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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君子之交(全)-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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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加班的时候女儿打了电话来,告诉他刚去义务献血回来,正和同学在宿舍里用小电锅偷煮猪肝汤吃。

    这就是让同事们羡慕的地方——生女儿贴心,男孩子一出家门就长翅膀飞了,一个礼拜记得打一个电话回家汇报情况已经很不错了,更不用指望能时常和家长聊天谈心。

    曲同秋反复嘱咐使用违禁电器要小心,又教她放点菠菜和胡椒粉会比较好吃,而后挂了电话,就跟旁边的同事念叨:“今天我女儿学校组织献血,刚知道她是稀有血型,可真不是好事。O型RH阴性,这样的稀有,是多稀有啊?”

    “哇,熊猫血啊,”同事刷刷地在复印材料,“那是很难得。得小心磕碰了。血少可是件麻烦事。那你也是阴性血,或者你老婆是?”

    曲同秋想了一想,他自己没被提醒过血液珍贵,也记得杨妙产后输血很顺利,是最常见的大众血型。

    “好像也没有。我老婆就是O型而已。”

    “那你呢?”

    “我也是普通的AB型。说不定这个稀有血型,是能隔代遗传吧。”

    “对,夫妻俩都是普通血,也能生出熊猫血的,”同事印了一堆东西,突然转头看他,“等下,弄错了吧,你女儿是O型,你们怎麽生得出她来?”

    “咦?O型跟AB型,不能生出O型来吗?”

    “当然不能。这是常识啊。你们中学不上生物课吗?”

    曲同秋被说得有点混乱。那个年代,上课都在拼应试,副科只是摆样子,发本教材自己翻翻,生理卫生常识匮乏,看过的印象也模糊了。就连他跟杨妙第一次亲热,若不是杨妙主动引导,他都未必能成功呢。

    “可我老婆也是O。女儿遗传妈妈,不就是O型?”

    同事笑道:“不是这样算,反正你如果是AB,就生不出O型来啦。”

    “可,明明妈妈是O啊……那,会不会变异什麽的……”

    “又不是演电视,没那麽神啦。一定是你们有谁验错了。医生常粗心的。”同事用文件敲了敲他肩膀,继续去加班。

    曲同秋也坐回去继续在电脑上处理他的帐目,还要再加班一个多小时才完得成。

    他不肯动摇,关於女儿是亲生的这一点,从来也没有怀疑过,就像相信地球是圆形的一样,任何质疑都是荒谬的。

    然而做著做著频繁出错,心里渐渐的有些慌,不知不觉汗都把背湿透了。他很想把生物课本找出来,对照著一个字一个字和同事争辩,向同事证明他没弄错,他们生得出来曲珂那样的女儿。

    但课本当然是没有的,曲同秋擦了把汗,打开浏览器窗口的搜索引擎。

    在输入框输入血型相关的关键词,逐个点击搜索结果,一个接一个大同小异的网页跳出来,认真地一行行读下去,又一个个关掉。

    他还是觉得不可能,不管网页上怎麽写,曲珂也不会不是他女儿。那是他守在产房外面,一路跟著去扒在窗外探望的,不可能抱错的。虽然相对於他的资质来说,女儿是太漂亮聪明了点,但那应该是遗传自母亲的缘故,何况小时候大家都说鼻子长得像他。

    加班的同事都陆续回去了,只有他还独自在电脑前查询,阅读,相关网页一万七千篇,他觉得一点也不多,甚至於太少了,渐渐都快要翻到底,能为他肯定AB和O型可以生出O型的网页,居然还没有出现。

    “老曲,还在加班啊,真辛苦,明天来早吧,我要关门了。”

    大楼的老保安捧著一壶子热茶上来催促他,曲同秋只得关了电脑,夹起公文包,有些哆嗦地出了办公室。

    ~~~~~~~~~~~~~~~~~~~~~~~~~~~~~~~~~~~~~~~~~~~~~~~~~~

    半章……

    这不是早餐……

    是雷==+++

    拿麻袋搜集大家飞溅的碎片ING 
  一脚深一脚浅在路上走了一阵子,他想起该打电话给杨妙,向她求证。但不知不觉已经气得身上战抖,手指连键都按不下去,更觉得没法和她对话。

    他心甘情愿牺牲了自己的生活,放弃学业结婚。无论需要面对什麽,他都以为那是他该承担的责任,最艰难的时候也得咬牙熬著,拿出一个父亲和丈夫的样子来。

    杨妙厌倦了,摆脱了,他还在一心一意独自撑著这个残缺的家庭。贫困的单身父亲,给女儿买了奶粉自己就只能饿著的时候有不少,连血也偷偷卖过,有许多困苦的日子,可终究觉得是值得的。

    因为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没什麽恋爱的经验,也不像是会有艳福的人,但第一次竟然就遇到杨妙这样美丽温柔又贤惠的女人,还为他生了一个格外聪明可爱的女儿。

    这些幸运,作为一个离异的中年男人多年来的支撑,每日都安慰著他。

    可是连杨妙都骗了他。

    这样的欺骗,让他那一贯卑躬屈膝的身体里都像是起了些爆炸。

    Narcissism的老牌服务生带著标准笑容接待了一位面生的客人。这位新客显然是个疲乏的工薪阶层,一身过时的平价西装,腋下还夹著鼓鼓的公文包。提手已经坏了,皮也裂了,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早开了线。

    这样十年没换过新包的人,还是该去一般酒吧喝喝啤酒就好。然而这位客人却抖抖索索地向他开口:“你好,我要见任宁远。”

    “不好意思,任先生他很忙。”

    “那等他忙完,请他来见我,我叫曲同秋。”

    看客人虽然勉强维持著礼貌,却已经嘴唇哆嗦,额头上的青筋都浮起来的模样,他不由警觉地判断这人不是来消费,而是来寻仇的。

    “任先生恐怕不会有空。您还是……”

    “没关系,我等。”

    服务生不由怜悯这客人不禁打的身材和老实可欺的样貌,像只急得咬人的兔子的模样让他觉得很可怜。他在找保安还是找店长之间略微犹豫了,最后决定上楼去打扰正和几位VIP客人共处一室的老板。

    屋里的气氛显然不适合被打扰,但才对著老板一提那客人的名字,老板竟然立刻就站起身,吩咐了他一句,连外套也不拿就下楼去。

    服务生忙尽职地手脚麻利起来,准备了一个空出来的VIP室和酒水,然后胡思乱想著关上门。

    “怎麽了,”任宁远在男人身边坐下,端详他神色,“出了什麽事,要你来这里找我。”

    曲同秋脸色白里透著青,眼眶却发红,手上攥得紧紧的。

    “我要问你,杨妙的事。”

    任宁远愣了一愣,放下替他斟好酒的杯子:“杨妙。她怎麽了。”

    “你和她熟,认识得比我早,知道得比我多。”

    任宁远瞧著他,“嗯”了一声。

    男人有些难以启齿地:“那个时候,她是不是还跟别人好过?”

    任宁远闻言皱起眉,瞧了他一会儿,轻轻道:“你问我这个?”

    一直弓著背的男人声音都哆嗦了:“我不信你会不清楚。”

    他越是情绪失控,任宁远便愈发心平气和:“究竟是怎麽了。那麽早以前的事,现在来提也没多大意思吧。”

    男人在他沈静眼光的注视下,脸慢慢紫涨起来。

    “小珂她,她不是我女儿。”

    任宁远愣了一愣,但毕竟是自制的人,跟他比起来,反应算是相当平静了。

    “你怎麽确定的?”

    “血型不对,”男人微微发抖,觉得羞耻,可是那团东西憋著,又像是快要撞破胸腔,爆炸开来,“我,我也知道我生不出她来……我就是想问个明白……”

    “我也不知道。”

    “……”

    男人双手在桌上曲著,像是不知该往哪里放,失望,羞耻,悲伤,还有愤怒,让他烧得红通通地失措了。

    战栗得有些抽搐的手突然被任宁远握住。

    “任宁远……”

    任宁远伸过另一只手,搂住他。

    曲同秋从这一个不言不语的拥抱里觉察出同情来,一时鼻尖也红了,但硬忍著:“她不能这麽骗我,这实在是过分了……”

    “你别急。”

    “实,实在是过分了……”

    “我知道。我会帮你。”

    曲同秋咬著牙,从牙缝里呜咽,他现在又窝囊又悲愤,可他孬了一辈子,也没在人前哭过。一个男人,眼泪一掉,就彻底窝囊了。

    “想发泄就发泄吧。等下回去,好好睡一觉。我陪你。”

    任宁远声音温柔,胳膊搂住他,安抚地摸他的背。身上那种熟悉的气味让他想起过去,觉得茫然又伤心,不由地也把任宁远抱紧了。

    曲同秋不爱喝酒。但是都说酒能消愁,他只想赶紧把那种肠子都要绞起来的难受劲给消了。

    喝得七荤八素,吐了好几回,可酒精也没有起到该起的作用。任宁远把他带回家,他在床上都躺了半天了,全身虚软,脑子仍然嗡嗡响地清醒著。

    任宁远在床边坐著看他,等他入睡,手一直在被子里握住他的,温暖干燥而有力。

    唇色灰白的男人安静躺了一会儿,却还是忍不住,难熬地睁开眼:“任宁远。”

    “嗯,我在。”

    “我,我突然想到,我看过资料了,那个男的,血型有很多种可能,找起来会很麻烦……”

    “没关系,不麻烦。”

    男人安静了一会儿,又小声地:“但是,说不定找到那个人,他会想带走小珂……我得想想……”

    “你舍不得?”

    “我不知道……”男人被病痛和酒精折磨著,在被窝里显得瘦小憔悴,“我,我都养了这麽多年了……”

    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比亲生的还亲,是他的全部。

    “别担心,不会让你白养的,你会得到最合理的赔偿。”

    “不是那个,”男人声音变得更小,“我这些年,什麽也没剩,只有她一个……”

    “嗯。”

    “连她也没了……那我……”

    任宁远看了他一会儿,掀起被子,躺到他身边,伸手把他抱著,让他以比较舒服的姿势枕在他胸口。

    “你都不用担心,有我在。睡吧。”

    曲同秋听著他胸腔里传来的有力心跳,那声音能催眠似的,渐渐似乎头痛也不是那麽厉害了。恍惚里窗外是青天碧海,隔壁还睡著庄维和楚漠,几乎要裂开的心口也平稳下来。

    像少年时代曾经有过的那样,八爪鱼一般搂紧他,似乎这样就能安然无忧,心满意足,沈屙尽去,闭眼之间把那错失的时光都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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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点,豆浆一杯……

    馒头等下一顿吧……囧…… 
  曲同秋在被子里动了动。宿醉初醒,有点糊涂,眼睛睁不太开,但也知道自己还搂著身边的人,就跟曲珂抱著宝贝玩具熊睡觉一个样。

    年纪若减个二十岁也就罢了,一个中年男人把脸贴在另一个中年男人胸口,这实在肉麻又不雅。但是任宁远不计较,平静地让他抱著。

    虽然这没什麽实质的用处,但让他好受得多,像是服了止痛剂。

    任宁远能让他在懦弱里生出力量,卑微里得到安慰,隔著衬衫传来的皮肤热度让他模模糊糊觉得心酸的暖和。

    “醒了?”

    曲同秋瞬间清醒过来,忙应了一声,缩回手。

    任宁远看他慌乱著从自己身上爬下来,微笑道:“头还痛吗?”

    “好多了。”

    “今天就休息吧,我帮你去请假,”任宁远很温和,“是要起来吃饭,还是再睡会儿?”

    这温柔有点突然,但并不陌生。他到现在还记得许多年前他被同性施暴之后,任宁远对他那异乎寻常的善待。

    任宁远并不是惯於同情弱小的人,然而他在支撑不起的时候,却总是能从任宁远那里得到一把搀扶。

    他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的追随是值得的。

    “我想再躺一下。”

    “身体不舒服?”

    “没……我,我就只是想再躺躺……”

    一离开床铺,生活就又正式开始了,无法逃避的现实就在那里等著他。即使他对於生活的粗糙打磨已经如此习惯,这次却也让他觉得快要受不了了。

    任宁远“嗯”了一声,拉好被子,陪他在床上躺著。

    “小珂周末要回来,你应付得来吗?”

    “……我行的。”

    “你不用勉强。”

    曲同秋没再出声,有些焦虑地反复抠著被角。

    “不论你想怎麽处理,都不会过分。就算你不要小珂,也没人有资格指责你。你不是圣人,不用对自己太苛刻。放松一点。我不希望你精神紧张。”

    曲同秋很感激於这种理解。爱情的见证最终却是妻子背叛的罪证,这击垮的不止是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他确实不知道要怎麽面对曲珂。真相必然让她受伤,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可他又何尝不是。

    他只是一个再平庸不过的男人,打击已经让他苍老,灰心,像被活生生抽掉脊梁骨。要他装得若无其事,欢欢喜喜,太难了。

    “一个人容易乱想。你这几天在我这里先住著。”

    曲同秋在被子里又动了动,用发闷的微小声音说:“我没事……”

    “没有必要客套。你如果出了事,我需要处理的会比现在更多。好好配合我,於我於你都是好事。明白吗。”

    说得不是那麽客气,口吻却足够温和。

    “你也不用担心小珂。有需要的话,周末我让人带她出去玩。”

    男人半天没动静,任宁远把被子掀开一点,对上他红通通的眼睛。

    “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声音因为感激和歉意而微微哆嗦。任宁远望著他,替他把被子拉好:“不麻烦。”

    曲同秋在被子里窝了一会儿,心中仍然连片刻安宁也无,只得打算起床。头抬起来就觉得发晕,后面痛得厉害,连带著全身似乎都在隐隐作痛。

    “怎麽了?”

    曲同秋憋了一会儿,难以启齿地:“我……那里痛。”

    任宁远把他翻过身,看了一看,又拉下他的裤子,仔细瞧过,皱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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