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登天录-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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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陌上早伏有后手,神剑紫阳一出,不过三招两式,便将气势汹汹的一帮人杀得大败亏输,逃之夭夭。那飞来峰的开山祖师更是身受重伤,沉疴难治,未过几年,便殒身在天劫之下。
斗到此处,飞来飞去终是晓得,万剑门根基雄厚,事不可为。加之飞来峰一脉再无杰出人才涌现,一代代传将下来,早被万剑门压得抬不起头,也就渐渐熄了救人的心思,只是守在飞来峰中,形单影只,蹉跎岁月。每挨过一时一刻,心中对陌上的恨意便多增一分,悠悠万载时光,只怕这其中的仇怨,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洗刷不尽。
众人听得这一番缘由,俱是唏嘘不已,心中对那肥胖妇人的恨意已然消减不少。博如霜忍不住叹道:“穿云老祖,难为这妇人等了你万年,你若是嫌她长得丑胖,不愿娶她,我一辈子瞧你不起!”
穿云嘿然道:“这话岂用你说?她如此对我,便是无盐嫫母,我也照娶不误!”说着又将怀中的飞来飞去抱紧了几分,眼角已有湿润之意。
田砚则喟然道:“师父她老人家的性子,实在太过执拗了些。若是当年将你二人一同收入麾下,成就一段良缘佳话,万剑门平添一份助力不说,亦可少生仇怨憎恨,岂不是好?”
穿云哼了一声,说道:“陌上那婆娘,自家情路坎坷,孤独一生,以她那刻薄性子,见着别人一双两好,心里头自然不舒服,要她成全我俩,却比登天还难。”
田砚一愣,不想自家师父竟有这等八卦,挠头道:“原来她老人家亦有心结,想来也是个可怜人。”
穿云哂道:“说一千道一万,她总是个娘儿。你莫看她冷冰冰凶巴巴,见到自家中意的那一位,还不跟掉了魂似的,恐怕连姓什么都忘了。”
博如霜好奇道:“那男人却是哪个?竟让我家祖师倾心相许,端的不简单。”
穿云没好气道:“许了也是白许,那人乃是个拖家带口的,家里婆娘管得严,好容易偷偷摸摸见上一面,就被打上门来,闹得鸡飞狗跳,我看着只觉好笑。”
博如霜一吐舌头,笑道:“二女争夫,大打出手,这等狗血的戏码,竟生在她老人家头上,我万剑门上下,必然没有一人肯信。”
方月娥忽然不冷不热道:“有些人沾花惹草的本事,却着实了得,哄完这头哄那头,两边愣是打不起来,任他逍遥快活。”
田砚脸上一红,不敢应声,只是讪讪立着,心头不住打鼓。
博忘雪却叹道:“情之一字,悦人最甚,伤人亦是最深,实乃这世上最甜蜜、最可口的毒药。”
众人俱是有所感慨,再也无意言语,或坐或立,各自想着心事。只余田九斤夫妇与小龙相互撩拨,咋呼得热闹,什么情情,皆是狗屁。
未过多久,飞来飞去吐出一口浊气,悠悠醒转。模糊之间,只见穿云一脸关切,正盯着自家细看,心中又悲又喜,伸出一双肥掌,在穿云面颊上轻轻摩挲,哽咽道:“云哥儿,我……我可是在做梦么?”
穿云连忙好言抚慰,眼见飞来飞去怒瞪着众人,又要发作,连忙三言两语,简明扼要,将田砚为自家解困脱缚之事略略说了。这一下喜从天降,万年凄苦终告完结,她忍不住便是喜极而泣,呜呜哭个不停,只将穿云箍得紧紧,生怕稍一松手,这思念了万年的男子就要从怀抱中飞走,再不复见。穿云心中感动,亦是陪着落下两行泪水。众人看在眼中,皆是心酸。
飞来飞去好生哭过一阵,心绪渐渐宁定。他性子虽然泼辣,却晓得好歹,当下便要穿云扶着她站起,对田砚行了一记大礼,说道:“田小兄,云哥儿能交上你这等好朋友,乃是天大的福缘。我瞎了眼睛,反害你受这许多苦楚,日后但凡你开口,我飞来飞去上刀山下油锅,绝不皱半下眉头!”言罢又对着众人连连告罪,执礼甚恭。
田砚忙道:“我与穿云大哥相交匪浅,何须如此见外?更何况这一桩恩怨自我师父而起,如今在我手中了结手尾,也算应有之意,哪里值得夸耀?”
旁边却早有人急不可耐,只听方月娥与博如霜异口同声道:“现下误会已解,我身上的怪水又该怎生处置?”
飞来飞去脸上顿时现出为难之色,说道:“都怪我遇事不明,害了诸位。这受气水乃是我峰中特产,性子最是绵长持久,一时之间恐怕是……解不开了。”
听得此言,三女的心儿顿时直沉下去,方月娥忍不住嘤嘤哭道:“这一时之间……又有多长?”
飞来飞去讪讪道:“几位被它浸润未久,只需每日里多晒太阳,过个三年五载,想来便能回复如初。”
博如霜怒道:“那我岂不是三五年不能见人?这劳什子臭水,当真害人不浅!”
穿云却颤声道:“飞来飞去,你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可是因这受气水的缘故?”
飞来飞去眼圈儿一红,并不答他,只哽咽道:“云哥儿,我现下又肥又丑,比不得从前,你若看不过眼,我走了就是,从此再不来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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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四章 反目()
穿云叹道:“说的什么胡话?你这傻女人,以为将这受气水炼化入体,得了一手了不得的神通,便能救我脱困么?”
飞来飞去再也忍耐不住,扑进穿云怀里,呜呜哭得伤心,抽抽噎噎道:“云哥儿,我想你想得紧,当真是……什么也顾不得了。我……我好没用,得了这受气水,还是打不过人,救不得你。我是不是很丑?是不是……是不是……”
穿云只觉鼻间发酸,轻声道:“谁说你丑?在我眼里,你便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哪个都比不过!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我就只陪着你一个,好不好?”话说一半,已是流下泪来,将飞来飞去搂得更紧。
想这天下间的女子,无论老幼美丑,最最在乎的,便是自家容貌姿态。听穿云话里意思,飞来飞去曾经的模样必然不差,亦是个美人儿。却甘愿引那受气水入体,变作肥丑模样,只为增进道行,早日营救爱侣脱困,这一份痴心不悔的胸怀,着实令人敬佩。三女看在眼中,不禁凄然,心中对她的怨怼之意又是消减几分。自家不过挨上几年光景,总可复原,相比这妇人万载苦候,又算得什么?
田九斤却是全然弄不懂这一对男女的痛处,疑道:“大块头,你哭什么鼻子?你家婆娘长得膘肥体壮,必然能生能养,干起活儿来也是一把好手。若是换做了我,高兴还来不及,乐得做个甩手的大爷。”
穿云心中略慰,将眼泪一抹,干笑道:“此言甚得我心,飞来飞去,这小鸡说你能生养,我们便生他十个八个,免得让它看轻了。”
飞来飞去听这一哄,脸上已是通红,扭捏之下,也就渐渐止歇了泪水,又是对着众人好一番致歉。众人见她孤苦万年,容貌尽毁,心中俱是恻然,又有穿云在旁说和赔罪,这一桩误会便算揭了过去,再也不提。
众人收拾心情,正要定下行止,却见小龙呜呜咆哮,竟是蹿到了昏迷的方青华面前,作势欲咬。方青华顿时爬起,连连后退,叫道:“飞来飞去,你快说些好话,救我一救!”原来,她先前受了大力震荡,人事不知,此时却早醒了过来,已不知偷听了多久。
穿云见到这厮,忽就省起一桩事情,怒道:“好你个老婆子,你上回来我寨中,我便嘱你向飞来飞去带话,想来你必是瞒了下来,不然又哪会有这许多误会?”
方青华被小龙逼到崖下,不敢稍动,已是冷汗涔涔,听得穿云喝问,只是诺诺不言。
飞来飞去惊道:“青华嬷嬷,你竟然早知云哥儿在此么?却为何不曾向我说起?我的事情,你可都是晓得的。”
方青华眼见抵赖不过,只得叹道:“我若向你说了,只怕你立刻便要收拾包袱走人,我家的山门道场,却由谁来守护?”
飞来飞去怒意顿生,斥道:“我在门中万年,向来尽心尽力,也算对得起你们。你隐瞒此事,诓我做牛做马,这等无耻做派,与那万剑门又有什么分别?”
方青华性子躁动,如今身陷死局,连番受斥,也是豁出去了,叫道:“能有什么分别?偌大一个门派,不欺压不诓骗,拿什么过活?你要怪我,还不如怪这天下的世道规矩!”
飞来飞去冷冷道:“我管不得天下,却可管我自己。从今往后,我与你飞来峰再无半分瓜葛,大家各走各路,不赊不欠!”说着又对众人求道:“我好歹在她门中受了万年供奉,今日便放她一条生路,两不相干。日后有人论起,也不至说我刻薄寡恩,不念旧情。”
众人自无不可,皆是应承。反正方青华现下只余魂体,道行尽失,已然翻不起浪花,无碍大局,倒不如乐得大方,做个顺水的人情。
方青华却冷笑道:“好一个大义凛然,光明磊落!我且问你,这一众人等在你眼皮子底下搬空了我飞来峰的库藏,又该怎生算法?我若说你一句监守自盗,偷了东西贴汉子,你辩得过么?”她现下已算烂命一条,一无所有,只管大嘴一张,漫天要价,对方若不落地还钱,那便是大赚特赚。
飞来飞去直气得浑身发抖,正待喝骂,却听田砚说道:“你想讨回东西,明说就是。何必编排歪理,乱扣帽子?些许财货,我却不稀罕!”说着便吩咐众人,竟真要将飞来峰的库藏拿出。
他与穿云情谊甚笃,眼见大哥孤苦万年,寻得爱侣,乃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实不愿有人大煞风景,膈应添堵。只盼两人快快活活,再无牵挂,财货身外物,舍便舍了,图个耳根清净,问心无愧,岂不是好?更何况,光是在四海崖中搜掠所得,已尽够众人花销十辈子,这飞来峰的库藏,只属锦上添花,也不算太过紧要。
博如霜却是不依,急道:“不过一个死老太婆,听她胡扯些什么?她讨要你便给,她若吩咐你磕头,你跪是不跪?”
穿云则道:“田老弟,你一片好意,大哥心领了。只是飞来飞去误伤你等在先,哪还有脸再要你破费?你莫忘了,大哥手底下偌大一座山寨,也是个有身价的。”言罢再不容旁人分说,手中铁锨陡然伸长,探出头顶云雾之外,眨眼既回。锨上却已多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宝贝灵物,耀眼生花,正是从寨中库房中取来之物。
他的心思与田砚一般,既然飞来飞去要脱离飞来峰,那便走个无牵无挂,心安理得。好歹两边也相处了万年,飞来飞去又无禁制束缚在身,想来应是过得不差。他便使一回大手笔,只当交足了彩礼,娶得新媳妇回家,自家面上也是有光。
如此来回十几锨,一应宝物已堆得小山也似,灵光闪烁,晃得人眼晕。穿云便即罢手,冷冷道:“无那婆子,这许多棺材本儿,你且细细收好。若还要纠缠,你当晓得,我的心头可是不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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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五章 喜讯()
方青华想起他上回的种种手段,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当下见好就收,一言不发,将一应宝物细细装点收纳。她道行全失,仅只能勉强打开储物法器,这一番忙碌下来,已是额上见汗,气喘吁吁。
田砚看在眼中,不禁想起自家被那血雨与至毒精血折磨之时,忍不住一声长叹,心中竟隐隐生出几分同情,并不留难半分,只吩咐老黑侵入通道中枢之内,将出口开放,任其自去。
飞来飞去在飞来峰中待了近万载,平日里颇受优待尊崇,近几百年来,更是与方青华多有亲近。如今眼见这老妪白发苍苍,身形佝偻,一副落魄之态,再不复往昔威仪,心中亦是黯然,忍不住说道:“青华嬷嬷,你现下不比从前,带着这许多贵重物事,须当小心提放才是。”
方青华微微一愣,随即便恨恨道:“我变作这般模样,却都是你身边这些人害的,谁要你假惺惺的装好人?”眼见飞来飞去悬泪欲涕,心头终是一软,叹道:“罢了罢了,女生外向,既然留不住,你便好好儿过日子罢,外头那些糟心事,莫再掺和就是。”
飞来飞去流下泪来,冲着方青华盈盈一福,便伏在穿云的肩头,不忍再看。方青华颓然一笑,又向众人冷冷打量了几眼,便走入通道之中,一阵天旋地转,已是离了安魂国,落身沼泽。旁边那扇破旧门板带着嘎吱之声轧轧合拢,重又密闭,静卧不动。
她长叹一声,心中好生踌躇。现下飞来飞去叛离而出,她在门里已是失了最大的靠山,区区一个魂体,莫说忝居掌门大位,便是想要求得一席之地,亦是困难。一个不好,恐怕就要做了争权夺利的垫脚石,让人坏了性命。更何况,她肉身已失,仅剩魂体,便是想要重修剑道,顶破了天去,也只能做一名本命剑魂,寄人篱下,生死不由己,可谓全无前途。
如此一想,她终是一咬牙,避开了门人弟子,尽往荒僻之地行去。只待先躲过一段时候,余人将她淡忘,再去别道寻求机缘。她有巨额财资傍身,只要遇到合适的修行功法,加上几百年积攒下的眼光经验,想要重振声威,也非天方夜谭。
打发走了方青华,穿云眼见博东升昏迷不醒,又听田砚说起万剑门中糜烂的局势,忍不住便幸灾乐祸了一番,直惹得博如霜白眼连连,好一阵争吵。
最后还是飞来飞去劝道:“云哥儿,万剑门虽对我们不起,但田小兄却是难得的好朋友,瞧着他的面子,我们也该帮这一回。”
穿云心中虽然老大不愿,却不好逆了她的意思,只蔫蔫应道:“你说怎样便怎样罢,那劳什子鬼地方,我已瞧了万年,早就看得想吐。”
田砚却不愿强人所难,笑道:“穿云大哥,我现下早有了应对办法,寻来的帮手,比起你来,只强不弱。你就好好儿在此处享清福罢。”
穿云听得不忿,哼道:“你小子少来激我,你那劳什子帮手,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田砚微微一笑,将那同心剑果自怀中摸出。那果子在路上颠簸得累了,此时已然睡得香甜,小嘴轻张,微微鼾响,粉红的口水自嘴角唰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