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废墟-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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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儿笑了说:“怎么会呢,我在你家也住得很舒心,只是仍然不能等同于我乡下的家,因为那毕竟是我自己的家啊!”莫桐心想也是无论昭儿在他家住多久,对她而言永远只是个客人而已,终究会有一天离开的。莫桐想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自己不知道该怎么的去接受这个事实的好。昭儿在他的心目中俨然已经是他家的一份子了,是他的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他有了这种担忧,就不由的惆怅的说:“这人活着真累,还不如那常挂在人家窗沿下的蝙蝠无牵无挂的好。”昭儿看了他一眼,对他孩子气般的话见怪不怪。莫桐有时幼稚得就跟她那八岁的小弟弟一样可笑,然而正是这种与众不同的可笑,才使得自己愿意接近他,喜欢与他相处一起。
车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昭儿和莫桐两人拿着行囊磕磕碰碰的从车门里挤了下来,车马上又开走了,在路上扬起一阵尘土。他们两人沿着进村的小路走,路是靠山脚修的,弯延曲折。路的一边是条山溪,山溪水冲击着溪石哗啦啦作响。莫桐一路听着那水声,心情也开朗了起来。他问:“昭儿你家远吗?还要走多远的路。”昭儿就曲着手指一本正经的数:“一重山,两重山,三重山。我的家就在三重山的那一边。”
#奇#莫桐知道是昭儿作弄他,他也就不问了。越过几道山湾,展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大块平坦的的盆地。盆地上田地水塘交错,收割后的稻草垛在田地里堆得高高的,一些牛羊漫步在小道上。村中家的房屋很零散的分布在四周,昭儿快乐的说:“我们总算进村了。”莫桐说:“昭儿你村子里的房子,怎么盖得这么的分散,平时走动起来不是挺不方便的吗?”昭儿说:“这就是乡村跟城里的不同,城里的一切都是有规划的,乡村里就随意多了。”莫桐说:“这样也好,每户人家都可以有充分保留自己的隐私空间,不至于象城里的一些人家,一开窗就看到对面邻家的卧室和院子。”
#书#昭儿说:“生活的习性也是受环境的影响,普天之下都一样,习惯成自然嘛。”莫桐说:“那也不一定,主要看你自己有没有那意愿去改变环境了。比如说;我妈妈当时就是住在单位的宿舍楼里,那象火柴盒子似的房子我妈妈就住得不习惯。后来就搬到陶丘小镇的老房子里居住,住了几年她还认为那环境会受到邻里的干扰,就趁着老房子翻新的时候,大大的加高了围墙,房子朝向也改在无人的河边,窗子的取向也都朝向没有人家的方向。”昭儿说:“天底下有几个人似你母亲那样在意自己的居住环境。”
两人边走边聊,路边蹲着一群玩耍的孩子,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朝昭儿叫:“姐姐你回来了。”昭儿飞快的跑上前去把他抱在怀里说:“强子你怎么不呆在家里,跑到这村外瞎玩。你看你的手玩泥巴玩得这么的脏,回去当心妈妈打你。”小男孩说:“妈妈才不会呢,是她让我到村边接你的,她还说有个城里的大哥哥也会来。”莫桐走了过去摸摸他的头说:“小弟弟我就是那个城里来的大哥哥。”
强子歪着头看着莫桐,突然他伸出那玩泥巴的手往莫桐胸口一拍,然后笑嘻嘻的藏在昭儿的身后。昭儿拽住佯装生气的说:“强子你再淘气,姐姐就不高兴了。”莫桐拍拍衣服上的印迹对她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们还是走到你家去喝口水吧,走了这么长的路,我有点口渴了。”强子一听马上说:“姐姐我这就回去跟妈妈说,你们回来了。”说着一溜烟的跑开了。
昭儿的家坐落在一片竹山的脚下,屋前有一口水塘,四周用竹篱笆围着,屋的两侧是一大片稻田。昭儿的母亲是个很平常的农家主妇,她很热情的把莫桐迎进了家门。昭儿一进家就被两个妹妹的拉到房间里谈心去了,莫桐出远门做客,是头一遭,拘谨得很。昭儿的母亲见他还是个小孩子怕生,就把昭儿姐妹唤了出来陪他。
傍晚,李福田从田地里劳作回来,还抓了许多的泥鳅。晚饭时莫桐吃着那芋子煮泥鳅,熏得黄金金的鱼干,还有黑黑的腊肉,这些农家菜都是他在家没有吃过的,他很快的就扫除了那刚来的怯生感,与昭儿一家熟了起来,乡村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好奇新鲜,包括那屋子里的因为电压不稳,一会明亮,一会儿暗淡的灯光,在他的眼里都是别有情趣。
白天李福田夫妻下地干活去,昭儿的弟妹们又去上学。在家里就是昭儿和莫桐两人,昭儿在外面猪圈给猪喂食,厨房里煮着饭莫桐就帮他照看灶里的火。昭儿喂完猪进屋来听到锅里的水开的声音,就问:“灶里的柴烧完了吗?”莫桐应了说:“快完、快完了。”昭儿嗔笑了说:“你这人就是这样的蒙蒙糟糟的,说话也不怕犯忌讳,那有对着灶王爷说快完了的话。”莫桐糊涂了说:“你家还有这个规矩的呀!我实在不知道。”
昭儿说:“不是我家而是所有的人家,你今后长着记性,别到别人家里做客又犯浑。”莫桐说:“这人过日子干嘛,要那么的规矩,我就烦这个。”昭儿说:“你不烦这烦那的快把灶里柴退了,我带你到后山转转。”莫桐听说是带他出去玩,就问:“后山有什么好风景吗?”昭儿说:“后山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莫桐知道昭儿是在戏弄他,他说:“那好我就求那老和尚收我徒弟出家算了。”
昭儿带着莫桐上了后山,后山是一半竹林,一半松林。莫桐走在林子中,他恍如又回到废墟,一直横梗在心里的那种忧郁,此刻也渐渐的消退。他对身边的昭儿说:“如果能在这里居住就好了。”昭儿说:“你现在是这么认为,如果真的要你在里住上一年半载,恐怕你又会受不了这里的交通闭塞,消息不灵通。”莫桐说:“凭我的性子肯定不会,就算交通闭塞、消息不灵通,又怎么样,且把这里当成是遮蔽外面尘世喧器和污秽的天然鸿沟,自己住在这里自耕、自织、自产自需,不亦乐乎。”
昭儿笑他说:“你当这里的年轻人都似你一般的木瓜脑袋呀!他们都跑到外面闯荡世界去了,鬼才想一辈子窝在在这个山与山的夹缝里呢。”莫桐失望的说:“怪不得我们昨天进村,一个年轻人都没有看见。”昭儿说:“所以嘛!你的很多想法都是不切合实际的,要知道假如一个人一辈子都在这里,穿着粗衣,吃着粗食。抬头见山,低头见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独守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来打发时间。那么生活中的一切就都会变得狰狞恐怖,要你天天的去面对,那时你还能有那种菜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雅心情吗。”
莫桐心底的里的那种生活,被昭儿的话无情的击打。他有点灰心又有点不甘心的说:“生活是个什么样子,关键还是你对它的态度,你要是对物质有太多的期盼,那么再好的生活在你心目里都只是一个过渡。你的欲望没有止境,你就永远对生活不满。”昭儿说:“你是不必担心生活是什么样子,因为你有个好父亲,什么都有他在前面为你循循引导。”
莫桐敏感的说:“你是指我爸爸给我安排工作了是吗?”昭儿没有正面的回答他,只是说:“拥有就要去珍惜,你还是脚踏实地的去感受生活吧!那才是最真实的。”莫桐说:“你错了,有些你认为值得珍惜的东西,对我而言却是无足轻重。”两人走得累了就坐在地上休息,地上落有一层松针坐在上面软软的,还有弹性非常的舒服。
昭儿喘着气说:“那好如果是我错了的话,那么值得你真正去珍惜的,又是什么?换句话说,你的人生理想又是什么?”
昭儿的发问。
让莫桐深思起来:“我----”人生理想对他而言,到底是什么呢,他想起纯雯曾对他的劝勉和鼓励,当下不由脱口说:“诗人,我想做诗人。”
“诗人----?”
昭儿很是新奇的看着他,莫桐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昭儿,我是不是太过于妄想了。”昭儿问:“你刚才说你想做个诗人时的口气,是何其的自然、自信,怎么转眼间,就变成充满妄想的问号了呢。”莫桐低下头有些口吃的说:“我怕你笑话我。”昭儿说:“莫桐你为什么要那么在乎外界对你的看法。”
“我----我----我”
莫桐说不出话来了,昭儿忽儿叹了下说:“莫桐你知道吗?其实你的条件是多么的优越,你父母都在是饱读诗书的学问人,你处在这么的家庭氛围中,又在报社这类最易显名的地方工作。只要你的才华允许,你完全可以顷刻间背负青天,翱翔九万里长空。”莫桐望着昭儿说:“真的是如你所说的那样的吗?”昭儿点点头说:“是的,我只恨我没有一面神奇的魔镜,不能让你瞧清自己,其实是多么的出色。”
莫桐报以甜甜的一笑问:“那昭儿你呢,你的理想又是什么?”昭儿望着远方的天空很久才说:“我希望我能继续读书,然后考上师范学校毕业后,就到这里当个乡村教师。你想想在那昏黄的灯光下,批阅一本本学生的作业,那是有多幸福。”莫桐看到昭儿那副向往的神情,就对她说:“会的,昭儿你会实现你的梦想的,因为你身上有一种韧性,一种我所不具备的韧性。它就象生长在石缝里的小草,不断的向那坚硬的石块拓展生存的空间。”昭儿笑了说:“希望你也能圆你的梦。”两人躺在地上望着灰白的天空,松树的干树枝就密密麻麻的布在那天空上。
在莫桐和昭儿去乡下的几天里,胡自牧却被几封莫名其妙的信件搞得心神不安,那信件一开始还是同一内容,都是反映胡自经的店里皮装质量不好、坑人。后几封却成了满纸的漫骂之言,胡自牧既是憎恶又是担心这种信件会落在同事手里,给他们笑话。万一那个冒失的人将这信的内容传了出去,则那里面的脏言脏语就会散布这报社的每个角落里。因此他一大早的上班第一件事情,就是盘问接收信件的老张头有没有收到那种信件,如果有就挑了出来,揣在怀里拿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偷偷的销毁掉。每当他做这件事情时,他总觉得冥冥中有双眼睛在盯着他,这让他在心底很不自在。他想起儿子来,如果莫桐在报社就可以让他来处理这件事情,这样他就眼不见心不烦。
回到家里,他试探的问妻子能不能让莫桐提前点回来上班。张曼文问他是不是报社里忙,胡自牧只好打起套话说,莫桐要是请假长,会让同事们非议,张曼文就同意了。下午时胡自牧又收到那种讨厌的信件,他很窝火的把那信撕得粉碎扔到垃圾篓里。他很想找个亲近的人说说这事情,舒缓舒缓心中的忧闷。于是他想到了兄弟胡自经,就打了电话回家告诉张曼文,晚饭不回去吃了。
张曼文接了电话很想说,如果不是要紧的应酬就推掉去。可她一转想,丈夫不是不顾家的人。他说有应酬,必定是他们男人在外交往的要紧事。她放了电话,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努力的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可是拾起针线又放了下,走的书房里看书又看不进去。她委实无聊,经过莫桐和昭儿的房子时,她总想那空空的房间里,会突然冒出他们的人影来。她心想或许日间丈夫的那个提议是好的,这样她就可以早点见到他们俩。
下午的天空积满了浓云,见不到一丝阳光。所以黄昏的降临来的无声无息,等张曼文下了楼才发现天色以黑。她一个人在厨房里用餐,只是浅浅的吃了口,就再也吃不下了。她到庭院里沿着小径来回的镀着步子散散心,当她从梧桐树树边绕过时,几片叶子落在她的跟前。她望着那落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索。
她蹲了下,折了根小树枝在地上比划起来:午后再也听不到秋蝉的鸣唤/院落中的昏日躺在云神的怀中/落叶纷纷飘落/把幽深的小径掩没/没有人看见叶儿离梢的瞬间/只有梧桐/迎风自舞/四方渐渐逼近的暮色/又开始一夜的降临/到那里去找那把沾满尘埃的团扇/扇面画着乘鹤而去的仙人/它触动了我最深的情怀/使我的心跳得如此的慌乱/那窗下的梦/我已经做完/怎么可排遣那夜夜的漫长/我凝望着天空/期盼那云中现出一轮明月/明月倾泻一瀑如幻的光亮/我就在那光亮中挥袖长歌/歌那消失以久的金缕衣/只是有谁来聆听我这歌声/她写了这几行诗,心境觉得平和了许多。她喜欢写诗,喜欢那写完后的酣畅,她常用这种酣畅来驱赶,时时围绕着她的那种寂寥。她站了起身遥望夜空,不知今晚会有明月吗?她暗问自己。
这日,胡自牧不在报社。贾奉贤特意的从家里带了份法制日报来,他坐在位置上从头到尾的把那报纸看了个遍,然后放了下报纸,指着当中的一篇文章对大家说:“看又倒了一个。”庄老问:“倒了个什么?”贾奉贤拉长声调说:“一个贪官污吏,一个渎职者。”庄老嘿了声说:“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种货色,没有什么好希奇的。这时代天天都有人倒,又天天有人前赴后继。”贾奉贤说:“你知道什么?这份报纸上介绍这个倒了的人物有点曲折。”
韩有为隔桌问:“奉贤怎么个曲折法?”贾奉贤说:“这个当官的很会以权压人,单位里人人都怕他。有一个人仅仅因为对他工作上的意见不一,就被认为是有意与他作对过不去,就处处的打压。他把他从好的部门调到差的部门,最后干脆把他给下岗了。”庄老插了句话:“那是他活该谁叫他头上长角。”
贾奉贤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这人也开始晓得是自己错了,就接二连三给那当官的送礼赔不是。可是冤家既然已经结下,就不好解开了。那人下了岗没有了工作,家里的经济来源断了,一家老小都犯愁。最后他走投无路干脆的买了家产,去上访控告这个当官的,不合情理的把他给下了岗。结果那知道那当官的,倒没有因他下岗的事情被告倒,反而是因有人去告状而倒了台。因为那些晓得当管底细的人,见有人告他,还来了检查组。就趁着这个机会,纷纷的也告状和送材料,所以那当官的就倒了。”
韩有为说:“这真是因果报应。”莫子琪也听得津津有味,贾奉贤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