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甲午-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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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出了皇上的用意,皇上是怎么一个想法他心中清楚的很,当初刻意做出这样一个姿态也是料定了会有今日,此刻虽然皇上一副怒火中烧地样子,吴绍基心中其实并不怎么担心。
“皇上容微臣回禀,微臣其实也有苦衷。这两三万两银子都是别人送的仪程路费,微臣的家底皇上也清楚,实在是囊空如洗,此去两江赴任,安顿家室延聘幕府里里外外都是要靠银子说话地,朝廷的俸禄又只有那么一点,微臣总不能去打别的主意吧,况且官场上面的规矩历来就是如此,凡是外任官员都是这样,微臣也推脱不了………”
“放屁!”听着吴绍基这一番诡辩,光绪是又好气又好笑,“你吴绍基什么时候也变成会应酬地人了?还口口声声给朕讲官场的规矩,当朕是三岁小孩啊?朕不糊涂也不傻!不要以为你那点子微末心思朕不知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不就是怕权位过重遭人妒忌,怕朕对你有所疑心,不想陷于朝局政争的深水中吗?居然还和朕玩起了和光同尘的把戏,大约和你那位好兄弟陈卓也是如此商议好了的吧?”
吴绍基心头一震,抬头有些诧异的望着光绪。自己昨晚才和陈卓说地话,难道皇上这么快就知道了?
“甭那样看着朕!”光绪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军情处一直都在你手里面。郝冷又是你使出来地人。他吃错药了。放着那么多正事不做。盯在你屁股后面?朕是自己猜地。你都会琢磨朕地心思。难道朕不会琢磨你地心思?”
吴绍基在心中苦笑了一下。皇上地手段他是清楚地。自己这些人身边难保没有皇上安插地人手。不过刚刚皇上说地倒也是实情。眼下正是开局之时。万般事情都搅在一起。皇上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盯着自己?况且皇上对自己生气可能是真地。心却断然没有。否则以皇上地脾性。就不会是像今日这般。把自己叫进来骂一顿那么简单地了。
“微臣收受别人地银子确实有错。但官场地规矩向来都是如此。微臣这样做只是不想显得微臣太过于特殊。引来旁人猜。微臣由一个微末小臣被皇上拔擢为封疆大吏。皇上对微臣地恩情和信任。微臣不敢有一日忘记。心中更是从未有过自外于皇上之心………”
“别拿银子说事。笑话!你吴绍基眼中何尝会看地下那些许银子?”光绪猛然打断吴绍基地话说道。“你地错不在于收不收银子。你地错在于你地心!你是朕身边地心腹重臣。朕连军情处这样机密地事务都交与你。何尝有一日对你有过猜疑之心?朕让你脱离军情处。是因为你地长处在于政务。是因为朕对你有厚望!朕把两江交给你。就是要给你一个施展平生抱负地地方。为朕。为天下开创一个崭新地两江………可是你又是如何对朕地呢?你确实没有自外于朕地心。你也不可能自外于朕。因为没有朕。就没有你吴绍基!可是你有私心。有忧谗畏讥之心!担心朝局政争地险恶。担心将来朕会猜于你。担心会遭来他人地妒忌。所以你就可着地和朕演戏。把你平生地才华隐藏在平庸下面。和光同尘一团和气。你演地好啊!………”
着光绪也是一阵气苦。原本是想敲打一下吴绍基地。说到这里。想到自己每日拼了命地苦苦支撑着眼前内忧外患地朝局。可下面却是这样一番情形。不由得也是有些黯然神伤。
“国势艰难如此。外有西洋列强虎视眈眈。恨不得一口把我们这个衰弱地国家吞下去。就连日本这样地尔小国也打得我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内则是一片烂地情状。举国上下浑浑噩噩。对世界潮流一无所知。民智未开。民生凋敝。从朝廷到地方。财税根本就是一本烂账。经济更是百弊丛生。国库空虚到连官员地俸禄都发不出。还有大大小小地官吏。吸附在这个瘦骨嶙峋地国家身上上下其手。吏治**到了令人发指地地步!朕能够怎
把这些官吏都杀了,撤了?朕杀得完吗?朕一个人;|势,何其艰难啊!………”
“眼前朝局刚刚才稳住,可是朕不说你也清楚,这个朝局不过是表面上的稳定,内里则是暗流汹涌,有多少人在等着看朕的笑话?又有多少人在等着朕一步迈错群起而攻之?朕一个人是改变不了这个国家地现状的,朕能够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们,通过你们带动更多地人,和朕一同来做这些事情。可你作为朕身边最信任的人,又做了什么呢?畏首畏尾明哲保身,自己先就躲得远远的,当真要把朕当一个笑话看着?朕地德望难道就如此浅薄,让你们和朕如此离心离德?…………”
这一番话里已经不全然是敲打吴绍基了,国家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可放眼整个国家,又有几人能够看的清眼前危机四伏的困境?此时此刻光绪也有些动了真情,双眼望着窗外,一声长叹中透出一种深深地疲惫和无奈。
“皇上………”吴绍基扬起头望着光绪,心中刹那间涌起无数的浪头波澜汹涌。他一路跟着皇上走到现在,深知眼前的皇上是何其坚韧之人,在刀光剑影的朝局政争中辗转腾挪,历经了多少千难万险,即便是在田庄台生死大战,生死不知一片渺茫之际,也未曾见皇上有过这样的失望沮丧…………
心中想到此,吴绍基整了整衣冠,正色说道,“皇上忧虑国势之心,微臣感同身受,心中未尝有一日不想着追随皇上振兴国家。皇上责备微臣揣摩圣意忧谗畏讥,或许有之,如今朝局危机四伏险象环生,微臣不能不小心谨慎。微臣这条命算不得什么,但微臣既然要追随皇上的步子,微臣就要珍惜这条性命,惟其如此,才能为皇上效命………”
光绪微微一怔,压抑住起伏地心绪,转过头默默注视着吴绍基,没有说话。
吴绍基此时不再犹,面色肃然说道,“微臣前些日子在家中的种种,确实是在演戏,但却不是演给皇上看地,而是演给朝廷和两江官场看的。
微臣心中知道,皇上所以将微臣放到两江去,是因为两江之于朝廷国家,之于皇上实施新政是何等重要,在微臣看来,皇上将来要走地每一步,都离不开一件事情:银子。没有财力作为支撑,所有的举措势必都将是空中楼阁。所以微臣将来到两江任上,所要做地也围绕这一件事情……”
“其一便是刷新吏治,梳理财政,整顿藩库亏空。其二废除厘金,厘金无物不税无地不税卡林立复课征由地方把持,中央不得干预,实乃我大清今日最大之弊端,不废除无以求经济展布。其三振兴经济,大力推行工商实业发展,以两江的富庶为皇上新政奠定基础………然而这些事情都不是骤然间可以见到成效的,更是直接触动了两江上下各种牵扯不清的利益关系。皇上想想看,倘若微臣还未到两江,就摆出一副革新弊政的面孔,两江官场上下会如何看待微臣?又会如何提防微臣?恐怕到时候两江官场同声联气,才真把微臣当笑话看着,当神龛供着,让微臣寸步难行。微臣在两江没有根基也没有人脉,不和光同尘一番,如何才能在两江站稳脚跟展布手段?”
东暖阁内一片沉寂,似乎过了许久,才听到光绪默然一叹,“你说的这些都还有道理,对两江的谋划和朕心中的方略也大概一致。不过你还是没有把心中的话全说完,或者是你不敢说,但是朕心中明白………”
光绪走到吴绍基面前,虚抬了抬手,示意吴绍基站起来。“你不敢说的话让朕来替你说吧,你演的这出戏恐怕不止是给官场上下看的,多多少少也有着给朕看的意思在里面吧……”
见吴绍基想要解说,光绪摆了摆手,来回踱着步自顾自的说道,“你和陈卓素来交好,又都是朕的股胘之臣,你们一个掌军,一个参与政务,你心中未尝不担心着将来位高权重,朕对你们会有猜之心,这是其一。你此去两江革新弊政,说穿了干的都是得罪人的事情,而且实施起来困难重重,你担心将来朝廷到地方同声反对,朕会扛不住朝野舆论的压力,毕竟从古自今的变法,从商鞅到张居正,都没有什么善终的,朕要是退缩了,说得就会用你来平息舆论,朕说的对吗?”
吴绍基心中一震,万没有料到自己心中隐藏至深的想法,居然都被皇上看得一清二楚,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看来朕是说对了,你没有说话说明你对朕还是信任的,相信朕不是是非不分之人。朕今日也对你明言,把你那套帝王权术都给朕收起来,朕用不着瞒你,驾驭这么大一个国家,朕要是没有一点心计手段,如何能够稳住危机四伏的局面?但是这些手段归根结底都只是术,不是治国的根本。朕要用这些手段,更要用王道。王道坦坦荡荡,朕要是没有宽广坦荡的心胸,仅仅靠这些手段,如何能够让你们跟随在身边………朕知道你想要什么,你的忧谗畏讥之心,朕心中很清楚,朕今日就坦然告诉你,朕给你五年的时间从容展布,五年之内,就算百官弹劾于你,朝野反对于你,就算你把天捅个娄子,朕都一概置之不理。五年的时间确实有点短,想要见成效或许是有点难,你自己斟酌着先易后难,但是无论如何,一定要为两江打下一个基础。”
吴绍基心中一热,鼻端竟然有些发酸,他明白皇上给自己的是什么,他这些日子的种种,其实说穿了就是想要向皇上明心志,可此刻皇上不仅看得一清二楚,还给自己的心志上了一把锁。
“皇上如此信任微臣,微臣别无他言,惟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吴绍基猛地跪在地上,大声说道。
“不着急,朕的话还没有说完……”光绪不动声色的看了吴绍基一眼,转身从桌上拿过一页纸说道,“你知道你吴绍基的聪明,朕这几句话恐怕还少了些,总还是要有点实实在在的东西的,自己打开看看吧。”
吴绍基有些不知所措的接过来展开一看,顿时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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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游园惊梦(六)()
绪递给吴绍基的纸上,用毛笔工整的写着五个字:京。吴绍基纵然是聪明机智过人,此时也有些糊涂了,不明白皇上交给自己这几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里,朕估计京城里到你那里走门路的人恐怕不少,两江自古便是富庶之地,随手一抓都是天下的肥缺,又不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天高皇帝远,想来自然是让不少人趋之如骛。朕瞧着这么热闹,也是动了心啊,想走一走你这个两江总督的门路,将来赴任后腾挪点位子出来!”光绪半是打趣半是深意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吴绍基说道。
吴绍基心中一动,刹那间一股百感交集的滋味涌上心头。这些日子里,他最为忧虑的便是夹带里面没有人,将来到了两江,想要做出那么大的动静出来,手里面没有得用之人,仅靠自己是断然不行的。此刻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皇上居然连这一层都替自己考虑到了。
“皇上果然是深谋远虑,微臣这些日子琢磨了很久,就怎么没有想到京师大学堂呢?”吴绍基一拍额头,恍然大悟的说道。“这些学子们当初报考京师大学堂的时候,备受科举功名出身之人的歧视,心中恐怕都存着一份前途渺茫的担忧,如今学成后就能够得到朝廷实打实的官职,又怎么不会死心塌地,用心为朝廷做事?况且这里面大多数人和官场牵涉都不深,做起事情来自然不会拖泥带水瞻前顾后,微臣也少了许多牵绊和顾虑,皇上想得何其深远啊!………”
吴绍基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也情不自禁的咧开嘴笑了起来,眉宇间的愁闷似乎一扫而空。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等着你啊?”光绪轻轻一晒,神情反倒是显得有些凝重。
“朕让你从他们中间选拔人才,主要还是考虑到他们学的都是西学,像经济、算数、工学等,这些学问不像咱们大清的科举,务虚不务实,半点用处没有。这也是朕当初开办京师大学堂的初衷所在,我们要追赶西方列强地步伐,缺少的就是这样的人才啊。这些人放到两江去,对你展布经济,发展实业都是极其有用的。另外一方面,朕也是考虑到大清的官场如同一潭死水,朕要整肃吏治,一时半会儿也根本无从下手。倒不如让这些学子们去冲一冲,他们年轻,做起事情来有热血有朝气,用他们冲一冲暮气深重的官场,未尝不能收到一点功效,不过有一点你心中一定要有个数………”
光绪停顿了一下,郑重说道,“用人这方面,你一定要牢记一点,有学问未必有能力,有能力未必有见识,有见识未必有魄力,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学的是西学,做的未必不是科举仕途的黄粱美梦,遴选人才,一定要多花点心思,多用点时间去看看。朕要地是能够扑下身子,不计得失不计荣辱干实事之人,不是一门心思想着做官的人。一定要有实干地本事,敢于任事且能妥善应对各种局面,否则一旦用得不好,反倒会授人以柄,朕将来在大清开办西学,恐怕都会由此招来满朝守旧大臣的诟病。”
“微臣明白,”吴绍基沉吟着说道,“微臣打算从京师大学堂里选拔一些成绩卓异之人,一部分放到微臣的幕府,为微臣参赞事务,一部分放到地方上去历练,先用上一段时间,看看他们当中每个人的本事如何,适合担当何种事务,能不能独当一面。如果确实是可造之材,微臣再向朝廷上折子,授予他们官职。”
光绪点了点头,这时候才似乎略微放下心来,轻笑着说道,“这些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用人不要拘泥于什么格式,只要有能力就大胆启用。不仅是这些京师大学堂的学子,两江自古便是人才荟萃之地,发现什么人才都可以向朝廷举荐,只要是你这个两江总督举荐地人,朕没有不照准的。朕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看见,朕将来要用地是何等样之人,让那些还满脑袋存着科举功名的人,也看清楚一点,这就是潮流大势,谁都挡不住!”
吴绍基是何等心思灵动之人。闻听皇上刚才地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