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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

豪门案中案-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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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对头啊? ”老张有些茫然地望着四周, “怎么这么静呢? ”

    像是给他作答似的,一阵唢呐声从村东头悠扬地传过来。我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我们运气不错,是碰上人家办喜事了。嘿嘿,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还能去婚宴上大吃一顿呢。

    吵吵闹闹的声音越来越近,这还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来看农村的婚礼。 走在前头的是四个吹唢呐的,穿着描龙绣凤的大红袍裤,见我们看他,越发地吹得起劲,恨不得把个唢呐怼到人脸上。后面跟着些妇女,一并也是穿红戴绿,一对对地缓缓前行。她们手里都捧着大红漆木托盘,无非是些钗环首饰,冬夏衣裳。这一列走得极长,仔细数来,只樟木箱便有十几只。看来这家的女儿很得长辈疼爱,虽说没有十里红妆,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乡野之地,凑出这些东西来也很难得了。

    嫁妆好容易走完了,在后面便是一顶接新娘的轿子。与内地不同,这轿子虽然也四角结着同心结络子,打着花球,却是用青布做的。旁边跟着个花枝招展的娶亲太太,一把要光了的头发在脑后盘成小小发髻。上面还插着朵青色剪绒花。

    这地方难道喜欢青色不成?怎么连插花都是青的?我只瞅着那朵青花出神,冷不防地几个穿青的人赶着车,一脸晦气地从我们面前经过。车上好像装着很重的东西,用红布盖了个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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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百草枯() 
“谢昭!”老张狠狠一把将我拉了回来,声音低沉道,“快别看了!”

    迎着我诧异的眼神,他继续说道:“这是迎鬼亲的!”

    鬼亲?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骤然出现一堆的纸人纸马,用颜料染了个花花绿绿。依旧有人捧嫁妆,可这次全是些纸器,什么纸椅,纸桌。。。那扎眼的白与前头迎亲的红形成惊人的对比,说是出殡,可那人偏又带着笑,说是喜事,这白花花的不是给死人的东西么?

    “所以,”我结结巴巴地望着老张,“那红布盖着的,不会是。。”

    “对,”老张言简意赅道,“就是新娘子的棺材。”

    我顿时寒意顿生,纵然这正午的阳光如此灼烈,仍然不能抵挡那遍身的颤栗。我是听说乡间有冥婚的习俗,未婚女子死了不能进祖坟,难免成为荒魂野鬼。为了不惊扰活人,父母便会给她结个鬼亲,顺带安慰自己的思子之痛。

    进村的路只有这一条,我们只好站在路边,让那支可怕的送亲队伍先过去。我垂着头站在那里,只望见一双双穿着青鞋的脚从我面前经过。也不知等了多久,一双穿着红色绣花鞋的脚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原来是一个极小的姑娘,穿着红色的嫁衣。她哀伤地垂着头,手里抱着个黑框的相片,时不时地抹一下脸上的泪珠子。

    这大概是新娘的姐妹吧。小小的身躯与这宽大的嫁衣很不适宜,那繁复的裙摆几次要将她绊倒在地。我有些怜悯地望着她,眼神不由自主地被那相片吸引了。隔得远,我并不能看清楚新娘的模样。

    就在这时,前面停了很久的唢呐声再一次响起,队伍重新开始行进。那相片离我越来越近,面容也越来越熟悉。依旧是秀气的下巴,淡淡翠烟似的眉,含嗔似怒的眼睛。

    她像是注意到我在看她似的,突然隔着那玻璃对我展开一个哀伤的笑来。我不由得两脚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鬼,,,”我喃喃道,惊恐地望着苏郁芒,“我认得她,她就是那晚上的鬼!”

    “谢昭你说清楚,”苏郁芒被我的眼神给吓到了,两手紧紧握住我的肩膀,“什么鬼?”

    “就是她,我认得她!”连日来的失眠和疑心终于让我崩溃了,无名的委屈涌上胸口,噎得我直喘不过气来。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这样一再二,二再三地缠着我,到底是什么怨什么仇啊!

    “这么说,你一直‘看得见’她?”待我平静下来,老张问道。

    我气馁地点点头。苏郁芒把水递给我,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说不定这里面真有什么问题。”

    他把手一指地上的红白花屑:“谁家结鬼亲是大中午头的?要么是他们不懂规矩,要么——”

    他扭头一字一句地说道:“这走掉的人怨气太大,不得不借着天地间最旺的阳气来压制。又怕这村子里的狗诈了尸,不得不沿路知会各家把狗拴好。”

    我说呢,怎么进了村连声狗叫都没有。莫非这世上还真有鬼不成?这么想着,我握着水杯的手又颤抖起来,那为什么要找上我呢,我又不是警察叔叔,我只是个吃体制饭的小科员啊。

    临时用纸扎的喜棚里倒是挺热闹。前来帮工的,包括那结亲的两家,都在喜气洋洋地喝着酒。这当地的酒是用糯米做的,满杯里只有淡淡的甜味儿,喝多少杯都不会醉。合葬得选时候,现在大家只是借着这个由头吃酒。除了桌上那一对黑框小像里,新娘新郎惆怅地望着人群,这和普通的婚宴并无不同。

    真正是人间久别不成悲,哪怕是生命中最大的哀痛,也会随着时间流逝吗。我随着人群,把一杯甜酒倒进肚子里,回味在口中的只是无尽苦涩。

    “怎么样,吴老四,”其中坐首席的一人,大着舌头嚷道,“样貌好,又聪明,阿囡和他家真是个天仙配。”

    旁边坐着的新娘父亲,忙不迭地起身敬酒。看他约五十来岁,满脸忠厚,两手哆哆嗦嗦地捧着个酒杯,实在有些可怜。那前面一人更加得意了,哈哈笑着给自己斟了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老四家的真真是对阿囡尽了心,”桌上的嫂子也称赞道,“这么大的排场,这么多的陪嫁,阿囡在那头也能和乐过日子了。”

    新娘的母亲勉强一笑,她两个眼窝深深地凹下去,一张瘦成孤拐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

    “只盼着阿囡。。。”她低头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似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哭泣,“从此安生过了。”

    那一声微弱的哭泣很快被喧闹的人群淹没。老张对我使了个眼色,于是我们三个悄悄地起身,随着那瘦小的老妇人到了后面小灵堂。

    桌上摆着些香花鲜果,两支粗粗的蜡烛无声无息地烧着,时不时地留下一行行泪珠子。妇人低低地念诵着佛号,突然把手里的念珠一丢,伏在地上哭起来。

    那种哭泣是无声无息的,和那些雇来哭灵的大吵大嚷不同,她两个手捂住脸,只剩一双瘦削到只剩肩椎骨的臂膀止不住地颤抖,看得人心里也酸楚。大概所有的儿女对母亲来说,都是不同的手指,缺了哪个也终究不可弥补,是一眼就能看见,日日相伴的残缺,纵然山长水阔,年年花好月圆也不可弥补的苦楚。

    “我梦见你的阿囡了,”我走上去,轻轻扶住这个痛哭的妇人,“她是不是老喘不过气来?”

    妇人先是狐疑地望着我,待到听得这一句“喘不过”,突然就失控地大哭起来:“我可怜的阿囡呦,我知道你苦啊!”

    “阿姐,是怎么死的?”苏郁芒蹲下身来,用一双温和的褐色大眼睛,望着妇人问道。这一刻,他仿佛是所有妇人心中那个期盼的久而未得的孝顺儿子,那个年少时依偎在母亲身边喊着妈妈的小男孩。

    “阿囡从小就生得好,手又巧,”妇人絮絮叨叨地说道,“她走得那年才十七岁,喝了个百草枯,在床上挺了七天才闭气,咽气的时候还喊着娘。。。”

    说到这里,她又哭起来。许多的泪珠子拼命地从那干涸的眼睛里涌出来,仿佛是沙漠中央一口绝望的井,“才十七啊。。。到最后都喊不出来,只是拼命地抓着脖子,说喘不过气来, 那喉咙都给抓破了——”

    我坐在那里,只是无言以对。这百草枯,可谓是臭名昭著。医学上的致死量只有三毫克,几乎是喝一口就要发作。骤然倒地也就算了,起码给个痛快。百草枯却是攻击人的呼吸系统,非得把肺给纤维化成了窟窿才肯罢休。 最惨的是,这期间,人的神智一直都很清醒,往往有收入医院的病人,在床上哭着叫着不肯死,却眼睁睁地看着死神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承受了万千的苦痛才得最后解脱。

    难怪,她要死命地抓自己的喉咙,抓的两手都鲜血淋漓。。。。却听老张开口问道:“这么年轻,怎么就一心寻死?”

    妇人茫然地摇了摇头:“阿囡脾气很好的,从不肯跟人置气。”

    要是为情而死,又何必死后作祟,扰得全村都不得安宁?刚刚听那些村民的口气,像是解决了个**烦似的。作祟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跑到佛寺来——

    “佛寺,”我望着妇人,急切地问道,“阿囡有没有去过那个莲华寺?”

    妇人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们村子里的人,无分男女,都是要去庙里敬佛斋戒一段日子的——”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骚乱,有许多女人惊叫,又有男人匆匆忙忙走出去的声音。天啊,这位神道又现身了?我有些害怕地靠向苏郁芒,只觉得室内阴风阵阵,连相框上女子的微笑都变得奇异了。 人们簇拥在池塘边,一时间,就连那些最胆大的村民也酒醒了。人很多,我并不能看清楚那池子里泡着什么东西,只听见骤变的人在小声议论:

    “幸好是中午结亲,指不定还闹出什么事。。。”

    “阿囡气性真大,这样做了亲还是不情愿。”

    “看来得赶紧的合葬了。”

    最后还是村长赶来,他高声念了佛号。催促大家去打捞。几个村里最勇敢的青壮年,撑着船靠近,再抛下绳子去,用力地往船上拖。

    随着绳子一寸寸地缩短,那个长条的东西骤然跳出水面。人群里发出一声惨呼。就在这一刹那,我眼前一黑,有人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别看了,”苏郁芒沉重道,“是那个庙里的小沙弥。”

    怎么可能?他才只有十二岁啊!我拼命地拨开人群要看个究竟,却被老张死命地拉住了。只好看着他们将卷了竹席的尸体放上套了骡子的平板车后面,沿着路拉走了。

    “吴老四家的,”村长转向阿囡的父亲,一脸严肃地说道,“现在就赶紧破土下葬!村子里容不得你闺女这样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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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佛像() 
“阿囡她脾气很好的,不会这样取人性命的啊!”阿囡母亲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道,她的声音如此凄厉,仿佛是憋了十年的苦痛在一瞬间倾盆而出。

    没人理她。村巫走在前头,一行人已经浩浩荡荡地朝着村外走去了。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认定女鬼作祟。

    我恍恍惚惚地跟在苏郁芒他们后面,只觉得内心空荡荡的。死了?怎么会?这是我第一次目睹身边的人骤然离去。家里的长辈去世在我出生前,所以我从未有过这样仿佛亲人逝去般的苦痛。跌足失水?女鬼作祟?这说出去又有谁信呢?

    就像阿囡,大家只觉得给她风风光光地做了鬼亲,便是很对得起她了。谁又能知道她心里的冤屈哀怨?出殡也好,结亲也好,那些盛大的场合无外乎是给外人看,给活人看的。谁都很高兴,谁都很满意,就除了那当事人自己。

    新娘的母亲托着个多子多福的雕花木碗,向坑底缓缓地倒下清水,阿囡的母亲在两位的棺头放了一个红艳艳的苹果。花红的大彩纸钱如同将死的蝴蝶般随风飘荡,第一铲土骤然扬起在空里,扬得人满眼都是泪水。树上挂着的鞭炮大作,妇人一边哭,一边嘶哑地喊着:“大喜,阿囡大喜——”

    这真是我见过最凄惨的婚礼。更多的人加入填土的行列,像是怕阿囡心不服似的没命挥动大铲。很快,墓坑逐渐平整下来,只剩一个浅浅的小坑。

    “礼成!”村巫大喊道,鞭炮再一次响起。就这样,死者安息了,在另一个我们看不到的世界里,她和她的鬼老公相爱百年还是打破头闹离婚,谁也不知道。而阿囡的死,在那些心怀鬼胎的人眼里,也将这样就此翻篇。

    人们三三两两地走掉了。阿囡的墓碑前,还放着尊观世音菩萨的彩色塑像,大概是新娘的母亲留下的。她大概觉得这观音能在阴间保佑女儿吧。我默默地蹲下来,拿起那观音像。依旧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可是画它的净持却再不能对我甜甜一笑,叫我姐姐了。阳光下的红玉石还是那么明亮,此时此刻我只想追到灵山去问问神佛,既然受我们供奉,又何必要这样冷酷无情,袖手旁观?

    它还挺衬你的皮肤。苏郁芒用手指踮起那片薄薄的玉片,“真正是难得一见的好颜色。”

    他不说则罢,想起来我心里又是一阵茫然,“这红玉髓还是那小沙弥送的。”

    在一旁的老张正闷闷地抽着烟,听了我这话突然丢了烟头,蹲下来仔仔细细地看着那玉,半晌才说出一句:还真是个红玉髓!

    我听他这话口气不对,忙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我一早就觉得这庙有些地方不大正常,果然还是漏了马脚。”老张说道,“谢昭,这是个什么庙?”

    “莲花寺啊。。”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可别整那些佛理来拷问我,我是一窍不通。”

    “谁问你是什么名了,”老张无奈道,“这里地处南部边陲,再有几十里路就是柬埔寨这个千佛之国。东南亚都信奉小乘佛教,供奉七宝无非是些砗磲玛瑙之类,怎么会出现藏传佛教的红玉髓?”

    “这。。”我有些答不上来,未免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这红玉髓是那小沙弥送给我的,许是他师叔念及他是个小孩子。敷衍他些便宜东西罢了。”

    “拜托,别的哥哥我不知道,”在一旁的苏郁芒也插话进来,“红玉髓可比玛瑙贵重多了。这算敷衍,怎么不来敷衍我呢?”

    我被他俩的话噎得说不上来。

    “那你说,”我没好气道,“他们就算是佛理敷衍,糊弄村民,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又不是宗教局的,管那么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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