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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铜钱龛世-第32部分

小说: 铜钱龛世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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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两人。

    他兀自发了会儿愁,似乎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状态不大对劲,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为何自打进了这山,我就这么慌呢?”

    “阴气重。”薛闲语调没什么起伏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平日里说话多少都带点语气,要么是嘲讽的,要么是揶揄的,情绪之丰富,层次多变,一听就是个不消停的。

    眼下这种没掺杂什么情绪的语气于其他而言真是极为少见,莫名让人觉得气氛不对。

    江世宁觉得眼下自己最好还是闭嘴别说话,免得惹到那祖宗。可又架不住薛闲那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勾起了他更多不安。

    什么叫做阴气重?

    薛闲没开口,倒是陆廿七摸着他手里的木枝,多说了一句:“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那船夫说安庆府地动还塌了山。”

    “嗯?”江世宁转头看他。

    陆廿七面无表情的扭过头来,冲他幽幽地道:“你说山上会不会还压死了一些人呢?”

    江世宁:“”

    这小子也不知是故意吓人还是怎么的,这么一句话叫它硬生生说出了鬼故事的感觉。

    石头张又是一脸要哭的模样,“你孩子这才多大啊?别学人家胡乱吓唬人!”

    陆廿七翻了一个克制的白眼,默默摸着他的木枝。

    薛闲掌心热得几乎要发烫了,他却依旧一动不动地倚坐着,还是那副懒洋洋半眯着眸子的模样,没有再作妖的意思,反倒弄得车厢里的其他人有些不大习惯。

    车厢一度陷入安静,兴许是江世宁的错觉,他觉得这安静着实有些熬人

    这山道走得极其缓慢,也不知道马是怎么回事,最初偶尔还跑两步,后来变成了走,再后来变成了挪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了,才墨迹到了半山腰。

    玄悯始终用手指撩着布帘,目光沉静的看着车外,他不吭声,江世宁他们便稍安心一些。

    薛闲的手掌其实十分难受,甚至已经不仅仅能用烫来形容了。他半垂着眸子,半点儿要摸东西散热的意思都没有。

    一旦没了闹人的心思,一切都有些兴味索然。

    这热度也不是完全忍不了,爱烧不烧吧。

    他心里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句。

    就在那种熬人的灼烧感开始顺着腕子往其他部位爬蔓的时候,一个略显清瘦的手掌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

    薛闲愣了愣,撩起眼皮看向身边。就见玄悯右手食中二指夹着布帘的边,目光半点儿未动,依然沉静如水地看着车外,左手却兀地摊在薛闲面前,掌心朝上。

    不知怎么的,薛闲心头一跳。不过他很快缓过神来,下意识又用了那副凉丝丝的语气,道:“做什么突然秀你这手?”

    玄悯终于短暂性地收回了目光,扫了他抱着臂的手一眼,“不用借物散热?”

    他说完,便又神色淡淡地看向车外去了,手掌却依然摊开在薛闲面前,没有收回去。

    那股被堵了道的气忽然就顺行无阻了。

    薛闲端着最后一点儿架子居高临下地看了眼那手掌,咬着舌尖皱着眉状似冷肃地沉吟片刻。而后挑了挑下巴,用一种勉为其难的语气道:“行吧,难得你说回人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此话一出,他颇不要脸地伸出了两只爪子,一只扒住住了玄悯送他纳凉的手掌,一只则蹬鼻子上脸地要往玄悯脸上招呼。

    被玄悯按了回来。

    薛闲正通体舒畅地叹着气,散着热,看着车外的玄悯却突然皱了眉。

    “怎么?”薛闲刚一抬头就看见他那表情,干脆越过玄悯从布帘的缝隙里看出去。

    山道是打着弯的,从他们的角度刚巧可以看见矮一圈的山道上,有一处堆着许多山体滑落的碎石,堵了老长一段道,那碎石一片狼藉,下头还压着些东西

    “我怎么觉得那压着的是马车呢?车里别还有人吧?!”江世宁见状,也忍不住伸头来看。他那位置着实有些不方便,差点儿把脖子抻断了才看见点儿边角。

    “是马车”薛闲应了一句,又幽幽道:“你再看看,那马车你觉得眼熟么?”

    江世宁悚然一惊。他呆了片刻,蓦地明白了薛闲让他们别离疤脸男他们太近的原因——

    “你是说他们他们都”

    “嘘——”薛闲打断他,“碰上这样的人,某个字是忌讳,不好说,一说就醒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更不能让他们看见”

    薛闲适当停顿了一下,冲布帘外挑了挑下巴,“否则,就没得消停了。”

    然而这马车已然奔着那处去了,上山下山就这么一条路,山道也窄,没法中途回头。

    “这怎么可能不碰见?!”江世宁心都凉了。

第39章 戏班子(四)() 
这一带气候阴湿,雪积得没那那样快,只在山道上覆了薄薄一层,被先前来往的人反复踩踏,有些地方便成了薄冰,滑得很。领头的马依然嘶鸣不断,真正是抽一鞭子才肯挪上几步,走得断断续续。

    可即便这速度再慢,也不过是一圈山路的工夫,就该走到那大小碎石堆压的地方了。

    “他们自己就真的完全不知道?”江世宁僵着脖颈,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等着薛闲或玄悯答话。

    薛闲道:“若说真的毫无知觉倒也不是,你看他们——”

    他随意冲车前挑了挑下巴:“那马到现在也没个消停,先前过断桥换路走的时候,那疤脸和那李老头都是一副为难又不情愿的样子,多半心里还是有些排斥这地方的。”

    人么,对一些不幸有所感应时,总是下意识想绕开的。

    这祖宗腿不方便,却不说安静地坐着。他没法站着弯过腰去看车外,便整个人横斜在座位上,勾头朝帘外瞄。玄悯不得不朝后靠在车壁上,才能给他腾出些地方。之前送给这祖宗纳凉的手,已经成了帮他维持平衡的了,撑了他整个儿上半身的分量。

    最初明明是本着顺手收妖的心思铲回来的,眼下却相处成了这样,着实是世事难料

    江世宁坐在座位上,捏着袍子的手指显露出了他不大安宁的心情。

    陆廿七膝盖刚巧碰着他,能感觉到他的动静。他忍不住用那几乎盲了的眼睛瞥了一瞥,道:“怕鬼的鬼我也是头一回见。”

    “”江世宁没好气道,“这会儿不是你在墓室下哭爹喊娘的时候了是吧?”

    陆廿七被他堵得一愣,嗤了一声,撇过头去,倒是没继续嘲讽。

    他年纪小,胆子也确实算不上大,只是脾气倔,有着少年人死要面子的心性,平时能装大胆都尽量装,只是那坟头岛的地下墓室有些超出他的忍耐范围,才原形毕露。

    相较他而言,陆十九小小年纪起便能看见许多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习惯了神神鬼鬼那些玩意儿,自然是不怕这些的。

    此时的廿七融合了十九的性子,所以才如此淡定。

    只是他淡定了,江世宁被嘲了一句也收敛了些,就苦了石头张了。

    他一听说江世宁也是鬼,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瞪着那青豆眼,一言难尽地在车内扫了一圈——这一车厢拢共装了五个“人”,除了他以外,其他四个皆是牛鬼蛇神,而他前头的车厢、再前头的车厢,以及拉车的人和马,又没一个活物

    亲娘诶,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石头张想哭,他抱着暖手炉,缩头缩脚地使劲往车壁上贴,好像再用力一点,就能把他那大肚鹌鹑似的身体拍成扁的,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还有一点——”薛闲盯着帘外,说道:“等马车再往前走两步。”

    整个车队在这说话的功夫里朝前行进了一段。原本需要遥看的碎石堆一点点被拉近,眼看着快到脚下了。在他们这辆马车行到那碎石正上方时,从马车里翻下去,就能顺着山崖边,轻轻巧巧地下一层山道,落在碎石堆上。

    而离那碎石堆越近,拉车的马匹便越是烦躁不安。就听见疤脸男连嘘哄带呵斥的话音不断传来,不知是不是众人过于敏感,那疤脸男的语气也越来越急躁了,前面的车厢也不像先前那样安静,不断有话语声细细索索地传过来。

    这般氛围着实让人难以安心。

    “他们会不会一时兴起也勾头往下一层山道看?”江世宁忍不住道。

    “不会。”玄悯言简意赅地答道。

    他说话惯来简洁,甚少解释什么,只挑最重要的部分说。这种斩钉截铁的干脆风格,在此时倒是能安抚人心,因为不会给人留有怀疑的余地。

    江世宁安心了些,倒是石头张下意识问了句:“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他们自己也怕!哪来那么多问题。”薛闲依旧盯着车外,看也没看他,习惯性地怼道:“我看你浑身上下大约只有舌头是瘦肉,动得勤,割了下酒也挺合适的。”

    下酒

    玄悯皱了皱眉:“”

    这祖宗怼人便怼罢,还非得恶心恶心围观的。

    他扫了眼帘外,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薛闲的肩膀:“我下车一趟。”

    薛闲一愣,转脸道:“你来?”

    玄悯“嗯”了一声,免得在这车里坐着,还得时不时听某些人胡言乱语地说些不能多想的话,听多了十天不吃饭都不成问题。

    “你行么?”薛闲眯了眯眼,“这马车再磨叽也就是一圈的工夫啊?你来得及?”

    玄悯不轻不重地压着他的肩膀,让他从布帘边让开,端端正正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别挡着道。而后,他一把摘下腰间铜钱串子,抬脚越过薛闲。

    他个头很高,而车顶又有些矮,以至于他不得不半弯着腰,借着被薛闲握着的手撑了一下,这才迈步下了车,一袭僧袍像是从门边略过的风雪一样,只是一晃,便不见了。

    贴在车壁上的石头张呆了一会儿,连忙撩起了布帘,就见那抹云雪似的白色身影已经从山崖边翻了下去,无声无息,连一粒碎石都不曾跟着滚下去。

    车里的众人均是被玄悯这出尘的模样给震了一下,除了薛闲

    他啧了一声,心说马马虎虎吧,比他自己略差那么一些。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挪了挪身体,占据了玄悯原本的位置,掀着布帘,一动不动地盯着山道上玄悯的举动。

    玄悯在碎石顶上稳稳站定,脚踩在那不足巴掌大的一点石头尖子上,愣是没让那碎石块晃动半分。他抬头看了眼山壁——在上一层山道和这一层山道之间,山壁缺了极大一块,显得上一层山道也有些摇摇欲坠,似乎承重多一些,便会整个人垮塌下来似的。

    那缺掉的部分,眼下都堆在玄悯脚底。这些碎石,大的约莫有大半人高,这么冷不丁从上面砸落下来,别说木质的马车了,就是铁的也能砸变了形。

    除了那一部分马车边角和罩着的蓝布帘子,其他均被死死压在石头底下,约莫已经不成形了。人就算挖出来,也铁定不是齐整的模样。

    玄悯沉吟片刻,便有了打算。

    正盯着他一举一动的不止薛闲一个,石头张和江世宁都凑在了布帘边,就连陆廿七都忍不住勾头望了几眼。

    “你勾什么脖子?”薛闲瞥了这小子一眼,没好气道:“睡了几天起来,眼睛能正常看些东西了?”

    陆廿七不冷不热道:“谢谢挂心,只是不巧,更模糊了一些。”

    他看东西越模糊,便意味着他眼睛盲得越重,所看见的越倾向于气,而气所形成的轮廓自然没那样清晰。

    其实薛闲还挺好奇的,于他这种天生目力远超寻常人的神物来说,其实颇难想象陆十九抑或是现今的陆廿七眼中的世界会是什么模样。

    “就你这个距离,基本人畜不分。”陆廿七随口答了他一句,形容了一下自己的目力。

    只是

    这一听就不像个人话,更像是拐弯抹角地挤兑人。

    “你能耐了。”薛闲短促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眼继续去看玄悯。

    以他的角度他的目力,足以将玄悯的一切动作尽收眼底。

    都说刀,尤其是一些传说中的妖刀,要用血去醒,一旦醒了便是寒芒雪刃,能割风断水。玄悯的铜钱既没刃口也没锋芒,不知怎么回事,也总要用血去醒。

    薛闲看见他又在手指上划了道口子,指尖在铜钱边沿上细细抹过。

    就听“嗡”的一声响,那些铜钱便活过来似的,微微颤动着,在风雪中发出幽咽的鸣声,隐约又空茫。薛闲听闻这声音,耳里稍有不适,略微皱了皱眉。

    玄悯将那五枚铜钱以东南西北中的位置排在左手掌心,又从怀里摸了几张用来画符的黄纸,只是纸上空空如也,什么纹样也没有。

    他弯腰,将黄纸折了一道,对着东南西北的方向,在脚下的碎石上压了四张。接着,他便用手指拨转着左手掌心对着四方的铜钱,淡色的嘴唇微微开阖,似乎是念了句经文。

    也不像是一整句,更像一个短促的词。

    那些铜钱明明只是搁在掌上,却好似是生了根似的难以拨转。

    玄悯念完那个梵音似的词,缓缓拨转了东面那枚,在他拨转的过程中,压在东面的符纸上突然出现了细细的血痕,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提着笔饱蘸了朱砂,正稳稳地画着符。

    繁复的纹样一气呵成,在玄悯将整枚铜钱拨转半圈后收了笔。

    接着是南面;

    而后北面;

    再至正西

    四张符纸彻底完成的那一瞬间,狂风平地而起,如虎咆狼啸。厚重的毛毡布帘子被那风刮搅着,猎猎直抖,噼里啪啦在石头张脸上连拍数下。

    “”石头张觉得自己当真是倒霉催的,他抹了把被拍得有些疼的脸,抬手把布帘整个儿掀了上去。登时,车窗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风中,被狂风卷起的寒意和细雪直灌进来。

    细雪又凉又刺,吹得石头张江世宁几乎睁不开眼。

    他们眨了两下眼睛,又用手半挡着前额,这才重新看清山道上的情景。

    “呵——”石头张直接惊得到抽了一口气。

    就见玄悯招来的狂风直接将那山道抄了底,碎石和压在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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