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法师-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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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干道上并没有白琉璃的影子,可不知他在何处长出了一口气,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叹息:“我是救你。”
无心依然趴伏在地上,语气稍微和缓了些:“多此一举。我只想知道刚才经过的是什么东西。”
再没有回应了,白琉璃比鬼魂更像鬼魂。在无心的眼中,鬼魂还有行迹;但白琉璃神出鬼没,黑暗洞窟成了他的乐园,无心是真的找不到他。
无心走到了主干道的尽头,摸到了两扇紧锁着的高大铁门。铁门之后必定还有通道,也许是通往其它据点。此地的山底已经被日本军队挖空了,所有要塞的枪炮都在提防着苏联军队的进攻。
无心无可奈何,转身踏上返程,顺便又走了几条岔道。走着走着他不敢走了,因为地堡道路十分复杂,如果没有地图的话,必定迷路。
一无所获的返回了指挥所,他发现香川武夫还未回来。而金子纯脱了大皮袄,挽着袖子要去隔壁粮库找些零食打发时光。手里端着一只大饭盒,他对着室内众人笑道:“库里至少会有松子和榛子,如果牙齿够结实的话,就有的吃了!”
然后他推门向外走去,一步迈进走廊,他忽然低头“咦?”了一声,然后弯腰去看:“什么?蛇?”
小柳治听说外面有蛇,便起身要找件趁手的兵器去打蛇。然而还未等他抄起马老爷的手杖,外面“咣啷”一声饭盒落地,同时响起了金子纯的惨叫。通过大开着的房门,众人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一条一尺多长的黑色小蛇猛窜向上,一口咬住了金子纯的手腕。蛇身随即卷住猎物的小臂,一环一环的勒紧收缩。而金子纯的手臂僵直在了半空,原本是筋肉虬结的,此刻却迅速枯萎,仿佛皮肉鲜血化为一体,全被黑蛇吮吸了去,空余一层皮肤贴上骨骼。
小柳治愣在当地,握着手杖忘记上前。金子纯侧脸紧盯着自己左臂上的黑蛇,也像被魇住了似的,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眼看他粗壮的手臂从腕子开始一直枯萎向上,门口忽然闪过一道寒光,却是小桥惠拔出一把长刀,狠狠劈下了金子纯整条胳膊!
黑蛇吸了足够的血肉,身体饱满的肿胀了。“啪嗒”一声随着手臂落地,它在第二刀落下之前,倏忽间消失在了黑暗中。刀锋的寒气掠过金子纯的鼻端,让他如梦初醒似的回过了神。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他从喉咙中发出颤抖凄惨的尖叫。断掉的手臂还在地上一抽一抽,一刹那间,他的半边身体已被汹涌的鲜血浸透。
所有人都傻了眼,只有小桥惠不慌不乱的打开随身携带的行军背包,往金子纯的创口上泼撒止痛药粉。金子纯左肩被劈下了小半,黄白色的药粉落在鲜红淋漓的血肉上,瞬间融化消失。伤势严重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静静的侧躺在地上,不再叫了,因为已经疼得失去了知觉。
无心看着金子纯的惨状,心中悚然,忽然又联想起了干尸身下的细洞,他也明白了干尸的由来。
问题是,山上到底有多少黑蛇?如果只是零星几条,或许不足为惧;如果是成千上万——不,不会成千上万,如果真的很多,不会从来没有人提及它。
无心并不清楚黑蛇的习性,所以在小桥惠和小柳治把金子纯拽进室内之后,便出去清理了门前的粘稠血泊,免得血腥气会引来更多活物。
指挥所内,小柳治注视着奄奄一息的金子纯。片刻过后,他开口说道:“金子是我们的向导,如果没有了他,我们也许真的会在山里过冬——除非赶在第一场大雪之前,立刻出山!”
然后他转向了马英豪:“白琉璃在哪里?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可不是带他来玩的!”
马英豪没说话,因为不知道白琉璃到底在哪里。对于白琉璃,他只能确定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仅此而已。
无心蹲在门口,心无旁骛的用草纸擦血。擦着擦着,他抬起了头。
他看到在前方的岔路口拐角处,一条大蛇缓缓游过,蛇身足有水缸粗细,滑腻腻的反射了微弱灯光。
一把丢下手中草纸,他先用力关闭了指挥所房门,然后大踏步的走进了黑暗。
他也不是黑蛇的对手,他得去找白琉璃。
110 狗咬狗
无心发现自己想要在迷宫一般地堡中找到白琉璃,简直是不可能的。
白琉璃仿佛天生就是混在沼泽之中的幽灵,而此地幽暗深邃,正是堪称他的天堂。在距离指挥所最近的岔路口停住脚步,他脱下外层沉重的皮袄皮靴,露出里面一身柔软的短打扮。袜子也脱下来团成一团塞进了靴筒里,他赤脚踏上冰冷的水泥地面。轻轻巧巧的走了几步,他很满意,因为真正做到了无声无息。
然后像个猎人似的,他开始去寻找白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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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跪伏在地上,贴着墙根前行,每过一段路途就抽抽鼻子,通过空气的成分来追踪白琉璃的行迹。白琉璃身上的臭,是有来历有渊源的,臭得不怀好意,和一堆大粪有着本质区别。无心记得自己当初和他相识之时,他还不是如此的恶劣。当时的白琉璃颇有人样,一头沉重的长发结成无数细辫。细辫子上涂了油脂,用嵌着宝石的带子扎成一束。油脂的气味很复杂,让无心联想起要腐不腐的生肉,以至于无心在饥饿的时候恨不能捧着他的脑袋啃一口;可在吃饱喝足之后,又往往会被他的气味熏到反胃。
无心闭了眼睛,十根手指和十根脚趾都要无限度的延伸了,在一切可借力之处借力,而发出的声音并不会响过一条小小的黑蛇。一个年轻的日本鬼站在甬道另一侧,笑眯眯的向前方做了个手势,随即瞬间飘远。前方有一团绚烂的光影闪烁,然而阴气森森,也许是某位死于此处的老巫师显灵了。
无心半走半爬,依靠着直觉选择方向,最后在一处岔道口前忽然放缓了速度。姿态柔软的拐了个直角,他睁开眼睛,感觉到了白琉璃的存在。
白琉璃依然是累赘臃肿的一大堆,也许是跪在地上,也许是坐在地上,后背对着水泥墙壁。上半身伏下去,他额头触地,双手交握着缩在怀里。忽然察觉到了无心的到来,他姿势不变,只叹息了一声。
无心直起了身,走兽一样蹲到了他的身边。双手垂下去抓住脚趾头,他的身体已经冻透了。受冻的滋味很不好受,他颤抖着发出声音:“白琉璃?”
白琉璃一动不动,只是唉声叹气:“呼……”
无心深深的弯下了腰,歪着脑袋想要去看他的侧影:“你到了地堡之后,有没有见过黑色的小蛇?”
白琉璃本来就已经是半瞎,所以地堡内的黑暗很趁他的心意:“呼……”
无心打了一个冷战,随口又道:“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蛇,看着像蛇,可是它吸血。如果你遇到了,千万别让它靠近你,它不是一般的毒蛇,记住了吗?”
白琉璃微微偏过了脸,如梦方醒似的呻吟了一声:“嗯?”
无心抓着自己冰凉的脚趾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和马英豪不是一伙的吗?他们现在被黑蛇困在指挥所里了,并且有个日本人已经受了重伤。你过去瞧瞧吧,看看有没有办法驱蛇?”
白琉璃缓缓的半直了腰,冷不防的问道:“你冷吗?”
无心恨不能把他拖回指挥所,但是又不肯轻易的得罪了他:“当然冷,我怕你逃,所以光着脚找来的!”
白琉璃慢吞吞的抬起一只手,拉扯身上层层叠叠的兽皮:“给你一件……”
未等他把话说完,无心已经把脑袋摇出了风声:“不不不,我不怕冷!”
白琉璃登时停了动作,沉声问道:“为什么不要?”
无心想了一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白琉璃,你太脏了。”
白琉璃沉默片刻,然后又问:“你嫌我?”
无心在纯粹的黑暗中迟疑着点头:“是……”
下一秒,他张着嘴一怔,口中忽然多了活物。活物粗糙柔软,活泼泼的在他舌头上摇摆扭曲,是一条腥臭的、连蛊虫都能杀死的毒虫!
气急败坏的对准了白琉璃,无心“呸”的一声,把毒虫直啐到了他的脸上。随即伸出舌头呕了一声,他不给白琉璃机会,接二连三的把对方啐了个满脸花。白琉璃在污秽长发的掩护下,发出了低沉沙哑的冷笑:“骗子,请继续说!”
无心此刻的痛苦,甚于吃了大粪。左手伸出去撩开白琉璃的一侧头发,他扬起右手,结结实实的扇了对方一个嘴巴。白琉璃被他打得身子一歪,随即连滚带爬的重新坐正了,一只手同时不着痕迹的拂过地面。而在白琉璃抬手的刹那间,无心一屁股坐下去,痛叫着抬起了一只脚。一条蜈蚣死死的附在了他的脚背上,两排尖锐的虫足竟然一起扎进了他的皮肉中。
一脚蹬上白琉璃的下巴,他随即就地滚出老远,伸手去拔脚背上的蜈蚣。鲜血星星点点的渗出了,蜈蚣仿佛是怕他的血,自动的想要爬开,可是被他捏起来揪住两端,当场扯成了两截。
无心素来怕疼,所以如今不得不效仿了白琉璃,捧着伤脚唉声叹气。白琉璃托着下巴“呼……”的出气;他也跟着张了嘴:“呼……”
此起彼伏的叹了良久,无心熬过了疼,便又爬回了白琉璃面前,问道:“还疼吗?”
白琉璃低低的咳嗽了两声,像只小风箱似的喘道:“不疼了……”
无心被蜈蚣咬过之后,对待白琉璃恭敬了许多:“既然不疼了,我们就走吧!”
白琉璃伸手摸上了他的脚背,摸到自家蜈蚣留下的两排清晰足迹,心中痛快了不少。收回手垂下头,他轻声说道:“你先走。”
无心怕他再放虫子咬人,所以分外有礼:“也好。我知道你有办法认路,路上小心,别走丢了。”
然后他站起身,乖乖的又道:“我走了,回头见。”
无心踏上归途,沿着甬道中央大步快跑,同时决定一分钱也不给白琉璃。白琉璃是个坏人,欺负白琉璃不算作恶。他难得欺负谁,因为无论谁都只能活几十年,让他不忍心去欺负。偶尔破一次戒,他别有一种快感。
找到自己的皮袄皮靴穿了上,他归心似箭的回了指挥所。敲开房门进了去,他发现室内加了一盏煤油灯,光明可以抵得上一只大电灯泡。金子纯的身上缠满了绷带,又包了一层粗帆布。帆布表面透出斑斑血迹,看起来比伤口本身更加恐怖。直挺挺的仰卧在一张小床上,他奄奄一息,嘴唇和面颊是统一的灰白了。
黑蛇有没有毒,已经无须去考据;单是大量的失血,便足以要了他的性命。他和与他分离的伤臂一样,都呈现出了枯萎之态。
房内的两个日本人,小柳治和小桥惠,都冷着面孔站在床边。赛维和胜伊缩在角落里看不清脸;马俊杰独自靠墙站着,被前方的马老爷挡住身影。马英豪拄着手杖站在中央地上,见无心回来了,当即开口问道:“你跑去了哪里?”
无心答道:“我去找了白琉璃。”
马英豪向他逼近了一步:“找到了吗?”
无心点了点头:“他说他随后就到。”
马英豪微微皱起了两道浓眉:“随后就到?你明知道他几乎不能走路,为什么不把他背回来抱回来?”
无心冷淡的摇头:“要去你去,我不去。”
马英豪发现自己是招惹了两个冤家,白琉璃已经是不听话,无心更是会咬人。一言不发的咬了咬牙,他想自己连路都走不利索,怎有能力搬运白琉璃?
正当此时,小桥惠低低的说了一句日本话,无心虽然听不懂,但是能够猜出意思——金子纯怕是要不成了。
门外依稀响起了脚步声音,是一大队翻毛皮鞋在水泥地上齐步走,显然是香川武夫回来了,然而人数又不对,因为进山为他们做保镖的,只是一支十几人的士兵小队。
谁也不敢开门去看个究竟,因为不知道门外角落里会不会埋伏着黑蛇。无心想起自己一眼瞥见的巨蛇,不知道该不该说。说了,也许会把日本人吓出山去,但是事情未完,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自己也未必有机会脱身;不说,又怕继续留在地堡中,赛维和胜伊会有危险。
外面的脚步声音从门前经过,不知是要往何处去。小柳治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打开房门伸出了头:“香川先生,地堡里有毒蛇,请一定小心。”
香川武夫的光头在走廊里亮了一下:“唔,毒蛇?”
与此同时,小柳治看清了香川武夫身边的人员,的确是增添了至少十名士兵。其中几人抬着一只长长的木箱,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香川武夫说完“毒蛇”二字之后,便继续向前走去。整条队伍没入黑暗,很快不见了踪影。
小柳治没想到他会是个麻木不仁的态度,不禁愣了愣,随即缩回房内。如此又过了良久,白琉璃不见踪影,香川武夫则是返回来了。
他抽着鼻子进入指挥所,进门的时候还在自言自语:“是山外的人给我们送来了一些子弹。”
然后他抬眼看清了床上的金子纯。脸色骤然一变,他把目光转向了小桥惠。小桥惠小小的站在床边,不带感情的描述了不久前的一切——从金子纯想去粮库弄点干果当零食说起。
金子纯躺在床上,呼吸已经微弱到将近消失。香川武夫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的试探了他的鼻息。
俯下身摸了摸金子纯的头发,香川武夫凑到他的耳边,低低的、温柔的耳语了几句。金子纯紧闭双眼,一滴泪水流过了他的眼角。
然后香川武夫拦腰抱起了他,转身走出了指挥所。
几分钟后,上方遥遥的起了一声枪响。赛维和胜伊,包括马俊杰,一起打了个哆嗦,知道香川武夫已经枪毙了金子纯。不是因为金子纯犯了错误,而是因为金子纯是确定的不能活,所以同伴要用子弹结束他的痛苦,送他快走一程。
地上的香川武夫在收起手枪之后,抄起士兵丢在外面的铁铲,在地堡入口附近挖了一个深坑,埋葬了金子纯。天上飘着细碎的小雪花,凭着他的经验判断,小雪很快就会转为一场大雪。大雪封山,队伍中又失去了向导。将来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但是又不能空着双手打退堂鼓。刚刚进山才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