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难为-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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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年默然。虽然在她感觉里,周立年一直还是隔房的那个堂兄,但从礼法上说他们就是亲兄妹了,哪个妹妹会希望哥哥娶个不情愿的嫂子回去呢?
“雯儿那里,我已去说过了。你舅舅也与立哥儿提过此事,立哥儿也答应了。”
绮年怔了:“哥哥答应了?”自打跟吴知霄跟韩嫣议亲,当初吴知雯跟韩兆的事也有下人重新提出来说了一遍,周立年是在外院根本没听到呢,还是听了仍旧要娶?或者是——不能拒绝吴若钊?
送走李氏,绮年立刻把如燕叫来:“快去外院问问哥哥,他和表姐的事……究竟是怎么想的?”
如燕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避了人低声对绮年说:“少爷说了,舅老爷对姑娘和他都有恩,既是舅老爷亲自提出来的,断无不应之理。”
“那就是说,哥哥知道之前的事?”
如燕点点头:“少爷说都知道。”
绮年默了。周立年是个有主意的人,既然他什么都知道还要娶,那就是有自己的考虑了。也罢,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横竖她自己的婚姻目前还有一大堆问题呢,顾不上别人了。
正想着,湘云匆匆打帘子进来:“姑娘,宫里大姑娘叫墨画递了话来,说是身子不适,皇上已经准了这几天让家里姑娘们一起进宫陪着说说话,姑娘准备准备。”
绮年和如燕对看一眼,都想起了赵燕恒那张纸条:入宫便知。果然,果然这桩亲事真是他策划好的?
☆、78 镀层金来好成亲
绮年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进皇宫呢——上辈子连故宫都还没去过——说不紧张是假的。
车轮辘辘;皇宫里的路虽然已经铺得够平了;木头轮子碾上去仍旧颠得够呛。不过绮年等人谁也不会抱怨;吴知雪悄悄把帘子掀起一条细缝向外窥看,立刻就得了外头跟着车的宫人一声轻咳;赶紧把帘子再放下。郑氏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是宫里!”
吴知雪吐了吐舌头,不敢乱动;但眼睛还是好奇地打量着马车内壁。其实也不只是她;绮年和吴知雯也都有几分好奇呢;就连乔连波坐着不敢动,眼睛却也忍不住四处去看。这可是宫里的马车;再不起眼也挂着皇家招牌呢。
吴知霞递出来的话是这样的:太后对于吴家女已有婚约一事颇有几分遗憾;恰值吴知霞这些日子管着景正宫,又要照顾金国秀与小郡主,到底有些累到了。如今金国秀出了月子,身子好了些,就重新接过了景正宫的宫务,为了慰劳吴知霞,特意去求了皇上准她的母亲和姐妹们进宫探视。
太后听说吴家两个外甥女儿一个嫁了王府一个嫁了国公府,一时好奇也要见见人,还有未能成为永顺伯二房的吴知雯,她一并都要见见,于是郑氏便带了四个姑娘一起进宫。
马车在一处宫门前停了下来,换了轿子,再到一处宫门前,宫人就请人下轿了:“前头恐怕夫人和姑娘们不能坐轿过去了。”意思就是你们身份不够了。
既然是太后要见,少不得先去仁笀宫拜见太后。到了这时候,吴知雪胆子再大也不敢乱抬头了,四个人按年龄排了,跟在郑氏后头低着头走路,连仁笀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儿也没看见。
一进仁笀宫正殿,迎面一股儿淡淡的药味混和着檀香的味道,里头且有说话的声音。门口女官高声传报了,里头就有两个年长宫女迎出来,将众人接入正殿。郑氏带头,后头四个姑娘一字排开,全部行下礼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心情似乎极好:“都扶起来。”说话之时,又响起小孩子咿呀的声音,太后马上就笑了,“哟,我们宝儿也知道招呼人了?”
宝儿?那就是小郡主也在?郑氏微一抬头,果见一个身着杏色宫装的女子坐在太后下首的锦墩上,旁边一个乳娘抱着个婴儿正在让太后逗笑。宫女在旁低声道:“这是皇长子妃。”于是再行一次礼。
金国秀微微欠身:“吴二夫人请起。这几位妹妹们大都是旧识,不必多礼。”
太后哄着孩子,心情倒是不错,笑道:“正是。给吴夫人和几位姑娘赐座。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朝见,没的那么多礼数。”
太后虽然这么说,郑氏等人可都不敢当真,仍旧规规矩矩拜谢过太后赐座,才敢斜签着身子坐下。
太后饶有兴趣地打量吴知雯,向郑氏道:“这个就是吴家二姑娘吧?倒是跟惠侧妃生得有几分相像。”
郑氏心里明白,太后把她们小姊妹叫到仁笀宫里来,其实是有一点兴师问罪的味道的。毕竟吴知雯虽然声称是已有婚约不能嫁与永顺伯,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吴家是不愿将女儿嫁与永顺伯才匆匆为她定亲的。永顺伯是太后的亲孙子,自然看着什么都好,对吴家这种举动也自然不会喜欢。
“太后说的是。她们姊妹都有几分像过世的老太爷,所以看着相像。”其实是瞪眼说瞎话,吴知雯生得像孙姨娘,吴知霞倒是像吴若铮,这姊妹两个基本上没啥相似之处。
“听说是跟自己姑母家的表哥定亲了?”太后果然开始发难,“怎么最初听说是与上科的传胪定亲,后头又没成,这几时又跟表哥定亲了?”
郑氏暗地里捏了一把汗,照着与丈夫和大伯商量好的话回答:“回太后的话,初时家里实是看着韩传胪好,怎奈两人的八字不合。后头去庙里求人批了八字,说这孩子先天的有点弱,要许个八字里多水的丈夫才好扶持。恰好她姑母的嗣子进京来,臣妇的大伯看着那孩子稳重,问了八字又相合,就许了。因着那孩子也有志气,想着中了进士再娶亲也风光些,此事便只有家里人知道,并没宣扬出去,连惠侧妃都不知道的。不想——倒是扰了太后……”
这话说得没一些破绽,太后也只能罢了,但心里终究不欢喜,又道:“哪一个是与昀郡王家世子定亲的?”
绮年心里叫苦,只得站起身来:“是民女。”
太后上下打量她,笑道:“果然生得不错,难怪世子喜欢。”
金国秀本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这时微笑道:“瞧太后说的,这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难道世子还是自己先相看过的不成?”
太后笑道:“你可不知道,这银香薰球定情的事都传开了,我老婆子都知道了,你倒还懵然不知的。”
金国秀诧异道:“孙媳如今只顾着孩子,竟真是诸事不知了。太后说的银香薰球是什么?”
绮年低着头,四周宫人们的目光全落在她脸上,其中不无轻蔑之意。耳听太后笑道:“我也是才听说的,世子手里有个银香薰球,是当初吴家长女出嫁时的陪嫁,听说是已故吴太傅亲手画的合欢花样子,全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对的。”
“合欢花?”金国秀微微一怔,忙道,“可是球面上四对折枝合欢花,中间一个如意图样的?”
这下轮到太后诧异了:“你不是不知么?怎的连什么图样也晓得?”
金国秀满面激动道:“太后容孙媳再问周家妹妹几句。周妹妹,去年上元节你可曾出门观灯?”
绮年这会儿心里已经猜到一点什么了,点头道:“是曾出门观灯。”
“可是戴着帷帽,穿一袭水田披风?”
太后越听越糊涂:“你怎知道她穿的是什么?”
金国秀欢喜笑道:“太后容禀,孙媳去年上元违了规矩私自出宫,没想到就遇着灯市起火,街上行人相互踩踏,丫鬟也挤散了,孙媳也被人挤倒在地。”
太后当日虽未亲眼目睹灯节踩踏的场面,却是听宫人们转述过的,此时都不由得后怕,嗔道:“你真是没规矩,肚里还带着孩子呢就乱走,若伤着了可怎么好!”
金国秀低头道:“是。孙媳日后再不敢了。”
太后虽最爱永顺伯这亲孙子,但对重孙女也是喜欢的,本不怎么喜欢金国秀,但如今爱屋及乌,对金国秀也连着喜欢起来,嗔了她两句也就算了,又问道:“那与香薰球何干?”
金国秀笑道:“当时人实在太挤,孙媳倒在地上还当自己要被踩死了,谁知却被旁边人拉了起来——”
此时连太后也猜出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得转眼看向绮年道:“难道是周家姑娘拉你起身?只你们当时难道不曾认出来?”
金国秀低头道:“孙媳当日怕出宫被人瞧见失了皇家体统,便买了一只面具戴在脸上。那拉孙媳起身之人又戴着帷帽,且当时情形怎容孙媳细看,连道谢都未来得及,便被挤散了开去,只是随手一抓,从那人身上抓下一物来,待后头逃了出来才发现是只香薰球。”
这一下真是峰回路转,殿中众人,连郑氏等人都极惊讶地看向绮年。绮年心里也是惊讶,不过她惊讶的却是那天收到的纸条,赵燕恒写了入宫便知,怎想得到他竟是借了金国秀之口来为自己洗脱污名?
金国秀续道:“本来孙媳早想着寻了恩人出来,只是回宫便先进了宝华殿,后头又有了身孕。直到今年上元节,孙媳又想起此事,因在宫中不便,便借着家中人新年觐见的机会,将这香薰球给了二弟,教他帮我慢慢地寻人。如今说这香薰球在世子手中,莫不是舍弟去求世子帮忙了?”
太后半信半疑道:“既你给了弟弟,未必昀郡王世子手中那只便是你给的。”
金国秀点头道:“太后说的也是。来人,速叫人去家里问问,二弟将那香薰球放在何处了?”
宫人们自然飞跑着出去安排。这里太后疑惑着看向绮年道:“既是这么着,怎么又传出那香薰球是定情信物的话来?”
绮年连忙站起来,低头道:“回太后,民女并不知怎会有这话的,民女与世子之前不过是于显国公府上撞见过一次,当日民女闺中好友出嫁,乃是去送嫁的。当时且有显国公府上丫鬟婆子十数人在旁,民女连世子是什么模样都不曾看清。直到,直到郡王府上王妃登门,民女方知有什么银香薰的话,却并不知是何缘由。”
金国秀追问道:“妹妹上元节时穿的可是件五色的水田披风?那披风上还镶着毛边儿。只我当时摸了一把,觉得不像是什么贵重料子。”
绮年点头道:“是成都老家那边丫鬟惦记着,做了送来的。本不是好东西,却是她一番心意,所以穿了。”
太后沉吟道:“那披风可能拿来看看?”瞧了金国秀一眼,心想她身怀有孕后便再未出宫,便是要串通也没有机会。
郑氏虽不明白事情怎会成了这样,但也知道这是好事,当即便应了,叫人速速回去取那披风。这里众人便又说些闲话,等着两拨人回来复命。只是此时更没甚话好说,幸而有个小郡主牙牙学语,才使场面不致冷落。
过了些时候,是去显国公府的人先来回话了,说金国廷如今已在宫门外候着,说当初因着专注春闱,确是将那香薰球给了郡王世子代为寻找,只是并不知这银香薰怎又会惹出世子与周家姑娘的闲话来。金国秀听了便皱起眉:“二弟糊涂!这闺阁女儿家的东西,怎该随便拿了出去?倒是我给周妹妹招了无妄之灾。”
这时太后已信了大半了。恰回吴府的人也将披风取来,太后见那披风确如金国秀所说,质地也不过是普通绸缎,针脚却极细致,更信得紧了。这样一件披风,不是三日两日赶得出来的,若说是做就了局来骗人,那用的料子却不是京城这边常见的京缎或官缎,而确是蜀地所出的绸缎,有些在京城内竟是见不着的。
太后出身显贵之家,入宫便是皇后,这一辈子都是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于这些衣料上极有眼力,看了这件披风,什么疑惑也没有了。瞧了绮年一眼道:“如此说来,倒是你受了委屈,清清白白一个姑娘,没的叫人传了这些闲话。”转而想到绮年不过一个六品文官之女,得嫁郡王世子为正妃已然是天大的运气,便又道,“不过正所谓好事多磨,最终得了这般好姻缘,也算是你的福报了。”
金国秀笑道:“太后说的是,这阴差阳错的,倒真是天赐的姻缘。可见为善为恶,老天都看着的,这便有回报了。”
此时殿内众人看绮年的眼神已又是一变,由轻视不屑转为或羡或妒。郡王世子的正妃,若无大过将来便是郡王妃,这是上玉碟有封诰的,便是一二等大员乃至公侯家的夫人,见了都要行礼。多少京城贵女得不着的,却被这么一个京外远地来的父母双亡的孤女得了去!
乔连波坐在最下首,深深低着头,双手却不由在袖子里紧攥成了一团。原来,原来这香薰球竟不是什么定情信物!那——若是当时外祖母不曾叫吴嬷嬷去传出那样的话,是不是——她赶紧将心里的念头压了下去。连皇子妃都说了,这是为善之报,何况自己将来也要嫁入国公府,照样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且婆婆又是姨母,日子绝不会过得比表姐差。
金国秀深深看着绮年,笑道:“妹妹救命之恩,我也不好说谢了,妹妹大喜之日在即,我只有为妹妹添些妆奁,聊表心意了。”随即向身边侍女道,“去取我的玉菊花簪来。”
太后听了也不由点头:“那菊花簪是你最心爱之物,拿来相赠也是诚意了。既这么着,哀家也添点儿东西。”又一扫下头坐着的几人道,“既是今儿都见着了,哀家也不能厚此薄彼。取四柄白玉如意来,周家姑娘再添上一枝和合二仙金步摇。”
底下郑氏连忙带着四人起身道谢。金国秀的侍女去了一会儿,捧着两个盒子回来:“皇长子恰在宫中,听了也道要好生谢过周姑娘,吩咐又拿了一对羊脂白玉比目佩,让周姑娘与郡王世子佩挂,夫妻和睦。奴婢出来路上又遇了皇上,皇上说也要叫人来封赏呢。”
这下子殿里一干宫人们的眼神简直是能妒出火来了。金国秀并不理睬旁人,只打开侍女手上的匣子,里头放的果是那朵精致无比的玉菊花。金国秀将玉菊花拿在手里看了看,亲自簪到绮年鬓边,缓缓道:“当日在大明寺与妹妹相遇,果是有缘人。愿妹妹日后夫妻同心,白头偕老。”
绮年听这话中似有无限深意,只是此时来不及思索,便即恭恭敬敬福身拜谢。刚站起来,便有内监们进来宣旨封赏。虽只是口谕,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