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凤(手打)-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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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阙眉头尚未散开,只好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不过须臾,殊儿便被传召进了花厅里,赫连阙防备的瞪着眼紧紧盯着殊儿,殊儿被他瞧得低眉敛目,半丝不敢抬眼来,提裙欲要下拜,上官漫端坐椅上淡淡开口:“你我品阶一般,这等大礼便免了吧。”
赫连阙小嘴唇掀了掀,到底没有说话,上官漫瞧他小身子绷得僵直站在自己身侧,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怕他太辛苦,便柔笑着哄他:“妖儿乖,出去自已玩一会。”
赫连阙拧起眉头不满的嘟嚎:“娘亲,妖儿是大人了。”
上官漫忍笑:“是是,妖儿是大人了,那妖儿可否去外面帮娘亲守着,别让旁人进来。”赫连阙这才艰难的点点头,仍不忘一步一回头的嘱咐:“娘亲,我就在外面哦。”
她含糊笑着点头:“娘亲知道了,去吧。”
赫连阙才又瞪了殊儿一眼,皱着鼻子出去了。
见赫连阙出去,上官漫才淡漠的一声:“请坐。”殊儿欠身一礼,便在她下手座椅上落座。
室内唯剩了两人,因并不习惯被诸多人伺候着,之前便将殿内宫女内侍遣了出去,如今自然无人奉茶,她亲自沏了放到殊儿手边的桌上,殊儿阵子微震,似是受宠若惊的模样,忙双手虚扶一下,上官漫才漫声开口:“大人之前称呼下官殿下?”
殊儿曾听传言,说她忘了过往,几度不信,如今见她一双眼睛平静无波,望着她也是陌生,圣撵前那一唤,本也是试探,如今这才信了,然她余威犹在,殊儿仍不敢冒然与她对视,只得低下头来,上官漫一双眸子淡然瞧着她,她手心竟生了汗,思及柔妃嘱咐她,莫也让上官漫对赫连瑜生出情愫来,及时阻住才是。顿了一顿,才道:“是。”
上官漫便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为何?”
殊儿眸光游戈,半晌才答:“下官曾是前朝帝姬身边的宫女,大人与我那就是主人颇是相像。”
“前朝帝姬?”她有些迟疑:“贵国陛下改朝换代,抢了人家的江山,那帝姬与他便是家仇国恨,何以作为贴身宫女的你会在这里。”说到最后,望着殊儿眸色已厉。
殊儿脸色煞白,低低道:“并不是大人想的那般,下官没有背叛旧时主人,只是……”上官漫冷然弯了唇:“只是什么?”却不知殊儿猛然抬起头来与她对视,眼中薄雾弥漫,望着她极是凄楚忿怨:“下官只是爱慕陛下,这有错么?”那泪光遮掩下的目光,除却忿怨,尚有极深的怨毒。望见这样积怨的神情,叫她心里蓦然一堵,只觉刹那喘不过起来。她别开眼缓步坐回位子,气息方才渐渐缓顺下来,有些疲倦的撑额:“这话,你自需去问你的主子,问我却是无用的。”
殊儿因情绪激动,短促喘息,闻言神色古怪的瞧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别开脸去:“大人想是有话要问下官,下官有要事在身,还请大人快些问罢。”
她才想起正经事来,漫不经心笑了:“下官初来宫中,不识得宫中权贵,只怕得罪了人,这才请大人前来指点。”
殊儿面上仍是没有过多神情,垂着眼问:“大人想问哪一位?”
上官漫讶讶挑眉,不愧是赫连瑜身边的人,颇是激灵聪慧,索性也不再浪费口舌,便道:“着一身青色宫裳,发绾赤金五尾凤。”
殊儿倒是毫无保留:“那是前朝太妃,柔太妃。”
上官漫诧异一抬眉。
殊儿才又道:“这位太妃曾是当今太后身前婢女,前朝灭国,太后怜惜,便将她留在身边,但到底身份尴尬,宫内人闭口不提这位太妃之事,大人远在西冷不知道也理所当然。”
上官漫了悟的微晒,若是当朝太后怜爱这位柔太妃,将她许给赫连瑜也不是不可能,可听说赫连瑜身边未曾纳过一后一妃,这位柔太妃残柳之身,当真能让赫连瑜娶了她?
似是知道她是何想法,殊儿平平开口:“大人有所不知,这位柔太妃幼时服侍太后多年,彼时陛下也在身边,两人说起来,算是青梅竹马,况陛下对宫女女官皆是冷漠,唯对她甚是温和,平日里也多有赏赐,不管是怜惜或是歉意,对她却是不同的。”说到最后,她眸中已是难压妒意,上官漫听得恍惚,只懒懒盯着窗外,忽听殊儿又道:“下官劝大人还是自保为先,对陛下太上心,只怕最后徒劳伤心。”
她来了兴致:“哦?”
殊儿缓缓站起身来:“下官不易多说,只知……“她瞟一眼门口,才低道:“下官只曾听说,摄政王妃临走,曾带走一个对顾国十分要紧的东西。”她再未说下去,言下之意便是,赫连瑜对她好,未尝是真好,保不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上官漫淡淡看她一眼,笑意疏冷:“多谢大人想告,不过这些事已不是大人该操心的范围了。”
殊儿本还想再说,触及她冷淡目光霎时双膝一软,差点本能便跪下去,堪堪忍住了,又恨自己对她如此畏惧,脸上阵红阵白,低道:“告辞。”便匆匆退出殿去。
自殊儿身影渐渐望不见,上官漫脸上笑意才一点点收敛回去。
即便那殊儿妒意作祟,与她来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最是安全。
想到如若赫连瑜真的是为了旁的才对她表现如此真情,如或真的与那柔太妃结为连理,心里莫名一阵抽痛,狂躁的难以安坐,仔细想来,那柔太妃与他口气亲昵,待说到自己是遗孀,赫连瑜口气虽冷,神情却是恰惜……她烦躁的闭眼,可气这赫连瑜,身边明明已有红颜知己相伴,却还要来招惹她。
赫连阙见殊儿离开,弯腰扒着殿门往里探头,见上官漫神情恍惚在那里出神,小心翼翼唤了声:“娘亲。”
上官漫才回神,勉强笑道:“妖儿。”赫连瑜一双蓝眼睛里隐有悔意,隔了一会竟泛出泪光,懊恼道:“都怪妖儿,妖儿不该叫那妖女来的。”上官漫听他叫殊儿“妖女”忍不住便是一笑,忙安慰:“不怪妖儿,娘亲不过有些想你渊舅舅了。”当着赫连阙她万万不敢提寒爷的名字,只得拉了上官渊做挡箭牌,赫连阙闻言竟是眼睛一亮:“娘亲你等着。”说完蹬蹬便跑出去。
不过半盏茶水的功夫,赫连阙气喘吁吁端着一盘酒具跑进殿来,身后跟着四个绿袍内侍,怀中皆抱着酒坛,上官漫目瞪口呆瞧着自家儿子,赫连阙将那酒具往桌上一搁,帅气的挥挥手,内侍将酒坛放下,将盖子揭开,霎时酒香弥漫,四内侍无声退到殿外。
“这是?”
赫连阙手脚利索的爬上椅子为她斟酒,那酒盏碗口大,容量自也不小,他一双胖乎乎的小手颤颤巍巍捧到她跟前,抬起脸来朝她露齿一笑。
那一碗洒了大半,他小巧鼻子上仍挂着亮晶晶的汗珠,因吃甜吃多了,本来极白的小牙隐隐有些发暗,咧嘴一笑,那发暗的牙齿越发明显,赫连阙眨巴着眼:“父皇说过,要是想娘亲了,喝这个就能见到娘亲。”他苦闷的皱鼻子:“可他不让妖儿喝,只偷偷自已去见娘亲。”小孩子心性转得快,旋即又是笑容明媚:“娘亲要是想舅舅,就喝这个吧。”上官漫察觉他心意霎时热泪盈眶。
见上官漫不皆,只笨拙的往她手里塞,上官漫为讨他欢心,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赫连阙亲眼看见她喝下去,才心满意足的小声嘟嚎:“娘亲想舅舅了不用出宫见他们,喝这个就行了,娘亲有妖儿和父皇就够啦。”
未想到那酒极烈,起初未觉得,喝道最后才发觉辛辣无比,上官漫呛得连连直咳,哪里听得到他在那里打着小算盘,赫连阙这才觉着不对,吓得小脸一白,爬到桌上为她抚背,泪眼汪汪的道:“父皇喝着没事呀。”
上官漫苦笑,他家儿子的父皇是马背上长大,喝烈酒便如喝水一般,她三年来滴酒不沾,哪里受得住,想着咳得越发厉害,赫连阙吓得一张小脸煞白,她忙安抚:“娘亲没事,歇一歇便好。”
那酒当真是烈,大半碗下肚,这会有些上头,只觉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便指着内室:“妖儿别怕,娘亲睡一会就好了。”赫连阙惊慌失措的“哦”了一声,上官漫挣扎着起身,步伐都是飘的,赫连阙眼里掊着眼泪扶她,她哪里敢真让他扶,他脾气却是大,执拗的将她的胳膊往自己窄窄肩头上攀,上官漫苦笑,两人便这样磕磕绊绊进了内室,终是到了床边,上官漫忙躺下去,赫连阙苦着脸给望她肩头上拉锦被,声音颇没有底气:“娘亲……”她忙摇手:“别怕,我真的没事。”
赫连阙怯怯瞧了她一眼:“娘亲别乱跑哦。”又极小的一声:“我去叫父皇来。”一阵风就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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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万水不会行,魂梦愈教何处觅(十八)
赫连瑜脸色不渝自太后寝殿出来,正遇上惊慌失措的赫连阙,听他说了原委,竟笑了:“父皇知道了,去给太后奶奶请安吧,许久未见你,定是想你想得紧。”
赫连阙一脸不情愿:“孩儿想去看看娘亲。”
赫连瑜笑的意味深长:“这种时候,有父皇就够了。……
赫连阙似懂非懂,哼唧了几声才去了太后寝殿。
上官漫被安排在离行宫不远处的宫殿里,他一路无声进殿,殿内并不见上官漫人影,内室里床榻凌乱,依稀有女子体香,他在床前立了片刻,有风吹动珠帘慢帐,玉珠相碰,清脆悦耳,他突朝那里转过头去,日光下光晕闪烁,打着五色光圈,照的人睁不开眼来。
他情不自禁缓缓掀开那珠帘幔帐。
清风徐徐,吹得四下里惠风和畅,果见上官漫阖着眼卧伏雪白羊毛毯上,想是身上发热,广白纱罩袍已经卸去,袖逶迤层叠,松松露出一小截凝脂小臂来,青丝蜿蜒散落,寂寂如莲落了满襟,绿竹绮绮映着四下里一片清新碧色,越发衬得她肤色如玉。
她手里尚捏着一个碗大的酒盏靠在缠枝海棠红锦纹靠垫上,长捷似阖未阖,颤抖如翅。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弯身将她手中酒盏捡起来随手放到一侧矮几上,她深睫突的微动,缓缓睁开眼来,眸子黑白分明,冷冽如潭,便那样定定瞧着他。
他动作微微一滞,从容自若的将手心覆上她额头,嗓音亦是低低的:“醒了?”
她并不接话,只慵懒扬起脸来看着他:“你来了。”
被她用那样莹亮的眸子望着,仿佛如利剑扎进他心里,他眸中情绪暗涌,掌心下滑,缓缓覆住她的眼睛,他垂下眼来,哑声道:“我来的晚了些,你会不会怪我。”她动也不动,任由被他这样挡住眼睛,只微微侧头,似是在思索,他神情隐在暗影里,只见狭长浓密的长捷里溢出些微光亮,他嗓音沙哑而低沉:“漫儿,我答应你,此生欠你的,会用我一生来偿。”
他俯下身将她拢在怀里,只闻幽幽数语:“血海深仇,家仇国恨,连带母亲的,就让我一人来偿还你。”遥远如有千里之遥,仿佛又近在咫尺。
她扬着脸枕在他颈窝里,肩上柔亮如缎的发丝,贴到颊上微凉如水,纤细葱指握住他修长分明的骨节,发间皆是他身上极淡的薄荷香,眨了眨眼,眸中才浮起浓浓的醉意来,那醉意似如泉涌,一点点涌进四肢百骸,渗进心里,她心头皆是殊儿平平声音。
“陛下与柔太妃青梅竹马,对她自是特别的。”
“摄政王妃临走前带走一个极重要的物件,陛下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说不定呢。”
她忍不住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他脖颈,用力之大,只让他些微窒息,赫连瑜不禁蹙眉揶揄:“漫儿,你这样热情,发生什么事可别要怪我。”
她突松了臂,撤扬了脸双手攀住他宽肩看他,她浅蹙眉头,醉眼朦胧的恍惚瞧他:“陛下可希望我恢复记忆?……
他微微一怔,深邃眉眼里亦是暗涌情愫,尚未开口,她急急伸指掩住他微动的薄唇,寂寥苦笑:“我怕是不好了。”她眸子亦是如他一样的忧伤:“我怕我后悔记起你,又盼着记起你,想知道之前我们是什么样子。”她看他许久,颤着唇扬起脸,阖目大颗的泪珠自眼角滚落下来:“不要让我后悔。”
他闻言深深看她,扶住她的脸轻吻她略浅红唇,辗转温柔吻去她脸上泪痕,她颊上滚烫绯红,气息急促,一手紧紧抓住他衣襟,他深深看她一眼,终哑声笑着开口:“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忍了。”猛推开一侧矮几,轰然作响,几上棋子散然落了一地,他捏住她的下巴,倾身吻下来。
风吹灌过来,身后玉殊乱碰幔帐狂舞,她脚上足环随他动作泠泠作响,他修长指尖滑过裙裾绦带,衣衫落了一地,捻熟流畅如往日,他的唇落到她灼热颤抖的身体上,她亦柔情吻上他的脸,十指相扣,唇齿交融,皆是彼此气息,意乱情迷里,她只觉满室的薄荷香,随着急急铃铛碎响,一声声绕在耳畔,充斥着浓重呼吸声,冲入云霄般冲击到灵魂深处。
两年前赫连瑜登上大宝,苏流瑾入主皇宫,宫中格局曾由她主持,大刀阔斧修葺一番,原来的乾坤宫凤栖宫早已失去原貌,各改了名字,如今赫连瑜的行宫也是另选殿宇,因此苏流瑾所居住的寝殿乃是赫连瑜下旨另行建成,因殿名取了多次苏流瑾皆不满意,索性称作无名殿,宫中之人哪里敢这样称呼,因殿芝在西,天庭西王母亦是位于西边,其中瑶池闻名于耳,宫人便尊称西瑶宫。
赫连阙陪苏流瑾说了会子话,苏流瑾言中并不提上官漫,只问他住行吃用,他稚声一一答了,正见一大宫女垂首进殿,显然是有人求见,便知趣告辞,苏流瑾倒也未留他,只赏了他一些精致点心,赫连阙交给丸子,跪地谢恩,才施施然出了殿门。
自然有内侍引他出殿,赫连阙一双眼睛左顾右盼,忽而蹙眉凝神苦思,忽而低叹,丸子抬了抬眼看他,赫连瑜将胖胖的手指放到粉嫩唇上,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衬着内侍不注意一溜烟滚到旁边假山后,内侍听到动静,正要去看,只这一错眼的功夫,丸子端着托盘突然开口:“殿下,您去哪里?”拔腿便向外跑。
内侍再看去,果然不见了赫连阙,惊得历时一身冷汗,丸子突然看了他一眼,只将手中托盘交到他手里,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