能有谁,忙道:“快请。”
  只闻男子爽朗笑声:“不必了,愚兄已不请自来。”树荫里寒爷一身白衣,带着林平依风而来。
  上官漫忙迎上去:“玉笙兄造访寒舍,怎也不同我说一声,我等好出门相迎。”寒爷浅笑:“便是怕你这样客气,才不敢知会你。”一一看过去,洪飞立在树下朝他略略颔首,返影懒懒倚着门栏,垂眸也不知想些什么?
  寒爷笑道:“不见你在棋社,极不容易才打听到你住在这里。”
  上官漫心下好奇:“玉笙兄前来,可是有要紧事?”
  寒爷挑眉道:“没事便不能来了?”上官漫微微尴尬,寒爷似是想起来:“倒是有一件,听说四皇子私藏玉玺,被人揭发,龙颜大怒,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最近不太平,你的棋社……”眼见上官漫脸色煞白如纸,他眸光微动:“漫弟,你没事吧?”
  
听安万善吹筚篥歌(二十五)
  送走寒爷,上官漫匆匆回宫。 
  门下省已下了诏令,将四皇子关押天牢,命刑部严查玉玺之事,夏末一场大雨,宫内阴云密布,皇帝受了寒,几日来缠绵病榻,御医齐聚乾坤殿,何皇后与昭阳公主躬身侍奉。
  宫内唯见内侍宫娥行色匆匆,言辞小心,行事愈加谨慎细微,似是夏末将尽,那满满压抑也随秋季踱步而来,每到一处,无不见其踪影。
  东宫一片寂然,本是定了日子迁居出宫,因了此事便也推迟了,太子数日都将自己关进殿里,并不见旁人,太子妃相劝未果,反倒糟了训斥。
  倒是有人云,太子担忧龙体,饭不食夜不寐,痛思四皇子忤逆一事,到底父子连心,兄弟血缘,朝中上下竟是交口称赞。皇帝龙体欠安,大臣们上了折子请求太子监国,数日以后,皇帝竟也允了。
  四皇子私藏玉玺一事最是受人瞩目,四皇子一口咬定那玉玺乃是为皇帝准备的寿礼,刑部闪电神速,却从四皇子府中又搜出玉玺一枚,经人辨认,那才是真正的玉玺。
  朝中哗然,这四皇子竟想将假玉玺献上,自己私藏真品么?
  四皇子却并不认罪。
  隔了几日,刑部上了折子,又找到两个为四皇子私运玉玺的小贩,皇帝气息虚弱,摆手只称全权交与刑部处理。
  说起被抓到的这两人,倒是与她有些关联。
  她拭了手,金盆之中水波潋滟,素手如玉,交相辉映,果真美不胜收。
  燃气的香亦燃落一半,殊儿僵直跪立在殿门口,已经大汗涔涔。
  罗姑鲜少见她这般生气,颇是惴惴,却也不敢求情,只好避开来,眼不见为净。
  殊儿身形已经摇摇欲坠,依旧不肯吭一声,她略看她,当初不也是因为喜欢她这倔强性子,遂开口:“起来吧。”
  殊儿仰脸,恸哭不已:“殿下,奴婢当真只让一个宫女通禀一下,再无旁人知道奴婢去东宫了。”
  她微微一叹:“东宫里哪个不是太子妃的眼线,你若不露出马脚,她怎就知道你手里捧得是重要东西。”她兀自转头,怕也怪不得殊儿,太子身边的哪个物件不是太子妃所熟悉的,要发现那玉玺并不奇怪。
  依赫连瑜的手段,查出是太子妃家族所为并不难,难猜的,却是他的态度。
  四皇子的安危以及太子的前途全部握在他手里。
  本是三足鼎立,若是四皇子失势,太子与七皇子成水火之势,只怕越发不太平。
  初秋时分,叶已渐渐枯竭,乍一望去,满园金黄,四皇子的案子终有了结果,那两人供出,确是为四皇子贩来玉玺,并已签字画押,奏折呈上来,皇帝沉默许久,终下了批文。
  剥去爵位,贬为庶民,流放边疆。
  自己亲生儿子忤逆,想来给皇帝极大触动,自那一场病变,皇子的身子大不如往日。如此看来,得利最大的却是太子,不知何时流言乱飞,说是太子栽赃陷害,四皇子含冤远走,太子也不知在哪里听到了,发了一顿脾气,当下上了折子,要求迁府出宫。
  乔迁那日,前来庆贺之人,唯独少了五皇子与四皇子,想起原来兄弟喜欢几个聚到一处,经此事变,诸皇子黯然,最终不欢而散,与太子却越发疏远了。
  风高气爽,天空明朗无云,那日光却怎样也找不到心里。
  表面看太子得利,可在这风中,却嗅出丝危险味道。上官漫倚在榻上,只是出神。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总觉有人一手操纵全局,起初以为是皇帝,现在看来,却又不像,若当真不是皇帝,那这幕后黑手,实在是可怕。
  殊儿在窗下清脆的一声:“殿下,太子妃来了。”她并不惊讶,淡道:“知道了。”
  太子妃一袭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青缘四垂云、黄罗五色嵌金云肩璀璨若华,隐隐已有威仪,上官漫裣衽为礼,太子妃忙亲昵将她拉住,微笑道:“都是自家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上官漫淡笑不语。
  太子妃笑道:“我来可是专门道谢的。”上官漫微微一诧,不动声色开口:“皇嫂这是说的什么话,临观何德何能能当皇嫂一个谢字。”
  太子妃眉目含笑,并不急着开口,却捡了不要紧的说:“说起来还是占了十二妹的光,若不是你,赫连大人只怕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她说的云里雾里,上官漫却是明白的,太子妃只以为看在她的面子,赫连瑜将所有指向太子的矛头统统掠过,这样快结案,让他们舒了口气。
  上官漫不语,太子妃却也并未问她玉玺的来源,只重重握了她的手,道:“十二妹,我信你,你放心,我日后必不会亏待了你去。”
  她只当赫连瑜这一靠山已经得着了么?
  上官漫忧虑重重,望着太子妃眸子里愉悦神采,终是没有开口。
  若能功成身退,事情少一桩是一桩,想起太子似是阳光一般的笑容,她心中莫名几分愧疚。
  四皇子锒铛入狱的阴霾尚未散去,皇帝大寿悄然而至,何皇后有意热闹一番,特意命人找来最有名的戏班子、下面内侍竭力讨好,各种花样轮番上阵,宫内瞬间又喜气洋洋起来,红锦披树,彩灯高挂,无不见宫女内侍唇角含笑,四皇子的隐没便如过往云烟,悄然而逝。
  耀阳风风火火闯进来,兴高采烈拉着上官漫试新衣,勾勒宝相花纹服、云雁细锦衣,累累堆于榻上,灼灼如盛开芍药,耀阳噘唇只吐郁气:“可是憋死我了,前几日人人绷着个脸,母亲也是,不见笑模样,吓得我连新衣裳也不敢穿。”她一双眸子清澈洋溢,拿着衣裳喜滋滋在镜前比划。
  上官漫淡淡瞧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别人的生死,她自不会放在心上。
  总觉得山雨欲来……
  
听安万善吹筚篥歌(二十六)
  皇帝大寿那日,夜晚亮如白昼,璀璨烟火照亮整个皇宫上空,百官齐聚,娥冠巍巍,环遥玉佩趋金殿,万岁呼声响彻云霄。 
  宫阙中歌舞升平,彩衣斑斓飞舞,诸位帝姬妃嫔隔着珠帘观望,不时拿了玉柄流苏的纨扇遮面,发髻之上金簪累累、步摇颤颤,细香拂来,忽如一夜春风重至,当真姹紫嫣红的别样妖娆。
  上官漫坐于末端,并不见顾婕妤,回眸过去,只见殊儿侍奉在侧,遂压低了声音:“婕妤呢?”
  殊儿低声道:“回殿下,罗姑说婕妤身体不适,先行回去了。”
  顾婕妤一向谨慎甚微,从不做这等中途离席的事情,上官漫蹙眉,欲要起身,丝竹声响,下一轮歌舞已经开始,上官漫身子一滞,只得又坐回去。
  烛火俱灭,本是亮如白昼的殿宇刹那黑寂,只余了金銮宝座旁的几盏,远远映着皇帝明黄的龙袍,双龙戏珠的黄格伞垂着的流苏晃动,只将皇帝的面容照的晦暗不明。
  唯见暗夜幽深,星辰璀璨,银河坠落九重天,宝石一般扑满视野,众人不觉呼吸一滞。有琴声隔着人海传来,缓慢婉转,听得人心中蓦然一柔,皇帝“咦”一声,饶有兴趣微倾了身子,神色欣然向往之,他身畔的何皇后唇角却是不经意一沉。
  声乐渐起,似有水声拍击岸边,触目楼阁宫阙的剪影倚在天际,蓦地一束银光落于众人视野,有剪影在那团光晕中起舞,柳腰轻,莺舌啭,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只似凌波仙子月下翩然而舞,众人看得呆了,纷纷引颈观望,奈何只见那团光晕中女子起舞剪影,窥不得半丝容貌。
  渐渐那束光晕淡去,女子身影不在,众人怅然若失之时,唯见一行粉衣女子徐徐入殿,踏着节拍轻灵舞来。
  丝竹催急,女子们广袖乱旋,便如落花绕树,飞速急转,乍然扬袖,昙花绽放一般,一白衣女子如花中初蕊优雅开放,众人认出便是影中女子,瞧得目不转睛,唯见那女子白纱遮面,唯露一双翦眸,却是沉静如水,便如暗夜里幽幽开放的白玉兰。
  裙身如烟随她身形飞舞,轻软细薄而半透明的罗纱之上,只觉有百花随她裙身旋转乍然绽放,众人叹为观止,那女子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只欲如飞仙逐惊鸿而去,众人惊呼一声,伸手欲捉,却见皇帝踏下玉阶,疾步朝那女子走过去,女子罗袖漫舞,已牢牢被他握在手中。
  也只一声:“澜儿。”
  上官漫身形一晃,再也立不住,殊儿忙去扶她,她反手死死握住殊儿手腕,光线晦暗,唯见她脸色如纸苍白。
  顾婕妤闺中小名,原就是澜儿。
  皇帝已揭下女子面纱,眼横秋水,如月殿姮娥,深深俯首,声音亦是轻灵好听,只如天籁:“官家……”上官漫别过头去,唯闻殊儿一声低呼:“婕妤!”她眼前一黑,踉跄离席。
  身后罗姑匆匆赶来:“殿下,殿下……”袖摆被捉,她愤然甩开,罗姑在身后苦口婆心:“殿下,婕妤这也是为了你好,她若不出头,你的婚事便要一直搁着。”
  “婕妤说了,她倒没什么,只怕你如她一般,在这深宫把精气神都耗尽了,殿下你还年轻,不该这样蹉跎下去,若是嫁了洪飞,便让他带着你走,走的远远的……这也是婕妤一片苦心……”罗姑重重一声:“殿下!”
  她双膝一软,直直跌在石板之上,罗姑过来扶她,她终忍不住恸哭出声:“姑姑……”大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她肩头剧烈颤抖,也只反复的一句:“不该是这样。”她碾碎自己的自尊,终又回到那个曾赐她一杯鹫酒的男人身边。她竭力捶打胸口:“姑姑,不该是这样。”
  罗姑轻轻拍打她后背,亦是抹泪:“这有什么法子,宫里的女人,最终便是这样的命运。”
  她狠狠拭泪,豁然起身:“我偏不信!”惊得罗姑身子一颤,欲要捉她,不想上官漫起的猛了,膝上一麻,直直又跌下去,唯见一个人影疾步过来拖住她,罗姑唬了一跳:“太子殿下!”
  太子只顾打量上官漫神色,语气担忧:“十二妹,你怎么了?”空中烟火乍开,明灭光晕映着她面上未干的泪痕,他心中大恸,不禁握的紧了:“你……”
  上官漫冷冷别头,打开他的手疾步而去。
  太子快步追上来:“十二妹,你别冲动,婕妤所为定也有她的道理。”
  “她有什么道理!”她泪眼朦胧蓦然回眸,全身都在战栗:“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委曲求全,强颜欢笑,与一干女人争风吃醋,我不要。”她几欲尖声喊出来:“我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太子惊愕瞧她,发髻散乱,神情崩溃,这般孱弱可怜,太子只觉自己的心痛到极处,似有万兽在胸腔嘶吼,猛将她拉进怀中,死死拥住。
  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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