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长相守-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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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您洁身自好,要么就是莫知州根本没把您当自己人吧。既然没踏进那趟浑水,就该坚决地把自己摘出来才好。眼前可不就是机会吗?”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冷澄一眼。
冷澄立刻了解了她的意思,帮腔道:“本钦差代天子行权,彻查晋州假传金矿一案,大小官吏应从中协助,若有首鼠两端者,本钦差定不饶恕。”
方知微无力地垂下手:“看来今日难以善了,我本就看不下去莫知州的行事所为,也罢,跟你们说说真话,无论最后怎样,总对得起良心。”
冷澄回一声:“在下代晋州百姓谢过方大人高义。”
倚华却笑得如狐狸一般;狡黠又娇媚:“方大人既然打算跟着我们了,不妨先为我们做些事来。这位老夫人亲人均流落异乡,后事我夫妻暂时无法出面料理,就麻烦方大人了。”说罢竟正正经经敛裾一礼。
方知微看向“死不瞑目”的老妪,心里也有些微震动,千言万语说不出来,只是粗重地喘了一口气:“在下必定让老人家入土为安。”
见方知微痛快答应,倚华也是松了一口气。
天色渐晚,风声猎猎,黄叶像清明时候烧的纸钱一般在天空哀哀地盘旋,天空中时而会传来一阵大雁的悲鸣。凄楚的气氛里,只有一个声音淡淡地讲述。
“梨花乡有金矿的传说,冷大人大概也听说过一二,不过是几百年前的小儿家语,算不得什么真的……。”
“当时我刚被贬到这个地方,觉得前途无光,就颓废了些,莫知州也并不把我当外人。那天他突然说,他从怀化将军那里得到了消息,说是定远侯表示军费不足,怕军心生变,就要在地方上开源节流。我们晋州地处西北,靠近边疆,应该主动为驻军做些贡献,然后他就提起了梨花乡有金矿的传说,说是若是找到了金矿,就立下了一笔大功劳,说不准我们晋州上下官吏全能得到朝廷的褒奖。我当时虽觉得按传说做事,未免儿戏了些,但是看大家因为皇亲国戚那边的消息群情激动,众志成城,就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省的扫他们的兴。”
“可没想到找金矿是这种找法!开始还看看地形,找找金子的影儿。后来看不一定有戏,索性就瞎找一气,打着襄助军费的名儿,先是硬指着几个出名的富户,说他们地底下是金矿,要扒房撤瓦地找金子,搞到人家倾家荡产地孝敬他才肯罢休,有一两个实在给不出来的,干干脆脆就掀了人家的房子,搬了人家的东西,还说是什么恩典,那几家富户被弄得不是家破人亡就是卖铁砸锅。至于穷人也不得安生,动不动就征人挖地三尺找金矿,不但误了农时,还克扣工钱,弄得怨声载道……。”
冷澄听到这里实在按捺不住,揪着方知微的衣领子咬牙切齿地问:“那方兄也身为一方父母官,就这么干看着百姓落到这步田地?”
倚华忙去将他拉到一边,:“大人这样未免待方大人过苛,人家知州要怎样做,他一个副职又怎能管得了?”
方知微又是一阵苦笑:“冷夫人不必替我说话,我不过就是个尸位素餐的卑鄙小人罢了。当日里百姓也有忍不了莫知州行事来找我的,可是我怕惹事,只是躲着他们罢了。其他官员大多和莫知州沆瀣一气,梦想着讨好了国丈好升官发财,个别看不下去的也只是和我一样做缩头乌龟罢了。要不然梨花乡民怎么会想到派人上京找冷大人,没办法,晋州城里无好官啊。”
冷澄一拳头砸向坐着的石头,骨节里渗出血来,像受伤的野兽一样低吼着:“岂止晋州城里无好官?我去都察院,去找御史,人家一看状子上写着军费,怀化将军,定远侯几个字,就端起清茶跟我天南地北地胡扯,就是不肯接。到最后还得我越职上折子,朝堂上还是流言蜚语满天飞……。”
方知微同情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么说冷大人上次钦差出行去而复返,也是有人作梗?”
冷澄只看着昏黄暮色,“那倒未必,方大人既然是见证了莫闻如何残害百姓,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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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壮志柔情尽消磨()
倚华突然出声打断,“咳咳,大人,而今天色已晚,有什么话不如明天再说?”
冷澄询问地着看着她,眼里是解不开的疑惑,倚华只是不理他,一个劲地要恭送方大人归去。/top/ 小说友上传
方知微向周围扫视一圈,没发现可疑的痕迹,才缓缓开口:“大人的意思我懂,作证这种事要是在几年前年少轻狂的时候,我必定恭敬不如从命。可自打被贬之后,肮脏龌龊的事情见多了,自保的心思也重了,像我这种没权没势没后台,这身傲骨还是趁早折了去了比较好。。这件事,恕难从命。但老人家的后事我定然竭诚以赴,这就回城去采办下葬的东西,大人和夫人放心离去就好。方某告辞。”
冷澄还想再争取一下,方知微的背影已隐没在暮光里,沉默而落寞。
倚华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叫你不要把话说那么快,你偏不识相,把人吓跑了吧?他这种良心未泯的惊弓之鸟,拿来威胁威胁帮忙做点事,套点话,倒是可以的。你要指望他站出来,还是算了吧。不过——”倚华特意拖长了音,一双美目忽闪闪地掠着冷澄。
冷澄觉得倚华说的似有道理,不好反驳,只是闷头问:“不过什么?”
倚华似是有意装疯卖傻,一惊一乍道:“不过他比你识趣的多啊,那句什么来着,没权没势没后台,这身傲骨还是趁早折了去了比较好。啧啧啧,至理名言啊!”
冷澄见她妙目流盼,谈笑飞扬,一肚子气愤莫名如退下的潮水,下去了好些,还顺着话头往下说:“的确是至理名言,只不过,我冷子澈做不到。”
本以为会招来他一通教训的倚华没料到他回答如此简洁明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好看天,不料天上风起云涌,竟是要下雨的光景。
刹那之间,倚华就感觉肩膀上滴了两滴雨珠,而且雨珠的下落有加快的趋势,冷澄还是呆呆坐在那。倚华大呼:“你傻了啊,要下雨了,快带着老——老人家进屋里避雨去啊。”
冷澄如梦方醒,赶紧抱起地上的尸体,和倚华一起奔到了屋里,雨势已是飞速地加急起来,直落成了线,羽箭一般朝两人射来。待两人奔入屋中,放好尸体,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关好了门,两人已经离落汤鸡不远了。
冷澄看雨水沿着任倚华的长发淌下来,直透了衣服,不禁有些心疼,手忙脚乱地想为她擦擦,可是他袍袖已湿,若这样贸然给任倚华擦,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正在他为难之时,一方手帕已是柔柔地触上他的额头,用了小小的一点力揉搓起来。
冷澄惊讶看着踮脚给他擦拭的倚华,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声音嘶哑着说:“你——。”
倚华仿佛没听到,只是唠唠叨叨地埋怨:“明明自己得了病,却还不知道小心,你是想让我这几天都在榻前奉药不成?”
正在柔情如烟雾,轻轻地散在两人之间的时候,不巧屋上的茅草不顶用,根本遮挡不了雨肆无忌惮地往地上落,虽然没外面多,可势头凶猛地能把地上砸出小坑来。又被淋了一次的倚华恼怒地跳起来:“冷子澈,你家这是什么破房子,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不,外面里面根本都是下大雨!”
冷澄一向不以贫穷为意,这时候却自觉理亏起来:“原本不是这样的,以前为了少淋些雨,我经常上房去多铺些茅草的,大概我们搬走了以后,疏于照管就成这样了。”
倚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以前什么样啊?”
冷澄“理直气壮”地答道:“以前就像你刚才说的啊,外面下大雨,里面不过下小雨。”
倚华险些被气得七窍生烟,本想再说些刻薄话,可是实在忍不了没完没了的雨打风吹,连大了几个喷嚏,冷澄也见好就收,一个人把水缸移了移地方,带着尸体和倚华躲到不易受雨的墙角。
两个湿漉漉的人,伴着一具尸体,对着一个大水缸,听着雨砸进水缸咚咚的声音,场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倚华觉得冷,本来想往冷澄那里靠一靠,结果一看尸体还在他那里,就转了头,直接把头靠在有点发硬的茅草上,身子蜷缩作一团,双目朦胧状。
冷澄也是冷得不得了,下雨的天气也生不起火,烤不了衣服,他身上风寒本就没好,再加上这么一激,居然打起寒战来。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如白龙呼啸而过,直劈到茅屋前面的地上,倚华被晃醒,看见冷澄在哆嗦。本来想过去看看他怎样,可是实在害怕尸体,又有点记恨他没事找事,把好好能在家吃喝玩乐当主子的自己弄得这里淋雨受罪,就硬硬心不理他,只默默地看着门外的雨箭交织成了雨阵。
过了一会儿,倚华还是忍不住看冷澄,看他哆嗦越来越厉害,实在狠不下心不理他,就起身跪下,对着尸体磕了三个头,祷告了半天,嘴里尽是:“您老人家在天有灵,要找就找莫闻索命去,不要在我夫妻二人前显灵。我们回京之后一定烧香供奉您老”之类的话,然后慢慢地爬过去,绕开尸体,将冷澄半揽入怀中,一面重新掏出帕子擦他头上的雨水和冷汗,一面喃喃地问:“你怎么样?是不是风寒发作了?”一类基本不用问的问题。
两人耳鬓厮磨,肌肤相偎,迷迷糊糊的冷澄只觉贪恋这一刻的温暖,在倚华怀里像小狗一样地蹭了蹭。倚华本来头就有点昏,这一蹭蹭的她麻麻痒痒的舒服,竟是抱着他睡了过去。
一个病人,一个昏睡的人,再加上一具尸体,这一刻竟是和谐无比。大家都朦朦胧胧,不知东西,也就抛开了尘世羁绊和那些若有若无的束缚。
水缸里的水逐渐溢了出来,漫过冷澄的衣角,冷澄皱着眉头清醒过来,倚华还在说梦话:“哈,冷子澈,在嫁给你之前我就知道你出自什么样的人家了,你恐怕只知道我是个宫中女官吧。告诉你,我们家也是有来头的,乐安任氏,乐安任氏你听说过没有,我们家就是乐安任氏的旁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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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风雨如晦两不谐()
当雨势稍歇,方知微领着几个在集市上找的外地力工回到原处时,早就没了“老人家”的踪影。百度搜索,方知微又不好大声呼喊,暴露了身份,泄了踪迹,看泥地上有散乱的两行脚印,心思一转,就知道是两人没来得及离去,就恰好遇上大雨,因而带着尸体避雨去了。
方知微向几个力工淡淡交代了几句,让他们暂且原地待命。自己顺着脚印一步一步去找人。
当他一脚雨水一脚泥地走到冷家的茅屋,一指头就推开破烂不堪的门的时候,他看见的是这一副诡异的场景:
冷夫人昏睡在墙角,睫毛平静无波,可嘴里却不知道在念些什么。她一只手揽住冷大人,将他半抱着在怀里。另一只手搭在他额头上,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条滴水的手帕。在软玉温香怀中的冷大人似乎还有神智,微微地拧着眉头在挣扎。两人侧面躺着的就是老人的尸体,面色越发灰白,却比刚看见的时候少了几分狰狞,多了几分安宁。两人正面对着一个不停溢出水的水缸,衣角已是湿透了,衣服也湿漉漉的,不说是狼狈不堪,也是模样堪怜。
方知微先是低咳两声,倚华是身子晃了一下,恼怒地嘟囔了一句:“谁啊,扰人清梦!”冷澄似乎又清醒了一些,想推醒倚华,结果没推动,自己又迷糊了一下,把头碰在草上。方知微只好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咳咳咳——,用力太大又没换气,把自己憋的脸都红了。
倚华这才睁开眼,看到方知微竟是绽了一个微笑出来,只是这微笑还是湿漉漉的。接着她低了下头,看见怀里的冷澄,脸上顿时像开了五彩铺子,先红后白,刚还开着红梅点点,转瞬就化成了白玉兰,还是一片一片的。她哆嗦着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你——我——。”冷澄总算成功地从她怀里挣脱了出来,半迷糊半清醒地说:“怎么了?我们刚才不是一起避雨了吗?靠的近点没什么的?我们是夫妻嘛。”倚华又看看惊骇中的方知微,恨不得把自己,不,是把冷澄的舌头咬下来,让他别再说了。
方知微继续尴尬,再一次加大了音量:“冷大人,冷夫人,我——。”
冷澄急忙站起来,把手伸给倚华让她拉着起来,倚华含羞带怯地打掉他的手,自己咬牙挪挪酸麻的腿,硬撑着站起身来。只能缩回手的冷澄,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方知微悠然一笑,一室昏暗之中,只见他星目熠熠,琼姿高彻,说不出的气度高华。
方知微与二人说明,他已置办好东西,今明日就可下葬,希望先把老人家入殓。说完低头看看尸身,虽没什么损毁,但因泡了水,再加上茅屋地上也不大干净,到底是凄凉肮脏了些。
冷澄怔怔地看了尸身半晌,对着倚华点点头:“把帕子借给我吧。”
倚华糊里糊涂地把手里攥着的帕子递过去,冷澄抓了帕子,擦拭起尸身上的雨水和污泥,动作无比的轻柔,倚华看着他一下一下的擦拭,好像看到了他把自己的心一下一下地往下砍,心疼的感觉蔓延到全身,汇到了掉不出眼眶的眼泪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冷澄总算擦完了,才向方知微打个手势,让他把“老人家”带出去了。
回头看见任倚华泫然欲泣的模样,怎么也想不出原因,只好半开玩笑地说:“你怎么了?难不成是我脏了你的帕子你生气了?大不了我赔你一条。”
听见这话,任倚华立刻就气不打一处来,合着我在你心里就一个小气鬼加无情人,我咸吃萝卜淡操心为你难受,你只记得我一条帕子的好处?当时就翻了脸:“对,就是你脏了我的帕子,你知不知道,那帕子可是云锦的,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