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案中案-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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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救似的往向老张,他在墙边上站着,拼命地对我摆手,一张老脸脸急得通红。我也不管了,胡乱地对着那女鬼猛地摇头。肩上骤然一松,她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做梦一样的表情。只听身后门一声轻响,她再一次消失在那门里的无边黑暗中。
阳光慵懒地从外面照进来,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这时我才发觉自己早已汗流浃背。那么美的女人,却有着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的,犹如站在死亡边陲的气息。她让我想起那些日式的人偶,也是这样表情空洞地,从四面八方用她们玻璃球般的大眼睛,窥探你的一举一动。
说到底,没有比像人又不是人的东西更可怕的了。
“你怎么和一个疯子做邻居?”我结结巴巴地嚷道。这要是冯容止的主意,也太缺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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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祠堂()
“你怎么和一个疯子做邻居?”我结结巴巴地嚷道。这要是冯容止的主意,也太缺德了吧!
“她在这里很多年了。”许是我看错了,他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哀伤,“是这个月整修屋顶,才把她挪了下来。”
等等,好多年了是什么意思?莫非我在这里的时候,楼上就一直有这么个疯子?
“不过这个疯子长得真美。”我仔细地回想那惊鸿一瞥,不知为何竟觉得可惜。齐刘海下面一张秀丽的瓜子脸,杏仁一样圆的,有着浓密睫毛的大眼睛。都说女人似花,而她,却是那么空洞的,没有灵魂的一朵永生花。
“要是不美,也就不疯了。”他叹了一口气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吗,那个拿了市级交际舞第一的吴溶月?”
“吴溶月?”我惊呼道,怎么会是她?吴溶月怎么会是个疯子?
“要疯还不是一眨眼的事?她父母来闹了几回,终究是没什么用,不过是占着个编制养老罢了。”老张站起来,顺手把那些检查扔进纸篓,“唉,也不知道她和顾怀之什么仇,谁提她跟谁疯。”
太阳已经跌到后山去了,还是下午的走廊里竟然泛起了冷意。这楼里还有多少秘密藏在那些微笑的面具之后,又有多少吃人的修罗横行在阳光明媚的大道上。
“师父你放心,”我咬牙道,“有机会我会去求顾处,让他找冯容止——”
“别惹他们。”老张拜拜手,脸色凝重地看着我,“倒是你要小心那个姓顾的,别在他手里吃了亏。”
对这话我大不以为然。老张他真是多虑了。顾怀之可是苏郁芒的亲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又干嘛要去和我过不去呢?
“先考之裔,百世其昌。稽我苏氏,源远流长。”高台上,身着黑色右衽大襟祭服的族长,用苍老的声音念诵着祭文。他的身侧是一架黄花梨灵芝纹开光案,上面摆着祭祀的三牲,沉沉暗色的宣德炉里,奇楠香正燃得如火如荼。影壁上绘着的,并不是常见的蟠龙雕凤,而是一幅古朴的苏武牧羊图。
这一脉的苏氏向来十分傲慢,因为距S市的县志记载,他们才是千年前那位持节汉使苏武的嫡系子孙。
大殿前,苏家的男丁们或跪或立,人人手持白玉圭,低声随之念诵。四处浓烈如低云的香雾,正是历代祖先的福祉笼罩着他们的子孙。
苏家的女眷就没这么幸运了。放从前,她们只能是新婚时祠堂外面的遥遥一跪,到死都不会跨过门槛。现在虽说是男女平权,却也只能像我等无关闲人一样,在树荫里远远窥看。
开祠堂,上香,念祭文,,眼看着太阳已经挂在了头顶,那认祖归宗仪式中最重要的一环,却依旧遥不可及。在一片片的青色祭服里,我找到了苏郁芒。他头戴玄色竹皮冠,一张清秀的脸上是少有的严肃。而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正是今天的主角,叶景明。
没错,苏董事老夫聊发少年狂,已经决心将认儿子这件事贯彻到底。现在既非清明,又非除夕,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硬是逼着这一任的族长开了祠堂。按南边的规矩,管你是滴血认亲,还是弄什么亲子鉴定,只有上了族谱,才是真正的算了数。
树荫下,苏玫依旧噘着嘴,满心的不情愿全写在了脸上。我估计要是换她做主母,怕是早就拿个大扫把将这伤风败俗的“野种”赶出去了。反倒是苏夫人要从容许多,她手持一把工笔花鸟的美人团扇,以一种轻扑流萤的姿态,安然端坐在为她备下的酸枣木玫瑰椅上。
按理说,她应当是这其中最尴尬的人,可事实相反,从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来看,她其实和我一样是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旁观这一出沧海遗珠的闹剧。
“兴!”族长抬眼望了一眼天空,大声宣布。
顿时鞭炮大作。四溅的红纸绽放如花,喜气洋洋地向人们扑过去。墙外亦是轰隆隆地响做一团,估计是他们按着时辰点燃了那一排黄澄澄的礼炮。呛得人直咳嗽的烟雾中,两个身着深红祭服的年轻人一左一右分别从正殿两侧缓缓步上台阶。他们手里端着暗色漆面木盘,上面放着一红一黑的两个麻布小袋。
“跪!”白发苍苍的老人不怒而威,黑色主祭服随风翻滚,如同一位上古与天对话的灵巫。
男人们恭敬地弯下了腰。就连一旁的女眷们也都纷纷的从椅子上起身,一脸凝重。我站在围观的闲人里,愕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有种自己穿越回了古代的错觉。
“宗功族德,日月其光!”族长伸手拈起两只麻袋,将里面的粉末倒了出来。一堆灰白,一堆褐黄。灰白的是祠堂前宣德炉里的香灰,褐黄的,便是这祠堂后祖坟地中的泥土。有白有黄,正如人生来有骨有肉,也寓意着本族子孙皆是父精母血,不可轻易流失于外。
叶景明手持分叉老柳枝,从队列中闪出,缓缓地跪在香案前。一身青色祭服衬得他面色白皙如玉,眉眼灿烂若星。如果说,苏三是神所宠爱的王子,那么叶景明那种凌然的气势,让他看上去更像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先人荫庇,后辈安康!”老人伸手,将已然混合为一撮的尘灰倒在他的袖中。至此,整个仪式正式宣告结束,只要在随后印制的族谱上题写他的名字,永世永代,他叶景明,生是苏家的人,死是苏家的鬼。
鞭炮又一次地闹起来,这场冗长又不好看的舞台剧总算散场了。
“沉死了。”苏三有些厌倦地解着脖子下的冠带,也不知道谁给他系的,居然在上面打了个死扣。他越是扯,那绳子更加地往肉里勒。
“还是我来吧。”我踮起脚伸手去够竹皮冠,借着这一瞬的工夫打量他的脸。比起他的兄弟,苏三有着更加柔和的侧脸以及琥珀一样的蜜色眸子,让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心生暖意。是啊,那位是受上天所庇护的帝王,可是我,只会去眷恋眼前的这位小王子。
没有人会背对阳光而选择深寒,不是吗?
“呦,你也来了。”一个嘲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不是苏家的人,就赶着来祭祀吗?”
我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苏玫又来找麻烦了。这会子苏三正忙着去做最后的拜礼,身边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朝我们投过惊奇的一瞥。在这种场合吵嘴实在没什么意思,于是我头一低,就打算从旁边走过去。
“我母亲不会认可你的。”就在我匆匆经过她的一瞬,她如同毒蛇吐出了信子,“你做梦也不要想着上什么苏家的族谱!”
我愕然抬头,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这时苏夫人正在整理她的裙摆,转眼见到是我,便朝我不冷不淡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透出来的除了淡漠,还有隐约的几分冷傲。
这才是她真正对我的态度吧,那天的热情无非是碍着苏三在,不想让他不高兴而已。我有些木然地站在那里,阳光烤得皮肤一阵阵地发痛,而苏玫母女那蔑视的目光,更是像酷暑一样,沉沉地压在我的心头。
“你怎么了?”是苏三,他手里还抱着个香炉,只匆匆一眼,便察觉了我的异样。
“我帮你解带子。”我强笑着,竭力用模糊的视线去够那根怎么都找不到的丝带。
他微微地皱着眉,我想去给他抚平那眉心的竖纹,却不经意间看到一滴泪在地上丝丝地被烤干了。
真是的,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慌乱里扭头就要离开,却被他牢牢抓住了手。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谁知他竟然一把拉着我的手,拽着我就往祠堂后面走。
这是要干嘛?我有些诧异地跟着他一脚跨入了祠堂的后门。这里是拜放牌位的地方,常年香火不绝,群山似的木牌如同祖宗的一双双眼睛,密密地打量着我们两个不速之客。
当中一张嵌绿石面紫檀条桌上放着本厚厚的册子,由于年代久远,纸张也早已泛着枯槁的黄。上面用清秀的蝇头小楷一行行地写着些字,苏仪洺,苏高氏,苏仪悦,苏赵氏,,,
看来,这就是那本被苏家视若连城之宝的族谱了。
“这怎么,,还被虫子蛀了?”我有些敬畏地望着它,突然发现了纸页上指甲盖大小的破洞。惊讶之下,我又翻动了几页,发现每隔上那么几张,就会有破洞出现。
莫非这祠堂太有灵性,就连虫子也变成搞断代史的了?仔细看来,这些破洞的边缘十分地整齐,隐约还透着焦黄的痕迹,像是被什么灼烧的一般。
“那是历代不守规矩的人,被族长用祠堂的香除了名。”苏郁芒淡淡道。黑暗中,那破洞正如罪人怯怯的眼,用空洞的眼眶无声地向我们发出哀求,“而所谓的不守规矩,也不过是按着自己的心意来罢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抓起了笔,蹭蹭蹭地就往上面写。
“喂,你这是要做什么,,,”话音还未落,两个丑的如狗爬一样的毛笔字,已然落在了他的名字旁边,虽然潦草,我却还是认清了——
那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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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浮生()
“不用香烛纸马,我一样在你身边。”他丢了笔,回头深深地望着我,“你看到了,嫁给苏家要绝对有勇气,可是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我向你保证,你再也不必受任何的委屈,任何人的气,就算那人是我妈,也不行!”
微风四起,一阵阵的香雾围绕着我们轻轻飞舞。仿佛是那些安享牺牲的神明们在这一瞬间听到了他的声音。我心里突然就觉得温暖,在千百年的岁月里,神位上的这些人有他们自己的悲喜哀愁,可也必定有人像我和他一样,安静地相爱下去,走下去,无论怎么辛苦,无论有多少的律法压在我们头上。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跪在神位前,手牵着手。黑暗里我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海盐香气,我想起族谱女排行里的那个唯一的破洞。千年前那个被沉塘的苏氏女子,是不是也这样,在祠堂的黑暗里,与她真正肯付出命去爱的人久久相拥,至死不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连门外的夕阳都有些沉下去了。我拉起苏郁芒,“咱们走吧。”
却在一转身的瞬间,我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身影。
是叶景明。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和苏三,殿中的香雾太过浓厚,我根本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只是隐约地觉得他比那些挂着微妙表情的神像更像一尊泥塑木胎。
他在这里多久了,是一开始就发现我们消失了吗?就在我一愣神的工夫,他却早已转身离去,夕阳将他的身影拉长,长的就像岁月空明里的一声叹息。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该结束的,也已经结束了。
有子来归,苏家整整举办了三天的宴席。一时间欢歌笑语不绝,人人都沉浸在这盛世的烈火烹油里,宁愿在美酒千樽中一醉再醉。
对于叶景明的到来,苏夫人毫无反应,在她脸上甚至看不出任何的哀恸,这让我都有些怀疑苏郁芒的话是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好孩子,在外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此刻的她完全是一位大家族里慈祥的长辈,正为亲生子的得而复失唏嘘不已,“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说着,她把一个檀木盒子递给了许一梵。那木盒做的十分精致,就连盖子上都雕刻满了绽放的花朵。
许一梵低头抿嘴一笑,伸手打开木盒。那是一对雕满百子千孙图案的赤金镯子。
这一刻我真的有些羡慕她。上层的人总是会被轻易原谅,虽说她曾与苏郁芒订婚又逃婚,可由于她背后是财力雄厚的许家,就连苏夫人都要给她一份薄面。也许在苏董事眼里,她嫁给哪个儿子并不重要,只要是苏家的人,怎样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月已中天,上了点年纪的人都去花厅休息喝茶。舞场上只剩了我们这些精力充沛的年轻人。才跳了一会儿,苏郁明就推脱有事离开,他一走,苏玫也跟着去了。
现在我们跳的是宫廷舞,男女分别站成两排,随着不同的节拍随时更换舞伴。闹了整整一晚上,仿佛连乐队也有些疲惫了似的,小提琴什么的早就停了,只剩下钢琴还在有气无力地胡乱哼哼。
一个四三拍后,叶景明站在我的面前。
“好久不见。”我暗中用长长的指甲掐了一把手心,对他客气地笑着。
他不做声,只是踏着节拍伸过手来,与我轻轻击掌。比起一年前,他的容貌并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沉沉的如同白灰般的脸,厚重睫毛后的眼睛像是皮套里的一把匕首,森森然地闪着寒光。
他还是那么好看。我轻轻攥住他的手,回旋又回旋,只觉得连那钢琴都有了艰涩之声。恍然里突然想起我和他在街上跳的狐步舞,如知晓后来如此不堪,我宁愿停留在那一刻死去。
刚跳了一个节拍,音乐却突然停下了。原来是经过的侍者不小心碰掉了琴谱。无奈之下,钢琴家只好停下手中的音符,弯腰去翻谱子。这空当里,我还拉着叶景明的手,四目相对,不由得有些尴尬。
“该换曲子了。”站在旁边的苏郁芒越过舞伴,一把拽住我的手,转身对乐队扬声道,“只差一步!”
小提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