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止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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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赋没有率先拔刀,说明左成业没有敌意,但也仅此而已。面对一个修为深不可测,『性』情更是变化无端的魔教中人,狄赋还不至于托大到无动于衷,所以此时他另一只手已经放到桌下。
唐宁不知深浅,早已手脚勤快地跑了过去,老人就让他随意看着上几样小菜,极好说话。对于狄赋的谨慎,左成业不置可否,位置不同,处事方式也会不同,他没什么芥蒂。
青竹林傲然凌驾武林,之所以还没有被朝廷列入黑名单,上代教主居功至伟,他这个跟随上代教主的仆人不过是遵循主人意志,不触及朝廷底线。
南朝时期,八国『乱』战,持续了整整二十年。二十年硝烟弥漫中,八国除去西京与南燕,其余六国先后都各自有最强盛的时期,幸运的是平阳笑到了最后。
京、燕、蜀、越、吴、梁六国,先后被平阳踏平,北方版图最大的柔然虽然兵强马壮,但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平阳坐大。
然而平阳远没有眼下看得这么舒服,结束了长期混『乱』、百姓流离失所的局面,人心思定,这才是考验皇帝治国能力的时刻。先帝赵括一统六国,靠得是他本身敢打,更有诸多名将为之征战,开万世先河之功不可没。然而治国一事,确实非他长项,相比一统江山的伟业,显得尤其捉襟见肘。
三年后,赵汐继位,民间混『乱』更甚。彼时还只是工部侍郎的季书宣率先提出无为而治的黄老学说,出乎意料地被采纳,这才开始有了经济复苏的迹象。
赵汐施仁政,以最早灭国且读书人最多的南燕、西京两地为发端,慢慢推行他的理念,这些年下来,中原这一块俨然已是以平阳人自居。有句老话很对“得民心者得天下”,赵汐亲身体会,更有感触。
如今的世道又不一样了,除去南方少数地方仍有摩擦,西面应付京、蜀两国遗党势力,只有北面阻拒柔然铁骑才是重中之重。
最明显的一点,平阳原先兵力号称一百二十万,如今吞并六国势力后,人口基数多了三千万,不过才象征『性』地增加了十五万兵力,还全是注定只能摆摆样子难以长途奔袭的步卒。
崇文抑武是大势所趋,一文一武,没有相得益彰,反而势如水火。
很多事,安安心心过日子的老百姓不知道,青竹林由于地理位置或者说是某些布局上的需要,反而更能『摸』清朝廷的底线。
第二十一章 先人幼安()
左成业没有多余动作,只是开口沙哑道:“小兄弟,老朽与你说几句话。”
聚集了三人视线的徐墨澜轻轻点了点头,拿着那本书信集坐到了左成业身旁,虽然清楚知道面前这人手上不知有多少命案,但看到老人语气和蔼,徐墨澜并不觉得多别扭。
武道境界到了左成业这种地步,完全不需要耍什么阴谋诡计,何况是面对一个对武功一窍不通的书生,所以狄赋紧绷着的腰背缓缓松弛下来,低着头默默喝酒。袖手旁观是他本分,能作出这等姿态,徐墨澜已经很暗暗感激了。
静等下文的徐墨澜没有出声,端酒上桌的唐宁看气氛不对,自己在这估计谈话不方便,这才后知后觉地谄笑着退到了远处。
结果老头慢悠悠给自己满上一杯碧云酒,先是润润唇,再低头跐溜一声吸入腹中,捻起一颗花生,轻轻抛进嘴里,半眯着眼咀嚼。一看这架势,显然是酒中老饕啊!
徐墨澜暗暗龇牙咧嘴,这老头明摆着是个货真价实的高手,怎么看起来就半点没有高人风范呢。
左成业瞥了眼徐墨澜手中的书,也不避讳旁人,笑眯眯道:“凑巧知道小兄弟在查陆幼安的生平,老朽只想问问,小兄弟可知与他相关的另一人消息,此人名叫刘庭芝。”
第一瞬间,徐墨澜就想到了那金栗笺的主人!
面前这老人现在看起来慈眉善目,但如何也掩盖不了他杀人不眨眼的狠辣手腕,那位名叫刘庭芝的与他不知何种关系,心思缜密远超常人的徐墨澜一时间也吃不准老人有何目的,只好含糊其辞道:“似乎有些印象。”
左成业似是看穿了这个年轻人的想法,笑眯眯道:“你有此人消息,便算老朽欠你一个人情,我们青竹林也算教派中人,言出必行这一点,想必在江湖上还是很有信誉的。”
青竹林这个名字连号称百晓生的唐宁都没听过,徐墨澜自然也联想不到其实是武林公敌的魔教,好在狄赋身份特殊,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表示对他话的赞同。而且看他神情,似乎还觉得徐墨澜占了不小的便宜。
想来也是,青竹林即魔教,号称三千教众,势力遍布南疆,更是武榜百人中占有最多席位的一股势力,其能量之大可想而知。左成业与那位新上榜的天下第二同姓,想必关系匪浅,能得到他许诺的一份人情,那是多大的分量?
连唐宁都察言观『色』出了其中厉害,徐墨澜岂会不知,于是便顺水推舟道:“有张信笺在我手上,署名庭芝,不知是不是您要找的人。”
正邪之分,在徐墨澜眼中其实并不那么重要,一个读书人最大的骄傲,大概就是凡事全凭自己双眼去判断。正如之前他面对的县尉何冲,可是恶人?然而经过一番波折之后,徐墨澜反而抛去芥蒂,有些欣赏何冲了。
自古至今两千年,文豪辈出,大家争锋,唯有一位读书人,徐墨澜自认最为佩服。后人有谓之“鬼才”者,有人称其上下五百年无人能出其右,也有人说他一句话讲清了世间万般道理:“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性』本恶,其伪善也。”
徐墨澜读书向来带着客观批判的思维,即便是自小背诵的圣人言也会推敲怀疑,但唯独被誉为“一览春秋众山小”的鬼才荀况的这句话,他无法反驳。好人做了坏事,再想回头很难;坏人做了好事,也未必就是改过自新。
左成业他杀人如麻,与己无关,他心地善良,也不过是匆匆过客。至于自己能有几分好处,那都是后话,徐墨澜还不至于天真到说什么信什么。
早年一江湖术士替他解签,很多话其实都模棱两可,唯独面相上说得极为贴切。山根中正,眉粗眼圆,天庭饱满,唯独嘴唇极薄,『性』凉薄。
很多事他漠不关心,比如钓鱼台上那些底层江湖人的你死我活;很多规矩他毫不在意,比如抓他进牢房那次,他真的会造反越狱……正是因为这样的徐墨澜,不吝以最大恶意来揣度他人,面热心冷已经融入生活,恐怕除了杀人不眨眼的左成业,连与他相处多年的邻里乡亲都未必会察觉。
临近傍晚时,狄赋率先告辞,唐宁也忙了起来,不出意外,左成业跟着徐墨澜来到了北角疙瘩。
进屋后,老人没有像徐墨澜想的那样突然出手伤人,而是很安静地坐在了他对面。屋子不大,进门就是方圆不足一丈的客厅,西北各有两间卧房,左成业略微扫视一圈,这个读书人的屋子已经一览无余。
铺开那张极具天玺年间代表『性』物件的信笺,徐墨澜将纸递给左成业,歉意道:“不瞒您说,在下只有这一张聊胜于无的金栗笺,至于这本手札,的确是陆幼安老先生亲笔,前辈若是想要只管拿去。我那朋友不识字,所以也真不会在乎。”
左成业看见了手札的样式,似笑非笑道:“你看过这本手札了没?”
徐墨澜点了点头。
出人意料,左成业竟然笑眯眯道:“我正巧也看过,当然,肯定不是你这份原本的册子。虽然于我用处不大,不过小兄弟轻易吧这东西给一个不过见了两三次面的陌生人,可不明智。”
徐墨澜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左成业慢吞吞道:“你可知陆幼安身份?”
“仅看这本手札,在下便觉得这位先人博闻强识,见解超群,实乃我辈读书人之楷模。”徐墨澜据实言论,也没什么隐瞒。
“先人,仙人?”左成业忽然一滞,而后颇有些感慨道:“读书人,陆幼安境界最高,江湖人,陆幼安气节最亮。说是仙人不为过。”
自小过目不忘的徐墨澜何其聪明?再联想到面前这位老人的不为人知的身份,对他这番话自然也就更能理解了,想必陆幼安不仅仅是文武双全,应该是文武俱超群才对。
可以这么说,之所以易春秋直到延平年间才算默认江湖人给的“天下第一”这个头衔,陆幼安是最大原因。
也正是身在『乱』世,死于南朝末尾的陆幼安,弃文从武之后,以一己之力,证明了世间真有万人敌!更以其摧枯拉朽的武力攀升速度,定下了江湖武夫四重境界的境界划分,锻体、无滞、无妄、无我,从而沿用至今。
兵荒马『乱』之年,江湖人的命最不值钱,任你武功多高也无法与军队叫板,大半数都被用在了沙场阵地之上,朝不保夕。除非真的了无牵挂,加上武功属顶尖一流才能幸免于难。陆幼安,这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修为堪比天高,却将自己困入了国战之中,为家为国而死。
据称,其收官之战,辗转沙场两百里,中途换槊、换刀、长矛、长枪等,不下三十次!杀敌破万,乃史载第一人。
习武之人都清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而陆幼安,硬是每逢一气尽后,又生一气,这种竭泽而渔的做法,无异于自寻死路。
一位武道宗师,本可逍遥人间,却让徐墨澜莫名觉得悲壮。
第二十二章 先后三人()
左成业翻开面前那本手札,又黯然合上,不去碰它,似乎这本手札很是烫手。
“近半百岁月,这本手札被誉为江湖人最为梦寐以求的秘笈,其中,记载了甲子之前货真价实的天下第一人的武道心得。”
左成业摘下腰间酒囊,倒了一杯给自己,开始娓娓道来,“南朝末年至延平元年,这本手札的消息传开来,无数高手趋之若鹜,江湖上可谓翻起了滔天巨浪。陆幼安本人随着战事落幕也销声匿迹,不过这本心得,是他赠予我教教主的。”
“说句实在话,真正顶尖的高手,从来都不屑什么武功秘籍,全凭自己一路『摸』索攀爬。正如我教上代教主,天资卓越,一年一层境界,若非陆幼安与教主先后失踪,天下第一人是谁恐怕还得商量商量。那些为了这本册子找上我们教主的,自然也等于蚍蜉撼树。
其实陆幼安的巅峰期应该在他五十岁之时,之所以数年后仍有那场杀敌一万的惊天本事,并非境界更高,而是他已经抱着求死之心。大战过后,陆幼安侥幸留住『性』命,却已是江河日下。
我教教主找他切磋之时,陆幼安当时的修为境界一日不如一日,此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当年教主回来之时,与我大概说了一番经过,却不料几日之后又突然离开,从此再无消息。”
春夜渐深,徐墨澜从灶膛拿出几块早就烧透的木棍搁在铁盆里,用以取暖。换做平时肯定不会这样,只不过左成业毕竟看起来如古稀老人无异,徐墨澜也不知道面前老人功力深厚足以御寒,这才多此一举。
关紧屋门后坐下,徐墨澜也不矫情,老人倒酒他便喝酒。
渐渐打开话匣子的左成业对徐墨澜印象不差,当然也与他看穿这个年轻人的本心不无关系,便无所顾忌道:“这本武学感悟在世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用老教主的话说,能与这么多高手过招切磋,本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多多益善。”
“是刘庭芝么?”徐墨澜会心一笑,但仍有些觉得不可思议,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拿起那张信笺疑『惑』道:“难不成这张纸就是他与陆幼安约战的信函?”
左成业低头喝酒,竟然老脸一红。教主行事不按常理,这约战也太不正经了点,也难怪徐墨澜大惊小怪。
陆幼安既然是当时的天下第一,与之比武已是荣幸,有此机遇的高手无不急着昭告天下,他刘庭芝倒好,写几个字过去就要开打。身为青竹林的创始人,再看如今青竹林的行事作风,上梁不正下梁歪,不是没道理的。
虽然志不在江湖,但短短几日,陆幼安对徐墨澜的影响已经不小,更是被他排在了心目中千年以来第一人的荀况之后。所以这个能与陆幼安比肩的刘庭芝,却是勾起了他不小的兴趣。
最近与唐宁相处久了,就是他不想听,唐宁也会碎碎念,一来二去就知道了许多江湖事。
陆幼安成名于南朝初期,而且毕生效力于朝廷,与江湖速来无瓜葛,如今不为人知情有可原。但刘庭芝身为青竹林创始人,而且听老人的口气,修为比之天下第一的易春秋不差丝毫,竟然同样没有半点消息,这就有点说不通了。
左成业惭愧道:“江湖人,从来都是后浪推前浪,代代新人总要高过前人,唯独陆幼安,前无古人,算上当世高手,仍可以说是后无来者。教主身为百年难遇之奇才,修为进步之快比陆幼安尤有过之,心中自然有股傲气。
怎料陆幼安刹那芳华,一役过后再也不复巅峰战力,未曾正面战胜他,是教主平生最引以为憾之事。”
见徐墨澜投来疑『惑』表情,左成业笑道:“易春秋此人,确实得天独厚,比陆幼安晚生了二十年,比教主更是成名在前。但教主失踪之前,此人已稳坐武榜天下第一的名号,当初教主其实先去找过他,随后再是见的陆幼安。”
“至于战果,当年教主与我说他只略胜一筹,依我看恐怕有些过谦了。当年的易春秋方才不『惑』,远没有同一时期的陆幼安老而弥坚,差了远不止一筹,教主敢于叫板陆幼安,至少是稳胜易春秋的。”
说到此处,左成业恍然唏嘘道:“不过短短三十年,天下第一人先后易主,陆幼安、刘庭芝、易春秋,俱是遥胜过往宗师高手,现如今的江湖,确实是精彩了许多。易春秋此人天资尤胜前二者,何况走得更是以战养战的路数,占据武道魁首十年无人撼动,确实没道理可讲。
哈哈哈,之前老夫还与教友说起过,当下的易春秋,确实不比当年的陆幼安差了。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