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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第16部分

小说: 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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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法国国家的力量。而如果想解决的是法国,就还得再想象出更强大的才行。

    身为人类,我们不可能脱离想象所建构出的秩序。每一次我们以为自己打破了监狱的高墙、迈向自由的前方,其实只是到了另一间更大的监狱,把活动范围稍稍加以扩大。

第19章 记忆过载(1)() 
演化并没有让人有踢足球赛的能力。确实,演化让人有脚能踢球,有肘能犯规,还有嘴能骂人,但这些加起来,顶多就是让人能自己玩玩球而已。想在某个下午和球场上的陌生人一起来踢场足球赛,不只得和10个可能从未见过面的人合作当队友,还得知道对方11个人也会遵守一样的规则。有些时候,其他动物也会和陌生同类合作,进行仿若仪式的侵略举动,但通常都是出于其本能。例如小狗有时候会玩得滚来滚去、咬来咬去,但那是深植于它们基因里的设计。只不过,我们人类的孩子可没什么玩足球的基因设计。我们之所以能和完全陌生的人踢球赛,是因为大家都学过同样一套的足球规则。这些规则全部都是想象出来的,不过只要大家都同意,还是能玩得十分开心。

    这种情况同样适用于像是王国、教会或贸易网络等较大的规模,只有一项重要区别:复杂的程度不同。相对来说,足球的规则简单明了,很像是过去采集时代各个小部落或小村庄之间要合作时的共识。所有球员都可以轻轻松松把规则全部记在脑子里,同时大脑还有余裕记得一些歌曲、影像,甚至是待会儿要买什么。只不过,如果不是像这样只有22个人要合作,而是有几千甚至几百万人要合作,需要储存及处理的信息量就会极度庞大,绝不是任何单一人脑所能记忆处理的。

    某些其他物种(像是蚂蚁和蜜蜂)也能形成大型社会,而且稳定又灵活。但这是因为它们的基因组里就已经储存了合作所需的大部分信息。蜜蜂的未受精卵会发育成雄蜂,受精卵则发育成雌蜂,但雌蜂幼虫依据被喂食的食物不同,长大后可能成为蜂后,也可能成为一般的工蜂。在它们的dna里,已经为两种不同角『色』都设定好必要的行为模式,前者让它能母仪天下,后者则让它尽心尽力、认真工作。蜂巢里的社会结构非常复杂,有许多不同种类的工蜂,有的负责觅食,有的负责照护,有的负责清洁等等。但到目前为止,我们可没人见过有蜜蜂当律师负责打蜜蜂官司。之所以蜜蜂不需要律师,是因为不会有蜜蜂打算违反什么蜂巢宪法,认为清洁蜂不该有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但人类可就不同了,这种事总是不断发生。因为智人的社会秩序是通过想象建构,维持秩序所需的关键信息无法单纯靠dna复制就传给后代,需要通过各种努力,才能维持种种法律、习俗、程序、礼仪,否则社会秩序很快就会崩溃。举例来说,汉谟拉比国王将人分成上等人、平民和奴隶,但这件事并不存在于人类的基因组里,并不是一个自然的区分方式。如果巴比伦人无法让大家的心里都有这项“真理”,整个社会就会停止运作。同样,就算是汉谟拉比本人,他后代的dna里也没记载着上等人如果杀了个平民女『性』就该付30舍客勒的银子。汉谟拉比必须特地教导他的儿子,告诉他帝国的法律是如何如何,以后再由儿子来教孙子,以此代代相传。

    一个帝国要运作,会产生大量的信息。除了法律之外,帝国还必须记录各种交易和税收、军用物资和商品的库存量,还有各种节庆及打胜仗的日期。在先前的几百万年间,人类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记录信息:他们的大脑。但很遗憾,对于整个帝国这么大的数据量来说,人类的大脑并不是个很好的储存设备,主要原因有三。

    第一,大脑的容量有限。确实有些人记忆力惊人,而且古代也有人专门研究记忆术,整个省的地形地势了然于胸,整部国家法典倒背如流。尽管如此,还是有连记忆大师也无法超越的限制。像是律师就算能把整个马萨诸塞州的法条都背下来,也不可能把从17世纪塞勒姆(salem)女巫审判以降所有诉讼细节全记得一清二楚。

    第二,人类总难免一死,而大脑也随之死亡。所以,任何储存在大脑里的信息多半在一个世纪内就会消失。当然,我们可以把记忆从一个大脑传达到另一个大脑里,但传递几次之后,信息总是会开始『乱』成一团或是遭到遗忘。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人类的大脑经过演化,只习惯储存和处理特定类型的信息。为了生存,远古的狩猎采集者必须能够记住数千种动植物的形状、特『性』和行为模式。像是他们必须记住,一朵皱巴巴的黄『色』菇类,如果是在秋天长在榆树下,就很有可能有毒,但如果是在冬天长在橡树下,却是种很好的胃『药』。此外,狩猎采集者也得记住部落里几十个人彼此的意见和关系。例如假设『露』西需要部落里有人帮她挡住约翰,叫他别来『骚』扰她,就很需要记得像是约翰上周与玛丽吵了一架,所以现在找玛丽准没错。因此,演化压力让人类的大脑善于储存大量关于动植物、地形和社会的信息。

    然而在农业革命之后,社会开始变得格外复杂,另一种全新的信息类型也变得至关重要:数字。采集者以前从来不需要处理大量的数字。例如采集者不用记得森林里每棵树上有几个果子;也因此,人类的大脑不习惯储存和处理数字。然而如果要管理一个大国家,数字可以说是一大关键。国家光是立法、讲些关于守护神的故事还不够,像是收税这种事就万万不可少。而为了向数十万国民收税,国家就必须先收集关于国民收入及财产的数据,关于付款的数据,关于欠款、债务和罚款的数据,关于折扣及豁免的数据。这些数字总共会有几百万的数据位需要储存和处理。国家要是无法应付,就永远不知道手中有什么资源,未来又能利用什么资源。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讲到要记忆、回忆、处理这些数字,不是觉得脑力超载,就是觉得昏昏欲睡。

    这种人脑的限制大大局限了人类合作的规模和程度。如果某个社会的人数和物品的数量超过某个临界值,就必定需要储存和处理大量的数字数据。但人脑又力有未逮,于是系统也就崩溃。正因如此,就算在农业革命后的数千年间,人类的社会网络还是相对规模较小,也相对简单。

    最早克服这项问题的是远古美索不达米亚南部的苏美尔人。当地艳阳高照、平原肥沃,发展出发达的农业、繁荣的城镇。随着居民人数增长,要协调各项事务所需的信息也不断膨胀。在公元前3500年~公元前3000年之间,一些不知名的苏美尔天才发明了一套系统,可以在人脑之外储存和处理信息,专为处理大量数字数据所量身打造。从此,苏美尔人的社会秩序不再受限于人脑的处理能力,而开始能走向城市、王国和帝国。苏美尔人所发明的这套数字处理系统,正是“书写文字”。

    由库辛签核

    文字是采用实体符号来储存信息的方式。苏美尔文字系统结合了两种类型的符号,刻印在黏土泥板上。第一种符号代表的是数字,分别有符号可以表达1、10、60、600、3600,以及36000。(苏美尔人的数字系统分别以6和10作为基数。即使到现在,人类生活还是处处可见以6为基数,像是一个圆有360度,一天有24小时。)另一类型的符号则代表人、动物、商品、领土、日期等等。结合这两种符号,苏美尔人能够记下的数据量就能够远胜于任何大脑的容量或任何dna所含的基因码。

    在早期,文字只用来记录事实和数字。就算苏美尔人当时真的有过小说,也从来不曾刻印到泥板上。毕竟,当时要写下文字不仅耗时,而且能阅读的群众又太少,所以除了必要的记录之外,实在没有书写的必要。如果我们想知道人类的祖先在5000年前写下了什么智慧的话语,很可能就会非常失望。举例来说,目前找到人类祖先最早留给我们的信息是“29086单位大麦37个月库辛”。这句话最有可能的解读是:“在37个月间,总共收到29086单位的大麦。由库辛签核。”很遗憾,人类史上的第一个文本不但不是哲学巧思,不是诗歌,不是传奇,不是法律,甚至也不是对王室歌功颂德,而是无聊至极的财经文件,记录各种税务、债务以及财产的所有权。

    来自古城乌鲁克(uruk)大约公元前3400~公元前3000年的泥板,记载着当时的行政文书。这块泥板清楚记载着在37个月内收到了29086单位的大麦(大约3800蒲式耳),并由名叫“库辛”的人签核。这里的“库辛”可能是当时的某个职称,又或是某个人的名字。如果库辛真的是个名字,他可能就是史上第一个我们知道名字的人!所有先前我们使用的名称,像是“尼安德特人”、“纳图芬人”、“雪维洞『穴』”、“哥贝克力石阵”,都只是现代人为它们取的名字。像是哥贝克力石阵,我们其实并不知道当时建造它的人怎么称呼这个地方。而在文字出现之后,我们终于能够再通过当时人的耳朵,“听到”一些历史。很有可能,当时库辛的邻居就会朝着他大叫“库辛!”这个声音。这一切说明,史上第一个记下的名称或名字,是属于一个会计师,而不是什么先知、诗人,或是伟大的征服者。{41}

    除此之外,远古时代只有另一个其他类型的文本幸存,而且甚至比那块泥板更无趣:就只是一堆单词,由当时的文士一再重复抄写,作为练习。而且,就算当时的学生已经抄账单抄到深感无聊,想要自己写首诗,客观条件也并不允许。最早的苏美尔文字只能部分表意(partial),而无法完整表意(full)。所谓完整表意,指的是这套符号能够大致完整表达出口头语言;这样一来,就能表达一切人类口传的内容,包括诗歌。但另一方面,所谓部分表意,就是指这套系统只能呈现特定种类的信息,局限于特定领域的活动。举例来说,拉丁文、古埃及象形文字和盲人点字都能够完整表意,不论是税条、史书、商业法律,或是情诗和历史著作,全部难不倒它。相较之下,最早的苏美尔文字就像是现代的数学符号和音乐符号,只能部分表意。例如数学符号虽然能用来计算,但要写情诗就做不到了。

    虽然部分表意的文字系统无法完整传达人类的口语,但也能表达一些不在口语范围内的意义。像是苏美尔文字、数学符号,虽然不能拿来写诗,但讲到记账收税可是效率一流。

第20章 记忆过载(2)() 
对苏美尔人来说,苏美尔文字不能拿来写诗似乎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他们发明文字的目的不在于复制口语,而是想要完成一些口语没做到的事。像是在哥伦布抵达美洲之前,安第斯山脉就有一些文化,从来就只有部分表意的文字,他们并不会觉得这样不够用,也不觉得有必要发展成完整表意的文字。安第斯文化的文字和苏美尔文字大有不同,不同的程度大到有很多人甚至不认为这是一种文字。这些文字不是写在泥板或纸张上,而是在各种颜『色』的绳子上打结来表示,称为“结绳语”(quipu)。每个结绳语的文本都有许多不同颜『色』的绳子,材质可能是羊『毛』,也可能是棉花。在每根绳子的各种位置上绑着几个结。光是一个结绳语文本,就可能有数百条绳子、几千个结。通过这些不同颜『色』、不同绳子、不同打法的结,安第斯文化就能记录大量的数字数据,像是税收或是财产所有的数据。{42}

    而数百甚至数千年来,对于当地城市、王国和帝国的商业来说,结绳语都不可或缺。{43}结绳语在印加帝国时间达到鼎盛,当时印加帝国人口约有10万到12万,疆域包括今日的秘鲁、厄瓜多尔和玻利维亚,以及部分的智利、阿根廷和哥伦比亚。这样庞大的帝国需要复杂的行政系统,也就需要储存和处理大量数据,要是没有结绳语,绝对是不可能的任务。

    事实上,正因为结绳语有效又准确,就算在西班牙人占领南美之后,还是用结绳语来管理他们建立的新帝国。但问题在于,西班牙人并不知道该如何记录和阅读结绳语,一切有赖于当地专业人士协助。而这些新的统治者便意识到,这让当地的结绳语专家能够轻易欺瞒误导这些统治者,情势大大不利。所以等到西班牙的统治势力站稳扎根,就全面废弃了结绳语,所有记录改用拉丁文和数字。而在西班牙占领过后,结绳语文本绝大多数均已遗失,即使幸存,也因为能阅读的人才凋零,而成了无人能懂的文本。

    官僚制度的奇迹

    终于,美索不达米亚人开始希望除了无聊的数字数据外,还能写些别的东西。在公元前3000年~公元前2500年间,苏美尔文字系统逐渐加入越来越多的符号,成为能够完整表意的文字,今天它们被称为楔形文字。到了公元前2500年,国王已经能用楔形文字颁布法令,祭司用它来记录神谕,至于一般平民大众则是用来写写信。差不多同一时间,埃及也发展出另一种能够完整表意的文字——古埃及象形文字。另外,中国在大约公元前1200年、中美洲各地在公元前1000年至公元前500年间,也都发展出了完整表意的文字。

    从以上这些最初的中心,完整表意的文字开始向四方远扬,发展出各种形式以及新的用途,让人开始用文字来写诗、编史、耍浪漫、演戏剧、提预言,甚至是记食谱。然而,文字最重要的任务仍然是记录大量的数字数据,而这也是部分表意文字的特别强项。无论是希伯来的《圣经》、希腊的史诗《伊利亚特》、印度的长叙事诗《摩诃婆罗多》,还是佛教的《大藏经》,一开始都是口述作品。这些作品世世代代靠的都是口传,就算没有发明文字,也还是会继续再传下去。但讲到税务登记和复杂的官僚制度,就要等到部分表意的文字出现后才应运而生,而且就算到了今天还是像连体婴儿一样密不可分;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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