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古神话之选天录-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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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即便是闭着眼睛,甚至睡着,刘縯也敢相信,自己手中握着的刀,也不会伤到自己。
“那么……我们就拭目以待吧。”李通重新自袖中伸出手,按在了桌面上。
“如果你算错了的话,恐怕你的一只手就要永远和你说再见了。”刘縯微微直起了一点上身,望着李通的眼光里带着威胁。
“两只也没关系。”李通笑了笑,放在桌面上的手依然稳定,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
一阵细微嗡嗡声,一只苍蝇自窗外慢悠悠地飘进了房中。
刘縯皱着眉头,不悦地扫了一眼那苍蝇,手中转动不休的短刀突然如电般飞出,向着那苍蝇『射』去。
既然李通敢质疑自己玩刀的水准,那就让他亲眼看看吧。
短刀带着破空声飞速『射』出,直指苍蝇。在刘縯的预想中,下一刻,那苍蝇便会被刀尖死死钉在墙壁上。
然而让刘縯惊讶的是,那苍蝇竟然仅仅是灵巧地一闪,便闪过了飞『射』的短刀,反而在空中绕了一个弧线,向着刘縯飞来。短刀失却了目标,“笃”地一声空自钉在了房间的墙壁上。
尚在诧异间,那苍蝇已经转瞬飞到了他的面前。
刘縯心下不悦,挥出手,便要将那苍蝇赶开。然而就在右手挥出的一瞬间,他的眉头却骤然一拧。
可挥出的手却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伴随着手背上的一阵刺痛,刘縯也同时发现了——那不是苍蝇,而是一只蜜蜂。
蜜蜂摇摇晃晃地飞出了窗外,而刘縯的手背上,却已经留下了一根扎进肉里的尾刺。
刘縯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手背,然后轻轻伸出两根手指,将尾刺自手背上夹起。然而一片红肿刺痛,却已经被留下。
自己的手,竟然真的受伤了。尽管那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蜇伤,但——毕竟也是伤。
深深吸了一口气,刘縯抬起头,望向身前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的李通。
“刘兄,所谓受伤,也并不一定是刀伤的。”
李通的手,依旧平平地放在案上。白皙而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如苗圃中的树木。
“你……”刘縯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好,你胜了。”
“多谢刘兄。”李通坐在地上下身不动,上身微微向前一欠,轻声道:“那么,刘兄现下可愿相信在下了?”
“两个问题。”
刘縯想了想,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平缓而稳定:“第一,你打算怎么帮我。第二,你为什么要帮我。”
“第一个问题,很简单。”李通笑了笑:“家父新近被朝廷征辟,身任宗卿师之职。在太学的名单内做一些简单的修改,并不是什么难事。至于第二个问题……”
李通一直挂着淡淡微笑的脸,此时突然变得无比凝重与严肃。
“家父与在下一样,都认为,王莽的新朝必不能久长。日前不久,家父曾行过一次大占,而占卜的结果是——刘氏当兴,李氏为辅。而天命所在的那个刘氏之人,则正在南阳郡。”
李通抬眼看了一眼刘縯:“然而究竟此人为何人,却是上关天命,难以细算了。所以在下回到了宛城,等待那个背负天命的人出现,而家父则依旧留在朝中,此正乃互为掎角之势。”
“而现在……在下认为,这个人,已经找到了。”
说完,李通深深俯下身,隔着几案,向刘縯低下了头颅。
刘縯默不作声地听完了李通的话,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靠着墙壁,目光平静地望着他。
“所以,你要成为……辅佐我的人?仅仅是因为占卜的结果?”良久,刘縯才轻声道。
“是的。”李通抬起头,依旧是凝重的神『色』:“我相信父亲,也相信自己。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着被称为‘天命’的存在。我们所应该做的,只有顺应。”
“所以,为阿秀伪造一个身份,让他去长安入太学,是你的一族成为我部属的交换条件么?”刘縯问道。
李通摇了摇头:“不,这其中,不存在任何交换。无论我们李氏一族,能够为您做些什么,都与最终的结果毫无关系。在下只是希望,能让刘兄看见我们的诚意而已。”
刘縯没有马上回答,站起了身,走到了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开口的刘秀面前,蹲下身望着他。
“阿秀,告诉我,你相信他所说的,天命在哥哥的身上么?认真地,回答我。”
刘秀仰起脸,认真地看着哥哥的面庞,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相信。无论有没有人这么说,我都相信,哥哥是背负着天命的男人。”
“好!”
刘縯深深凝望的双眼微微闭上,再睁开时,已经带上了一股凛然的霸气。他长身而起,转身望向了李通。
“那就,让我们一起来取得……这个天下吧!”
刘縯伸出手,在身前的虚空中缓缓握紧成团。
第32章 庙堂高不高(一)()
天凤六年,冬十月。
宏伟的未央宫宣室,由粗壮的梁柱高高撑起,广阔空旷如宇宙。即便殿下已经黑压压地跪坐了一地的群臣,依旧不能给这座古朴苍凉的宫殿带来半分的充实感。
王莽高高坐在殿堂之上,冷眼望着眼前的朝堂。
朝会议政刚刚结束,官员们纷纷拜舞而退。王莽却不管身旁的小黄门请离的声音,只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望着因百官散去而更加空旷的大殿。
列席的群臣,他们恭顺的姿态,口中高呼的陛下声,却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喜悦之情。
相反,他的心里却只有厌恶。无尽的厌恶。
无论是自己现在这个天子的身份,还是自己需要面对的这些愚蠢的群臣,都让王莽的心里满是烦躁。
自从他取得传国玉玺,登上天子之位,至今已经过去十一年了。
他也已经成为了一个六十三岁的老人。
在六十岁之后,每一日起床,王莽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向着衰老的方向更进了一分。
他的体力开始衰退。只是稍微远一点的路,就会走得气喘吁吁。每天的睡眠,也已经减少到了不到三个时辰——而且,一旦醒来,无论再怎么努力,都睡不着了。
即便是平日里的饮食,也越来越少,再精美的食物,都难以勾起他的食欲。
死亡已经离他越来越近。
但这却并不是王莽所担心的。
人固有一死,这一点,他很清楚。他从没有对死亡产生过任何恐惧。
人死之后,不过是化作一抔黄土罢了——死后的世界,没有什么黄泉,也没有什么天界。死,就是无。
而面对那真正的无,没有任何恐惧的必要。再者,对于他来说,早已超越了生死,否则又如何会来到这个时代,来到这具躯体里,去完成这个让整个世界都为之悚动的壮举!
他唯一所担心的,便是心中的那个理想,是否能够真的实现下去。
十一年前,王莽终于取得了这个天下最高的权力。再没有任何人拦在他的面前,与他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他的意志,终于能够化作让整个天下都必须遵从的声音,响彻这片大地。
可——即便已经没有了阻挠,王莽理想中的那个新世界,却依旧没有出现。
而且,看起来还是那么的遥遥无期。
殿下的大臣们,又在汇报着全国各地的灾情,与起兵反『乱』的党徒。
益州郡夷人栋蚕、若豆等起兵,击杀郡守、占据城池。前往平叛的将军廉丹不仅未能成功镇压,反而被击败。
越郡夷人大牟,也同样起兵造反,短短数月之间,便聚众数万人。
至于北方的匈奴,更是频繁地侵略边境,西起凉州雍州,东至并州幽州,处处都在他们袭扰的范围之内。
除了这些边患之外,更重要的,是内忧。
自函谷关以东,已经连年大旱。纵使王莽再如何调动国库粮仓进行赈灾,但依旧是杯水车薪。
前一年的天凤五年,青州徐州一带的大灾之后,琅邪人樊崇率百余人于莒县揭竿而起占据泰山一带。而今年,又有樊崇的同乡逢安与东海人徐宣、谢禄、杨音等聚众数万人归附樊崇。声势壮大后,转瞬间已在青徐一带建立了自己的地盘,号称赤眉军。
同样是去年,东海人刁子都也起兵与樊崇遥相呼应,占据了徐州兖州一带,兵力同样有数万人之众。
若仅仅是兵力,倒也罢了。但这些叛军所裹挟的流民,却高达数十万之众。何况在连年大灾之下,又哪来的那么多粮草军饷,来调动兵马进行镇压?
可这些,都不是王莽心中最无奈之事。
“老师,依旧在心烦?”
王睦自大殿的角落里缓缓走出,走到了王莽的身旁,轻声问道。
十一年过去,年近三十的王睦,上唇已经留起了短髭,原本尚有些稚嫩的面庞,此刻也多了些风霜。
只是,即便王莽已经做了十一年的天子,王睦却从没叫过他一声陛下。他的称呼,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老师。
因为这是王莽于他而言,最重要的身份。更因为他是唯一的一个,知道王莽打内心深处,便深深厌恶着皇帝这个身份、这个称呼的人。
王睦的官位并不高,只是侍中而已——他并不需要,也并不在意什么官位。侍中这个官职,只是为了让他能更方便地随侍在王莽的身边而已。
“子和,陪我喝两杯吧。”王莽抬起头,望向王睦。他的眼中所透出的,是深深的疲惫之『色』。
子和是王睦的表字。在他行了冠礼以后,王莽也不再如他年幼时那样,再称呼他为睦儿了。
“遵命,弟子这就命黄门去安排。”王睦点点头,便要转身,却被王莽叫住。
“不。今日……我不想在宫中。”王莽望着遥远的大殿入口。尽管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还是看见了殿外,开始有了雪花在飘舞:“又下雪了,陪我出宫去,看看雪吧。”
“是,老师。”
王睦轻轻点头,伸出手,搀扶起了自己的老师。当他的手触及老师的臂膀时,心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老师,又瘦了。
第33章 庙堂高不高(二)()
长安城南,杜康肆。
“好地方。”
王莽在王睦小心翼翼的搀扶下,缓缓坐下,抬起头打量了两眼屋内的陈设,点了点头。
这还只是上午时分,酒肆里并没有什么客人。但为图清静,王睦自然是问店家安排了一个二楼的隔间。隔间里只有他们二人,就连韩卓也没有被王莽带在身边。
隔间里的陈设很是素雅。除了入口处一扇屏风外,便是架子上的几具陶器。坐席正安在窗口之旁,窗页紧紧关着着,将铺天盖地的大雪与刺骨的寒风都挡在了外面。
“是,弟子有时,会独自来这里喝上两杯。他们家的菜好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酒好。”
“好或坏,都已经不重要了。只是图个心境罢了……”王莽摆摆手,脸上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
“是。弟子明白。”王睦点了点头,在王莽的对面坐下。他已吩咐过店家,在两人面前的桌下,藏了两个暖炉。纵使窗户大开着,但至少双腿不至于受了风。
而王莽的上身,则披了一件纯白的狐裘大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而在窗缝中偶尔钻入的寒风中,却似乎仍有些不足的模样。
“老师,再加两个火盆吧。”王睦轻声问道。
王莽却只摇了摇头,反而更伸出手,轻轻推开了窗户。一股寒风夹着雪花,自窗口猛地扑入,打在王莽的脸上。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畏寒之『色』,反倒是无限的惆怅。
“老师,关窗吧……”王睦不忍地皱了皱眉,轻声向王莽问道。虽然那狐裘足够暖和,但以王莽的年纪,若是再略微受点风寒,那便头疼得很了。
“不,不必。”王莽伸出手,竖在了身前,眼神却依旧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落雪的街道。
“……是。”王睦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俯下身去,将桌底的两个暖炉内的炭火又拨动得旺了些。
“都二十年了啊……区区二十年,简直是转瞬即逝。”王莽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大雪,像是在对王睦说,又像是仅仅自言自语。
王睦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面前的老师。那脸上的皱纹、稀疏灰白的胡须、以及带着混浊的双眸,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老师已经老了。
甚至,就连曾经眼中那无时无刻不在的自信与豪情,都已经随着岁月,渐渐地流逝。
王睦清楚,他在天子这位子上,竟是没有一天开心。
“二十年前的冬天,在新都,也有过这么一场大雪。”王莽一边喃喃道,一边对着王睦伸出手:“酒来。”
王睦连忙自桌上的酒樽中,舀起一勺被炭火暖得温热的酒,添进酒樽之中,双手递到王莽的手中。
“确实是好酒。”王莽亲亲啜饮了一口,点了点头:“好雪,就应该配好酒。只不过二十年前的时候,我还不太懂得品酒。那时的酒于我而言,只不过是在漫长的等待中打发时间的工具而已。而现在……我却能品得出酒的好坏了。这二十年来,我也真的变了许多。”
说完,他自嘲地轻轻拍了拍身上裹着的白狐裘:“权力使人腐化,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地腐化,此言诚不我欺。即便是我,也渐渐地开始堕落了啊……”
“一件衣服而已,算得了什么。老师您的身体,难道不比这一条狐裘……不,是整个天下重要多了?”王睦不忿地摇了摇头道。
王莽笑了笑,不置可否,重新伸出手,指着窗外漫天的雪花:“子和,你可知二十年前,在新都的那个雪夜,我心中想着的是什么?”
王睦摇了摇头:“弟子不知。”
王莽轻轻叹了口气:“二十年前,我仍在新都自己的封地中,等待着让我重归朝堂的机会。而在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