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登天录-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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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阎王又是一声冷哼,召回黑伞,挥掌将那几只火鸦打灭,言语中已有怒意:“孙得胜,你仗着在宗主跟前得宠,便来挑衅与我!”
第二十三章 齐至()
田砚这一日里已在生死的门槛上打了好几道滚,挨到此时,心中全然没了恐惧,只觉死便死,活便活,管它那许多。他哈哈一笑,叫道:“黑大个、小老头,你俩还是不错的,我死之后,记得帮忙换套干净衣衫,走得清清爽爽!”语气中颇有豪迈之意。
马阎王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今次可还有人来救你!”这一回竟舍了神通法器不用,径直一个闪身来到田砚面前,挥掌直击其面门,手上已然用上了十二分的力道,便是金铁之躯,也要给捣个稀烂。
道力笼罩之下,田砚已动弹不得半分,眼见一只皮包骨的苍白手掌在眼中急速放大,尖利的指甲狰狞剜来,他竟然滑稽的想道:“此次便真的无人来救了么?”
更滑稽的是,这等思绪才起,田砚就听马阎王惨叫一声,那只苍白手掌竟又在眼中急速缩小,最后飞上半空,嘭的一声炸成飞灰。再往前看去,便见一道紫剑虚影正当头往马阎王劈去,那张冰冷的吊死鬼脸上满是恐惧与绝望。
剑锋与脑袋两相触碰,便如利刃过豆腐,并无任何声响,马阎王却已被一剖两半。余下剑势不绝,竟将地面劈出一道巨大的豁口,幽深难以见底,延伸至黑夜之中,看不到尽头。剑气激荡之下,马阎王的残尸已随着紫剑虚影一同消散,未在天地间留下一丝痕迹。
田砚一时间也是目瞪口呆,只觉今日这一天一夜,自家虽多历生死险境,却如天神护身,总能逢凶化吉,保得性命,想来这老天爷,也不是全然不讲情面。呆得片刻,便听方月娥说道:“砚儿,这等神通,可是老爷留与你的保命之物?今日已是出来两次了,端的厉害。”
田砚摇头道:“我也不知这东西从何而来,若真是老爷的手笔,便该留在少爷身上才是。”
方月娥知他不会虚言,又细细询问一番,却是一无所得。最后又从这神通手法上猜测,应与两年前的万剑门之行有关,但任得田砚想破了脑袋,也未牵扯到那被铁链锁住的傻汉身上。
直过了好半晌,那牛不败与孙得胜才慢吞吞凑上前来,盯着那幽深的巨大豁口,暗暗咂舌,冷汗直冒。两人当下便离得田砚远远儿的,生怕那紫剑虚影冷不丁的又要窜将出来,将自家劈成一堆飞灰。
牛不败忍不住叹道:“直娘贼,这一剑下来,怕是宗主也要放出几两血去。力尊者便是死了,也不好惹。”
孙得胜亦叹道:“岂止几两血,我看得好几斤。亏得我俩心肠好,没敢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牛不败又道:“老猴头,你看你出的什么狗屁主意,把冰坨子坑得够惨,反正老子不干了,你自己去找那小子罢。”
孙得胜摇头道:“傻子才去,可惜啊可惜,取不到法体,宗主的修为却还是进步不得,倒让人头疼。”
两人正在感慨,忽听头顶有冷冷女声传来:“气宗的长老,都是这等没胆货色么?”话音才落,便有一道窈窕人影施施然落下,黑色长衣罩身,头上戴着顶竹笠,自有轻纱垂下,遮掩面容,只依稀可见眉眼轮廓,应是个不错的美人儿。
两人听得声音,已知来者是谁,孙得胜便应道:“雨丫头,若这等剑光朝你劈下,看你还说得起风凉话。”
牛不败却道:“老猴头,你别丫头丫头的喊,就算她小时候让你把过屎尿,可人家现下都长生了,还是响当当的一宗之主,你又算个球!”
孙得胜哼了一声,说道:“老夫我大半截入土的人了,就爱摆摆这陈年旧事的谱,我叫她一声雨丫头,她驳得下么?”
那女子并不稍怒,只漠然问道:“程道非呢?可还窝在山里做那缩头乌龟?”
牛不败愤然道:“聂宗主,你别得意,再过个百十来年,你怕是也要到山里去和我家宗主做伴。咱们两家乌龟不要笑话王八,都是一般德性。”
那女子微微叹了口气,带得面前纱巾轻轻一晃,冷然道:“程道非不来,你们这对活宝成不得事,老实呆着,莫要捣乱,不然天大的交情也保不了命去!”
方月娥早将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楚明白,在地上寻了两件八品的法器扣在手中,冷笑道:“我田府今日好大的面子,前脚来了三位气宗的长老,后脚便是血宗宗主亲至,你饿鬼道当真欺我田府无人么?”
那女子名为聂秋雨,正是饿鬼道血宗的宗主,此界年纪最轻的长生中人。她并不斗嘴,只道:“我却不像这对活宝一般,好讲道理,挡我就死,自己想清楚罢。”言罢双臂微张,两道丈余红芒自手中生出,散发阵阵甜香,闻之头脑便是一阵昏沉。
这聂秋雨人送外号黑衣一丈红,黑衣之说,自是言她喜着黑色,至于一丈红,则是眼前这等得意神通。那两道红芒为万千精血所聚,又经世间至毒之物锤炼,无物不腐,无物不蚀,乃是她全身修为所聚,寻常修者若是不小心沾上一星半点,瞬间便要被吸干了血肉精华,化作一泡恶臭脓水,便是闻得久了,也要染上剧毒,犹如跗骨之蛆,极难祛除,直至侵蚀道基,损伤根本。这等可怖神通,六道之中自是人人畏之如虎,否则以她一介女流,又是后进,也不能如此迅速就登入长生之境,且执掌一宗大权。
孙得胜见她似要动手,忙叫道:“雨丫头,那小子身上当真有古怪,那剑气你多半是挡不下的,切莫伤了自己!”
聂秋雨暼了田砚一眼,却道:“我挡不下,自然有人能挡得下。”言罢竟抬首看着左近某处,淡淡道:“段道主,瞧了半晚的热闹,竟还不愿现身么?”
众人心里一惊,俱是暗叫道:“竟然还藏得有人!”便见聂秋雨所看之处施施然现出一道人形,身量颇高,披着一件麻布斗篷,将全身上下罩得严严实实,只余小半张面孔露出,却泛起黯淡的金属光泽,全然不似人之肌肤。
那人现身出来,却是叹道:“到现在我还不信,田铿真的死了。”其声轧轧作响,既无平仄起伏,也无高低快慢,仿似打铁一般。
聂秋雨说道:“如此我便来试上一试,你帮我挡住那剑光既可,若真得了法体。你我一人一半,是横切还是竖劈都由得你。”手中两道红芒应声飞出,交叉旋转,笼罩好大地方,瞧这架势,竟是要将方月娥三人一气都铰了。
田砚忍不住骂道:“贱女人,你家祖宗十八代才要横切竖劈,剁成肉泥。”手中无漏血珠与赤炎火鸦葫俱是发动,方月娥手中的两件八品法器亦是神通幻化,咆哮着一同往那两道红芒打去。
两边堪堪就要相遇,那两道红芒却陡然间遁速猛涨,躲过了拦截,斜斜往方月娥与田砚头顶上方旋去。两人万分诧异,却见夜空中忽的爆出万千暗沉剑光,合成一个大球,仿若刺猬,旋得几旋,未与那红芒相触,便将其带歪了势子,倒飞回聂秋雨手上。
第二十四章 跑路()
此老甫一上场,半句场面话也未及交代,便盯着一地的法器、材料、丹药之类大叫道:“咦,怎的这许多好东西也无人瞧上一眼?如此甚好,老头子都要了!”袖笼一招,一股脑搂了个干干净净,嘴巴里啧啧有声,极为陶醉。
方月娥与田砚都晓得此老癖好,只作不见,欣然上前见礼,有此人道大能撑一撑腰,心里终于有了几分底气。
一边的牛不败却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嘀咕道:“这便是剑王么?怎的如此财迷?倒像倒像个贼王。”
孙得胜忙跳到他肩膀上捂住了那张大嘴,压低了声音道:“还不噤声!你可知得罪了他是何等下场?他不收命,只收道晶,你有道晶么?你有么?”
牛不败闻声打了一个寒噤,声音更低:“老子哪有道晶?有也花光了,便只得一条命,还有一把斧头。”
博东升早将两人对话听在耳里,瞪了牛不败一眼,说道:“似你这等穷光蛋,骂便骂了,老头子我不抓,抓回去还要管饭,生得像头牛一般,还不吃穷了我万剑门。”言罢又对聂秋雨说道:“你这丫头,当真奸猾得紧,若不是我老人家吃得盐多,真就着了你的道儿,你就不怕要赔那许多汤药费?”
聂秋雨却道:“只要博门主今日不插手此事,莫说些许汤药费,便是将我血宗的库藏搬空抬尽,我也绝无二话!”
博东升一跳老高,叫道:“此言当真?丫头,这等绝大的手笔,你可做得了主?”
聂秋雨回道:“宗内事务,我一言可决,不听话的人,早便死光了。”
听到这里,方月娥与田砚已是心头发冷,只觉人心叵测,世道不古,这偌大天下,哪里还有可信之人?
谁知博东升却是重重呸了一声,叫骂道:“你这奸猾歹毒的丫头,可听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老头子我喜欢道晶是真,却绝不与你等饿鬼道的混账东西勾勾搭搭!”
此言一出,那牛不败便在一旁鼓噪:“好!说得好!剑王老爷子,牛某现在倒有些佩服你了。”
孙得胜却又是一记旱烟管敲到他屁股上,骂道:“好个屁!你这蠢牛,好生下贱,人家骂咱们是混账东西,你还好意思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牛不败兀自强辩道:“那混账东西里面,必然没有老子!对了,应该也没有你老猴头。”
眼见博东升当面抹脸,聂秋雨也不生气,只冷然道:“如此就手下见真章罢,输了便死!说来嚼去,好生磨人。”
那段道主却在此刻插言道:“博东升,那小子身上的剑气,乃是你万剑门的根脚,出手之人道行极深,比你还要强上一截,却是哪个?”
博东升并不答他,只嘿嘿笑道:“段铁皮,你啰嗦些什么?你若要与这臭丫头联手,老头子我一并接着就是。”
那段道主却不稍动,又道:“田府的门人,竟受了你万剑门的衣钵,你们两家何时亲近到这等地步?”
博东升哈哈一笑,说道:“堂堂地狱道主,幽冥真君段风,可是要当缩头乌龟么?要打便打,不打便滚!”
人的名,树的影,虽早猜到此人身份,但听博东升亲口说出,诸人心头还是忍不住一震,这怪模怪样的铁皮人,当真就是与力尊者齐名的地狱道首领段风,六道之内最顶尖的几人之一。
段风不理辱骂,只对聂秋雨说道:“聂宗主,事情有些不对,你我怕是让人算计了。”
话音未落,便听博东升大叫道:“小田,这厮要跑,还不快些动手!”
众人眼前一花,便有一只银色巨掌自棺椁中探出,对准聂秋雨猛然按下,赫然就是力尊者田铿的成名神通,金刚琉璃法身。诸人心头巨震,惊呼之下,眼角又有紫光闪烁,一道长剑虚影当空劈下,气势凛凛,杀气盎然,与田砚适才所发一模一样,所取者正是幽冥真君段风。
这一下变起仓促,聂、段二人俱是暗呼不妙,眼见银光紫气已扑至面前,躲避不及,当下也无暇多想,只能运起浑身解数,硬接硬挡。只见聂秋雨手中红芒吞吐闪烁,化为两枚圆盾,陡然间红光大放,冲着银色巨掌便迎将上去。段风的手法倒无甚出奇,双臂上举,喀喀声响,其上肌肤亦如脸面一般,俱是金属质地,竟要凭着一双空掌去接那可怖剑光。
两人匆忙迎敌,状态自然不佳,心中早做好了打算,恐要落些伤势,吃个闷亏。尤其是聂秋雨,本就才入长生不久,道行比之力尊者差得甚多,遇上蓄势满满的金刚琉璃法身,无奈正面硬撼,怕是真应了孙得胜所说,要放出好几斤血去。
哪曾想,两人连吃奶劲头都使将出来,全力打去的一击,竟无声无息穿过了巨掌与剑光,赫然轰在了空处。这一下使岔了力道,也够两人喝上一壶,段风身形一个趔趄,便即站稳,脸上金属光泽几番闪烁,便堪堪回复原状。聂秋雨则连冲数步才刹住势子,嘴角已有些许血迹溢出。
两人举目看去,只见那巨掌与剑光依然还在,正不知疲倦的一下下打出,气势端的惊人,望之令人生怖。然临着身上,却一丝感觉也无,施施然便穿了过去,竟是两道虚晃的影子。再瞧灵堂之中,已然人影俱无,空留一具棺椁,还有缓缓飘荡的白色幔布。
聂秋雨跺脚骂道:“老贼,我今日便不要了法体,也要杀你一干万剑门小狗泄愤!”手上红芒化作翅膀模样,贴上后背,眨眼便飞得远了。段风哼了一声,竟就那么凭空悬浮,似炮弹一般射出,跟着追将过去。
转眼之间,这巨坑之内便只剩牛不败与孙得胜两人,牛不败小心翼翼走到那不停捣出的巨掌之前,大着胆子伸指一戳,果然一穿而过。他顿时大乐,嘿嘿笑道:“直娘贼,当真是个坑人的好玩意儿。”
孙得胜跑到棺椁跟前,伸手往里一掏,便摸出一颗拳头大小的透明珠子,其内隐隐有五色烟霞流转,聚合无形,煞是好看。那珠子一动,银色巨掌便随之消散,想来正是这鬼把戏的始作俑者。他又跃上半空,不过片刻便即落下,那紫色剑光亦是消失,手中却多了颗一般模样的圆珠。
孙得胜一手掂着一颗,眯眼打量了一番,说道:“这东西我听过,好似叫什么蜃影珠,乃是鸟泽生那怪胎专弄出来唬人的家伙,一共便只得三颗。博东升那老头子果然是个土财主,家里收藏丰富得紧。”言罢扔给牛不败一颗,嘻嘻笑道:“这回也不算白跑一趟,竟寻了个专找乐子的法器。”
牛不败也是拿着细看,问道:“奶奶的,这玻璃球还能用么?怎生用法?”
孙得胜哂道:“蠢牛,这是法器,还能怎么用?注入些道力,你对着哪里它便摄哪里,摄完了便放出来唬人。”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就地验证起来。你来一段神通,我演一手绝学,好一番玩耍,果然是逼真非常,神乎其技。
玩得够了,牛不败又问:“老猴头,这人都跑光了,咱们追还是不追?”
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