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民国-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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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方方见过,便听得楼上方梅大声叫道:“阿林,海渊,还不上来?”
向海渊与朱林听到叫声,俱都大笑,两人从马上取下自己的东西,低声跟一旁的几个少年说了几句,那几个少年点点头,便翻身上马离去了。
见少年们离开,向海渊与朱林便领着乌万达勇便迈步登楼,不料才上的二楼,迎面就见四五个穿着日本警服的人向他们走来,横在路上。领头的是一个十分壮实满面胡须的汉子,两方人方才相见,乌万与达勇便面色一变,齐齐伸手握住自己腰间的弯刀。
“不用!”朱林拍拍两人肩膀,“交给海渊!放心,这是檀香山。”
“好狗不挡路!”向海渊见前面几人拦住道路,便笑嘻嘻的用日语说道。
“八嘎!”旁边一个显然怒极,大声骂道。
谁知领头那汉子扭头便呵斥道:“蠢货,闭嘴!”
呵斥完,扭头过来,整肃面目,对着向海渊与朱林拱拱手,“两位少年,这两个生番在台湾杀了人,犯了法,我们是来捉他们回去的。两位大好前程,又这般聪明,还是莫要与这等穷凶极恶不懂教化的生番扯上干系才好。”
这汉子说话行事十分合礼,倒让向海渊啧啧赞叹,“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能高郡警部,小岛正三郎!”
“我说小岛警部,您好歹也算是警部,怎么能不懂国际法呢?”向海渊笑嘻嘻的说道:“您脚下踩的,是洪字酒楼,是檀香山的洪字酒楼,是美利坚的檀香山啊。什么时候日本的警察,能跑到美利坚的领土上抓人了?”
小岛正三郎显然没有想到向海渊会是如此应对,他原以为不过是两个清国的少年,只要自己摆出身份,必然不敢与自己相抗,不想竟是遇到此种情况。小岛正三郎转头瞧瞧,见这二楼有不少美利坚军人在用餐,皱皱眉,说道:“是我疏忽了,打扰阁下了,给您添麻烦了!”说着,他便领着手下人大步走了。
乌万和达勇想不到向海渊三言两语,便将凶名素著的小岛正三郎服服帖帖的打发走了。心中都是惊疑不定,乌万是个急性子,张口便问:“海渊,你究竟和小岛说了什么,他就这么走了?”
向海渊嘿嘿一笑:“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出来这一趟,感觉怎么样?”
“外面的人真多呀!”乌万马上就感叹道:“以前听头目说日本人比森林里的树叶还要繁密,比浊水溪里的石头还要多,我还不信。现在我终于信了!”
“哈哈,”一旁的朱林忍不住,笑了起来,向海渊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乌万有些生气,“你们笑什么?”
好一会儿,朱林拍拍乌万的肩膀,对他说道:“等海渊回国的时候,可以带你们去中华看看,你们就能知道,什么才叫人多!”
四人欢闹着上了楼,便在农泉刃一桌旁边拼了张桌子坐下,甫一坐定,方才问话的那个中年男子便随着张元济走了过来,张元济介绍道:“这是无锡的荣德生,在江浙一带也算小有产业,德生有些问题想问你们。”
“是请教一下!”荣宗铨纠正道。
“不敢不敢,”向海渊起身说道:“荣先生有何问题,只要我们所知,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还是方才之问,小兄弟放言欧战是我中华不世之机遇,我有些愚钝,不知小兄弟能否说的再清楚一些?”
向海渊侧头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先生可知道光绪三十一年俄国圣彼得堡所爆发的血腥星期日事件吗?”
“有所耳闻。”
“日俄战争不过一年有余,俄国国力便已经支持不住,不单是俄国,便是日本也是债务累累。但即便如此,当年的日俄战争,毕竟还不是两国全面交锋。欧洲这场战事,酝酿已久,只怕是要分个生死胜败的。先生须知这交战的各国,均是如今世界的一等国家,海陆实力,更强于当年日俄,只怕这战争一起,四五年间止歇不住。拖得四五年,则西洋各国的男子,只怕都是要上战场的,到时谁来种粮?谁来织衣?谁又来造铁?”
“不错,”荣宗铨猛然醒悟过来,大喜道:“小兄弟说的极是!”
“不羞不羞!”方梅在一旁讽问道:“你可是忘了,如今美利坚和日本都未参战。想发战争财?向海渊,你可别忘了当年鸦片开国的教训!”
“哈哈,我家有女初长成,”一个粗豪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见了朱丘,我倒该好好夸他两句。”
赵元任与亚当斯闻声站起,果然见朱一舟与詹天佑、容揆漫步上楼,到的楼上,朱一舟指着向海渊几人,复对詹天佑容揆两人问道:“如何?这一叶书院的学子,可还入得两位兄长之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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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国士()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朱一舟饮尽一杯酒,弹案作拍,长声吟道。
如今风雨稍歇,又过了饭点,这风雨台观雨之人,三三两两的也便去了,过不多时,便只剩下了那几桌中华来客。向海渊与荣宗铨几人低声的聊着,方梅四女却聚在一处,看着向海渊与朱林拍回来的巨鲸的照片,一边看着,一边惊奇的呼叫。
艾清却已经走了,只剩下杜炜孙叫了些醒酒汤,劝严复在一边慢慢喝着。本来打算走的黄兴一桌四人,却不知为何,又坐在那里闷闷的喝着。他们不走,杨度与梁启超更是闲闲的饮酒。
朱一舟长吟作罢,哈哈一笑,一侧头,对詹天佑说道:“世间之事,莫过于此。都说宋诗独开言义理之道,我倒觉得刘梦得匠心独有。这一首竹枝词,便是道尽如今寰宇情势。”
原来朱一舟几人早便到的风雨台,将这你来我往的诸般争端情势,尽收眼中。詹天佑闻言则摇摇头,似是并不同意朱一舟所言:“一舟此生未入故国,中华如今是何情势,你纸上得来,终归是浅。便是崇祯,又何尝明白中华如今的情势。欧战爆发,这中华是晴是雨,天未可知,何况人乎?”
“唉!”容揆看着詹天佑白发萧然,面目沧桑纵横,再不复昔日少年风发意气,抬头看那边农泉刃桌上,只觉蓬勃之气冉冉而动。容揆心中,也不免伤感:“故国难回,一晃已是此生!这些年眷诚兄在中华,风雨多临,其中情势,想必要比我们隔岸观火来的深刻。”
詹天佑摇摇头,开口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的出口。他又能说些什么呢?说那轰轰烈烈的保路运动,其实不过是几个地方豪强舍不得放弃征收租股的厚利而挑起的,那挑起众怒的尸首都是他们自己做的;说那孙文豪言壮语,领着一个月三万银元的薪水,到头来一根铁轨没有接地,却因为亏空被袁世凯通缉。但这一切,却又似乎怨不得他们,中华如今便是一滩淤泥,先前的种种失败,总是有各种的理由,如今各种的理由已经渐渐改变,谁料想却是越改越糟,以前的大清,自己还能做些事情,至少建成了京张铁路,可是民国两年了,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川汉铁路,根本就成了镜花水月。
如今这檀香山的中华少年,竟然会以为欧美各国一开战,中华便能得到机会腾飞。真真的小瞧了天下英雄。他们以为,昔日那些在与列强的战争中死去的青年,会看不到这些,不懂这些吗?
“眷诚兄所言,我倒是也有耳闻,”朱一舟毫不介意,神情略略,落落而谈:“说到底不过是中华这片土壤耕用了千年,哪怕是再好的沃土,如今也只是贫瘠的沙土了。”
“不知眷诚兄是否研究过中华的地理?”朱一舟边给自己斟酒,边笑着续道:“北临西伯利亚荒原,西接荒漠与冰山,东南俱是大海,这本就是个井中之地。当我中华探明四周之地,再无力开拓新领土之时,便只能内缩。现今的世界,不过是在经历同样的事情罢了。”
“欧洲各国技术爆发,有能力探索世界,便四处侵略,遥想我中华秦汉之时,何尝不是这样?可世界便只有这么大,总有那么一天,这四野扩张之力,便会成为向内收缩之势,说到底,如今的世界,不过是在重复中华的历史,重演一次春秋战国罢了。”
“先生的意思,是我们要重回源头,再寻中华文明的根须?”梁启超一旁静静听着,忽然插言问道。
朱一舟侧头看了一眼梁启超,眼中满是笑意,“不错!当日春秋百家争鸣,如今中华要想重起,也要回到自己方醒未醒之时,寻到灵魂的根性,如此,才谈得上重起。否则……”
“否则便是分崩离析,愈行愈远之局。”这次却是杨度接口说道:“便是寻到,要普化众民,俟河之清,又需到何时?”
杨度口中说着,眼中却在黄兴几人与严复之间来回看着。黄兴自然知道杨度话语中藏着什么。革命党人,谁又不知道孙文与严复当年在东京的那一段公案呢?
“先生以为俟河之清,须要多久呢?”黄兴沉吟许久,终究还是开口动问。
朱一舟沉默半天,似乎不想回答,就待众人以为他不会回到时,朱一舟忽然开口,一开口,却让众人有些灰心:“怕是我等俱成尘烟,仍是难见吧!”
“须得这么久?”杨度心中微觉不悦,面上却更是笑意融融,“且不说我等这些庸碌之辈,便是这几个少年,小小年纪,便见识超卓,勇毅果敢,假以时日,便是无双国士,有此等人物,俟河之清,还需等到百年之后吗?”
杨度话语未落,朱林便“哼”了一声,扬眉看了杨度几眼,冷笑连连。又扭头看了看朱一舟,皱皱眉,冷冷说道:“你们要说这些无用的话,便尽管去说,不要将我等绕进去。你便自诩无双国士,要做开天辟地的宰执,也由你去。”
朱林所言,一下刺中杨度心中要害,杨度心中恚怒,正要开口,便听朱一舟长笑声起,“国士?无双之国士,放眼这风雨台上,虽然中华英才济济一堂,但真正称得上国士的,在我朱一舟眼中,不过一人而已!”
朱一舟这般说来,不免将杨度心中那点欲望之焰勾的旺旺的,杨度竟觉手心微微发抖,几番想开口动问,却开口无声,倒是一旁梁启超稳稳开声问道:“不知是此人究竟是何等洋人,能得入先生之眼?”
谁知朱一舟只是笑笑,却挥手向楼梯那边挥手:“那边的侍者,烦请再来一壶热酒!”
不一会儿,侍者便端来一壶热酒,放在桌上,转身欲离,却听朱一舟说道:“这位兄台,且慢走一步!”
侍者转回身,却见朱一舟满满斟上一杯酒,站起身来,双手捧起酒杯,满面肃穆之色:“先生以后存国佑民,恐再无暇饮上一杯热酒,今日我朱一舟有幸,代中华万民在此敬先生一杯,谢先生明日之辛苦!”
那侍者不意朱一舟竟然对他敬酒,顿时脸面通红,手脚无措。
一旁杨度见朱一舟所说,竟是洪字酒楼上一个引座的小二,不禁脸上羞怒交加,心中一时按捺不住,冷冷问道:“兀那小二,你姓甚名谁?”
“他便是卢作孚!”那边方梅嘻嘻笑道:“姑父端的眼光毒辣!”
“卢作孚?卢作孚究竟何许人?”杨度心中恨恨的想,“竟然能称无双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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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出草()
若是此时的北京城,即便是刚落了层雨,一挨这乌云散去,便是赤日炎炎,烈火烹烧。若是南京又或武汉,则除了这天下地上浮沉起的腾腾热浪,四维也隐隐的有层无形的气息压迫而来,潮、闷、热,行在野地,犹如踩在煎饺热锅的沸油之中,无处下脚,却又无处可逃。
然而这里是檀香山,是夏威夷上的檀香山。
一场风雨过后,雕窗飞起,风雨台上微风轻湿,又夹带着丝丝的花香,着实让人迷醉。
然而无人有心观景。
因为风雨台上已经人去楼空。
“阿林,你当真不和我们一路吗?”方梅笑嘻嘻的问。
“我还有我的事,”朱林张口便拒绝了,他抬眼看看方梅几人,只在亚当斯身上略略停了一会儿,亚当斯暖暖笑着,朱林似有所悟,复又抬头看了看天,“风雨虽停,只怕不过一瞬。今夜檀香山风雨狂暴,姐姐看着客人,等闲不要出门。”
“哟哟,你朱林也会关心人呢!”方梅刮刮脸。
朱林却再不多言,转身便走了,向海渊见状,耸耸肩,冲着方梅几人一笑,拍拍乌万和达勇,大步跟着朱林而去。
“风雨狂暴?”方梅对这宫本流枫眨眨眼睛,宫本流枫轻轻点点头。两人忽而相视坏坏一笑。
这洪字酒楼一会,来也倏忽,散也离奇。赵元任想着当卢作孚喝下朱一舟那杯敬酒之时,杨度脸上止不住的羞怒之色,其实不只是他,便是梁启超黄兴几人,面色之上也颇有些不快。是啊,这些人,纵横中华,不用跺脚,便是口中随便说些话语,便能倾动四海,九州变色。今日竟然被人视为连一端茶送酒的小二也不如,这让一贯受尊处贵的几人如何受得了?
这便是斯时中华的困局了。虽然也说着平等,虽然也说着民主,虽然也说着让四万万人齐享尊严,但千百年因袭下来,这是一个四书五经者的天下,真正的主人,永远是那些而优则仕的儒官。即便是平等,即便是选举,又与那些杂役平民有何干系?不过是改头换面,将明面上的规则做个新装潢,须知那新瓶里,酒是越醇越久才越香。
欧风美雨,说什么主义之争,冷眼看去,到底是私心权欲;立宪共和,说什么强国富民,兜头泼去,原来是肥己贵亲。
便是一地的污泥,却想开出纯净的花,便是烂臭的土壤,偏要生出大公的豪杰。
怨不得老天,怨不得旁人。怨只怨,生民千年只知顺!
然而这些,赵元任真心并不理会。他爱那康奈尔的幽静,他爱那闲读书的乐趣,这棉铁之争,这国体之争,这革命之争,于他来说,虽然也会着迷一时,却迟早便会遗忘。千百年的儒学因袭变异下来,便是两种极端,所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