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止戈-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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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一次大多考生没有准备周全,成绩不理想,但其实也没有太多不满,大家反正同进同退,了不起来年再考过便是。之所以闹出不大不小的舆论风波,还不是想着上头能给点回音,通容一下。
众所周知,平阳大统天下已有十年,官位空缺仍有三成,这些读书人的意思,自然不消多说。然而六国势力又岂是轻轻松松就能消化的?
且不说那些传承数百年根基深厚的豪阀世家,一个个势力盘根交错,根本就是油盐不进,牵一发而动全身,难以下手。
更有六国遗老转投平阳朝廷下,赵汐也不好含糊应付,一方面需要这些本国臣子安抚民心,虽说小吵小闹不成气候,但平添麻烦也足够焦头烂额;另一方面这些各国旧臣如何安置,才能不至于萌生反意,又是一档子绞尽脑汁的费心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搁在皇帝身上,也脱不开窠臼。
当然了,只求太平的百姓可瞧不出这些门道,也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生活滋润的西阳县这儿尤其如此,应该说,不仅没有闲言碎语,是满城欢庆才对。这几天市井坊间传的最多的,大概就是“徐解元”这个称呼了。
延平年间,取得解元名次,可没有南朝那般不值钱,最不济,屁股底下也已经稳稳放着一个地方八品官的位置了。至于西阳县如此兴师动众,还不是十年来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出了个解元,让旁的几个大县好生刮目相看。
徐墨澜定居扬州已有十来年,近几年频繁进出衙门,开始小有名气,被曹主簿看好更是众所周知的事。期望越大,盼着徐墨澜出丑的人也就越多。你们西阳县建国以来就没出过像样的大官,早有人说是风水所赐,还不死心,指望一个穷书生来力挽狂澜?
可徐墨澜不但被西阳县寄予厚望,后更有翰林院陈儒林青眼相加,似乎真有了众望所归的趋势……最终,徐墨澜不负众望,取考中了解元,替西阳县好好出了口恶气。
徐墨澜为人速来温和恭谦,以至于一路走来,听到的都是面带笑意的由衷恭喜。乡试结果出乎徐墨澜意料,本以为自己至多也就中上,想不到误打误撞成了解元,确实有些吃惊。
明确徐墨澜中举后,曹知章第一个开腔,说是要在熙春楼好好庆祝一番。吕尚自然点头称是,作为陆家产业的熙春楼有三小姐陆仙雅出面,更是撂下一句“不醉不归”后,彻底将徐墨澜这个名字传遍了扬州城。
这一顿酒徐墨澜没有推辞。考虑到这些年承蒙照顾,徐墨澜心怀感激,能替西阳县争一份光他自然也很高兴,不想坏了大家伙儿的兴致。另一个原因,他之所以一口答应,恐怕也将这一顿算作为自己的送行酒了。
中举入仕已经是水到渠成,至于再往后的会试殿试,锦上添花的成分居多。
细数本朝官员,除了天玺年间以及更早步入庙堂的老臣,凡是近十年走科举这条路的,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历年进士及第,本该是举国上下万里挑一的人才,却一律只能止步于从四品之下,仅有个别运气好门路深的才能更上一层楼。
反观诸多三品二品的青壮官员,竟然有半数只是同进士出身,更有不少是乡试过后便不再参考,反而早早被各门各部招入麾下,熬过少则几年多则十余年,后来居上担任要职。
徐墨澜先后遇上曹知章、陈儒林,再加上如今这位礼贤下士的扬州刺史李光禄,看样子也是走上了第二条路子。
正四品的地方官,何况还是一道治所政治要地的扬州一把手,这种意义上盛情邀请,其实本就没有了拒绝的余地。平阳的京官品秩天然要高出一阶,但地方官更有实权这是无需言明的事实,以李光禄的资历身份,足可与六部侍郎相当。
第三十二章 出发()
“小叔,你真要走啦?你走了我可怎么办,都没有人给我讲故事了,你可不可以别走?”说话的是虎子,北角疙瘩一群孩子里,也只有他这个小男孩最喜欢看书,也与徐墨澜最亲近。
虽然徐墨澜习惯了叫他爹娘王叔何婶,但王叔是个认死理的汉子,押着虎子严格按照辈分来,要叫徐墨澜小叔。徐墨澜来的那一年,恰好都是天玺之后再出生的小该,那辈分上就只能低了一辈,也就成了徐墨澜的侄儿侄女。
徐墨澜看着这个年纪只有自己一半的孩子,笑道:“所有的故事其实都在书里,我希望你多读书,以后就换你来给大家讲故事了。还有,读书不是要把我留下,而是为了将来有一天你能走出去,最不济,也该为了你爹娘才对。”
虎子重重点了点头,但依旧满脸不舍。他打小跟着小叔跑出跑进,耳濡目染之下,比同龄人明显要稳重老练。只不过对他来说,徐墨澜的意义远不止兄长,更似于激励他仰望攀爬的一座高山才对。
徐墨澜耐心收拾着包袱,一件件陪伴多年的亲切物件,拿起又放下,最后还是没有收进行囊。
扬州城离西阳县不是很远,但也有百里路程,徐墨澜去那做事,再回到这儿的可能『性』怕是不大了。入了扬州衙门,再往后上京也就顺理成章,不是徐墨澜托大,他之所以觉得少有机会再回来,只不过是公认的情理之中。
屋子里最多的就是书籍,徐墨澜整理出来约三百余本,唤虎子与书院院士说好了,算是他给书院的小小心意。乡下孩子读书机会实在太少,虎子好在有近水楼台的优势,县里头的书院规模不大,一下子这么多书进来,院长老秀才差点没老泪纵横,让徐墨澜又费去不少安慰的话。
唯一两件不是必需品的,就是娘亲留下的簪子与那盒曾经在宫中都风靡一时,备受许多嫔妃追捧的吴嫩香了。
见虎子投来好奇眼神,徐墨澜笑着打开雕工用料都极为考究的檀木方盒。入眼是彩绘精巧的白玉胭脂盒,不足掌心大,上下两瓣形状好似醋碟子,白里透着黄绿,仅这一里一外两份包装,价钱就已经不是王小虎这个没出过县城的孩子所能想象的了。
轻轻扭开玉盒,尽管时隔多年,胭脂『色』泽依旧如故。女子韶华易逝,上等胭脂却历久弥新,徐墨澜看得怔怔出神。
胭脂原叫“燕支”,本做女子腮红用,成本偏高,又难以调『色』,所以流传得并不广。加上后来有西京『吟』游词人王延赞一句“不知羞如猴腚”,来取笑使用了胭脂的女子,更是使得其差点沉没于历史。
好在燕支源于南燕却兴起于东吴,东吴地小却富饶,物产所致,匠人最擅长精细工艺,这才将燕支改良成了胭脂。后有东吴一妃子率先试用于点唇,效果出人意料的好,这才风靡开来。作为当时中原腹地的东吴,借着胭脂在女子闺中迅速传开的好评,不少商家也就趁势立下了口碑。
这盒胭脂在天玺年间已经是奢华物件,那位研究出吴嫩香配方的老师傅后继无人,搁在如今更是重金难求。当年的闺香阁首创入会制,不是家缠万贯或者位高权重,可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徐墨澜虽然过目不忘,但五六岁之前毕竟懵懂,也不清楚娘如何得来。
见虎子瞪大了眼睛,徐墨澜促狭道:“以后你若是碰到了喜欢的姑娘,可以送盒胭脂人家,爱美之心皆有嘛。”
王小虎显然听懂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没有搭腔。
徐墨澜拍拍孩子肩膀,起身背上行囊,浅笑道:“好了,你也别送了。别当我不知道你偷偷求你娘想跟着我去扬州,只不过父母在不远游,再过几年,你要是还这么想,我回来接你便成。”
王小虎咧开嘴,哈哈笑道:“真哒?小叔你可别骗我。”
徐墨澜『揉』了『揉』他硬茬茬的头发,柔声道:“从小到大,我可有骗过你一次?”
得到明确答复的小男孩心满意足,乖巧地跟着徐墨澜走到村口,泪眼朦胧地看着小叔上了马车,使劲挥着小手,直到消失于视线。
坐上马车后,徐墨澜探出头,笑着与虎子挥手告别。放下帘子后,目无神采。
身旁老人是李光禄府上的大管事齐廉,这些年迎来送往非富即贵,早已练就一副火眼金睛,什么人是花架子,什么人深藏不『露』,总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来之前,这个年轻人他就已经知根知底,寒门书生,父母双亡,生在南朝『乱』世的不少这种情况,并不稀奇。
对于这个在春闱大放异彩的年轻人,齐廉没有什么功利心,也就谈不上看好或轻视。既然是自家老爷惜才,他稍稍低一些姿态也无妨,毕竟这个年轻人已是解元,还有大把岁月来攀爬。
齐廉示意马夫动身,和蔼道:“公子是第一次离开西阳县吧,那是比较不适应,不过没几天也就安心下来了,人往高处走嘛。”
徐墨澜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微笑道:“多谢齐总管关心,只是有些想念家里人而已。”
总管一词,早前只指代宫内太监总管,后来宦官『乱』政,皇帝彻底废除总管一职,作为传统沿袭至今。如今则广泛称呼一些地位较高的管事,在高官门第比较常用,并无僭越嫌疑。
齐廉愣了一下,似乎是习惯使然地微微弯腰道:“不打紧,徐公子这么称呼我太生分了点,你要不嫌弃,叫我齐伯便成。”
徐墨澜最不适应虚情假意的客套,点了点头道:“那还有件事要麻烦一下齐伯了。”
齐廉笑得愈加和气:“不打紧,不打紧。”
出城临近官道,徐墨澜独自下马车,走进了一条林间小路。
齐廉不动声『色』地扣了下车厢门框,只见一脸憨相的马夫眼神突然都凌厉了不少,走到了窗旁。之前始终和颜悦『色』的齐廉笑眯眯道:“这小子估『摸』着是有些警觉了,你跟上去,实在不行就先下手。”
第三十三章 高手()
城外郊野树木不多,所以徐墨澜往小路深处走了不少路,等确定马车上人看不见自己时,才折了个弯停下。
信函是刺史李光禄亲印,笔迹曹主簿也确认过无误,那么自己被召去扬州应当是事实,只不过这位管事比约定好来的时间提前了好几天。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徐墨澜一时半会也难以想清楚,至于不对劲的地方,其实他在上车后没多久就已经发现了。
老人第一句话就很确信自己是离开西阳县而非离开家乡,而且话语中有明显的蜀地口音,世上除了徐墨澜自己,还是第一次有人知道他原是西蜀遗民,他怎能不警觉?仅是去刺史府当个无关轻重的清客幕僚,至于查得如此详细?
何况这老人看似笑容可掬,一路上马车如此颠簸,连内力已经小有火候的徐墨澜都有些不稳,他却气息绵长不动如山,未免太过反常。
徐墨澜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是冲着他来的,而且似乎对自己的身世一清二楚,按照对自己家不甚清晰的记忆,徐墨澜直觉对方多半是敌非友。
只不过自己这么不辞而别,就怕彻底激怒那两人,形势只会恶化。那位马夫暂且不提,老人的武功,按照徐墨澜如今的眼力来看,比千牛卫狄赋都只高不低,对方没有强行出手,要么是自己还有用处,要么是投鼠忌器?
解元已是入仕,名字自然也入了吏部预备名册,何况自己是李刺史的客人,恐怕这才是两人欲盖弥彰的原因。
正在犹豫不决时,一旁树丛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徐墨澜瞳孔巨震,转身贴住一棵粗壮大树树干,已经暗暗蓄劲,准备随时出手。
谁知冒出来的是一张陌生面孔,是个看年纪起码古稀往上的糟老头,即便徐墨澜满腹经纶,也实在找不出什么体面词汇来形容他。
老头儿一头霜发也不打理,以一根柳树枝做发簪,单薄衣衫上满是油腻污渍,裤子更加不堪入目,破得『露』出小半个屁股不说,还大的明显不合身,空『荡』『荡』好像女子碎花裙,再往下,黑漆嘛唔的脚,更省,连鞋都没有!
之前遇到的左成业顶多也就是不修边幅,这老头倒好,白白大了不少年纪,根本就是丐帮长老的扮相。
徐墨澜提不起好感,老头更是如此,边系裤带边斜眼道:“小娃娃看什么?难不成你还想瞻仰一下老夫胯下大雕?”随后又嘀咕道:“真你大爷的,荒山野岭的屙屎都没个清净,活见鬼。”
郊外速来冷清,这条小路更是人迹罕至,能在这时候出现的,徐墨澜多少都会留个心眼,于是试探道:“老人家你是『迷』路了?”
糟老头穿好裤子,掏了掏裤裆,歪着头道:“对了,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这是哪儿?”
徐墨澜这下是彻底不指望了,靠着树坐下,伸手指了指北面:“看见那小山脉了没,往那方向走,就是西阳县了。”老
头儿也不吱声,只是自顾自左右张望。见他这幅神情,正常人恐怕都会认为他神志不清了,谁知老头突然开口道:“小子,那边两人是追杀你的?”
徐墨澜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远处,哪里来的人影。突然间大惊失『色』,望向这老头,说不出话来。
自己提气跑来,离马车所在至少一里地路程,这老头怎么知道有两个人的?
武林高手大多深居简出,要么来去无踪,依照王成龙的说法,习武之人大多互相会有气机感应,所以才对危机有敏锐直觉。只不过这种感应仅限于距离很近或者相互锁定才会明显,寻常要想看出来一个人身手高低并不容易。
至于更诡异莫测的预知观气本事,只有达到无妄境之上才有可能,也就是俗话说的“神游物外”。
徐墨澜一脸的不可思议,这老头难不成还是无妄境的世外高人?看这扮相,言谈举止又粗鄙不堪,实在是没法相信啊。
老头儿翻了个白眼,那只掏裤裆的手又伸进了嘴里开始剔牙,含糊不清道:“这两人武功都不差,不是你能应付的,只不过老夫现在对二打一意见很大,就替你出一次头好了。你小子是睡了人家媳『妇』还是抢了人家闺女啊?话先说好,你要是理亏在前,老夫可懒得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