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终成伤-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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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那是最绝望的样子,本是镀了神采华光的金眸,此时却似灭了的灯烛,在寒意冷冽下,刷地熄了。
李见放却未留意,只是抓住话头不放,冲着已走了几步的人影喊道:“那你说的本份,到底是为何?”
我的本份啊
阿若瞥见廊柱边的积雪即将融尽,露出本来绕金描朱的富丽堂皇,樱唇渐沾笑意,也未扭头,只扬声道:“还未想好呢。以后若想得圆满了些,再向李小公子禀告也不算迟。”
她的身影渐次隐入了回廊深处,林嗣墨面上也有些了然,“阿放,你觉得,她在我这府上的本份是什么呢”
阿若甚是烦心浮躁地撇着嘴角回到房内,须臾,侍婢鱼贯而入,手中捧满盘碟盅盂。
“小姐,这是品意楼的百合蜜梅饯。”
“小姐,这是香鼎轩的如意松糕。”
“小姐,这是极味阁今月新出的福寿芝麻糯米卷。”
“小姐,这是”
阿若简直快要被湮没在一干婢女的娇声细语中,眼见着她们端上二十来样的糕点糖饯都未有停歇之势,手里口中尽被塞满的人儿慌忙作势叫停。
“哎你们殿下倒还真是懂得享受。”
有善解人意的婢女在旁续话,“小姐是指”
阿若就着另一侍女的手抿了口桂圆红枣八宝甜汤,小心咽下,“这府里的小吃简直要堆成了山,你们殿下难道还不叫懂享受之人?”
光想着林嗣言不顾形象大快朵颐的模样就足够让她心情顿好胃口大开,垂眸低笑之际,仍未忘掉解决美食。
“不是的呢。殿下他”
见说话人三缄其口欲言又止得难受,阿若好心柔声追问,“姐姐说罢,我听着不做多言便是。”
“殿下往日里是不大吃这些的。现下小姐所吃之物,是殿下今日回府时,特意绕弯去集市上吩咐随行侍者,去多家铺里花了一个多时辰才买齐的。”
阿若去拿杏仁莲子脯的手僵了下来。
“殿下本是叫小的不必告知于您,可是,可是我觉得殿下的一片心意总得叫您知道才好,不然,岂不是都作了江里的浪,东流后便无回应了?”
那侍女又怯怯地补了一句,“这话小姐听了就成,若是觉着桃儿的话不甚入耳,小姐便只当桃儿从未张口言过。”
阿若连嘴都停了下来。
垂眸处,面前裱檀衬金的玉案上摆满的珍馐,仿若一瞬间都淡了颜色。
顿时失了兴致。
“喔唷,小姐吃得可还满意,老奴再为您端来一些可好?”
阿若收敛神色朝来人看去,是今早叙过话的张嬷嬷挤眉弄眼地朝屋内走来。
“嗯?小姐怎的未吃了?老奴还准备着消食的羹汤呢”张氏瞧着阿若已放下手中银箸,慌忙低眉问道,“莫不是老奴惹得小姐吃不下了”
阿若拉住她作势退下的身子,强笑道,“嬷嬷说这话作甚?是我已吃饱了,再吃就该胀食了。”
后又指着方才禀言的侍女,“这位姐姐可是叫桃儿?”
张氏应道:“是是,可是桃儿这婢子多言莽撞惹了小姐不快?老奴这就拉她下去领罚。”
阿若忙笑,“我是看桃儿姐姐甚是聪颖伶俐,合着这几日身旁也没个说话的人,便想将她讨来作个伴儿。”
张氏当差多年,怎不知这言外之意。
“小姐说怎样便是怎样,桃儿,还不谢过小姐。”
阿若虚扶住作势拜倒的人,“谢就不必了。往后自是互相帮衬,没有疏远的道理。”
阿若见她不似一般的侍女面目呆板,眉目间自有灵气,“‘桃’似‘逃’意,念来不妥,姐姐即成了我身边的人,少不得要重叫个名儿”
稍作思索,心下已有计较,“不如便叫‘未央’罢。长乐未央。”
面带羞赧之人低身福道:“是,未央谢过小姐。”
阿若转身冲张氏笑道,“烦请嬷嬷对府中主事的人告知一二,毕竟这婢女升为贴身丫鬟也不是件小事。”
张氏诺诺应下,便带着一干侍婢退了出去。
第八章 决断已明 佯()
日暮黄昏,正是斜阳光景。
“小姐,前厅内备好晚食,殿下差小的来请小姐您一同用膳。”
阿若挑眉望向来人。
是那人的贴身近侍,生得眉清目秀,似是叫双河。
林嗣言,你到底想哪般?
脑中迅速地闪过些许念头,无一不是他以种种因由胁迫自己为他效犬马之劳,但那些纷繁的念头统统又被自己好笑地否决。
她转头故作诧异问道:“侍卫哥哥,殿下以前用膳也要人陪么?”
“殿下交待过,以后晚膳都请小姐一同共用。”
阿若正欲再次发问,双河又恭敬道:“殿下方才说了,若是请不到小姐,就让小的不必回去当值了。”
端看这人面上无波地念出这番强烈威胁意味的话,阿若倒还真没把它当回事儿。
倒是未央悄悄扯了阿若的衣袖,摇头示意。
阿若眼神一转,轻笑道:“那就烦请侍卫哥哥带路罢。”
随即侧首,“未央,你也随我去罢。”
“这是殿下的家宴,小的过去怎的合适?”
虽是婢女,说话倒是不卑不亢,极是有理。
阿若若有所思地盯着未央目不转睛瞧了半晌,又忽地浅笑开来,羽睫垂下,遮去了眸内瞬寒的光。
正厅内正燃着苏合熏香,意味朦胧,阿若缓步垂眸徐徐走进,将大氅随手递给身旁侍女,装作无意问道,“殿下用膳还需人陪么?”
林嗣言轻笑了声,“若不是这个由头,只怕见你还没那样简单。”
不过是无心一说,阿若却有片刻的怔忡。
“我这几日都在宫中,也不知你在府上过得可还习惯。”
阿若暗嗤,假使我不习惯,你还能将我送出府不成?
面上却仍是要笑盈盈的,“殿下这府上可是皇子府呢,我一个小民,自然是习惯的。”
说完又轻笑着补上,“若这都不习惯,岂不是太不知福?”
林嗣言替她布菜的手有些微停顿,“你还是对此在意。”
阿若不做声,只顾埋头看着面前珍馐。
林嗣言干脆放下手,端正坐好。
本来这人身正颀长,坐时也是挺直了腰板,此时刻意抻直腰身,更显玉树临风俊朗非凡,王者气势喷薄而发。
阿若不由感到阵阵冷意,不自在地往后移了移。
林嗣言心细,敛去气势,重又轻松道,“阿若这几天开心么?”
“殿下问这些做甚么?赶紧用膳才是紧要。”
“不了。”
“嗯?”阿若从美食里霍然抬头,“才动了这么点就不吃了?”
“食不言,我方才已说过话,现下不可再食了。”
阿若嘴角抽搐,自律到这份儿上倒真是仙一般的人物了。
“那我”
“你不必如我这般,我看你吃着便好。”
这话说得倒让阿若没了胃口。
“殿下”
“何事?”
“你待我这般究竟是为何?”
“”
“我身无所用,殿下何必如此看重于我。若是为着些什么,烦请殿下早日告知,免得日后延误了。”
一身锦衣玉袍的面容修好之人失笑,“今日下午不是说得极清楚了么。”
见着少女垂头不语,他眼内柔情缱绻更甚,“只是,单纯地想要对着一人好,还要向她道尽因由么?”
“信也罢,不信也罢,”叹气后继续,“阿若,我就是想要平白无故地对你好,难道这也不行?”
阿若向他瞧去,这人密涿视线牢牢锁住自己,教人动弹也不得。
只感觉面上红霞遍布,烧灼更甚,终是溃不成军慌不择路地逃了。
临了,倒也不忘留下一句话。
“既如此,随你便就是!”
入夜微凉,阿若一身素衣立于回廊处,纤细如玉葱的十指轻触蟠龙纹柱的裱金雕痕,夜色氲染之下的浮金腾龙,倒没了白日里的富贵华美,狰狞神色与浓墨的夜融合得毫无罅隙。
这便是皇家的丑恶。
即使表面再光鲜亮丽纯洁无瑕,内里,依旧是见不得光的丑恶。
无数的生命与鲜血堆积的丑恶。
夺嫡,篡位,弑君,越是阴暗的法子,越是要尝试的皇家
生为皇族之子的林嗣言,在储君之位仍然悬而未决的情况下
他会么?
落入这黑不见底的巨大漩涡之中,还是如野鹤浮云的隐士般退居山林不问朝政?
纤白若灵玉的双手,不知觉地深深掐陷于柱里。
到时候,我也会身不由己地与你一同陷落沉沦吧。
皇宫内院的确四伏危机,但若是你成了这危机的主宰,又有谁能奈你何。
“不如”月影倒映于她眼里泛起凌厉的光,嘴角泛起浅笑,自语出声,“就将你推上有利的主动地位上,身为皇族之人,不适当地掌握住形势可是不行的”
“阿若,夜已深了,你怎的还不进屋?”身后突兀响起的声音吓得她身子一僵,“嗯?”明显感到肩上被一温暖厚实的衣物所覆盖,阿若收回方才的思绪,打起全力应付面前之人。
她借着稀薄的月光细细地打量他,不是用膳时穿的浅紫长衫,现下换成了一袭月白锦袍后,几乎快要与远处的雪景融为一体了。
皂白玉靴底依旧干净,倒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家,空灵缥缈,不食人间烟火。
这人阿若又偷眼瞟了一下,怎的生得跟个雪影魅精似的
“今日回府时,父皇交待想让你明天随我进宫一趟。”一席话打破了两人略显尴尬的沉寂。
“什么?”回应的是她急促的抬首。
“父皇许是听说我带了个漂亮丫头回府,想见上一见。”
“”
“进宫一事我已允过父皇阿若尽可放心,父皇只是见见你,不会为难于你的。”
“”你是他至亲,当然这么说。
“凡事都有我在呢阿若忘了么,”林嗣言略微俯身,声音在浓墨般的夜色映衬下竟带着些微蛊惑,“我已说过,不论何时,我总会护着你”
嘭!大力而急促的摔门声她竟避开他直接回了屋。
唇形轻挑,桃花眼漾出涟漪万千,这丫头,怎的这般耐不住性子
第九章 进宫面圣 惧()
昨日将话说得明白,林嗣言坚持让阿若进宫,一大早就巴巴儿送来一套初春时新的粉荷宫装,未央赶紧替阿若换上了。
“小姐生得可真是好”
阿若闻言望向身前凤影菱花镜。
黑发如瀑,玉颜胜雪,目似点漆,唇含朱丹,剪瞳秋水盈盈相望,远山黛眉如画盼兮。
只是太过秾丽艳盛了些,阿若柳眉轻蹙,“今日入宫不必这副打扮,平常些就好。”
未央怯怯俯首,声气压得极低,“本就是小姐的面容姣好,今日连妆都未上”
阿若神色变幻,终是叹气拂袖,“罢了。低眉顺目总不会错的。”
转身欲出门时,忽又想到一事,方对未央浅笑,“今日回府应是到晚膳时分,就劳烦姐姐布置了。估摸着这段时间里也没什么事,姐姐先歇一时半刻,午时后一个时辰准备晚膳也不迟。”
“是,小姐。”
阿若跨至门外,走出游廊,此时天欲破晓,初晨曙光宣泄而出,尽洒于远处等候之人。
薄光映照,将他如画的眉目更衬得如仙如幻。
又想起那日来他府上,于静谧马车内,她为与他拉近关系而刻意找的话题。
“哥哥你一定很少笑吧,对不对?”
“怎的如此问?”当时那个白袍锦带的男子动作一滞,看向问他话的小丫头。
“因为,哥哥的眼睛很大啊,要是经常笑的话,肯定就像这样,”做了眯眼的可爱鬼脸,“呐,眼睛就会小得看不见了吧”
他头一次地在她面前,也是头一次在他自己的人生中,绽出了这般肆意,却又丝毫不觉得有失体统的笑。
温暖的笑。开怀的笑。
是她带来的笑。
或许,与他一起生活完这一世,不管最终如何,也必是好的吧。
迁延顾步,阿若抬首冲他露出浅浅的梨涡,“殿下,我们这便走罢。”
车马兜转,宫侍引路。
永德殿内,沉香幽幽馥郁,明丽光线自宫门微缝处透进,斑驳光影洒在殿中跪伏之人身上,人一动未动,光晕也似静止在殿中。
虽是早春,未开的殿门却透不进暖意,室内的龙纹金砖染上凉气,冰寒彻骨。
阿若与林嗣言自方才进殿,皇帝便一言不发。
林嗣言从小身骨非强,面圣见长无需行大礼,可阿若比不得皇子,现是一介连姓也不知的小民,皇帝未言平身,就算是跪亡在大殿上,也得看皇帝的脾气。
无言自威的帝王之气,笼罩于头顶,向下逼迫,渗透料峭春寒的地砖传来丝丝凉意,经由阿若的膝盖小腿,直达四肢百骸。
坐于殿首龙椅上的皇帝一时未发话,阿若就得苦苦地面色自若地跪伏着。
几株香的时间过去,香灰落于光洁的砖面上竟也簌簌有声。
冷汗逐渐从白皙的额头沁出,湿遍脸颊,阿若眼眶里也逐泛泪意,好死不死地被林嗣言牵扯进这皇室里来,现在是要立个下马威,以免我日后乱了皇室规矩么?!
帝君的威势大有离弦而发之行迹,阿若内心既急且惧,背脊已不由自主地微颤起来。
“父皇莫要吓着小孩子。”由衷的紧张感被话里笑意很好地掩饰过去,殿内压抑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就连地砖的温度也似渐渐回升。
皇帝眼内闪过莫测的利刃视线,“你就是阿若?”
“是。”
皇帝自顾自地笑了笑,“嗣言先去中宫殿陪你母后说会话罢,我有些事儿要和阿若姑娘说说。”
“父皇您”他这次却是掩饰不住的焦急,连一向沉稳的步子也微不可察地向前挪了半寸。
“你这孩子,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林嗣言和阿若双双僵了身形,阿若略偏过头,朝林嗣言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