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清景是微凉 作者:颜凉雨-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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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跟男的呢……”
问这话的时候,刘迪几乎要压到我身上了。
我哪还管那么多,当下手脚并用把人弄下去,然后用比王八蛋接完电话还要快的速度爬起来,不管突兀不突兀,嘴里就一个劲儿念叨:“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家里还有人等着呢……”
刘迪倒挺配合,没吐槽我拙劣的退场词,只是更衣室穿衣服的时候忽然想起似的来了句:“那个哑巴也该出狱了吧……”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但我觉得要是不接茬儿得冷场,于是为了避免尴尬,还是应了声:“呃……嗯。”
刘迪微微挑眉,状似无意地问:“你们还有联系呢?”
何止联系,都快纠结成乱麻了。
但是对刘迪,我不觉得有必要说啥,于是还是个简单的:“嗯。”
至此,刘迪再没出什么幺蛾子,只是分别时要了我的电话,说以后常联系。
我想说联系你妹,但一想到最近的烦心事儿,好像有这么个家伙解闷儿也不错。自打弄清了我对花花的感觉,我就上网找了相关资料,也大概知道同志是个怎么回事儿了,但我却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刘迪问我跟男人行不行,我可以很肯定地说,跟花花,行,跟别人……没底。所以如果刘迪真的也是同道中人,那是不是可以和他沟通沟通这方面的事情?
一个澡泡的跌宕起伏,到家已是深夜。推开门,玄关的落地灯还亮着,光很暗,但吓了我一跳。
“还没睡啊。”我笑笑,有点勉强。手机上面五个未接来电,最近的一个也是两个小时前了,我看到那会儿已经很晚,想着人都该睡觉了,也就没回。哪知道人家直接等门了。
花花起身走过来,倒没追求我未回电话的事儿,只是问:去哪了?
这话题正中我下怀,我连忙给他讲你肯定猜不到我遇见谁了巴拉巴拉巴拉……
花花安静地听着,幽暗的灯光下,眼底的情绪被阴影遮住,看不真切。
讲到最后我也觉得没劲,玄关慢慢归于寂静。
下次晚回来记得打个电话。
花花只敲了这么淡淡一句。
我忽然就不是滋味起来,说不上原因,可能是喝了酒,洗了澡,夜太深,光线太暗,一切的一切都让我的心没办法再平静,像是放了酵母的面团,不住的膨胀……
“为什么回来?”我问。
花花终于看了我的眼睛,却久久不答。
我一动不动,坚持得近乎固执地等待。
“大哥你回来了啊,怎么这么晚?”卧室门忽然打开,李小宝打着哈欠走出来,很自然地去饮水机那儿接了一杯水,然后奇怪地问,“你俩干嘛呢?”
“遇上个老朋友,叙旧来着。”我挑第一个问题回答,然后越过花花,回卧室。
我的姿态在一无所知的李小宝看来,一定很自然,可是花花呢,我们之间发生过太多不自然的事情,虽然那些都是他离家学艺之前的了,可,不说,不代表当事人会忘。
只能祈求花花的神经粗一些,没有看出异常。疲惫躺进床里的时候,我如是想。
手机却于同一时间震动起来,在木质的床头柜上,短促却洪亮。
大半夜的谁啊,我不情不愿地伸手把电话拿过来,一条新信息。
良久,冷色调的光刺得我眼睛发热。
【有人说想我了。】
这是花花对刚刚那个被打断的问题的,回答。
第87章
整整半宿;我翻来覆去的想该怎么回那句话。问他什么意思?还在乎我?或者干脆把他离家学艺前那页再翻回来……我拿不定主意,好像没一个都不完美;都很突兀;甚至有可能词不达意反而造成误会。
瞻前;顾后,左摇,右摆,到最后我抱着手机睡着了。
第二天我在客厅碰见花花;他正猫着腰在玄关穿鞋,看样子正准备去饭店。
我脱口而出:“花花!”
他抬起头,腰依然是猫着的。这个姿势应该不太舒服;可他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看着我。
忽然之间我就忘词了;事实上我也没准备台词,如果说作业的脑袋里一半装着面,一半装着水,那么现在则彻底混成了浆糊。
“……去饭店啊。”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不忍心听,太白痴了!
花花的眼神黯下来,恢复平日的淡漠,轻轻点了下头。
起身,开门,迈出去,关门,我目送花花离开的全过程,过了很久,才后知后觉他没有和我说再见。
错过了最佳时机,再相聊这些就不那么容易了,特别是还有师傅和是滴在,机会愈发难找。同样的花花也并不积极,依然按着从前步调过他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天,我的心情从煎熬到冷却,就像煎糊了的鱼,粘在平底锅里,了无生趣,再没了念想。我甚至开始怀疑那条短信的深意只是我的臆想,是为了配合我的期望而产生的自作多情。
电话在口袋里唱起歌的时候,我正跟一个熟客寒暄。
“对不住。”我冲熟客歉意笑笑,一边往角落走一边接听手机。
“又有嘛事?”来电话的是刘迪。自打上次重逢,这厮几乎一天一个电话,内容无非就是邀请我出去吃喝玩乐。这得是闲得多蛋疼啊。
“什么叫又?你比诸葛亮还难邀,怎么着,非逼我登门拜访?”刘迪语气不善,显然是没了耐心。
也不怪他,这几天我心情极差,别说刘迪,就是联合国主席来了我也不爱搭理。所以虽然电话不断,但自打那天洗浴中心分别后,我还真没再见过他。
这会儿正值中午,店里人声鼎沸,但在小服务员们的穿梭下,却不显得乱,等位的,等菜的,吃着的,结账的,一切有条不紊。
“靠,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那么磨叽啊,挂了!”那头说着居然真的掐了电话。
我在一片忙音中无比茫然。刘备要是这么邀请诸葛亮,估计三国演义会二缺一。
光长岁数不长素质?正该让王八蛋来领教下这位大爷的嘴脸。
不对,既然他俩这么多年一直有联系,怕是王八蛋早就摸透他了,不然洗澡的时候咋那么爱答不理……
我也是闲的蛋疼,就这么个无厘头的破事儿,愣是能走神儿半天。等我从冥想世界归来,就感觉自己被笼罩在了一片阴影里。
距离太近,以至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的心脏差点儿骤停。
“你、你怎么出来了?”我结结巴巴,就好像在犯罪现场被抓了个正着。
花花自然早有准备,闻言便把手机举了起来:尝新菜。
这阵子花花在师傅的手把手教学下,不光技艺愈发精湛,连创新能力也大幅度提升,是不是就弄个新菜出来让大家品鉴。师傅和师弟的意见自然是最专业的,但每回这家伙还非要拉我也尝下。问题是这人的口味哪有准儿啊,上次他弄了个怪味牛肉,老头儿吃一口就吐了,大骂这口感惨无人道,我却挺喜欢那甜不甜辣不辣酸不酸麻不麻又好像各家之味都沾了点儿的微妙感,结果花花第二天就让人把这东西挂到每一日菜的推荐里了,老头儿差点没自焚。打那之后直骂我是祸害,还是个未觉失调的大祸害。这我哪敢造次,立刻下决心再不赏鉴。未觉失调事小,惹怒了金凤凰,谁知道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把花花弄走远离我们这些低品位的草民。这风险我可不冒!
“让你师傅尝就行了。”我果断摇头。
花花皱眉,眼里居然闪过几丝不快。
这可够让人惊讶的。相处这么多年,我在花花这儿见过开心,难过,着急,害怕,却从没见过不快。我当然不会认为这仅仅来自于我的拒绝品尝,似乎,他心情不太好?
“老板,有人找!”门口发等座号码的小姑娘忽然把头探进来叫。
我奇怪,循着声音望去,与此同时,花花也回头看。
我这饭店的门是最普通的双开折页式,两米高的落地玻璃通透明亮,于是很容易看见停在门外马路边的车。并且这车还敞着蓬,车主再冲着你摆手乐,那想看不见除非自戳双目。
收回视线,我朝花花笑笑,有点儿抱歉地说:“菜什么的让你师傅师弟尝尝就行了,我充分相信他们!”
花花也收回视线,但是没说话,直接转身进了厨房。
我有些苦恼,这已经不是心情不好了,摆明是心情很糟糕。可,最近没发生啥让人情绪波动的事儿啊,就连我这样天天心脏过山车的,情绪也很稳定啊。真是搞不懂。
嘟嘟――
某些急性子的家伙开始噪音污染了。
我忽然很庆幸他那跑车是低调的银灰而非骚包的火红或者亮黄。
“千呼万唤始出来啊。”我还没走到车边儿呢,刘迪的高分贝便乘着秋风钻进了我的耳朵。
待走到车前,那笑靥如花的脸怎么瞧怎么欠抽。
“你一天天都没别的事儿可干了?”我把胳膊搭在车门上,居高临下地鄙视他。
刘迪没接茬儿,倒是抬起眼睛反鄙视:“一个小破饭店,至于么,整得比奥巴马都忙。”
我刚要反击,那家伙却抢先一步不耐烦了:“得得,大太阳底下谁乐意跟你瞎扯,上车!”
人家都到门口了,这诚意我再拒绝就不识抬举了,只是上车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在心里腹诽了一下,嫌晒你倒是别得得瑟瑟弄个敞篷啊。
待车飞驰起来,我才发现不光是大太阳的问题,汽车尾气更加凶残。终于在我的连番抗议下,刘迪弄上了车篷,末了还用鄙夷地口吻总结陈词:“啧,天生就没富贵命。”
我连反驳都懒得反驳了,成长环境决定了我俩的三观必然一个是喜马拉雅一个是四川盆地。
“不过从那儿出来的人里,你算混得好的。”过了会儿,这家伙总算说了句人话。
一个“那儿”,把我们的思绪拉回从前。
不管什么身份,但凡进去,就不存在享福。有小灶?管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个屁。自由,这玩意儿你没了,人就能疯一半!
朝着窗外叹口气,我在车镜里看见一张布满沧桑的脸。这沧桑不是多了几条皱眉,长了几根白头发,而是在眼睛里,模糊浑浊,再不复当年的清澈。
“赶着混呗,”我听见自己的苦笑,“总归不能把自己饿死……”
话没说完,刘迪一个急打方向盘,车漂移似的来个大转弯,我毫无准备,脑袋咣当就磕到了玻璃上,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待车重新驶入直道,刘迪才转过头看了一眼,问:“没事儿吧?”
“你说呢!”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实在是疼,最初的劲儿过了,现在讲话还是一跳一跳的。
“对不住啊,”刘迪歉意笑笑,我以为他能说出什么诚恳的,结果人家来了句,“我开车就这样。”
我还能说什么,人家练的就是金钟罩铁布衫,至尊无敌。
一口郁结之气在胸中游移几个来回,终是散了,我揉着脑袋,讪讪系上安全带,结果刚系好,就和刘迪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只不过开着车他不方便一直转头看我,所以是通过内视镜,跟观察培养皿似的目不转睛。
我被看得不太自在,没好气道:“看我干啥,看路!”
刘迪咧嘴一笑,重新看向前方,同时说:“你的脾气可比以前好多了。”
突来的评价让我一愣。我以前有脾气?我怎么记着我光乐善好施见义勇为关爱后进勤奋改造来着?
仿佛听见我的心声,那家伙又强调了一遍:“说的就是你,别怀疑。”
好吧,我承认那时候是暴躁点,冲动点,血气方刚嘛。
“难为你还记着。”我有些感慨。
“也就这些了,”那家伙又说,“要不是再遇上你,估计过两年就彻底忘了。”
这人……咋就能这么欠揍呢?!
“不过也有没变的。”
装没听见。
“不是跟哑巴还有联系么,做哥做到你这份儿上,不说旷古,肯定绝今了。”
无视。
“其实我挺后悔那么早出来了,要是还能跟你处一段儿,说不定挺有意思的。”
“……别说的像我俩搞过对象似的行吗!”我认输,五体投地,。
刘迪哈哈乐起来,这快乐一直延续到抵达饭店。
这人倒是好养活,指着一个笑话就能活半辈子——
第88章
吃饭的时候我俩要了一打啤酒;上回洗澡为主,几乎没怎么喝;这回就奔着喝来的;自然也没人装熊;一杯一杯接一杯,不需要由头,光是那曾经的时光,就足够了。
喝到最后我感觉胃袋里全是水;整个人就像个巨大的酒桶,走路都能听见波浪声。刘迪也好不到哪去,光厕所就上了好几回。但奇怪的是我俩都没醉;顶多微醺;就是情绪比较高;但思维很清楚。
这回是我买的单,谁都不差这么点儿钱,哥们儿喝酒,总要礼尚往来的。
出饭店的时候刘迪坚持要开车送我,这可把我的酒吓醒了一半儿,好说歹说算是劝住了,拦了辆出租车,因为我们两家是一个方向,我家近些,所以一起上车后我让司机先开到我家。
大约二十五分钟,出租车到了我家小区楼下,我坐在后排,车程也才行进一半,我自然就没干抢着结账的矫情事儿,说了声回头见,下车。
哪知道刘迪跟着也开门下车。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用目光询问。
刘迪给完车费,赶紧利落甩上车门,然后扬扬下巴:“走,去你家看看。”
“不是我家,就是个租的房子,”我随口说,说完才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重点,连忙调整方向,“有啥好看的啊,又不是八室五厅,而且也没怎么收拾,乱得要命。”
正说着话,出租车走了。
刘迪无辜地摊摊手,表情仿佛在说,你看这怎么办?
我算是发现了,这家伙要想干什么事儿没有干不成的。为啥?够不要脸啊。
不过左右一个破房子,倒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而且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家里没人,周铖和小疯子也好久没过来串门儿了……我在全方位的进行了一次风险评估后,决定,带人上楼。
刘迪倒没我想象中那么不识相,进了屋,也只是说了句“还行”,再没多做评价,也没嚷着要参观我是。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一屁股坐沙发