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是我大爷-第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简介:《思考者张文德的最后生活》的长篇版,城市底层知识分子的心灵史……
://192679
1()
张文德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的嘴角轻微的向上翘了翘。“这是哪儿啊?”张文德努力地想问出这句话,但却感觉嘴唇用不上任何力气。他又努力地向上抬了抬自己的眼皮,眼皮却也显得固若金汤、纹丝不动。虽然只做了这样的几个简单的动作,但张文德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十分的疲劳,再也没有吃任何动作的力气了。
“这里是哪儿啊?”张文德再次问自己。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清净而明亮的河流,河流轻快地向前流着,河水清澈见底,水底的沙石、小鱼儿、蝌蚪都清晰的可以看到。河边上一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奋力地从河底里打捞着一条条欢腾的小鱼儿。鱼群显然受到了惊扰,四散着躲避着小男孩那双稚嫩的双手。小男孩虽然一次又一次失败,但仍然乐此不疲地继续着他的“工作”,显得忙碌而兴奋。
“德子…”这是什么声音?这么熟悉,这么亲切,又这么遥远?是母亲?是的!是母亲!张文德突然感觉到一阵已经在自己的身边消失了很长时间的暖流从自己的头开始,顺着脖颈、上身、两臂、两腿,直到两脚贯通全身。他努力地想去答应妈妈的呼喊,但仍是不能张开嘴,声音到了嘴唇的边沿就再也不肯向前移动一点,哪怕是,一点点…
“哎…妈妈…我在这儿呢…咯咯咯…”是谁在替他答着一声声母亲的呼唤?是那个小男孩!他张着两只手臂,高兴地向母亲奔去,母亲看到小男孩,红润的脸上也显出了灿烂的笑容。
“文德、文德…”这又是谁的声音?还是母亲的?不是的,不是的。那又是谁呢?这个声音并不陌生,但就是无法记起这是谁?等等,让我再好好想想,这个声音非但不陌生,而且还越发听的熟悉而亲切了。对了,是她,就是她。只有她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看那里,那不是勤学湖吗?就是在这里,他们彼此相识,他们彼此熟悉。记得那还是上大学的时候,每天清晨他们就在勤学湖湖畔相遇,开始他们彼此并不注意,后来却因为一本书而结识,再后来他们会因为彼此偶有一天没有到湖边晨读而对对方牵肠挂肚,再再后来,他们走进了属于自己的新房。清儿!是清儿!张文德第四次试着张开嘴,嘴唇开始有意识地蠕动,做着“清儿”的口型。他觉得已经喊出来了,是的,终于喊出来了!但他的清儿却背过脸去,不肯看他,似乎是在与他捉着迷藏…
“文德,文德…”张文德忽然意识到刚才都是幻觉,但是呼唤的声音还是没有停止,然而这又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呢?周围为什么这么的暗呢?难道是夜晚没有开灯,但即使是这样我又在哪里呢?他努力地搜寻自己大脑中有限的记忆,然而却没有任何的线索。
酒!债!支票!王老板!于秘书!他忽然想起来了!他最后的记忆是停留在那只通身全绿的白酒瓶上!没错的!就是那只白酒瓶!那是第四只白酒瓶!他突然顺着几个字的联想回忆起了以前发生的一切,他将自己浑身的力气全部集中在两只眼皮上,奋力一争,眼皮终于抬了起来。他首先看见的是白色,全部是白色!随着眼光的下移又有绿色、又有灰色!
“醒了!病人醒了!”
“张婶儿,张叔醒了,张叔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唉…可下松了一口气了,大家都不用紧张了,没事了…”
“这都是谁啊?”张文德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人。有清儿,她脸上虽然展开了笑容,但眼圈还是红红的,几滴将流而未流的泪珠儿还晶莹剔透地挂在腮边,显得楚楚动人;有有之,他纵着眉头,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有小王,他高兴的如同一个孩子,惨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也许刚才真的把这个小丫头给吓坏了吧;有大兴,他把头转到了窗边,看不清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只听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但又是谁把他送到医院的呢?哦,是了,一定是于秘书通知了公司,公司又告诉了小王,小王又告诉了清儿和大兴,是的,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不可能连有之都被惊动了。
但这又怎么向他们解释呢?没法解释。有之可能又该怨我了,算了,就这样吧,还解释什么呢,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张文德干脆闭上了眼睛,装做静养,谁也不理…
2()
张文德听见了走远的脚步声,他知道他们几个已经都走了,这里只剩下了他和自己的清儿,但他还是不愿意睁开眼睛,因为他最难以面对的恰恰是这双含着眼泪而又装满怨恨的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喝成这个样子。他努力使自己入睡,可是越想睡却越睡不着。他不禁回忆起了昨天的一切…
张文德是一家企业的业务员。半年前,由于企业债权太多,为了追债,该企业成立的清欠小组,张文德被借调到该小组工作。从此请客吃酒、磕头要债就成了张文德的全部生活。
就在昨天,张文德请另一个企业的王老板吃饭,目的只有一个,要回欠自己企业的300万块钱。
王老板别看在办公室是铁板一块、软硬不吃,可到了酒桌上,张文德三下五除二就让他吐了口,答应还钱。
但王老板有个特殊的嗜好,就是喜欢看别人喝酒…这是张文德早就知道的,为此他做了精心的准备,就等着王老板一句话,拿酒换钱。
王老板说:“我出酒,你喝一个我还你60万,当场写支票,喝一个写一张,不耍赖。”
张文德说:“王老板痛快,就这么说定了。”
张文德心里想,你也不问问我外号叫什么…一斤不倒,今天300万块钱他掏定了。
可酒一上来张文德傻了…北京牛栏山二锅头,一斤装的,56度的,一个六十万,三百万就是五个,五个就是五斤。张文德腿真有点哆嗦了。但到了这个时候就是硬着头皮也得喝了,一则上面催得紧,再不完成任务,这个月奖金没了;二则大话说出去了,说什么也不能丢人哪。
张文德刚要喝,王老板按住了酒瓶说:“我这可还有个规矩?”
“啥规矩?”张文德笑着问道,但心里却打起了鼓。
“五梭子子弹全打完,中间不能换弹夹。”王老板答道。
“啥叫中间不能换弹夹?”张文德又问。
“就是中间不能吃东西,菜和主食都不可以。”王老板的秘书小于解释道。
张文德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喝了。
第一瓶下肚,张文德感觉还行,王老板开了一张六十万的支票递给他。他揣兜了。
第二瓶下肚,张文德脑袋稍微有点晕,王老板又开了一张支票。
第三瓶下肚,张文德感觉头重脚轻,在他记忆里王老板似乎又开了一张支票。
第四瓶没等下肚,张文德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日夜为他牵肠挂肚的妻子,怎样向她解释他怎么会来到这里。唉…还解释什么呢?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整个过程估计她早已知道了,何必在多此一举呢?他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清儿…”他慢慢的召唤着坐在床边的她。
妻子没有答应。
他又喊了一次。
妻子仍然没有答应。
她在默默的哭泣,点点的泪水从她瘦弱的脸庞悄悄的向下流着、流着…
他安慰妻子道:“媳妇,别哭了,你看我虽然病了,但追回来一百二十万到手了,按提成千分之一,我明天能拿回来不少提成呢。”
这一劝不要紧,没想到妻子勃然大怒:“你喝死了,我要这钱有什么用?”说完又是嚎啕大哭。
“好了,好了,媳妇别哭了,是我不好,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好不好?”张文德做出了一个鬼脸,这是当年他们在勤学湖边就开始的一种安慰对方的方式。
可这次的妻子并不买帐,她扭过头去继续小声地呜咽着。
张文德笑着将妻子的身子扭向自己,妻子虽然略略的反抗着,但并不用力,张文德又做了一个鬼脸。
妻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时她还想装做生气,但她却反倒不好意思了,于是悠悠地说:“你下次要再这样就没这么好待遇了啊。”
“我说了‘下不为例’嘛,对了,我问你医葯费是你交的不是?”张文德一瞬之间想起了一件对于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不是啊,当时你昏迷不醒,我都吓瞢了,估计是有之吧,你问这干嘛?”妻子一脸茫然的答道。
“肯定是他…”张文德自言自语地说,又想了一会儿,接着他抬起头,对妻子说:“清儿,你去帮我办一件事情…”
3()
“我就不明白,老二为什么就这么拧,放着我这儿这么好的地方他不来,非得在那受那份罪,我就真他妈的奇了怪了。难道他不知道李南山是什么人?妈的!绝了!”周有之从窗台边转过头来,狠狠的将抽了没到半截的烟蒂按死在烟灰缸里。
“他那脾气你还不清楚?他就是怕在你手底下,你照顾他,他怕你的员工背后说你的闲话?”王大兴把左腿翘了起来,身子尽量往沙发中的棉絮里使劲,努力使自己更舒服一点。
“谁他妈敢说我辞了谁!在欧氏除了欧总就是我,谁要是敢在这上跟我背后嚼舌头,我就让他不好过。”周有之眼睛显出了一股寒气。
“你看看,你看看,老二之所以不敢跟你我想不排除你这脾气的因素。”
“借口!都他妈是借口!我就是脾气再差不也不至于跟他横,再说即使跟我发脾气也都是为他好,难道他不知道?大哥,我不怕你不高兴,咱哥八个在学校的时候,把你算上谁都没我跟他关系铁,想当年…”
“行了,行了,我都知道,想当年你父亲去世的时候是他跟你回去料理的,你夜里阑尾炎发作,是他谁都没惊扰把你送到了医院…还倒腾这么多陈芝麻烂谷子干什么?好像谁不知道是谁似的?”王大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向周有之房间里的一个展览柜,开开门后,一边拿出一把防真枪端详着一边说道。
“怎么?你有看法了?”周有之听出了王大兴的不满,有意问道。
“我能有什么看法?笑话!”王大兴也意识到刚才自己有一点点失态,赶忙用一种不在乎的神色掩饰道。
“唉…麻烦!”周有之又从一个标有“中华”字样的铁盒子里拿出了一只烟,然后姿势优美的点上,继而也把自己扔进了沙发的那堆棉絮里。“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坐到那张椅子上,老二跟我之间就好像隔了什么似的,再也不像以前了。唉…”
“他是觉得你高高在上了,跟你已经不是同一位置了。你还不知道他?自尊心强的有些让人受不了,还总是摘不下他那顶辽大高才生的帽子,唉…他总以为我们变了,其实啊是他那自尊心让他变得越来越傻了。”
“弄了那么个破工作,又生了那么个病孩子,还有那么个一阵风就能吹倒得柳志清,他还自尊个什么劲儿啊,再说他自尊犯得着跟咱们自尊嘛?兄弟在一起生活了四年啊,谁不知道谁啊?就是连他肚脐眼底下长几跟毛我都一清二楚,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要是知道变通变通就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哼!他要是知道变通变通,就早娶了苏彤了,我估计要是这样他现在比咱们谁都过的差不了。”
“那可不,我把这事都忘了,他要是当时娶苏彤,就凭苏彤她爸那位置,现在怎么他也得是个副教授了,估计行政级别怎么也得挂个‘处’字了。”
“行了,不说了,一说他我就青筋暴涨,气儿就不打一处来。”王大兴将枪放了回去,关上柜门,说道。
“不说他了,唉…”周有之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对了,刘博和张同下月要回来,我寻思咱们八个这么多年也没凑得这么齐过,我出钱、出地儿咱好好闹上一天,你看怎么样?”周有之眼睛突然冒出了光,显得有些亢奋。
“你看着办吧!”王大兴显然对周有之的提议并不是十分的热心。
正在这时周有之办公室的内部电话突然响了,“周总,外面有一位叫柳志清的女士要求见您。”
“让她进来。”周有之说,“她不在那里好好伺候老二,这时候跑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我弄不好知道个十之**。”王大兴诡秘地笑了一下,说道。
周有之想问王大兴知道什么,但这时柳志清就在秘书的引领下走进了周有之的办公室,他只好作罢。
“大哥也在呢。有之,文德让我把这个给你!”柳志清脸上带着些许的尴尬,笑着说道。
“这是什么?”周有之感觉到有些奇怪,于是这样问道。
“你自己看吧。那我先走了。”
“再坐会吧,急什么?”
“我还得去回去做饭呢。”柳志清刚走出去没两步又走了回来,有些犹豫着的说:“有之,文德这人有的时候太死性,你别介意,其实文德还是很看中你们这份感情的。”柳志清又想了想,但好似又欲言又止,接着就走出了办公室。
柳志清走后,周有之更加奇怪,他打开信封,里面装着四张百元钞票,数目正好与周有之在医院为张文德交的医葯费的数目相吻合。这时,王大兴没看见自己青筋暴涨却真真切切地看见周有之青筋暴涨,周有之将钞票撕的粉碎扔进了纸篓…
4()
妻子走后,张文德真的有些迷茫了,虽然刚才妻子埋怨他的话并不多,但是他却有了一种锥心的疼痛。
是啊,我如果死了,这钱对于我来说还有什么实际意义呢?古人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那我为什么还要苦苦的把自己绑在钞票的身上呢?
不对!不对的!不只是我把自己绑在了钞票的身上,而是所有的人几乎都在这样做,也许他们并没有像我这样有如此的机会静下心来仔细的考虑一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