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年下 作者:橙子雨-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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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也算平静。
可是某一天,这样的平静骤然被打破了。我上著上著课,忽然教导主任进了班级:“祁衍,你出来一趟。你家出事了。”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边担心是哥哥的病情有了反复,冲出了教室,面对的却是我从没想到的情况。
“你爸爸出车祸了!”
我的头懵了一下。
一切就好像是诅咒一样。我妈死後,这个家里就多生事端,因果循环,还是报应到了所有人头上。
有一句话怎麽说的来著?“不信抬头看,上天饶过谁。”
这段时间我爸为了给孟阿姨和哥哥赚治病的钱,开著货车白天夜里都出去拉活。这一次他们说是疲劳驾驶,终於半夜里没有当心,从盘山公路上连人带车坠了下去。
本来以为哥哥和孟阿姨的大手术之後,我终於可以暂时脱离医院那特有的味道了,没想到,这麽快就又回到了这里。
我爸的样子很惨,全身都是绷带,都是管子,罩著氧气连样子都要看不清。我看著他的样子,眼泪就掉了下来,很奇怪的──明明心里已经对这个仿若陌路的父亲没有什麽感情了,眼泪却一直掉一直掉。
哥哥陪著我一起掉眼泪,倒是孟阿姨,看来几眼,转身走了。
“你不陪著爸爸麽?”
“陪?陪什麽?治病不用钱啊──我得去取钱啊!还要去借钱!咱们家到底造了什麽孽啊!连著这麽多事!”
她的声音十分地没好气,仿佛在抱怨什麽一样,高跟鞋蹬蹬蹬蹬,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头。
我望著她消失的背影,不明白。如果现在,躺在那里的是哥哥,我根本不可能还走得动路,还走得那麽铿锵有力。我会乱,脑子根本不可能那麽清醒理智,整个人应该会崩溃,会看著他守著他一秒锺也不放开他的手,更别说还能想起来抱怨。
这就是大人处理问题与小孩的不同吗?
还是说……她根本并不爱我爸。
我早就隐隐觉得,我爸肯定是真爱孟阿姨,男人的初恋通常都是死穴,不然也不会为了她做出那麽多他绝对不可能为我或者为我妈做的事情。
然而孟阿姨真心爱的,却只有她自己和哥哥。
她嫁给爸爸,是迫於生活,虽然爸爸也没有什麽钱,起码还有一份工作,总比她一个人没有工作无法好好照顾哥哥要好得多,只是这样而已。
因而我会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从一开始就想要拔除,不是因为她作为一个女人对我爸的独占欲,只是因为我的存在,抢占了他们母子本来就不多的资源。
而现在……躺在那里不能动的爸爸,对她来说已经失去价值了吗?
相对於孟阿姨,哥哥对我爸的感情还比较深。这很容易理解──起码在他出柜之前,就我爸那态度,哥哥像是亲儿子,我反倒像是别人带来的拖油瓶。哥哥自己又没有一个好爸爸,早就把我爸当成正牌父亲了,也早就叫他是爸爸,亲情是真的有。
不像我,是绝对不可能有一天改口叫孟阿姨是妈的,杀了我都不可能!
“医生,医生,请问爸爸他能康复吗?”我只隔著玻璃发呆,是哥哥追著医生一次又一次地确认。
“这……也只能看病人自己了。”
“请问有多大的概率?爸爸他有多大的可能会没事?”
医生摇了摇头:“请做好思想准备,希望比较渺茫。起码……要先醒过来才行。”
之後的数日,我一直陪在我爸身边,孟阿姨取钱取得不知所踪,只有哥哥陪著我。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那几天都浑浑噩噩的,经常愣著坐上一整天,哥哥自己身体不好,却细心地照顾起我来。
我爸整整昏迷了五天,第五天半夜的时候,他却动了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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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终於醒了!”
哥哥连忙跑出去叫医生,我也一个激灵好像是从昏昏沈沈的噩梦里面新过来。我看著我爸,却觉得他的整个感觉不对,大睁著两眼,脸色青白,不像是醒了,倒像是回光返照。
“爸!”我叫他。
他眼睛一斜,看到我,忽然嘴唇颤抖著,从喉咙深处吐出一些缓慢而艰难的字眼。
“小衍,这些年……是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
我微微一愣,皱眉。
这样忏悔的话,在我妈死後已经快要三年,我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
这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麽?他原来也是知道他对不起我妈的?
这种时候我该说什麽?我不禁有些迷糊,我应该说爸,没关系,我能理解你麽?
不……完全理解不了啊。
六十一章
我妈从相貌性格到对这个家的爱和贡献,哪一点比不上孟阿姨?为了那样一个女人逼死我妈,他究竟是怎麽想的我真的完全不能理解。
於是只能苦笑:“您也……知道啊?”
是了,这就是我的回答。不是“没关系”,不是“我可以代替妈妈原谅你”,因为我原谅不了,我觉得就算是我妈那麽好脾气的也原谅不了。
虽然,我此刻心里还是难过的。
他就要死了。尽管这麽多年来互相之间的不理解、不信任,一次一次的毒打和谩骂,已经让我们的关系已经疏远得仿佛陌路一般,可是我同样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也是一个温柔的父亲。
也许正是因为曾经那麽信任那麽依赖他,才会让我後来如此憎恨和漠视他吧。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不曾保护妈妈,不曾保护我,不曾保护这个家,让人失望透顶。
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我之所以能够面对那麽多痛苦还保持著如此健康的身心,是因为有一个人在一直一直默默给予我力量。
是哥哥啊。
如果没有哥哥,我如今世界里那唯一一缕灿烂的阳光,我早死了。在孟阿姨的扼杀下,在爸爸您的落井下石下,死得尸骨无存的那种。
所以我爱著的人,真的只剩哥哥了,我早已经无法去爱眼前这个濒死的被我称作父亲的人。
就算他现在顿悟了,也实在太迟太迟了。
“爸,等您去见到了我妈,拜托您告诉她,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我的视线模糊了,可我努力摆出了微笑,我凑近他的耳朵,感受著他越来越弱的呼吸,在他耳边轻声笑。
“有一些事情,我想她在天上应该已经看到了,虽然妈妈她一定会介意的──毕竟那是孟阿姨的儿子,但是,能够知道我和他在一起能够很幸福的话,我想我妈那麽善良那麽爱我,最後肯定还是会祝福我的。”
听到这样的话,我爸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旁边的显示仪上面,心率线紊乱地跳动著。
“爸,别那麽吃惊啊。不仅哥哥爱我,我也爱哥哥。这难道不理所当然麽?哥哥那麽好──又帅,又温柔,对我好,又死心塌地,我也没理由会不喜欢他的吧。虽然他身体不好,但我不介意照顾他一辈子,我很爱哥哥,真的很爱他。”
我说著,又笑了起来。忽然觉得命运真是有趣,对我挺残忍的,倒也挺善良的。
“不是很好麽?是您和孟阿姨一起将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带到了我面前的。我多谢你们,爸,真心感谢你们。”
谢谢你们的一段孽缘,在那麽多痛苦中,让哥哥这麽好的人降临在我生命中。
他的眼睛睁得好大,惶然而愤怒地看著我。身後,哥哥回来了,医生们一拥而入,我被拽到了後面。
在他们一群人的忙乱中,我眼睁睁地看著仪器上面的那条线,渐渐地慢下去,慢下去,然後变成一条平滑再无波澜的横线。
我没有再落泪。不孝之至恐怕也就是我这样了。我妈死的时候没有哭,我爸走的时候仍旧没有掉一滴眼泪。
倒是哥哥从身後抱著我,滚烫的类似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肩上。
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我不怕。
我……始终还有哥哥,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无条件爱著我的人。
***
我爸死後,丧事是孟阿姨操持的。来来往往出入我家的人,有亲友,有我爸单位的,还有一些我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来做什麽的人,我根本不想理睬他们,他们却还总要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
比较诡异的是,忙完很多事情之後,居然有说是律师的人过来了。孟阿姨从抽屉深处拿出一张纸道:“这是我丈夫死前写给我的遗嘱。”
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
遗嘱?我爸是车祸意外死亡,从他进了医院我就一直陪在身边,怎麽从来没看到他写过什麽遗嘱?
“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我和儿子小远,白纸黑字,以及我丈夫的签名印章。”
怎麽可能有这种东西?
我随即就要抢过来看,孟阿姨却手一扬,挑眉冷笑:“别碰,这个可要拿去给律师公证的呢。”
我看著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不可能。那东西是假的。”
且不说我爸车祸事故之後就一直陷入昏迷,就算是事前写的也不大可能。我爸一向忌讳很多,根本不可能没病没灾就写遗嘱──更何况他理论上没道理签下这种一分钱也不留给我的遗嘱,毕竟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毕竟他在临死之前都不知道我是不可能给他传宗接代的。
“你所假的就是假的呀?”孟阿姨冷哼一声:“大不了我们看法院怎麽判咯。”
法院怎麽判,孟阿姨也不可能把我剥夺干净。毕竟我还未成年,就算遗嘱上写明没有我,遗产还是要算给我一份的。
但是这一份钱根本到不了我手上。
我妈家的亲戚都与我家许久没有联系了,我爸家那边也因为闹翻而根本没有人管我。就这样,我的监护权居然落到了这个女人手里,我的钱当然也全部被她拿走,一分都看不到。
“我先跟你讲清楚啊。你爸治病,已经把留给你的那份钱全用完了。要不是你实在没人肯养,我才不会养你。话先给你摆这儿了,我也最多发发善心养你到十八岁,然後你就滚。在这之前,你给我远离我儿子!打你哥哥的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我想了想:“听说我爸死後,他们公司还赔了很多钱。”
孟阿姨脸色一变:“那──那也是赔给我的。不是赔给你的!总之你一分都拿不到!十八岁了就给我滚!”
“妈,小衍也是得上大学的吧?”哥哥轻声劝道:“爸好歹也尽心尽力养了我那麽多年,小衍好歹是爸的儿子,我想……”
“他啊,还想上大学?就他那烂成绩烂学校,根本上不了吧!”孟阿姨瞪著眼打断哥哥:“就算他想上,也确实没钱给他上呢!他那一份就是花光了,我总不能用我儿子将来结婚的钱来贴别人的儿子吧?!”
“妈!如果小衍不能上大学的话,我也不上了!”
“小远你在胡说什麽啊!”
……他们的争论,这样无休止一次又一次的争论,听在我耳朵里,显得格外遥远。
我不是恨她拿了我的钱。我并不在意那点钱,供不供我上大学也根本不要紧。
我只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受人挟制,孤立无援。
我未成年,没有亲戚朋友,没有条件去自己养活自己。我才十四岁,要与自己最憎恨的人同一个屋檐下,如果不听她的看她眼色,就没有办法存活。
哥哥帮不了我。
那是他妈,我爸不在了,本来他在的时候,後来不再盲目偏帮著孟阿姨的时候,我还有片刻的清净。可现在呢?
六十二章
这个家,已经完全是孟阿姨的天下了。
我从未想过我会怀念我爸,但事实上,现在的我非常怀念他还在的时候,虽然他在的时候会帮著孟阿姨欺负我,但是现在他不在了,孟阿姨的战斗力却好像突然经过有丝分裂一般,绝对有过去的八倍十倍那麽凶。
滚烫的开水,一整杯泼在我身上。幸好我抬起手臂挡住了脸,不然怕是要毁容了。
这个女人倒还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鸡毛蒜皮的事情,她总是能刻意借题发挥,最近更是什麽东西不开心了都能往我身上招呼。上次是椅子,再上次是花瓶,我总觉得这麽变本加厉下去菜刀再度出场的日子也不远了。
“小衍!”
哥哥急著把我拉到凉水下面,替我冲洗被烫伤的手臂。
红肿连续几个星期都没有消除,後来还差点发炎了,疼得我要命,两只手都被医生上了药,然後被白纱布层层缠住。
然後又是几次类似的事情,我也开始有点暴躁了起来。我虽然没有小时候那麽弱了,也不是刀枪不入的,孟阿姨看我不还手,拿餐叉戳我的事情都干出来了,弄得我的面颊背血淋淋的,这样下去哪天是个头?
哥哥心疼得要命,常常抱著我默默落泪。
哭哭哭,你就会哭──
我知道自己不该迁怒哥哥,毕竟这一切真的不是他的错。只是面对孟阿姨那样歇斯底里的疯女人,我真的觉得我正常的神经快要崩断了。
上次拿开水泼我,这次拿叉子戳我,下次说不定拿更厉害的东西往我身上招呼。说实话我还真的後怕,我什麽也没有,性格又不好,目前也就只有这张脸好看了,真被烫坏了,真被画花了,我他妈还有什麽?
像我这样本来就不可爱的家夥,要是又变丑了,会让人看了就讨厌吧?
可是我又不能反抗,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办了。
***
梅雨季又到了,世界整天阴暗潮湿。
但是我的心情还蛮雀跃的。
因为中考的成绩下来了,我通过不懈努力,也考上哥哥上的那所学校的高中部了,因为是寄宿制,从此之後可以不再待在那个沈闷的家,再也不用每天面对孟阿姨,而可以和哥哥一起在学校逍遥快活了。
一想到这儿,我就感觉前景一片光明。
去学校和老师确认过了成绩,我身轻如燕飞奔回家,却在爬上楼梯正准备掏钥匙开门的时候,隔著隔音效果根本不行的门,听到了屋子里孟阿姨和哥哥大吵的声音。
“妈,妈你不能这样的──你不能偷偷卖这房子的啊!”
“怎麽不能卖?卖了这房子拿了钱我们娘儿俩离开这个城市远走高飞!还管这小畜生死活?你说我凭什麽再养著那小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