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登天录-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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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上墙的能耐,田砚一行都是见识过的,对它信心甚足,满以为转瞬功夫,这弹涂精便要携宝而归,拔得头筹。谁知眼看那线香细灰簌簌,水面上却是半分动静也无,心中便生惴惴之意。
不过片刻,那线香已燃去两寸,堪堪就要落在方青华的后头。博如霜等得不耐,生怕胡上墙力有不逮,输了比试,眼珠子一转,忽就笑道:“方老前辈,你来去之间,神速异常,我等瞧在眼里,却是好生佩服。”这一开声,鱼群便聚拢过来,不肯离去。
方青华自遇上这小丫头,从来都是死老太婆长,死老太婆短,满耳的嘲讽讥刺之言,何曾见她这般恭敬守礼。只道她身在砧板之上,心中惧怕,生出了讨好心思,一时竟飘飘然起来,傲然道:“山人自有妙法,却不是能向你等说起的。”鱼群又受吸引,已是静悄悄飘来她脚下。
花澜行这差使已有数回,哪还不晓得这贼丫头转的什么心思,当下便将巨钳一挥,冷冷道:“小辈,你若再行搅扰,此关也不必再比,直接判你等为负!”
方青华这才警醒,羞怒之下,却不敢出言叫骂,只怒瞪着博如霜,恨不得将其一口吞下。博如霜得意一笑,只管大方与她对视,混不在意。
只是这般小小彩头,终究无法让线香烧慢半分。又过片刻,一截香灰轻轻落下,摔碎在香炉之中,所计量的时候已是超过了方青华。田砚一行俱是颓丧,现下只盼着胡上墙将断骨顺利取回,也算聊胜于无。
方青华见得此幕,心中恶气顿时去了大半,老嘴一咧,露出两排歪扭黄牙。博如霜哪还有闲情与她斗气,将头偏向一边,心中已是大骂。
诸人又是好一阵等待,直到那线香就要燃尽之时,胡上墙才堪堪现身,顶着一截断骨,气愤道:“老爷,这老虔婆一肚子坏水,竟将骨头埋在淤泥下头,害得我一通好找。”
博如霜闻言大怒,叫道:“这般无耻,难道还不算作弊么?”
花澜却嘿嘿笑道:“这一关的规矩,乃是瞒过了鱼群,将宝贝捞起,却从来未曾说过,不能动别家的宝贝。输了便是输了,找些借口作甚?”
博如霜又叫道:“那怎的先前不说?你这瘟猫,却是定的什么坑人规矩?”
花澜哂道:“这规矩乃是寨主钦定,我遵章行差,无人能说我半句。倒是你们,在第一关里夹带私货,行偷盗之事,适才又故意惊扰鱼群,企图蒙混过关,到了寨主面前,我自会如实报上。”
方青华甚为得意,亦是笑道:“贼丫头,你嘴巴再利,也说不破个理字。自家不多长几个心眼,却来怪谁?”
胡上墙将那截断骨扔到花澜脚下,恨恨道:“有本事便让我再来一次,这般偷偷摸摸,赢了又有什么光彩?”
花澜哪里肯允,一脚将断骨踢回,哂道:“若人人都像你一般,一次不济,又来下次,我岂不要等到天荒地老?”言罢也懒得再缠,将巨钳一挥,领着一众儿郎当先而去。
第一百零九章 开锁()
如此原路返回,又是一个多时辰耗过,诸人气闷之下,皆是一言不发,就连田九斤也觉出不对味儿,并不去玩闹追逐脚下五彩闪烁的荧光,只老老实实蹲在田砚肩上,与自家婆娘挨挤亲热。
这一回行出甬道,却再未挑一处进去,而是缓缓落到球形巨厅的底部。便见一颗两人多高的黝铁球静悄悄躺在地上,其上密密麻麻俱是小指粗细的孔洞,好似蜂窝一般,也不知是何用途,但想来应该就是这第三关的考验所在了。
花澜拿巨钳对着那大球一指,说道:“此乃是凡间豪族用来存放贵重物事的大柜,名为九曲回廊珠,其上那些孔洞蜿蜒盘绕,相互勾连,形成一座迷宫,设有许多机关锁眼,这份算计构思,倒与我等修者的储物法器有几分类似,若无正确法门,端的难以开启。”
博如霜气本就不顺,打断道:“胡吹大气,区区一个凡间的铁坨子,姑奶奶一剑剁下,还不是切菜一样。”
花澜哈哈一笑,说道:“今日这第三关,比的却不是蛮力,乃是巧劲,谁先将这九曲回廊珠完好无损的打开,自然就可拿下这一局。”
博如霜得了上回的教训,哪里还肯让出先手,忙站到铁球之前,双手一张,说道:“这回须当我等先来,免得有人鬼鬼祟祟,暗做手脚,好生卑鄙!”
方青华冷冷一笑,走到一边,并不理睬。花澜则道:“两边各占一回先手,如此也算公平。你等只管先行试来,到时再济不得事,须怪不到别人头上。”言罢那大耳香炉又是飞出,换上崭新线香,冒出一点火星,缓缓燃起。
这等溜门撬锁的勾当,自然是田砚携了无相幻剑,与老黑一同亮相。说来也巧,这阴风寨的入寨三关,竟是正合了田砚手下几个儿郎的本领,只是眼下看来,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第一关鉴宝,田九斤夫妇倒是吃了个够本,却选出一件卖相糟糕,不知根底之物,惹来一阵轻视嘲讽。更是偷拿宝贝,被人捉了现行,捏住把柄。第二关取物,胡上墙发挥还算正常,尽展敛息潜行的高超手段,可惜遭人设计在先,时候上却是差了许多,未竞全功。如今到了第三关开锁,田砚亲自上阵,手持无相幻剑这等渗透变化的利器,又有天赋异禀的老黑相助,却还是忍不住心中惴惴,总觉今日诸多不顺,这一场就算把握再大,恐怕也要生出些坎坷波折来。
这九曲回廊珠虽为凡间制品,却端的不容小觑,田砚在老黑支使之下,将无相幻剑化作无数细细线束,钻入孔洞之中,几经迂回,终是将其中一道道路径探得清楚明白。这一通忙活,两人不禁对视一眼,暗暗咂舌。须知此时仅只完成了第一步,那路径之上,还有成百上千的机关锁眼,需要挨个破解,其中多有勾连之处,环环相套,盘根错节,更添几分繁复,个中难度,已不亚于打开一件一品的储物法器。
两人不敢再耽搁时候,不住的交头接耳,循循而进,所幸之前在方青华那银镯之上,两人已搭配过一次,彼此间也算得上略知根底,平添几分效率。饶是如此,待到这九曲回廊珠吧嗒一声,裂成两半之时,那大耳香炉中的线香,已是烧去了五根之多,算算时候,总有大半个时辰。
花澜瞧得心惊,不禁暗道:“好在那黑畜生只是一介凡俗,若有高深道行加身,试问这天下之间,又有谁敢拿着储物法器在它面前炫耀?”至于田砚手中的无相幻剑,它却是全然瞧不见踪影,不然这惊异之感,总要再翻上几番。
诸人见田砚与老黑凯旋而返,俱是欣喜,就连一向嘴利的博如霜,亦忍不住夸赞了两句。老黑却不甚满意,耷拉着尖细的脑袋,叹道:“可惜小的肉眼凡胎,使不得法力,更无老爷这等好宝贝傍身,否则这区区一个铁疙瘩,我片刻就该拿下。”
花澜两只巨钳伸出,只微微一抬,便将九曲回廊珠合拢,回复如初,其上严丝合缝,不见丝毫痕迹。博如霜瞧得有趣,不禁笑道:“想不到滚滚红尘之间,竟有这等精致巧妙之物,也不知是哪个聪明人想出来的。”
博忘雪却道:“人之智慧,岂分仙凡?我等只不过机缘造化加身,方得有幸踏入修行路途,若让那造出九曲回廊珠之人同来修持,也不见得就比谁差了。”
闻得此言,在场一众人等,无论敌友,俱是暗暗点头。想那六道之内,人口何止亿万,其中又有多少天赋异禀之辈,埋没凡尘,终生不得上进之途。反观自家,吞吐精华,与天争命,虽然前路渺茫,却已是何等的幸运。
田砚这边既已全功,便该轮到方青华一试。这等使巧的手段,最为隐秘难查,诸人只见她往铁球前一站,双手按了上去,便再无声息动作,浑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比之适才田砚与老黑有商有量,配合支使,要无趣了许多。看得小会儿,便觉气闷,索性四下里散开,各行各事,只等待结果出炉。
博忘雪将田砚拉到一边,低声道:“田兄,这老黑随了我等多日,我瞧他人品虽浮浪油滑,性子上却有一股狠劲儿,却也算不得全然不堪造就。”
田砚微微点头,说道:“它这一路表现,我自是看在眼里。此番历险,它也算与我共患难一场,若是侥幸保得性命,我就算不选它做本命剑魂,也不会亏待于它。”
博忘雪微笑道:“我却觉得,它与你这无相幻剑堪称绝配。所谓非常人行非常事,你且瞧瞧自家手下这几个小的,可有一个循规蹈矩之辈么?”
田砚一愣,挠头道:“你这一说,还真是如此,比起那花澜,反倒是我更像个强人头领。”
博忘雪又道:“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一句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不知要难倒天下多少人。”
田砚微微一叹,心中却是举棋不定。他看看田九斤夫妇,又瞧瞧胡上墙,最后将目光落在老黑身上,只觉这组合何等的怪异荒诞。自家也算得老实人,怎的就收了这一帮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之辈?也难怪博如霜频生误会,总要拿他说事。
正自思量,老黑却鬼鬼祟祟凑了过来,将声音压得极低,说道:“老爷,小的适才助您开那铁球之时,故意在里头多绕了几个圈子,毁了几处机关,那老虔婆想要摆弄清楚,怕是没那么容易。”搓着一双前爪,嘿嘿直笑,状极得意。
田砚哭笑不得,不禁暗叹一声,但心中却有几分快意,忍不住想道:“我为人太过方正,遇上奸猾之辈,着实容易吃亏,有它们几个小的使一使坏,胡搅蛮缠一番,却也算不得坏事。”这般一想,他脸上便现笑容,说道:“你这畜生,好生胡闹,若拿下此关,总要记你一功。”
老黑更是得意,将干瘦的胸脯一挺,说道:“小的眼看胡兄弟吃亏,哪里忍得下气?自然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总要让那老虔婆晓得,我家的人可不是好欺的!”
第一百一十章 热浪()
他们哪里晓得,花澜将九曲回廊珠合拢之时,早已做下了手脚。这铁球看似严丝合缝,密不透风,实则只是虚掩,即便三岁小儿轻轻一推,也要应声而开。方青华与它早有定计,上前一模,已知其中关窍,心中好生欣喜。
只是这九曲回廊珠颇有难度,若是转瞬即开,未免太过骇人听闻。旁人又不是傻子,岂能不多做联想?如此一来,她便只能按下心中冲动,双手轻按,眉头皱起,在球前好一番装模作样。
这般假装干挨,那香炉中的线香亦是燃到了第五支,已去十之七八。田砚一行眼见方青华仍无半分动静,只道胜利在望,纷纷振奋。几双眼睛目不交睫,瞧着那线香顶上一蓬火星寸寸下降,一颗心儿已是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哪曾想,就在这五支线香堪堪就要燃尽之时,方青华却是陡然大喝,铁球顿时应声而开,一分两半。其中火候,端的要将人气得吐血,仅比田砚与老黑稍稍快上一线。
田砚一行蒙在鼓里,睹得此景,俱是大呼晦气。老黑更是捶胸顿足,愤恨非常,当下也顾不得人弱力微,对方伸个小指头便能将自家摁死,只是大叫道:“老虔婆,可惜我运使不得法力,不然便是有十个你,我也要一并拿下!”
方青华冷笑道:“明晓得自家是个不入流的,却偏要在修行圈子打混,到时落个魂飞魄散的凄惨局面,也是活该!”
如此一来,寻物、开锁两局皆墨,至于鉴宝一关,还需那劳什子寨主亲自过目,方有定夺。但那断骨根脚来历不显,卖相更是糟糕,想来也不容乐观。就算天九斤夫妇眼光不差,那寨主亦是识货之人,有幸扳回一局,自家这边扔处下风,其中生机,依旧渺茫。
想到这里,几人俱是心中黯沉,有心想放手一搏,却见寨中一行强人占了地利之便,早已凶神恶煞,摩拳擦掌,自家哪有幸理?只得闷头不语,且看花澜如何分说安排。若真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说不得也要做过这一场,好死赖死,总是一死,拉上几个垫背,大闹一回,倒见得爽快。
花澜见他们脸上神情一番变幻,心中自有拿捏,冷笑道:“你等也莫急着动手,总要随我见过了寨主,验过了宝贝,再做决断。若你等当真无甚用处,我自会落场打个痛快,伸量一番。”
方青华生怕花澜轻忽,忙道:“何必与他们多讲规矩,最好乱刀剁死,一了百了!”
博如霜怒道:“死老太婆,你且记好了,待到真打起来,我们谁也不找,就只瞅准你一个,我们要死,你也不用活!”
方青华受创颇重,道行不得三成,若真遇上这等以命搏命的疯狂劲头,哪里遮掩得住,闻言便是一窒,只重重哼了一声,再不言语。
花澜稳坐钓鱼台,却是不急不躁,说道:“多说无益,只待见过我家寨主,一切自见分晓。”言罢又择了一处甬道,领着一众人等行将进去。
这一条甬道亦是不短,几人走得一会儿,便觉温度渐高,隐有燥意。越往前行,这份燥热就越发明显,再摸甬壁,已是温热的手感,好似刚熄灭不久的炉膛。又行半晌,那甬壁之上竟渐渐变得滚烫起来,诸人俱有修为在身,自是不惧这区区炙烤,只苦了老黑一人,一身黑毛早被汗水浸得透湿,脚下亦打出好多水泡,走起路来呲牙咧嘴,踮踮而行。田砚见状,忙召出一个光罩为其护身,这才解了黑老鼠变烤红薯之厄。
再行片刻,前方忽现一片赤色,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几人惊异之间,尽头已到,只见脚下好大一片岩浆,红汁汩汩,烈焰灼灼,一口气吸到腔子里,周身毛孔都要张开几分,端的滚烫。再往上看,却不见顶,四周岩壁呈圆筒之形,笔直往上,红芒映照其间,俱被黝黑吞噬,也不知通向哪里。
如今无路可走,却不见那寨主踪影,更有这滚烫的不毛之地,最利毁尸灭迹,几人心头俱是一紧,退开几步,暗暗戒备。只听博如霜寒声道:“如今进无可进,你家寨主却在何处?”
花澜嘿嘿一笑,说道:“你们倒是警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