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虹-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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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呢。”
他的语气还是平平的:“总要浪费一些,也未必一枝就满意,多做些可挑拣比较。”
我莞尔:“我还没有木钗呢,快些做了我瞧瞧。”
冬至过后,我还是在独望村住了几日。时日过得平滑如水,我仿佛是回到了雪峰山那些宁静的日子了,只是陪我的人换成了易戈。
易戈每日也只在家收整,我却觉得他是在找什么东西。他时不时地翻出点书来,有内功心法啊,拳谱啊,剑法啊,东西还挺多。易戈抖抖那些破旧得看不出封面的图谱道:“这是以前娘教我的。”我翻了翻,有刀法还有剑法,我奇道:“这些你都会啊?我只见过你的轻功。”若是换了白抑非,此时必道:“不甚精通,不过演练一遍,也供你指正。”然后必定会舞剑。而易戈却只笑了笑道:“你看有你感兴趣的,就取去吧。”
我细看了看,内功心法叫“通达功”,无甚兴趣,扔过一边,刀法是金梧刀法,似乎是苍梧一派的,那一派虽说有些没落了,但到底也是武林七大门派之一,以刀法见长。这些东西估计也是收罗来的。
再看剑谱,没有名字实则是封皮早就没有了,但画的招式似乎挺新奇的,画中人的剑格外狭长,招式名字也多与光有关,什么流光飞舞,追光度蝶……看上去应是以轻灵快招见长,我便细翻了一下。易戈此时正在那里清扫房梁,见我一声不吭地看,便翻了下来,道:“这剑法,我倒练过,你想学么?”我道:“我学剑比较笨,但看这剑招很漂亮啊。这究竟是什么剑法?”
他有些犹豫地说道:“其实我并不知道名称,我娘每每称它是‘忘恩负义剑’,说起来恶狠狠的,却一定要我练,练得不好要骂,可练好了,她也未见得高兴。我估计着是与我父亲有关。”
我“喔”了一声,将那几本心法啥的放回了柜子,倒将这剑谱,拿来放在炕头,准备有空便翻翻。
易戈真是一个很细心的人。
那次祭奠回来,晚上我来了癸水,不知是不是因为坐在地上时间过长的原故,竟颇有些疼痛。他以为我吃'奇'坏了肚子了,十分'书'自责,打算去邻家'网'要些草药来煎水给我喝。虽有些不好意思,但我还是说了实情。他并不言语,只返身出门,等他回来时,我已拥被高卧了,他进门轻轻地推了推我:“雾宝,睡着了?”
“没。”
“那先坐起来,把这个喝了。”
我睁眼见他端了一个碗坐在炕上,碗里热气袅袅,有一股甜香。我乖乖坐起,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竟是红糖水,想来他是去邻居处借了糖又去灶上烧了水。
他说:“喝完了,我再帮你按按,是我大意了,下午让你在外面地上坐了许久。”
我说:“我也只是偶尔如此,真没这么娇气。”
他递了碗给我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隔了几日,正与易戈讨教那“忘恩负义剑”的剑招,大志忽然来敲门道:“铁柱,桂爷回来了,听说你新娶了媳妇,说要来看呢。”
易戈惊喜起身:“雾宝,桂爷于我有恩,还是我们去看他比较好。”
他从屋里翻出冬至前我们从潜县买的澧酒,携了便带我出门。
桂爷的家在村正中,有一个宽敞的场院,我们去时门开着,七八个人围着一个五十上下花白头发的老者在那里说话。易戈带我上前给老者见了礼,他的眼中有喜悦,说话倒还是与平时一样冷清:“桂爷,你老回来了?”那桂爷笑说:“铁柱,你也回来了?听说你带新媳妇回来,正想去看你们呢。”说罢,一双精光四射的眼便将我打量了一遍,我忙上前道:“祁雾见过桂爷。”桂爷微笑着从身上摸了一块石头出来递给我道:“这媳妇可乖巧,你是村里第一个外来媳妇呢。桂爷也没什么可见礼的,就这块石头,收着。”我有些意外,但看易戈与众乡邻好象也不意外,便老实接过,是块十字形的蓝水晶,也刻了一些花纹,不好意思细打量,便谢过桂爷,收好了。
正在此时,桂爷忽道:“戚老三,你才来这一会儿,怎么一声不吭地要往外走啊?唔,你的腿怎么了,走路不利索?”
有村人笑道:“他哪是腿不利索,是屁股不利索。他呀,老毛病发了,调戏铁柱家的新媳妇,庞叔说要教训,被吊起来抽过了。”
我转头看了易戈一眼,他脸上却无表情。那戚老三道:“我都认错了,而且铁柱媳妇也是个厉害的,我哪调戏得成?已经被她抽了一顿了。”
除了我和易戈,众人都轰笑起来,桂爷也哈哈大笑道:“好,不用我出手了。小辈中有人能制得住你了吧?
他这一笑,中气十足,我却是惊得冷汗都出来了,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易戈的手。只感觉他干燥温暖地手用力地将我的手握了握,同时向我投来一个安慰的眼神。
桂爷或许是看到了我的表情,安慰道:“铁柱媳妇还在生气?戚老三有这个毛病,但不是坏人。”
我勉强道:“嗯,没有。这事过去就过去了。”
桂爷点头道:“好,铁柱媳妇,年纪小小有容人之量,铁柱你好眼光。戚老三,你记住了?”
戚老三低头,大冬天的,头上起了层汗。
我的身上也有薄薄的一层汗。
回到自己屋里,关上房门,我些激动地对易戈道:“那桂爷,他是不是就是那天在擎玉庄后山上与武林群雄对骂的鬼宫门人?一定是的,虽然当时说话有回声,但那笑声,我是记得的。”
易戈不出一言。我想了想又问:“你那天,追过了三道岭,你一定是追上他了的?是不是?以你的轻功,不会追不到。你那天没有说实话。”
他还是沉默着。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不知为什么,几天前还挺想得通的我,现在心里忽然便有千般的不舒服。
他的沉默让我着恼,我又追问道:“易戈,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东西?”说此话时,我的口气已颇不平和。
他一下子抬起头来,道:“雾宝,我是追上他了。桂爷他以前是鬼宫的护法,我也是那天追上他才知道。但独望村就是这样的规矩,不问从前。他愿意告诉,你才能知道。我以为这事与我们干系并不大,所以并未跟你说。雾宝,我知道虽然你是龙雾派的,但你与那些武林正道并不一样。你并不想介入二十年前的旧事吧?”
我赌气道:“那我是武林邪派?我是不想什么斩草除根,但鬼宫遗址,我终究是要去的,你看桂爷那天的说话,到时必会对上,怎么不干我的事呢?”
他又低低道:“雾宝,你未必会跟鬼宫对上。我听说,当初,是桂爷将我娘带到这个村的……”
我的脑子转得飞快:“你娘是桂爷带入村的,桂爷是鬼宫护法,当年鬼宫不知下落的是一个重伤的护法和不知所踪的守宫圣女……易戈,你不会是,不会是……”
一个粗哑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没错,他就是!铁柱媳妇你果然聪明。”
逐虹 第二十二章 身世
应声推门而入的是桂爷,此时他脸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我有些颓然:“原来那天你口中所说的那个鬼宫后人就是易戈。”
我现在相信我有八卦的天性,哪怕也被惊到目瞪口呆,但还是转向易戈道:“那么,你爹是谁?”
他有些吃力地说:“那日见到桂爷,他说我是鬼宫后人,我就猜到了我娘的身份,她是鬼宫圣女,不管我爹是谁,我都是鬼宫后人。”
桂爷却傲然说道:“他父亲自然是鬼宫宫主。他是宫主的遗腹子,他才有资格拥有鬼宫的所有东西。”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忽然想起我的身份一下子在白抑非面前被揭穿时,他大约也是这种不知如何面对的感觉。
我又回过神来,易戈说:“你未必会跟鬼宫对上”是说,我与他是一体的么?
可是,我从没想过与整个云阳武林为敌。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易戈依然是易戈,不是什么少宫主。
我转向桂爷:“桂爷,那你那日这般作为,是为了什么呢?你们不是想重建鬼宫吧?”
他沉着地进屋坐在一张椅子上,道:“鬼宫毁了二十年,我如果有能耐,早也就重建了。这重建,也要看铁柱。但圣女临终前的最大愿望便是让铁柱安宁地过普通人的生活。鬼宫地下有没有宝藏,我也不清楚,但地宫里有许多武林秘籍与老宫主收集的利器倒是真的,或者也有些稀罕的物事。不管怎样,这些东西都是铁柱的,而不是不要脸的云阳武林正道的。他们凭什么来分?”
嗯,我也是那不要脸的云阳武林正道之一,除非我投奔了四叔去。我也肖想鬼宫的神兵利器,好吧,我现在肖想的是我夫君的东西,难怪易戈会问我,如果真有后人,我会不会强夺。
桂爷又道:“那天,铁柱告诉我你是北狄云阳两国的公主,还是龙雾派的传人,你身份地位高贵,铁柱与你成亲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但他是鬼宫少宫主,以鬼宫地宫作聘该也够了吧?”
我心有些乱,但还是喃喃地说道:“我并不在意他是什么人,我只是太吃惊。”
桂爷走后,屋子里一片沉寂。我呆呆地坐在窗前,而他在我身后静立得象一个影子,什么话也不说。
良久,我才问道:“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没有什么打算么?”
他说:“有,帮你寻逐虹。”
我有些惊诧地转身看他:“再然后呢?”
他说:“没有!”
他解释道:“那地宫中有没有宝藏还并不一定。如果有宝藏,娘一定知道,没告诉我便是没有。如果是她知道而不告诉我,就是不想让我去碰那些东西。先前我们过得那般苦她都不说,那现在即便有又如何?再说,你也不在意我有没有财宝。”
他说得似乎挺在理。我微笑起来:“除了逐虹,我什么也不要。”
他忽然又问:“你若是找到逐虹了,还有什么打算?”
我摇了摇头:“回府,好好地过我的日子呗。或许隔一段时间再重出江湖。”
我忽然想起一事:“糟,我们在村里住了几天了?我和景公公说,如果我十天未到郭城,让他们去找思邪宫帮忙的。”
他说:“九天了,明日正好十天。那明天我们便去郭城吧。”
“那只怕是来不及了吧,从这里到绵渝,从绵渝到郭城,一日不够啊。”
他却沉静地道:“我知道一条近路,足够了。”
他带我出村的是另一条路,通往那一座山峰。他说:“我少年卖艺的那阵子,除了潜县,也去郭城,其实村里去郭城,比去绵渝还更近一些,我们那时候,多半还是去郭城。”
这条路比我进村的路略好些,看着路要大一些,但要翻越一座较高的山岭,有几处,不能骑马,我们只能将马小心地牵过去。一路虽还是寂静,但有易戈相陪,我安心了许多。午时在林中稍做小憩,吃点干粮,他先去搜了一堆落叶枯枝来。落叶上铺了他的披风方让我坐下,又燃了枯枝,将干粮热了递给我,他还记得我癸水未走。我有些小小的感动,昨日因他的身世带来的那点赌心散了许多。我这般纠结他的身份做甚呢,难道他是鬼宫少主,我便不要他了么?他又不是潜伏在我身边谋求什么,即便是潜伏,他难道会算到我会指婚指到他吗?如果真是这样,我算是嫁了一个神人了吧。再说,在他出生之前,鬼宫便灭掉了。
申时左右,我们赶到了郭城。郭城,易戈比我熟悉,我说他们应该住在城中最大的客栈,他便带着我左一绕右一绕地来到了顺风客栈。我本想跟掌柜打听七八日前是否有一男一女投宿,转头就看到堂口站了一个娇小的女子正探头探脑地往大门处瞧,可不正是春满?她也看到了我,高兴地叫着“公主驸马”迎了上来,再问景公公,却说是到城口去等了,问清是哪个城口,易戈道:“我去叫他回来吧。”
郭城较绵渝繁华,却无甚好景,我便无心停留,宿过一晚便走。我们往东北而去,要穿过整个郭城。但此处到底不曾来过,在城中穿行时,我便不上马车,由春满、易戈陪着,边看边走。易戈落后我几步,总是与我保持着若有右无的距离。自昨晚与春满景公公汇合,他便回复了原先的沉默与清冷。只在夜来入睡时,他才将我拥得紧紧地,轻声地叫着“雾宝”,柔吻我的额头。
经过一座陈旧的茶楼,看到一个四十余的美妇坐在柜台内,里面坐了几桌悠闲喝茶的闲人,街边上有杂耍艺人和卖跌打药的江湖人,我忽觉场景颇熟,似乎我曾来过这里,见着过这景象,不由站了下来,自语道:“我怎么好象来过这里?”
易戈和春满都有些惊讶,我又摇了摇头。
楼中的美妇朝我看来,忽然便站了起来朝我走来。她站在我面前,盯着我的鬓角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谈小姐?”
我愕然。
她又问:“雾宝?”
我嘴都合不拢了,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她笑道:“七年前谈公子带你来过我这里,那时你还是个小姑娘。现在长大了,果然是个小美人,不过小时候的轮廓还有一点。我之所以能认得出你,是因为你鬓上的这朵珠花,是我送你的。”
我鬓上的珠花是我自小便带着,很喜欢的,由六颗彩珠攒成,中间却是一颗猫儿眼。珠花是美人爹给我的,我倒不知是谁送的。但是她一说,我似乎是有一点模糊的印象。
那美妇便邀我们喝一壶茶再走,我想她大约是想听些美人爹的消息,便也留下了。嗯,别问我为什么知道,美人爹那样的人,女人与他夹缠不清不是很正常的么?
看得她比较恳切的目光,我主动地将八月美人爹在上京的动态向她简单说了说。她感慨道:“二十年来,他总是的不会见老。连你都出嫁了啊,他不是又寂寞了?”
我以前也不是时时陪着他的,陪着他的始终是铁叔叔啊。但是看起来,她似乎不知道我只是美人爹的干女儿,我便也不再多话了。那美妇又取了一包牛皮纸包的茶叶给我,道:“他喜欢这里的春雨茶,你带一些给他吧。”
喝完了茶,出茶馆时,我忽然想起来,转头对易戈道:“我想起来了,我那木球就是在这里跟人买的。”
易戈的眼又亮了一下:“真的,你记得了?”
我又道:“不过人却是真记不得了。你看这外面卖艺的,有没有卖木球的?或者人家现在不卖艺了,还有,七年前的少年,现在早就成人了,我哪还认得出来。你要讨教,可还真没去处了。”
他“哦”了一声,道:“没事,或许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