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残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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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的林间山道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中年人灰色的身影。
司空毓儿大喜过望,匆忙上跑上前去。可是当她看到师父一身狼狈的模样和嘴边的血迹的时候,她不由得惊呆在地。“师傅!您怎么受伤了!”
“毓儿,快,收拾东西,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司空曙面容惨白,重伤之下神色慌乱。
“是,师傅。”司空毓儿匆匆应了,可是心底的惊骇在不断扩大。师傅司空曙的武功向来不错,怎会被人轻易打伤?
来不及多问,司空毓儿扶着师傅往草屋里走去,打算草草收拾东西就离开。
“司空曙,你往哪里去!”衣袂声动之际,一个冷冷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司空毓儿惊诧地回过头,而他的师傅司空曙更是大骇,惊慌失措地看着来人。
有人翩然落地,轻功步法超卓,迅若雷电。
那是一个奇异的白衣少年。白色的衣服,白色的靴子,白色的腰带,甚至连头上的发带都是白色的,手中还拿着一把小小的白色折扇。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个子却比同龄的孩子高出许多,形容却俊俏非常,眉心一点朱红。
他无法不令儿时的她记忆深刻。在他的眼中,有着一种司空毓儿始终无法读懂的强大力量,一种倨傲自信、悲悯世人和凌驾一切的泯然之感。可是此时此刻,与他的俊逸的形容大为差异的,是他面上所散发出的隆重萧杀之气。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一股浓浓的寒意,令毓儿只觉背上发起冷来。
见到那少年,司空曙竟惊得跌坐在地上。司空毓儿忙扶住师傅,她又惊又怕,这少年究竟是何身份?又是从哪里来?为什么师傅居然会如此惧怕一个小小的孩童?
“碧游师弟——”司空曙本就受了重伤,此时面上现出近乎绝望的神情。
“休要叫我师弟。早在七年前,你就已被逐出师门了。”语出平淡,那少年俊俏的脸上竟没有一丝表情。
“师傅,就是他出手将你打伤的么?”司空毓儿望着那少年,心中虽然害怕,却不知哪来的勇气,怒视着来人。说毕,她四下搜寻后,竟跑到草屋的篱桩下取来一把铰草药用的短刀,拦在胸前,护住司空曙。
她师承司空曙,可是由于年岁太小,虽然颇具天资,司空曙也只是教会她一门轻功和一些最根基的武功步法。她除了跑起来时比别人快些,一点像样的功夫都使不出来。
“毓儿休要无礼!师弟,司空曙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得师傅原谅。我昨夜从你手中拼命逃脱,不是因为惧死,而是因为在人世尚有未完成的心愿。”说到这里,司空曙神色泯然,看了一眼司空毓儿。
“我知道此次师弟前来,定是奉了师门严令要将我这个门中败类铲除。司空曙不敢妄求活命,还只恳请师弟念在同门之谊,赠我一颗碧云丹,延我三天的性命——”
那少年听了,不置可否却步步逼近,手中折扇缓缓前倾,无形中,杀机已现。
“碧云丹,碧云丹是什么东西?”司空毓儿心中莫名害怕,问向师傅。
“那是我门中秘制,三日内可取人性命,服药者绝无生还之机。”那少年接过她的问题,淡淡地道。他似乎极其吝啬自己的言语,如非必要,绝不多说。
“?师父你为什么要毒死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司空毓儿顿时哭了出来。
“师弟,我只求一颗碧云丹!你难道,连这等要求都不肯答应我么?只要师弟能宽限我这三天的时间,让我将我这小小的徒儿安置与他人领养,我便是走,也可安心。我司空曙此生罪孽深重,唯独只做了一件善事,就是收养了这名孤女。可怜我这徒儿,自幼就与我一起东躲西藏,饱受颠沛流离之苦!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未了的心愿还请师弟准我将这件心愿完成,一颗碧云丹便已足矣!”司空曙竟似已料定自己大限将至,句句悲绝,如同在交托临终遗言般。
“师傅,您不能丢下毓儿!”听了司空曙的话,司空毓儿只觉自己就要失去最重要的亲人,心中悲苦难耐,“哐当”一声丢下手中短刀,扑进师傅怀中悲痛地放声哭了起来。
那少年停住了脚步,显然是有些动容。
良久,那少年从怀中拿出一个碧色翠玉小瓶,取出一颗丹药,来到司空曙身边。他飞快出手点住司空曙身上穴道,捏开面前人的下颌,亲手将那丹药放入司空曙口中。
司空毓儿大惊:“你这个坏人!你为什么要害我师父的性命!”她登时扑向那少年,情急之下手脚并用,对着那少年又踢又打,不经意间,指甲便抓到了那少年的脸孔,留下三个明显的抓痕,渗出丝丝血痕。
那少年吃痛,停住身形,微微将脸转过来,一双满是寒意的眼只瞧看着司空毓儿,却吓得她立刻住了手,并止住了哭声。
少年伸出右手,反手化掌,迅如闪电,猝然扣住了司空毓儿的脖子。他手上力度收紧,掐得她骤时喉间一窒,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握住她的脖子,握得是那样久,然后扬手一抛,司空毓儿便被重重地丢在地上,顿时脱了力气再不能动,十分辛苦地咳嗽起来。
她怕的全身发抖。那少年似乎有着深不可测的武功和极其可怕的能力,可以将她毁灭,仿佛杀了师傅杀了她,不过是弹指一刹间的事。
下一刻,那少年便视她如无物,将手搭在司空曙的脉上,确认碧灵丹的毒性已经发作,这才起身。“司空曙,我就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会回来为你收尸。”
又转向司空毓儿:“司空曙早已被逐出师门,你虽是他的徒弟,却与我碧游门无半点干系。今日之事,你需忘得干干净净,不得透露给任何人知道。且从今日起,你决不可再研习、使用碧游门的任何武功,对外以自己是碧游门的弟子自诩,也不得以碧游门的旗号兴风作恶,否则,我定会回来寻你,取你性命!”说毕,那少年便施展身形,如行云流水般掠入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空毓儿早已是惊惧得定在原地,三魂去了两个。
那人用的分明是流云凌幻术,正是师傅交给自己的独门轻功秘术。
“毓儿。”此时,司空曙的脸已经因为毒发而变得铁青。
“师傅,师傅!我去给你找草药解毒。”司空毓儿挣扎着起来,声音已经抽噎。
“不用了毓儿,你还太小,医术尚浅,能力有限。碧云丹是碧游门的独门圣药,无人可解。”司空曙沉声道。
“这分明就是,师傅为何还称它是圣药!”司空毓儿哭得泣不成声。又十分后悔,为何从前师父教导自己医术之时,自己却总是偷懒不肯用心地去学。
“毓儿,为师时日无多,你且听师父最后的吩咐交托,牢记在心,不得有违。扶为师进草庐罢——”司空曙护住胸口,强压下喉间的腥甜,吃力地道。
司空毓儿抽噎着,忙点头答应。
扶着师傅进了草庐,将他安放在床上,哪知司空曙调息过后却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对她吩咐道:“你去烧一桶热水,一会儿为师会告诉你该拿什么药材。”
司空毓儿遵命去了,将木桶滚至屋内放好,又去烧水。将师傅要找的二十七中药材放在桶里泡了,却不由得暗自心惊,这二十七中药材都是至毒的药材,不知师傅要拿它作何用途。
一切收拾完毕,天色已经是黄昏,司空毓儿又来到师傅身边。不料司空曙却突然用仅存的气力伸手点住她身上的几处穴道,将她安放在床上。
“毓儿,你不要怪师父心狠。”司空曙挣扎走到墙边,将自己平日里出门为人看病用的褡裢拿来,取出一个布包,展开,里面是一根根十寸长的金针。
“师傅,您这是要做什么?”司空毓儿吓得哭了起来。
“毓儿,为师走后,你便从此孤苦无依,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会将我体内所学的碧游门内力传于你的体内封存,他日若你得窥灵窍,逢危难之时,定可化为己用。我会用真气,压制住你的穴道,封住内力。而且,我还要用我毕生所学,用毒汤将你的身质炼化。三日之后若可功成,一般的毒物将无法耐你何。”
无法动弹,司空毓儿已是惊骇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司空曙却只是深深地瞧着毓儿,一声渭叹:“毓儿,你要记住,不论何时,面对何种艰难,你都要活下去。因为你是——”言至此,他又忽然止住,没了声音。
顿了顿,他又道:“三日之后,为师死后,你不得停留,立刻离开,且自行去寻找你所结识的那位慕容家的朋友,投奔遮幕山庄,不管用何方法,但求那慕容庄主收留下你。遮幕山庄乃是武林的一大望族,你投奔到那里,为师也可安心了。以后的路,师傅不在你身边,你定要坚强些,走下去。”
“炼化的过程会非常辛苦,那些药物均是至阴至寒至毒的药材,你需靠的坚定的意志才能平安度过。”说毕,司空曙果真硬下心肠,径直在眼前的七岁孩童身上落针。
司空毓儿无从反应,只是惊骇地看着师傅将那一根根金针插入自己的周身大穴。不知过了有多久,司空曙将毓儿放进桶中。
毒液顺着毛孔侵入血脉肌理,霎时,司空毓儿便觉得全身如同有千万条毒虫在撕咬着自己的身体一般,噬骨钻心的痛袭遍全身。剜心的疼痛令毓儿一声惨叫,便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司空毓儿昏沉地睁开双眼,看见师父静静地坐在床上闭目调息。水温早已退去,虽然是在冰凉的水中,她全身仍旧大汗淋漓。全身疼痛的快要麻木,她再次昏了过去。
三日后,月影如勾,夜色孤清。
约略是逍遥子与慕容长风山门对决的时分。
当毓儿再次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身上的金针已经尽除。她已经足足昏迷了三天,她的师傅司空曙气息奄奄地倒在床边,脸色早已经是面色乌黑。
“师傅!”司空毓儿挣扎起身,下床扑向那个面容因毒发而异常可怖的人,哭得泣不成声。
“毓儿。”司空曙已经是快要油尽灯枯,此时挣扎着,用最后的气力对徒儿说着话。“你要记住师傅的话,你要活下去。你还要留着有用之躯,去查访你的生身父母”
“师傅!我不要什么生身父母,我只要您陪在我身边!”司空毓儿抽噎道。
“毓儿,你要记住,你的性命,关系到很多人的生命!为师现在不能告诉你,他日机缘若到,你自会明白。我的毓儿如此聪慧,来日必能找到真相。你且去,打开为师的书箱”
司空毓儿依言下了床,哭着将角落里的一个黑木箱子打开,里面全是一本本的医书。
司空曙的声音低沉而虚弱,此时已经是气息艰难:“在箱子的角落的搭裢里有一个红色的锦囊,在那里面,有着关系到你身世的信物你将它收好。另外,为师还要送你一件宝物在那个搭裢里,还有一支短玉箫。待为师死后,你将为师的尸骨,摆在当堂,不必管我,自去那麒麟山后山山顶,吹一曲画堂春,自会见到为师送你的宝物。可怜我的毓儿,师父今后,再也照顾不了你了以后你只身流落在外,定要多多小心,江湖人心险恶,切莫轻信于人——”
苦熬着说完最后的嘱咐,心愿皆了,司空曙终于闭了双眼,最后一丝气息从鼻尖消亡殆尽。手臂还指着自己徒儿的方向,他的脸色已经是乌黑如墨。
“师父!”毓儿一声凄喊,待到扑上前去,双手触及的,只剩一副渐渐冰冷的躯体。草屋内骤时安静下来。
眼瞧着唯一的亲人在面前这般饱受折磨痛苦离开,小小的司空毓儿反而安定下来。擦去眼泪,起身跪倒在冰冷的尸首身前,恨意渐生,目光冰冷。“师父,毓儿长大了,定要练成绝世武功,为你报仇雪恨。一定会的!”
天色渐渐亮了。
窗前的油灯终于耗尽,幽幽地熄了,只留下一缕青烟,末了,连青烟都化作无痕。
司空毓儿将司空曙的尸骨安顿好,停在草屋当堂的一张破席子上,留待那碧游公子前来验明正身。
按照师傅的吩咐,她没再停留,而是带着满脸的泪痕,走出屋外,径直走向麒麟山后山的最深处,来到山顶。寒冷的山风吹着她的衣摆,她打开身上的搭裢。在那个红色的锦囊里,有一个两寸大小的紫木匣子,打开一看,竟是空的。匣子的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凹痕,凹痕内部有着细密斑驳的图案,仔细看去,仿佛一个狼首的图案。这就是那信物?
司空毓儿百思不得其解。师傅你让毓儿去寻访我的父母,可是,天下如此之大,毓儿究竟该去何处找寻呢?
毓儿又将搭裢中的红玉短箫拿出来,擦去眼泪,心哀欲绝,吹起那首断人肠的画堂春。
清晨的麒麟山谷,幽静非常,东方一轮红日渐渐高升,只听得哀怨的箫声回荡在山谷之中。忽然,空中传来几声奇特的叫声。
“晛——晛——”
这是一种司空毓儿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她睁大了眼睛,便看见天边有一朵云彩朝着她飞来。
可是随即,她瞧清楚了。那不是云,而是一只羽毛洁白如雪的白鹤。
那白鹤在山谷的上空盘旋了几圈,翻飞着翅膀,昂声而起。
“师——父——”司空毓儿的喊声在山谷里久久回旋不去。
决战当晚,慕容世家祖坟内。
决战伊始,慕容羽便谨遵慕容长风那日的叮嘱,带着遮暮山庄孙子辈的人来到后山祖坟的密室之中。
慕容羽同嫂嫂柳如烟,南宫蕊儿带着孩子们一道,慕容燕则带着怀中抱着慕容筠玉的方柔和下人华清,众人一起躲藏在祖先慕容宜青的的坟墓内。
途径那处棺椁,一众人等在慕容宜青棺木前跪下叩拜。慕容羽心中暗祷:“大燕慕容一氏第四十代孙慕容羽谨在此诚禀,今我慕容一族受仇家所累,惨遭屠戮。我父兄至今仍生死不明,恳乞祖先列为英灵保佑我慕容一族得以逢凶化吉,逃过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